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翔万里 by: 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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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翔万里 by: 巫羽-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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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孙昕年幼时,他的哥哥天贵亦不曾欺凌孙昕,天贵自小就是个性情软弱的人,而且,有时候还很善良。 

  “广东那边情况如何?” 

  孙昕并不理会吴季涛的抱怨,继续询问他所关心的。 

  “如果是问是否能守住,难啊。” 

  吴季涛拧着眉头,他不乐观,年幼的宋皇帝可能不久后又要步上逃亡,国土已所剩无几,往后可如何是好。 

  孙昕其实心里也知道,守不住的,大势已去,只是不能放弃,必须抓住那么一丁点希望不放。否则,亡国亡天下也只是其次, 当宋境全部沦落后,宋国的百姓无一处立足之地,又该如何存活下去? 

  “还有一件事,靼子在聚集兵力,想攻打广州,并且大抵会出战船占据琼州(海南岛),到时候我们双面受敌就麻烦了。” 

  见孙昕走至窗前望着窗外陷入沉思,吴季涛一时心情也十分的沉重。 

  “我想若再有一大战,必是最后的生死存亡之战,此战一败,我等便真的只能沦落异国飘零无定所了。” 

  吴季涛叹道,他们是海商尚且有条活路,但对于其他平头百姓而言呢?总不至于连一寸土地都没有,最后被靼子的铁蹄追逐践踏,只落得个在逼上绝路落家自尽的结局吧。单是想想,就觉得有无法言语的悲痛和愤慨。 

  “你尚且抱这想法?”孙昕回头看向吴季涛,表情平淡。 

  “若真如此,你我即使没战死,侥幸存活,家国已亡,财物被掠占,纵是剩有一艘船,能开往何方?” 

  孙昕问,他比吴季涛想得更透彻,他之所以愿意倾尽家产打鞑靼,在于他知道此时不捐出,日后这些东西也未必能归己有。 

  “如此说来,我吴家那点财物,留着也无用。这破釜沉舟之事,必然得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吴季涛笑道,虽说吴家家业并不全由他支配,但他还是能支配很大的比例的,那绝不是一笔小钱。 

  孙昕不再言语,他望着船队离开的方向,那里,是他年幼时代生活的地方,有一些记忆在里边。 

  那几日,藏在自己那死亡般寂寥的家里,他曾想着它日必然要杀回刺桐,找蒲家清算这笔血债,但其实未必能回来。 

  无论是他也好,船上那些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也好,都未必能再回刺桐。这些人跟随他上船,也是有了死的觉悟啊。 

  第二十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 

  船队在广州停泊,孙昕一行人前往吴季涛的家中,孙昕在广州的时日里皆住于此。 

  由于四大港中其三大港都已落到靼子手里,所以海商们只能在位于广州的吴季涛家中聚会、商议事宜。 

  孙昕运载出来的家产,取出一部分留给当时仓皇离开的兄长,其余皆打算捐助出来,用于建船队与招集士兵。 

  这一部分属于他兄长天贵的财产将有船运去占城,而同时孙昕建议宝生和他的家人乘船去占城。因为广州也不是久居之地,什么时候会沦落也说不定。一旦沦落后,再想外逃就没机会了。 

  宝生家人本来以为到广州就能安定了,却没想其实宋境再无安定的地方,而且到时候靼子的船队还会将抵达海外国家的航道封锁,那时候就算有船有办法出港口豪好无意义。 

  孙昕房里,宝生听完孙昕简略的讲述后,一脸的平静。 

  “少东家,我想留下来,我已经跟我家里的人说过了。” 

  宝生看着孙昕,他眼神坚定。 

  他跟家人提起过,他想回孙昕船上,虽然家里人大多都不赞同。 

  “他们同意吗?”孙昕从海图里抬起头,看向宝生。 

  “我爹同意。”宝生回答,他的母亲与妹妹是哭涕着要他跟她们在一起。 

  “宝生,这是打海战,并不是航海贸易,你上船能做什么?” 

  孙昕有些吃惊于宝生的父亲竟会赞同,毕竟自己的儿子选择一条可能迈向死亡的道路,鲜少有父母会允许的。 

  “我会开火器,许夜也说我瞄得很准。”宝生有些着急,他一开始就担心孙昕不让他留下。 

  “你不能上船,无需再说其它的了。”孙昕拒绝,他继续埋头于海图。 

  宝生虽然天性温和,但也有倔强的时候,虽然孙昕如此说,他却不肯离开。 

  “为什么你可以让其他人上你的船,我却不能?” 

  宝生感到委屈,他一直没去奢望孙昕能对他特别,但这样的做法还是让他想不通。 

  “你才几岁?”孙昕抬头看向宝生,刚脱离了稚气,何等年轻的容貌,这个少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死了的话,你的家人做何感想?我又该如何跟他们做交代?” 

  孙昕口吻严厉,他不会让宝生上船的。 

  “到那时我家人并不会怪你,他们虽没读过书也还深明大义。” 

  宝生反驳,他鲜少与孙昕辩论,但他也已经不再是最初上孙昕船的那个有些胆怯、没主见的孩子。 

  “我并不是只有你的船才能上,吴公子也在招水手,我可以去他那里。” 

  宝生见孙昕仍旧不为所动,有些赌气,转身就想走。 

  “站住。”孙昕出声喊住宝生。 

  “你以为海战就只是使用火炮与突火器?” 

  孙昕责问道,他不赞同宝生上船,是私心,但也确实有些原因。宝生太瘦弱了,而且以前也没有打斗的经验。 

  “如果是指近身打斗,这些我可以学。” 

  宝生回道,这次招募的水手大多都不是士兵,只是普通百姓,是要训练一番的。 

  “过来吧。”孙昕知道了说服不了宝生,口吻也有些软化了。 

  宝生顺从的走到孙昕的身边,孙昕抬手抚摸宝生的脸庞,眼里带有几分柔情。 

  “宝生,跟你家人一起去占城,如果战争结束后,我会去找你的。” 

  孙昕无奈地说道,他知道宝生想跟在他身边,这个少年很喜欢他,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可这却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他没给予宝生什么,宝生这样并不值得。 

  “你不会来的,你只是想骗我。” 

  宝生望着孙昕,眼里有哀伤,他知道他离开孙昕后,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孙昕不再言语,只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海港。 

  他其实可以选择带上财宝,乘坐自己的船队逃往海外,这是不少海商与沿海渔民做出的决定,但他不能。 

  不在于那男人死前说过什么,也不在于他那无能的兄长的痛哭流涕,更不在于三娘绝望的自缢于梁上,而在于他有这个能力及财力,所以必须去做。 

  他不能给予宝生任何东西,他也未曾认识思考过要将这少年放进他的人生里,只是宝生并不寻求与索取什么,所以他越发不能让他因他受到任何伤害。 

  宝生沉默地走到孙昕身手,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孙昕,将脸贴他宽阔的背上。孙昕回过身将宝生揽入怀中,他很后悔,那夜不应该占有这个少年,不该去放纵自己的情感。 

  但一切都迟了,他其实未曾真正去爱过什么人,但或许在生命终结之前,他知道他有个真正所爱的人,并被那人深深爱着。 

  “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孙昕无奈道,抱紧宝生。 

  * * * 

  在广州居住这段时日,前方的消息不时的传来,有过恐慌,有过绝望,但船坞里的战船仍旧一刻不停的在建造着。 

  四大港口的不少海商,几乎都将家产倾数捐出,用于建造战船、购买武器与招募士兵。小朝廷时常派人过来,授封这些海商官衔与职位,但其实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些。对于一个几经流亡,大臣所剩无几的小朝廷而言,有的是空职,他们之所以自愿拿出家产,并不为官职,而在于他们想赶走鞑靼,过以前的生活。 

  孙昕建造了自己的战船,他主要出没于广州与琼州两地,抗击靼子船队,有时候也会路过占城,在那里进行补给。 

  宝生一直跟在孙昕身边,这段紧张的日子,几乎都是在火炮声中度过的,也因此对于海战似乎也习以为常。 

  随后,广州和潮州相续沦落,宋国的小朝廷乘船逃亡雷州的路上,宋国的小皇帝端宗溺水被救起,后来还是因为惊吓过度去世了。 张世杰立了端宗的弟弟为皇帝,这位南宋最后一位皇帝,到死时也仅只有八岁。 

  广州被攻破后,在外护送皇帝逃离的吴季涛并没能及时赶回去,家人尽数被杀害。此时,不少海商已选择携家带口逃离海外,包括杭州的徐家。 

  接到朝廷命令准备前往宋国最后一寸土地──崖山那日,孙昕在众多外逃的宋人船队中见到了一支由反方向前来的船队,那是姚龙的船队。 

  姚龙仍旧如故,见孙昕就讨酒喝,说是对那日喝的酒念念不忘,无奈那酒的产地,早已落如靼子之手,哪还有什么酒喝。 

  在官厅,这位身边总是跟着一位沉默寡言的年轻男子的大海贼,孤身一人坐在孙昕的对面,端起宝生捧过去的一坛美酒引颈狂饮。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孤身一人,一脸的胡渣,一身邋遢没有换洗的衣着。 

  “你当时是否回过杭州?”孙昕问,他留意到了那位叫林灵的男子不见了。 

  “是回去过一趟,还杀了几个靼子呢。” 

  姚龙将酒坛放下,手粗鲁的抹去下巴的酒迹。 

  “后来你都去了哪里?已许久不曾再听过你的消息。” 

  孙昕端起茶喝了口,看向继续灌酒的姚龙。 

  “老子哪都去了,在西洋鬼混了段时日。见靼子船队就打,抢不来的就用炮轰沉,抢得来的就是自家的了。” 

  姚龙轻描淡写地说道,只从他这话语也知他读过了一段堪称传奇的日子。他竟一直在靼子船队遍及的西洋游荡。 

  “怎么会现在回来?”孙昕继续喝着茶,姚龙不大可能是得到朝廷号集商船的消息而前来的。 

  “林灵忌日,老子哪有可能不回来,痛杀靼子好祭奠。” 

  姚龙恨恨说道,他之所以前往宋国海船惟恐不及的西洋,在于林灵死于靼子之手。 

  孙昕一阵沉默,林灵是杭州人,只怕是当时他们返航回杭州,遭遇靼子时所杀的。姚龙与之为契兄弟,其情感必然很深厚。 

  “如果只是想杀靼子,未必需要去西洋,宋境海域已经哪里都有。” 

  孙昕无奈道,他抗击靼子船队疲于奔命。 

  “我未曾意料到会是如此。”姚龙将空酒坛放回桌上,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 

  “早年遭朝廷通缉,被追得到处逃窜,现在也是回报的时候了。” 

  姚龙虽然如此说道,但那神情却不是玩笑。 

  “你呢?见你船队如此匆忙,是否也是要赶往崖山?” 

  姚龙抬头看向孙昕,他算是挺了解孙昕的人,与孙昕能当上朋友,在于孙昕是个狠角色,常常就在给人人无动于衷的感觉时,他可能已经做了某重重要的决策了。 

  “是如此。”孙昕平淡回道。 

  姚龙打量了下孙昕,目光落在安静坐在孙昕身侧的宝生身上。 

  “此战唯一的希望也只是玉石俱粉,偏就有你这种人。” 

  姚龙无奈道,他其实也不知道他这次前往是否是正确的抉择,但手下都无异议,他也就不去多想了。 

  “那你又是何苦。”孙昕回道。 

  “一船的海贼全嚷嚷着要回来,老子也只能带他们回来了。” 

  姚龙满是匪气地说道。 

  那些平日里的正人君子,贪图名利之人此时不是叛弃朝廷,便是流亡海外,反倒是平日里被列为寇贼之人,反倒讲信义。 

  * * * 

  孙昕的船队与姚龙的船队结伴前往崖山,在那里靼子集结了大量的船队打算一鼓作气灭掉这个挣扎了太长时间的宋国。 

  对鞑靼而言,他们想不明白他们征服的那些国家,那些皇帝,那些臣民,都不能如此顽强抵抗过。明明没有任何一丝希望,却仍旧不投降,不放弃。明明如此的软弱却又是如此的坚韧。 

  对于一个用武力掠夺一切的族群而言,他们是不会明白的,不是因为拥有希望而战,而是因为不能去绝望而战,因为没有退路,所谓的退路便是死亡而战。 

  由于鞑靼受到宋民的竭力抵抗,因此当宋灭亡后,鞑靼深恶痛绝这些宋国遗民,将之列为最低等的人种,称之为南人。 

  黄昏,官厅里的人聚集在一起用餐,氛围很凝重,大伙都沉默无语。此番前去崖山,可谓是九死一生。 

  宋国早已无多少兵力,困顿于崖山,身边皆是些手无寸铁跟随朝廷流亡至此的宋民。 

  这是宋国的最后一寸土地,鞑靼攻打进来了,无论宋人再如何顽强抵抗,抵抗到什么地步,这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孙昕如常的用餐,他能觉察到桌上的氛围与以往都不同,但他也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宝生坐在孙昕身边,不时看向孙昕,他突然觉得以后或许就没机会这样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如果他死了,那他会不会活着,他们会进入另一种永恒吧。这样想,心里的感觉很微妙,有种忧伤却也有种安宁。 

  孙昕喝了几口汤,将碗推开,抬头扫视着桌上的众人,跟随他航海多年出生入死的手下,眼里有几分深沉,而孙昕的口吻也平静而坚定。 

  “你们跟随我多年,也是到了该散的时候了,如果他朝尚有航海经商的那日,也希望你们能继续上船。” 

  大伙都意料到孙昕会说点什么,却没想到他说的是这样的内容。 

  不过孙昕决定遣散这些人,是做过一番思考的。他可以心无挂念明知是死前往,但他人则有自己的顾虑与抉择。 

  “无论如何,我不会走。” 周泽源喝着碗里的汤,神情自若地说道。 

  “我也是。”许夜看向周泽源,他们是一同出来的,不可能留一个去一个。 

  “泽源,你的兄长在吴家船上,此次必然会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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