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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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厂-谈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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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硬给他拿走,他真怕是接受不了。

  门县长哈哈笑了:屁话。三十万?哄鬼呀?吴大水那个鬼精,我还怀疑他给钱
没给钱呢!别废话了,这事你去办吧。这是我外甥女的车,你去告诉吴大水,他要
是不放车,就是不给我老门面子,我还真就不要了。

  谭乡长尴尬地站起身,朝贺玉梅笑道:上次您厂里的那位吕厂长找过我的,您
能不能出几万?五万行不行?

  贺玉梅心想这个姓谭的真够难缠的,笑了笑,刚想说几句没钱的话。门县长就
火了:贺书记,你别理他,这小子见谁都想割一刀的。

  谭乡长哈哈笑了:县长,我真是斗不过您的。好吧,既然县长发话了,我料定
吴大水屁都不敢高声放一个的。我明天把车给您开到县委来。就朝贺玉梅笑笑,出
门走了。贺玉梅有点愣,没想到这事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开着玩笑就办了。

  门县长朝贺玉梅笑道:那您就住一夜吧。明天一早他就送车来。

  贺玉梅笑道:还是您面子大。

  门县长说:大个屁,我要不是县长,他们才不理我呢。

  岳秀秀笑问;姨夫,他们明天要是不来呢?

  门县长眼睛一瞪:敢?过明天中午我都饶不了他们。


  吕建国正在给那几个要帐回来的人开会呢,贺玉梅在门口探头。吕建国忙起身
出来,贺玉梅笑道:车开回来了。就把事情跟吕建国说了个大概。

  吕建国高兴道:行,真是有你的。你先回去歇歇吧,我看你累得也够呛。

  贺玉梅笑说:我真得歇歇了,那个姓门的可真是个酒桶,昨天真把我灌坏了。

  贺玉梅进了家,就想躺下睡一觉。躺在床上,又给妹妹打了个电话,问问谢跃
进这两天的行踪,自上次在酒店闹了那一回,谢跃进就没回家。

  贺芳不在公司,一个女的接的电话,说贺芳住院了,两天了。贺玉梅吓了一跳,
忙问贺芳怎么了。那女的说:我知道怎么了?我又不是她妈。你愿去就去看吧,妇
产医院。

  贺玉梅更是吓坏了,就问:妇产医院,她住妇产医院干什么?

  那女的好像跟贺芳有深仇大恨似的,干硬硬地冷笑道:你这人好烦啊,你去看
看不就明白了嘛。

  贺玉梅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慌慌地跑到街上叫住一辆出租就朝妇产医院去。一
路上没头没脑地乱想,越想越怕,直到进了病房,看到谢跃进正坐在贺芳床前,她
仍是没有反应过来,脑袋木木的。贺玉梅急急地问贺芳:怎么回事?你怎么住这儿
了?

  贺芳脸色苍白,朝贺玉梅笑笑:我没事。你怎么知道的?

  贺玉梅喘着气说:我出差刚回来,打电话说你住院了。又看看一旁的谢跃进,
贺玉梅心里突然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看贺芳,再看看谢跃进,贺芳头
歪向边,流下泪来。贺玉梅猛地搞清楚什么了。

  谢跃进尴尬地站起身,笑笑:玉梅,你呆一会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姐妹两个了,空气有点发紧。贺玉梅低低地叫了声:小芳。贺
芳回过头来,两人呆呆地互相望着。

  贺玉梅叹口气:芳芳,你都让我糊涂了。你和谢跃进到底怎么回事?

  贺芳突然不哭了,冷笑一声:姐姐,你既然全知道了,还说什么蒙在鼓里。你
让我说什么?我喜欢他。但我并不想在你们中间惹是生非,否则,我决不会打掉这
个孩子的。

  贺玉梅叫起来:什么?你真的有了孩子?

  贺芳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跟你离婚的。

  贺玉梅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全身颤抖。她怒吼起来:你不该这样啊!你知道谢
跃进在外面搞着多少女人吗?

  贺芳冷冷地说:你别乱吵乱嚷。他没有欺骗我,是我情愿的。你别恨他,是我
自己对不住你。

  贺玉梅静下来,看看贺芳:好吧,你先住院吧。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
头来:小芳,也许他在你眼睛里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在我眼睛里他很不值钱,
你愿意跟他,我拱手让给你。就摔门出去了。听到病房里传出贺芳的哭声,贺玉梅
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大步走了。

  到了医院门口,看到谢跃进正在那里推着摩托车抽烟呢,似乎是在等她。贺玉
梅没理他,取出自行车就要走。谢跃进跟上来:玉梅,你听我说。

  贺玉梅哽声道: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谢跃进苦笑道:事情闹到这一步,我还能说什么?

  贺玉梅冷笑:你到底跟芳芳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关系?

  谢跃进道:一年前。你就就看着办吧。

  贺玉梅冷笑一声:我看着办?你把芳芳毁了,还问我怎么办?说罢,扬手给了
谢跃进一个耳光,掉头就走。

  就听到谢跃进在她身后冷笑道:别把自己装成修女的样子,你跟姓梁的事谁不
知道啊?

  贺玉梅身子一颤,她回过头来,盯着谢跃进,突然笑了:你也相信这事。谢跃
进,我真是白白跟你过了这些年了!

  谢跃进就骑着摩托车走了,就剩下贺玉梅呆呆地站在那里。阴阴的天空落下了
几丝雨,夹着软软塌塌的雪花,冰冰的。贺玉梅仰起头,看着散散的雨夹雪,就记
起上大学时一位老师讲过,这种东西叫做霰。

  王超来找吕建国,说小魏的女儿明天要开刀了,问吕厂长是不是去看看?

  吕建国说:去,厂领导们都去看看。

  王超发愁说:职工们给小魏捐了五万多块钱,可还不够。医院要十万押金啊。
怎么办啊?

  吕建国叹道:下来再说吧,咱们先去看看。

  两人起身出来,就听到楼道里一阵乱吵,赵明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赵明喝得醉熏熏的,身后跟着蔡大胡子。方大众跟在他身后赔着笑:老赵,有
意见慢慢讲嘛。赵明一把推开了方大众:滚你一边去。你他妈的就会拍马屁,我找
姓吕的说话。

  吕建国黑着脸站在走廊里,冷冷地问:赵明,你来交钱了?

  赵明抬头看到吕建国,就恶笑道:吕厂长,你凭什么封我的门?

  吕建国不想跟他在走廊里吵,就转身进了办公室,赵明跟了进来。吕建国说:
我正要找你,正好你来了。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到底交不交承包费。

  赵明点一支烟,吐了个烟圈:我不是告诉你了嘛,现在没钱,先记着,年底一
块算,少不了厂里一分钱。说完就往沙发上一躺,把脚蹬在了沙发扶手上。

  吕建国摇头:那我跟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厂里决定,你的承包合同就此终止。

  赵明把烟在手里拧死了,狠狠摔在地上,跳起来:你姓吕的两片嘴一碰就完了?
你不让我干,要包赔我的损失!

  吕建国愤怒地站起来:赵明,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赵明眼睛冒出火来,向前一步,一拳打在吕建国的脸上,吕建国鼻子就冒血出
来。

  王超和方大众呆住了,扑过去抱住赵明,赵明跳脚骂道:姓吕的,老子今天非
打残了你不可。门外冲进来几个人,赶忙去扶吕建国。

  吕建国摆摆手,对众人说:放开他,让他过来,我不相信他敢打死我姓吕的。

  赵明愣住了,他不明白吕建国为什么不跟他急眼。

  吕建国擦擦脸上的血,淡淡道:赵明,你小子用良心想想,如果你真是没钱,
就算我姓吕的操蛋了。现在厂里穷得锅都揭不开了,好几个病号都……,小魏的女
儿白血病就在医院躺着,等着钱用。还有章荣,不说了,这你都知道。你该着厂里
的钱不给,你要是有一点人味,你能不能这么干?我怎么也想不透,你也算是在厂
里干了二十多年了。你……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就是想惹急了我,让我也动手,你
就可以赖帐了吗?我就是当着这个厂长就算了,我真是连宰你的心都有了!说完,
转身就走,走到门外,又转过身来,恶恶地骂一句:赵明,你是个王八蛋!就啪地
一声把门摔上。门又弹开了,走廊里渐渐远去了吕建国生硬的脚步声。

  一阵风生猛地刮进来,凉凉的寒风中,已经没有了严冬里那种尖厉的寒气。这
是冻人不冻冰的季节了。

  众人都愣在那里,呆呆地听着风呼呼地刮着,十分的单调。

  赵明呆呆地,蔡大胡子一旁低声问道:“赵哥,咱们……”赵明低声吼道:明
天把钱交给姓吕的!一跺脚转身走了。

  吕建国到医院的时候,毛毛刚刚醒过来。厂里好多人都呆呆闷闷地坐在走廊里,
吕建国看到袁家杰也来了。

  吕建国进了病房,毛毛眼睛艰难地睁开了,看看吕建国他们,笑了:谢谢叔叔
们。

  吕建国笑道:毛毛,就会好的。就会好的。

  毛毛额头上淌着细细的汗珠,她艰难地说:还是让我出院吧。别再让厂里的叔
叔阿姨们给我花钱了,治不好了,我知道的。谢谢叔叔阿姨们关心我。我现在点都
不疼了。

  吕建国眼睛潮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面,一帮人正在劝慰小魏。小魏两口子呆呆地坐着,傻了一样。吕建国
走过来:小魏,先给孩子看病,有什么困难下来再说。

  小魏哭着说:吕厂长,说什么也不看了,我不能拿着大家伙的钱往坑里扔啊。
我……

  于志强火冒冒地说:混帐话。你怎么就知道治不好呢?

  小魏泪流满面:我什么都明白。大家的心意我领了。真的,厂长,您就别让我
难受了。

  吕建国拍拍小魏的肩,叹道:别这样。治一定要治。只要咱厂子不垮,毛毛的
病就得看。别说十万,就是二十万,厂里也会想办法。

  小魏拼命地摇头:厂长,厂长。不能这样,真的不能这样。

  齐志远眼泪落下来:小魏啊,你就别再乱说了啊。

  小魏和他爱人就扑通跪下了。

  吕建国心里一酸,怒声吼道:你这是干什么,混!你给我起来!起来!一把扯
起小魏。吕建国的声音颤抖:要骂,就该骂我,打我,我这个厂长无能啊。

  走廊里哭声大作。

  吕建国中午饭也没吃好,跟刘虹吵了几句就出来了。刘虹一劲追问他志河的事
办得怎么样了。吕建国恨不得狠狠骂妻子几句,他感到这帮人十分可恨,在自己倒
震的时候,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还一个劲的找事儿。他突然觉得自己挺没劲的,
来到办公室,就坐在沙发上闷头闷脑地抽烟。

  袁家杰走进来,看看吕建国,就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吕建国笑道:又怎么了?看你样子怪怪的。掏出一支烟扔给袁家杰。

  袁家杰接过吸了,吐出一团雾,叹道:我知道你挺恨我的。

  吕建国抬起头:你说什么呢?我凭什么要恨你啊?

  袁家杰苦笑笑,没说话,呆呆地抽烟。抽完了,又伸手朝吕建国要了一支。

  吕建国叹道:我想通了,你还是走吧。在哪下好了都是国家的。

  袁家杰一怔,迷茫地看着吕建国。吕建国也苦脸看着他。

  两人一时没话可说了。风从窗子缝中溜进来,发出滋滋的响声。袁家杰呆呆地
说:我不走了。今天把我那个专利卖了。

  吕建国一怔:卖了?卖给谁了?

  袁家杰苦笑道:卖给那个乡镇企业了,一百三十万。我跟他们要的现金,我怕
钱汇过来让银行给截住抵了利息。

  吕建国心慌地问:那你?……吕建国知道,袁家杰这个项目搞了好几年了,本
来厂里想上这个项目,可是前任许厂长跟袁家杰闹不来,就耽误了。吕建国上台后
想搞,可是厂里又没钱,银行一个子也不贷给了。

  袁家杰脸色苍白地站起身:他们两天就来谈。你接待一下吧。

  吕建国站起身,声音有些发涩:家杰,这事是不是你再想想?这可是你十几年
的心血啊!

  袁家杰苦笑道:还想什么啊?厂里都到了这份上了,唉!转身就走。

  吕建国猛地喊了一声:家杰……声音就哽住了。

  袁家杰回过头来,也呆呆地看着吕建国。一时屋里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太阳明晃晃地照进来,吕建国脸上滑下几滴泪,在阳光中跳跃着。

  袁家杰涩涩地笑笑:建国……就再无话了。

  两个人都呆呆地盯着窗台上那盆月季,浇过水的月季,叶子已经悄悄舒展了。

  有人把门撞开了,吕建国一惊,就见章小龙脸色灰灰地跑进来,进门就哭:厂
长,我爸过去了。

  吕建国一惊,袁家杰颤声道:昨天不是还挺能吃的吗?怎么这么快啊?

  吕建国难过地对袁家杰说:咱们去送送章师傅吧。

  章荣真是死了。等吕建国几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章荣已经给推进了太平间了。
章荣静静地躺着,眉头却紧紧皱着,似乎有无限的心事还没有放下。吕建国心头一
阵凄楚,泪涌下来,就闷着头出来了。走廊里已经站了一大片厂里的工人。十几个
过去给章荣当过徒弟的,呜呜乌哭着,哭声在医院里低低的传远了。

  门外,春雨下得正紧,啪啪砸在台阶上,让人感觉心里冰冷。吕建国抬头看看,
天空白茫茫的,院中的几棵杨树绽出星星点点的绿,就要抽出新条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吕建国接到了陈局长的电话。

  陈局长在电话里笑道:老吕,人今天就放,你们派人来接一下吧,写个保证,
罚五千块钱,不能再少了。

  吕建国高兴道:谢谢陈局长了。我什么时候请您喝酒啊?

  陈局长哈哈笑道:行了行了,你那个破厂能给工人开支就算念佛了,别把工人
们逼得上了街就算照顾我了。最近怎么样啊?

  吕建国苦笑道:挣扎吧。

  又说了几句,陈局长放了电话。吕建国就打电话喊方大众来。方大众进来问:
厂长,有事?

  吕建国骂道:你一会儿去把姓郑的那个王八蛋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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