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翔万里 by: 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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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翔万里 by: 巫羽-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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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宝生感觉有目光正在注视着他时,他才意识到他说了一段回人的语言。 

  “你会回语?” 蒲千涛盯着宝生,一幅说是惊愕,不过说是惊喜的表情。 

  “我只会点日常用语。”宝生有些尴尬地回道,因为不只是蒲千涛盯着他看,李仙更是满脸惊愕地看着他。 

  “会书写吗?不一定要了解意思,就是抄写。” 

  蒲千涛果然是在惊喜,正笑得很愉悦。 

  宝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以前跟阿訇学过,因为字迹漂亮,还曾多次帮忙抄过经书。也就是说,书写的格式与字体他是懂的,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我说天富,你怎么叫一个懂回语的去当伙夫,简直是浪费人才。” 

  蒲千涛这略带指责的话语,正是说给孙昕听的。 

  也不知道孙昕什么时候出来的,简直是神出鬼没,正安稳坐在桌前,低头喝着汤。 

  宝生抬头,正好对上孙昕的目光,宝生有些窘。 

  “你会回语?”孙昕平淡地问道,如果真会的话,那当个伙夫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宝生摇了摇头,他没想到那个行为举止有些怪异的年轻男子会说出那样的话,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刚刚确实说了,而且很标准。” 蒲千涛逼视宝生,就像硬是要他承认似的。 

  “我只会说点日常用语,很少,派不上什么用场。”宝生如实回道。确实,在刺桐城里,有回人血统的人非常的多,会几句回语并不希奇。 

  “不过你会书写回文,不是吗?” 蒲千涛如此执着,显然在打着小算盘。 

  宝生这下有些不安了起来,他刚不该承认的,他是单懂写法,也写得流利,但是回文的意思绝大多不懂,这有什么用处。 

  “千涛,你是不是想找个人帮你抄帐本?” 

  孙昕淡然地说道,他是看出了点苗头。 

  “这个嘛,我还有那件航海图经的事要忙嘛,得有个帮手不是。” 蒲千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宝生也听出来了个所以然,不过却是又惊又喜又担虑。 

  “这事你自己决定。”孙昕仍旧是淡然的口吻,对于蒲千涛顽童般胡闹的性情,他也不想管制。 

  蒲千涛于是再次看向站在一旁,进退不得的宝生,绽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他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陈宝生。”宝生回道,说这句时,尚带着童稚的脸上,有着几分坚定 

  第三章 终归大海作波涛 

  琐窗外细雨绵绵,航船多日,晴空万里,倒是难得遇到这样的阴雨天气。 

  对于生活于海边,习惯乘船的刺桐人而言,在船上不会有任何不适,晕船是会被人笑话的。 

  对宝生而言,他更为喜欢这缓缓行进于大海的帆船,无垠的大海,总给人一种畅意、海阔天空的感觉。 

  将目光由窗外收回,宝生继续低头抄着帐单。 

  这些帐单都是属于进货的单据,货主不尽相同,进货的时间也有差异,但却得将它们整理成一册。 

  这些帐单都是用回文写的,显然是从大食等回人国度交易的单据,年代有些甚至还很久远。 

  宝生有些不解,为何以前并没有将它们清理做一份,却在现在整理。 

  其实,整理这些帐单是孙昕自己的要求,他要蒲千涛为他做份帐本,这样以往交易中老客户的具体情况就能有个大致的了解,这显然也是为了以后进行交易做准备。 

  孙昕不曾走大食这条香料航线,这条航线,一向是由他父亲的干办或是他的兄长走的,但这是最为盈利的一条航线。显然,孙昕是有着自己的野心的。 

  宝生将毛笔沾了沾墨汁,低头细心的抄写着。以前他在纸行,也记过帐,他很喜欢碰触笔墨纸砚的感觉。 

  宝生书读不多,但写得手端正的字迹,无论是回文还是汉字。他只读过一年的私塾,并不在于他不适合读书或他并不想读,而在于家里供不起他读书。而且家中也不曾出过读书人,他的父亲甚至认为读书毫无用处,识几个字,会写名字,就够了。 

  离开私塾后,家里甚至连笔纸都是没有的,于是在纸行的时候,宝生经常收集些碎纸屑,在帐台上入神的读写着。因这事,他没少挨过掌柜的骂。 

  宝生抄完一页,再次翻过,然后再次拿毛笔沾了沾墨汁,此时墨汁已经有些干涸。宝生轻轻的倒了点水进砚台,细腻的磨着墨。这是上好的墨锭,出的墨墨色黝黑,润泽,带着淡淡墨香。这其实正是书房所有的气息,宝生只在私塾先生里的书房闻到过,很让人怀念的气息。 

  “你读过几年书?”大该是看宝生的一举一动都颇为熟练,像个书生一样,千涛好奇的问道。 

  “一年。”宝生平和回道,一年,并不能学到多少东西,甚至连阅读一篇简浅的文章都会遇到不少不识的字。 

  “你字迹还挺端正的,是在哪读的书?清真寺吗?” 

  千涛问道,清真寺里的阿訇也有系统地教年幼的信徒识读经文。另外,刺桐城也有专门教回文的地方可以求学。 

  “艾哈迈德阿訇是教过我读经,只是学得很少,我后来有读过一年私塾。” 

  宝生回道,因为当时年幼的他都是跟随母亲过去的,而母亲并没有每天过去,宝生也就学得零零碎碎了。 

  “艾哈迈德真是个很罗嗦的老头,他是逮到孩子就逼着颂经,小时候我非常怕遇见他。” 

  千涛笑了起来,显然他也认识这位阿訇。 

  蒲家是回人后裔,到千涛他们这代,唯一保留的也就是回人的部分信仰而已,所以他小时候有上清真寺礼拜的记忆。 

  “这么说你也有回人血统?” 

  千涛打量着宝生,觉得不大像,不过他不也是有那么点稀少的回人血统,结果从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娘亲是。”宝生点了点头,其实说是有回人血统,但宝生的母亲却完全是个宋人妇女的模样,甚至一句回文也不会说。 

  “我家是我爹有回人血统,娘亲不是。有意思的是我爹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汉人,我伯父却认为自己是个回人。虽是兄弟,族属认同却是天差地别。” 

  千涛饶有兴致地说道,他很健谈,而且从不介意谈话对象是否同等身份。 

  宝生笑着看向千涛,本来他还以为千涛是个古怪的人,但其实这么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却平易近人,与孙昕完全不同。 

  “蒲公子,这是|乳香吗?” 

  因为千涛看起来颇好相处,宝生便有些大胆的问他书写的一组词句的意思。 

  “这是|乳香,这是龙涎,这个嘛,是数量……” 

  千涛逐一的解说,还读了遍各自的回语发音,宝生重复了一遍,记着。 

  “这东西其实很简单,供货的东家名号,货物名称,数量,还有价值多少。” 

  千涛指出了帐单的内容,其实宝生也猜得到大致的意思。 

  “说起来就是天富那人吃饱了撑着,陈年老帐了,居然叫老子我一一清理,我哪有这闲功夫。” 

  千涛顺便还抱怨了一句,他本身就不畏惧孙昕,两人交情又比较深,所以千涛私下里常会抱怨。 

  “你不是还有磨嘴皮子的闲功夫。” 

  一个平淡地声音在千涛身后响起,千涛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在千涛看来,孙昕一向是个神出鬼没的人。 

  “以后在背后偷听时,就别突然发言。” 

  千涛捂住心脏,夸张的说道。 

  不过孙昕不理他,直接走到书桌前,看向宝生抄写的帐本。 

  “少东家。”宝生恭敬地问候道,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你懂不懂书写汉字?”孙昕只是粗略地看了宝生抄写的帐本,然后仍旧是用平淡的口吻问道。 

  “我字识得很少,不过抄写的话,应该可以。”宝生鼓起勇气回道,他是真有点畏惧孙昕,在他身边总是感到紧张又不安。 

  宝生是回答了孙昕的问题,但孙昕却没有任何表示,或许他也只是问问而已。 

  然后孙昕便将注意力转移,看向千涛摆放在书桌上的一份航海图经,然后与千涛讨论着。 

  随后,一位宝生见过两次面的深眉目的男子也走了进来,三人围在一起讨论着那份航海图经,交谈中多夹杂着回语与一些航海专用词句,宝生很是敬慕地看着他们,很显然,这三人的学识,都非同一般。尤其是孙昕,经常冷冷几句就将持不同意见的千涛驳回。 

  宝生最后又安静地抄着帐单,脸上带着几分寂寥几分羡慕。 

  他懂得东西太少了,别说什么航海方面的知识了。而眼前这三人,只是比他大上个几岁而已,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也只是个出身低微,勉强算识点字的人,渺小又卑微。 

  * * * 

  水手起居室的活动空间并不宽敞,而睡觉的床是个通铺,几个人头挨头,脚挨脚的入睡。 

  宝生睡在最右侧的角落里,一侧就挨着墙。 

  本来一向都睡得挺塌实的,但今夜却觉得整个床铺都在晃动,就像在荡千秋一样。 

  宝生醒来后,屋里黑漆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听窗外风声雨声不绝,呼天抢地的。 

  居室里有人掌了灯,宝生才发现床铺上的人竟都不见了。 

  “李仙?怎么回事?”宝生有些睡迷糊了,看着正在关窗户的李仙,惊愕地问道。 

  “风暴来了。”李仙躺回了铺位,慵懒地说道。 

  他以前就有随船出航的经验,所以有些不以为然。 

  很显然,水手们都出了甲板,正在风雨中搏斗着呢。 

  宝生下了床,朝门口赶去。 

  “宝生……”李仙本想唤住宝生,但宝生已经离开了。对于宝生的行为,李仙显然有些不解。 

  他们属于伙房编制,并不是负责甲板工作的水手,没必要好好的觉不睡,跑甲板去,那里太危险了。 

  宝生是第一次搭乘海船,而且这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的,所以突然遇到风暴,未免有些惊慌失措。 

  宝生未走出甲板就险些被暴风刮倒,于是赶紧抱住了身侧的木桅。 

  甲板混乱一片,水手们在翻滚地浪涛中挣扎,浑身湿透,精疲力竭。 

  由于船身猛烈的摇晃,再加上甲板不时被海浪袭击,不时有水手被撂倒,甚至狠狠地摔在了船板上。见甲板如此危险与混乱宝生本该返回船舱的,毕竟他并不是帆手,完全没有面对风暴的经验,不过宝生完全没有经验。 

  头上的船灯在风暴中摇晃着,摇摇欲坠,发出声响。宝生借着有限灯光,隐隐看到了前方黑压压的高山似的波涛翻滚着,向船身迅速袭来。 

  宝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完全惊呆了。 

  “快,谁拉下前帆的帆绳!绳子快松开了!” 

  慌乱中有人竭力嘶吼着,前桅在风暴里猛烈摇晃着,有几条帆绳松开了,再一个大浪来,只怕前桅再也支撑不住。 

  有几个水手急忙想向前帆冲去,但未逼近就被暴风刮得东倒西歪。宝生见状便咬了咬牙离开了头桅,朝前帆桅跑去,他距离前帆算是最近的。宝生几次被海浪拍倒在地上又爬了起来,最后抓住了其中一条松开了的帆绳。 

  双手竭力拉住那条粗大的帆绳,还是被扯进了几步,险些绊倒在地。宝生死死地拉住帆绳,使上了浑身的气力。即使双手被麻绳磨得疼痛难忍,仍旧没有放手。 

  宝生并不知道桅帆被刮倒了具体会如何,但却也知道一旦桅帆倒了,船就会有危险。 

  水手们终于赶到了前帆来,扯拉住不听使唤的帆绳,然后艰难地将绳索勒紧,固定于船上。 

  水手们接过宝生手中的帆绳,拍了下宝生的肩膀,表示称赞。 

  宝生放开帆绳,双手竟火辣地痛着。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个,巨浪一个又一个的拍来,宝生浑身湿透,体力也透支。 

  宝生这次倒也学乖了,急忙朝船舱的入口跑去。 宝生艰难的移动着,每次风浪拍过他单薄的身子,他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栗着,不只是因为害怕,还有实在是太冷了。要知道风暴来临时,天气极其恶劣,寒冷彻骨。 

  宝生尚未接近头桅时,就又被海浪拍倒了,而且给摔了出去,慌乱中抓住一条帆绳,却没想那帆绳早就承受不住风暴的破坏力,固定于船沿的一头竟被扯开了。宝生本来就重心不稳,人竟带缠着帆绳被迎面而来的大浪给卷入了海中。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甲板上的水手惊慌大叫着。 

  “快,拉下帆绳!”随后一位经验丰富地老水手急切叫道。 

  “好像被绳子缠住了!还有救!”有人赶紧去拉了下帆绳。 

  老水手已经在腰间栓了绳子,立即跃入了海中。 

  宝生很快被救上来了,他真是命大,落海的时候身上缠到了帆绳,若不早被海浪卷走了。 

  水手们实行了施救,但宝生却已经失去了知觉,浑身冷冰,没有温度。 

  两个水手急忙架起了宝生,将他带离混乱的甲板,送进了放置罗盘的针房。 

  “船医呢?有人溺水了!”两水手也不知道宝生是死是活,进了针房立即大声地叫唤。 

  “船医?在官厅,快抬过去!” 

  本来就焦虑守着罗盘的火长,脾气不小的叫道。 

  针房里还聚集着六七个阴阳生,也全是一幅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它的模样。 

  然后,宝生由这两位水手抬进了官厅,官厅里灯火明亮,聚集着几位因风暴而睡不着的人。 

  “船医呢?有人掉海里了,好像快没气了!” 

  两水手喘着气,大叫着。 

  一位单穿着身衷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低头检查了下宝生,然后干净利落的说了句。 

  “还有救,送我房去!” 

  于是水手架起宝生,就跟着男子往他的起居室走去。 

  宝生被带进了船医的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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