《绚舞飞扬·锦瑟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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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舞飞扬·锦瑟无端-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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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变,痛苦和享乐既没多一点,也没少一分。你还在用固有的一套活着,独独伤害自己和最亲的人,却又浑然不知。  
  
 爱情、日本菜、凶杀案(2)
 尽管我依然爱你、明白你。有时候正是因为太明白你、疼惜你,不忍心再揭穿你的那些缺点,不忍心再历数你的性格带给我们的伤害。我知道正是人性的乌脏逼迫你成这样,究竟你原来也是嗜书成癖、内心宽善的人。这些年,我见识过太多自称朋友的人从你身上揩油而后离开,又在背后嘲笑你的痴傻,而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真正不会保护和掩饰自己的人。你不懂以牙还牙、滥耍心计,便唯有以愤怒的自我伤害回击生活的欺骗与误判,这些,我都懂。高中时我视你为偶像,以为此生你是我唯一情愿付出生命而保护的人,却也终于为保护自己而学会了冷硬。就像《寻找林昭的灵魂》里说,如今我们已经很难再掉眼泪了,因为这一切已经把我们变得很硬。真的爸爸,除了为你,我几乎再难掉眼泪了。
约好不消极吧,好吗,哪怕笑得艰难。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说那样的狠话伤你的心。你得原谅我,说话总是这样,总想着离心近一点,以为哪怕戳出血来,也好过掖掖藏藏。这种习惯或许不好,何况我也并不常常了解实情,乱戳一气。可生命毕竟太无奈了,爸爸,我们非得这样活一场吗,沉默的、怯生生的、半推半就的,往往就是因为不好意思潇洒一回,而把半辈子都蹉跎了。
多想能好好跟你谈谈心,把多年未愈的伤口都曝到阳光底下来,晒一晒,好得快。今天仔细一数才发现,我竟然有两个表哥,以前总对你们说,我多想要一个哥哥。我有那么多表姐,却也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姐姐,永远是孤零零站在天底下的一个。
我看得到你们给我的爱。我希望牢记它们、攥紧它们。可常常就是因为太爱了,我竟无法为自己保留一丁点温暖。
就像你不许我跟男生接触却又常跟我谈及嫁人,号称要保护我却又让我到外地上学,我明白你的苦心,可我招架不住你的这种前后矛盾。摩羯是不是就非要有挥之不去的责任感,这些年,我听话、隐忍,学书法、认真学习、不搞特殊、不事攀比,安分走路,赢一些不疼不痒的奖项博取邻居的赞誉,也无非是叫你省心。
可是啊,爸爸,你甚至也不允许我学吉他,蛮横地判定我的喜好为心血来潮。你说,要把书法捡起来,你说后悔没让我学乒乓球。爸爸,你分明在拿你的标尺为我量做衣服,拿你的梦想来钤印我的梦想。你没有意识到它们根本就是不同的。
回想起来,这些年我确实从来都是内心偏执、嘴上偏激,行为却最为妥帖、务实,这样的女儿是太听话了,你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究竟是不是快乐。你总是在说,你这么优秀,一切绝对都会好的,绝对都会好的。说实话爸爸,这种意义上的“好”,我并不稀罕。兴许有一天当我撞到南墙的时候,真会想开一些、学乖一点,开始试着好好生活,会考研、会嫁人,会寻一份稳定的工作,小心健康地过完一生,却绝不可能每时每刻按你的意愿行事呵。孝顺绝不等于绝对的屈从。
让我活得潇洒一些,也真实一些吧,爸爸。甚或我并不需要许多钱,不需要别人的刮目与赞美,不需要任何光鲜的彩饰与外衣。现在与将来,我需要的仅仅是一份活生生的、从容而真实的生活。
我常常对别人说,我已经很知足了,因为我享受过许多孩子从未享受过的自由,自由出入家门,自由上网,自由熬夜,自由谈吐,因为你们对我放心。我却委实不是一个自由的人,难以抉择自己的命运。只是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无心铸成,也是我咽苦接受的事,你那么爱我,我再不应当向上苍抱怨了。  
  
 爱情、日本菜、凶杀案(3)
 如今我依然习惯跟人感慨,我有过一段多么值得回忆的童年时光,你再也不必自责。这样的说辞并不是为了求你安心或遮掩伤口,它真真正正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曾经一直想写下这样一个故事:童年时走到伙伴中间去与人分食糖果,长大后却站到孤闭的角落独自吞咽苦涩。我想这正是我的故事,是许许多多沉溺于童贞世界的孩子被生活所胁迫,从稚拙走向成人化的心路历程。我永远怀念那一段完全依赖你、拥有众多真纯玩伴的日子——尽管那时我稚弱而无知,常常故作深沉却又始终惶惶仰视。我想我对生活的所有思索与热爱,失落与顾盼,无疑都是扎根在童年这块无垠的沃土里,在它的瓮养下静候着开花结果。
“童年是一场诗意的谎言”,有许许多多次,我向别人提起约翰?韦恩的这句话来。他们都无法想象对这句话我有多么感同身受,每每想起它来就能认同得浑身打抖。“诗意”是因为,尽管我们曾那么多次被无意伤害过,却仍旧葆有一颗天真烂漫的心。那是孩子式的人儿特有的一颗心,它相信奇迹、相信世界、相信爱,相信无数长大后开始觉得荒诞无稽的东西。世界的复杂与丑陋都曾毫无保留地在他们面前展开、又合上,他们看不见也不明白,因为它们的眼睛还未曾学会分辨真伪,心也未曾设防。
那曾经看起来无比圣洁而又终于归向破碎的,我们对世界的信赖呵,是多美好而又凄哀的一个弥天大谎。
爸爸,看清这一切而又终于能够坚强地走下来,真是极艰涩的一段路,如果你明白这一点,一定也会像小时候那样,由衷地夸奖我勇敢。选择走下来,自然是不会再离开了。我们失落也绝望过,沉默也饮泣过,如今我已成人,你也已迈过不惑之年,是否你也曾想过生命的意义究竟在于什么?有些痛苦与伤害原本是可以规避的,爸爸,只要你够潇洒,够宽容,够果敢。幸福也一直在离我们很近很近的地方,平心静气地等待了许多许多年。悲观的人并不是没有享受幸福的资格。当我们终于勇敢地看淡了生死,再残忍糟糕的结局还能再是什么,我们已经乐于承担任何上苍施予的苦难了。苦难也是活生生的,跟生命的珍贵连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能够坦诚地做自己,不虚掷每一秒可以把握的时光。在这一点上,别人的眼光正是我们最该摒弃的牢笼,它囚囿了我们太多年,如同纷纷扬扬落入眼睛的沙尘,模糊生命表象背后最为本质的真相。有多少时间都被我们浪费在赢取别人的认同里。是时候了爸爸,我想是时候了,我们活得像自己一次。
若拿到平时,我一定羞于跟你探讨有关恋爱的事,这一次就彻底地跟你坦白一回吧。爱情是生命里太重要的一部分,哪个人在年轻的时候会不曾经历过它。为了避免受伤而杜绝恋爱,无异于因噎废食,是最荒谬的举动。您总是多虑了。就算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女孩子,也必须真正走入到一场爱情里去,经历伤害、挫败、甜蜜、角色互换,接受蜜汁与苦水的淋洗,才会真正走向成熟。所以我自然曾邂逅过倾慕的人,也遇到过喜欢我却难以叫我动心的人。爱情从来就是缺少逻辑的东西,你永远无法去计划它,无法去预知年龄、财富、外表这类东西,会不会真的成为你爱上一个人的原因或阻碍。爱情它来的时候,就是来了,哪会留给你充分的准备时间。
所以爸爸,请绝对对我放心。我既不是轻率的人,又已经告别了小女生的肤浅与天真,我的眼睛与内心时刻都在提醒我辨清真相,不要轻信温言软语。我始终渴望真实多过浪漫,偏好内心而非浮表,因而有一天,倘若你发现我恋爱了,请你相信我的眼光,并且祝福我。
有些话说出来就好过多了。此刻我仿佛看见希望的微光就在那遥遥的彼岸发亮,原本拥堵的心豁然开朗。爸爸,我想跟你去旅行、去爬山、去下棋,去为你斟一杯茶,为你修剪头发,去听时光老人讲一个漫长而令人动容的故事。我想为你唱一支歌,女孩ciacia曾在那支歌的结尾如此写给她的父亲:
我已不是little girl,有些话说不出口。
But I'm still your little girl and I love you still。
嗨,爸爸,你听到我在叫你了吗。
“如果你还有兴趣走到明天里去的话,就请牵着我的手吧。” 
  
 冷月烟花(2)
 她们出身于书香门弟,从小是相依为命的孪生姐妹。只是婉君眼底长了一颗泪痣,多了一份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大人们说那是注定要流一生的眼泪。但她从不信宿命,从不相信自己会像湘君那样,多愁善感,一个人难过抄诵经文时黯自落泪。湘君患有眼疾,她从小就护着湘君,承担所有妹妹所犯的错。所以继母一直不喜欢她,这个性情刚烈的女孩,用鞭子奋力抽打她纤弱的身躯,抽到遍体鳞伤,拍到皮开肉绽。继母打她委实厉害,可她却一直不肯哭下一滴泪,就只是硬气地挺直了身体跪立着。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河畔边一个男孩子专注地作画,看到他目光和神情的凝重和飘渺。她看到一对翅膀栩栩如生地落到纸上,看到他一点一点勾画生命和灵魂飞翔和逃脱的色泽。她竟看得痴醉了,生平第一次落泪。回到顾宅,她便跪在阿玛面前,她说,我想画画。
她从小就想做男儿郎,因为男权社会,男人想要什么,就可以主动地去争取而得到。她扮作男妆,在严禁女子读书的小镇,走进了学堂,并遇见了那个河畔边作画的男孩,原来他叫许书远。
许书远,虽是许家三少,却逃不掉冥冥中的宿命。他一出生就患了一种病,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岁。他娘背着他四处求医,父亲发迹后,一连纳了好几房的姨太太,从此对他娘亲不闻不问。为了麻醉支离破碎的心,母亲开始依赖抽大烟,烟雾缭绕,迷漫于老屋里,成为他年少最初的记忆。她将脸贴在鱼屏风旁的鱼缸上,旁观尘世的梦幻与扭曲。鱼缸里的鱼是真的,屏风上的鱼是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幻灭,这便是人生。后来,他母亲便疯了,她疯了,却还赤脚蓬头垢面地记得到集市去给儿子买他最爱吃的冰糖葫芦。他一直都不舍得吃,一直悉心珍藏着。母亲含泪去世后,他便离开了许家。他永远无法原谅他的父亲,所以他放弃万贯家财。他不似他的兄弟见利忘义,不忘家产。他哭时也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一哭就会想起他去世的娘。他常常去河畔作画,画一对翅膀,可以带他远离世俗,飞向蓝天,对世俗喧嚣扰攘,不再有动于衷。也许在这尘世,只有婉君读懂了那幅画。年少纯洁的年代,她第一次落泪,为一幅画,为一颗灵魂。那一刻,她爱上了他。
他一直知道她是女孩子,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好兄弟。好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冰冷的漫漫长夜,战火燃烧,硝烟迷漫,他将自己的大衣裹在她满是鞭痕的身上,拥她入怀,寄住在屋檐下。这倒应了《牡丹亭》里的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雪天,他拉着她,她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海角天涯。
患难与共的岁月,他对她说,长大以后,他要买到天下最好吃的冰糖葫芦送给天国的娘亲。他活于凡尘之外,他的思量本是一个男子的柔情。一些细小的、微妙的慈情也是舍不得放手。那是两颗相遇的灵魂,在这个狂乱欲碎的世界上,唯一的完整和美丽。
直到他看到河畔一个错落凡尘的仙子,白衣胜雪,长发在头顶松松地扎了一个髻,她叫他,三哥哥。他才知道,她已成了他心里深刻的烙印。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如果不是为了救大火中的湘君,她便不会面目全非。天意弄人,要怪谁不如怪天。房子烧了,继母丢下大笔对许家的欠据而远走他乡。她九死一生,面目全非。那些熊熊的烈焰,燃进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大夫说,她的生命,最多也只剩十年了。十年之中,她的皮肤每分每秒都会溃烂,最后会因溃烂而惨死。她不愿将噩耗告诉妹妹,只是独自承受。从此,她卖画为生,只为让妹妹可以继续读书。她蒙着面,不愿见人。人们都以为,她已在大火中丧生。  
  
 冷月烟花(3)
 她从未说过爱他,只是爱着,不敢开口。那些牵扯不已的过往,寂寞到极致,却只剩昏暗的结局。他以为她死了,痛不欲生。他离开小镇,参了军。
她曾经救过一只小狗,把它的断腿接好,去找那群无赖。他们推她,用石子丢她,揭开她的面纱,凌辱她、唾骂她。她跪倒在地上流泪,一个人将手按在玻璃渣上。其实那双溃烂的手,早已拿不动画笔,每画一笔,都渗出很多血,一滴一滴地,像针尖滴在她的心里。
恋恋红尘中,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在声色犬马的年代里七零八落。当红尘人不恋红尘时,她的心灵走向了一个纯洁的方向。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她不愿面对妹妹,不愿面对那张曾经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不许妹妹告诉别人,自己还活着,她当自己已经死了。顾婉君,从燃烧在大火中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她把那只小狗当作自己的亲友。因为人世间,只有它心里只装着她一人。那年她们离开小镇,她不舍它,泪流满面。直到多年以后她重回小镇,才听说,自那天起,那只小狗不吃不喝,每天都沿街等候,终于有一天冲到街上,被马车撞死了。
它知道主人不会遗弃它,它知道主人总有一天会回来。
她昏迷,是他救了她,收留了她。双木一心知,有缘可相见。他的屋子更像一间书房,一间画室。他认不出她,却牵挂着她。她说她叫碧落。
碧落,就是天空的意思。“只应碧落重相见,那是今生。不是今生。”
他养了一只鸟,关在笼子里。他每天对着鸟儿说很多话,其实他知道,那只鸟儿其实也是他自己,困在精神牢笼里的人。参军以后,上了战场。整个连,只有他死里逃生。他的身上全是弹孔,双腿断了,安了假肢,每走一步,便会渗很多血,一如她拿不起画笔的手。他的兄弟全部战死了,所以他不想说话了,也无话可说。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论他画了多少双翅膀,再也飞不起来。是不是双腿断了,就像天使折断翅膀,再也找不到回天堂的路。曾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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