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 by 伶菜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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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 by 伶菜2号-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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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着头看常扬,年轻真好,额头上还没有一丝皱纹,嘴角似乎犹带笑意,呼吸均匀,姿态完全是坦然的。 

他大概从来没设想过,我会“背叛”吧。 

背叛。 

我心里一抖。 

如果我接受伍健的条件,那就算是背叛了——就像不久前老陈对我做过的。 

老陈也算我前辈了,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亲密,但是就在我们合伙的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他撤出投资,离开公司,断绝关系,看着我倒下去。 

这个人,本来是你一直认为可以全心依靠的朋友。 

看着常扬的睡容,我突然捉摸到,伍健对我的利诱,并不仅仅是要挖走常扬一个帮手,我可以想像,那种心理上的打击更为可怕,足以击倒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对方的计划,狠就狠在这里。 

第二天,我发现我们居然真的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嘿,另一张的床位钱白付。 

费了不少劲把常扬热乎乎的沉重身体推开,我摇着头去洗澡。南宁天气出名的闷热潮湿,如果不是宾馆冷气还正常,我们两个大男人挤这一晚上,肯定臭了。 

正洗着,砰的一声卫浴间门被打开,常扬迷迷糊糊地抓着头进来,三两下解开裤头就放水。 

完事后,还冲我一笑,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唉,常扬小子,可爱就可爱在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上。 

所以,在南宁闷热的天空下,我的问题仍然是—— 

我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常扬倒下去? 

 

8 

在南宁呆了近一个月,我们算是领教了南方的太阳,持续三十度以上的高温,让整个城市蒸腾着热浪,即使在空调室里,一天到晚身上也总是黏乎乎地爽不起来。 

所以和被服厂的合作一确定,常扬就坐不住了,非拉着我到当地人推荐的一处天然泉水湖去泡水。 

这片被当地人推崇备至的恒温小湖名叫灵水,在离南宁市区四十公里处,据说常年水温23度,冬暖夏凉。 

我在简陋的更衣室换上泳裤,发现前两年养出的一点小肚子已经给这段时间折腾没了,身形消瘦不少,南宁的烈日把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晒成了棕色,不见阳光的地方却略显苍白,看起来泾渭分明,比较滑稽。 

正打量自己,冷不防常扬在我耳边呼了一口气,痒得我一激零。 

“哈哈哈,林涛,看不出你也挺自恋啊。” 

臭小子! 

我脸红了红,走出更衣室,常扬早钻水里去了。 

这里的湖水其实就是地下源源不断涌出的泉水,非常清冽,站在水边就能清楚看到湖底绿色的水草在温柔摇曳,一群小鱼儿在水里快乐地游动,活像凭空飘来飘去,水中央还有一两块凸出的巨石,不时有人游累了,坐到上面休息。 

我适应了一下水温,慢慢游到湖中,让四肢舒展在水面,清静和自由的感觉就从每个毛孔渗入,看着湛蓝的天空,人似乎和鱼没什么差别,可以暂时把身上所有物质到精神的羁绊彻底甩脱。 

我满足地轻叹出一口气,真的,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哗啦。 

突如其来的袭击,一双手从背后把我狠狠压进水里。 

我第一反应是闭气、翻身、准确地照对方腹部踹了一脚,隐隐听到闷哼一声,我已借力把头冒出了水面,迅速游到湖中一方巨石上,警惕地查看清可见底的湖面,只见不少潜水的人在下面来往穿梭,环视四周,人们各自欢笑嬉戏,一切正常,似乎也没有谁特别注意我的举动。 

“咳咳咳咳……” 

很快,有一个人水花四溅地从水底蹿了上来,扑到巨石上,以频死的语调边咳边叹气。 

“林涛!你想杀人啊???” 

呵呵,原来又是常扬小子。 

我在巨石上坐了下来,伸直双腿: 

“你这叫自作自受。” 

“靠,你警惕性也太高了……那一脚真狠!”常扬伸手抹去脸上的水,自己揉了两下肚子,苦着脸爬到我身边,黝黑发亮的身体上淋漓着水珠,在艳阳下几乎是耀眼的。 

“小时候溺过水,后来我花了不少工夫才克服怕水的心理,学会游泳。”我淡淡的说,“所以在水里我一般比较紧张。” 

“啊?怎么克服的?”常扬立刻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刚开始,看见水就觉得头晕想呕,后来就逼着自己天天接触水,从洗脸洗澡开始练……” 

“你不会怕到连洗脸都不敢吧???” 

“为什么不会?”我微笑地看着脚下荡漾的水面,“你没试过真正的溺水,不会知道水的可怕。我在水里独自挣扎了不知多久,一直没人来救我,水……无处不在地灌进身体……濒死的那种感觉,我一生都会记得。” 

“后来要学游泳,就更加艰难。虽然已经可以接触生活用水,但真的下了游泳池,当整个身体都被水包围之后,我还是差点崩溃……” 

常扬沉默了一会,语气似乎有点怪异: 

“有必要这么勉强自己吗?太……早知道不拉你来游泳,厂里的人说,去附近的伊岭岩洞探险也挺不错。” 

“有时侯,人是要勉强一下自己的。如果我没有一再地勉强自己,今天我就是个连洗脸都只能干擦的懦夫。人总要敢于面对某些东西,甚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应该是一种精神。”我对他一笑,站起来活动几下手脚,跃入水中。 

“靠,又说大道理……” 

常扬嘟囔一句,也翻身下了石头。 

在灵水附近还有不少小馆子,专做游人的生意。 

我和常扬泡完水出来,也兴致勃勃地挑了一家“阿龙小炒”,准备来几个风味小菜。 

饭馆老板是个热情的人,大力推荐我们尝尝当地特色的柠檬鸭,这时候,四五个当地人打扮的汉子走进了饭馆,我注意到到老板的脸色变了变,那些人中的一个已经过来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老板好生意啵!找你有点事,咱们出去说吧。”边说边搂着他往外走。 

其他的几个就在最靠近店门口的那一桌坐下,自顾自地喝茶。 

“这些人肯定是地头蛇之类的,怕是要找老板麻烦,我看出来了。”常扬举着菜单,低声跟我说,脸上还带着没心没肺的笑。 

我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扫了那些人一眼,也低声说: 

“我们换一家,免得惹事。” 

“好。” 

于是我们站了起来,准备向门口走去——但一站起来之后,我就感觉不对头。门口那一桌的几个大汉瞬时都把目光盯在了我们身上,手里的茶壶、茶杯也都放下了,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我心头一凛,眼角扫到饭馆厕所的小标志,于是尽量自然地对常扬说: 

“看,是那里,一起去吧。” 

常扬点点头,脸色凝重起来。 

走进厕所,我们两人还没来得及搭话,一个汉子也走了进来,站到我们旁边的位置上,开始放水。 

我看了常扬一眼,这小子竟然也大大咧咧拉下拉链掏出了家伙,还轻轻吹着口哨,我只好跟着动作起来。除了水声和常扬那几声不成调的口哨,狭小的厕所里再没别的声音,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在并排站着的三个人中弥漫。 

一阵高昂的音乐突然爆发。 

我和那个大汉几乎是同时一震。 

只见常扬手忙脚乱地拉好裤子,把手机拿了出来,大声回答着,边说边向外面走去: 

“喂,是主任啊,我们正在灵水玩呢,对,对,这里有个叫阿龙小炒的……你知道?那好啊,你们要来接我们吗,马上就能到?好,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我微微一笑,看了身边的略显不知所措的汉子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裤子拉好,也跟着走了出去。 

被服厂的车果然很快就到了,看到一直负责接待我们的办公室主任带着两个人笑呵呵走进饭馆,我绷紧的一根弦才稍微松了下来。 

就在刚刚的等待时间里,把老板拉出去“谈谈”的那个人回来后,几个汉子跟他一阵窃窃低语,那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而老板从外面进来后,再招呼我们时,也似乎有点不太自然。 

没想到,这些人看起来竟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可是彼此素不相识,原因何在呢? 

没等我细想,常扬已拉着我迎了过去,目光所及,竟然在主任身后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 

这个人,是火车上借烟的黑瘦汉子。 

常扬也认出来了,正要张嘴,我抢下话头: 

“主任,辛苦了,我们上车再说!” 

在门口一桌人的注视下,我们快步钻进小面包,开离了灵水。 

9 

“常总,今天打搅你们旅游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朋友拜托我帮忙,一定要急着见你,我也正好是顺路经过灵水……呵呵。”在车上,主任还一脸歉意地向我们解释。 

“没事没事,”常扬笑得很开心,“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能搭顺风车回市区最好。” 

坐在主任身边的黑瘦汉子突然开口,语气硬梆梆的: 

“你们今天惹了什么人吗?” 

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刚才坐在门口那桌人一直盯着你们。我知道你们是上海大城市来的,怕是说话做事比较扎眼,小心点好,有些当地人是不能惹的。”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没吭声——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主任看气氛有点僵,赶紧出声圆场: 

“对喽对喽,给你们介绍。这是覃刚,我一个老战友的弟弟,原来当过几年兵,说话比较直,常总你们别介意啊。他在老家搞了个加工厂,所以,想跟你们谈一谈有没有合作的可能。”主任又转头对黑瘦汉子说,“喏,覃老弟,这就是你要找的上海永嘉公司的常总和林助理。” 

在主任指出“常总”是谁的时候,覃刚似乎有点错谔,目光连连在我和常扬之间反复打量。 

“你们厂做过服装加工吗?都有哪些设备呢?”常扬现在已经习惯了大家对他“总裁”身份的质疑,笑了笑就开始问正题。 

“我们那还是空架子,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回答不单让常扬吃惊,我也很是意外。明明是来要求合作的,不吹不擂也就罢了,连老底都开门见山摆出来,真是坦白得可怕。 

“就算是走来料加工的路,外商出设计图和材料,你们出人力加工,专业机器和技术工人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这……”常扬皱了皱眉,现在他对一般加工厂的作业流程已经相当熟悉了。 

“你能为我找到货源吗?”覃刚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有货源我就能做!” 

“找到又怎么样?你没有设备,难道几万件衣服,你一件件手裁针缝做出来?” 

覃刚认真地说: 

“如果确实有需要,我也能这样做!资本积累的时期,总要走一段艰难的路。” 

他还知道资本积累这个词。 

常扬看了我一眼,我沉吟片刻,说: 

“覃先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撇开衣服的技术要求不谈,外商要的货大部分工期都比较赶,一个人就算二十四小时不睡,一天又能做几件?” 

“那你说怎么办?” 

“考虑过集资买设备吗?” 

“有的,我自己攒着点钱,还可以再找些朋友,但是恐怕……数目不大。” 

我想也是。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你们……第一次来广西吧,去过真正的山里吗?”覃刚大概是看出我们有推托的意思。 

常扬摇了摇头。 

“一年里有大半年吃玉米和红薯,一户人家整年收入几百元,小孩都在破祠堂里上课,下了雨就要拿饭碗往窗外舀水,我出来这几年就一直想,总要找个办法……家里人都说我折腾,其实我自己呢好办,广州有个战友当包工头的,赚钱不少,早拉着我一起干了,可是我不折腾,乡里的老老少少怎么办?”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讨好也不哀求的口气,倒叫人难忍恻隐之心。 

在面包车的颠簸中,常扬有点烦躁,不时以目光探询我的意见,而覃刚殷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 

“常总,您看这样行吗,我们到覃先生的厂里做一次实地调查,然后再考虑是不是可以由公司做一部分固定资产投资,解决他们的设备问题。”我考虑良久,觉得毕竟是不好当面抹了主任的面子,而且覃刚这人态度耿直诚恳,像个能办事的人,不如就多走一趟。 

反正没把话说死了,以后真的合作不成,也算是有个尽了力的样子。 

常扬立刻点了头。 

从南宁到百色老区,再下乡镇,然后进山,因为从镇里到覃刚老家山里不通铁路,我和常扬最后还得坐一辆破长途车上走大半天的山路。 

因为覃刚急着先回去做些准备工作,所以并没有等我们一起走。出发前,主任已经详尽地给我们介绍过旅途的种种不便,但是坐上车后,我还真有点后悔。 

这辆长途车显然已经超过了退休年龄,大概是八九十年代城市淘汰下来的大巴,车厢里很脏,乘客大部分是乡里人,带着笨重的行李,抽劣质的香烟,或许还有谁呕吐过,空气污浊,味道十分难闻。 

山路漫漫,我感觉下身已经颠得麻木不仁,而不时的盘山公路上坡下坡大转弯,却搅动得肠胃异常敏感,仿佛只要再晃悠一下,腹中的东西就要自咽喉翻涌出来。 

我已经压抑不住嘴里苦涩的酸水,常扬却还能呼呼大睡。 

又一个几乎把人从座位上掀起的大颠簸之后,他被震醒,立刻发现我脸色不对。 

“你晕车?” 

“唔……”我已经顾不上回答,只能下死劲捂住嘴巴,同时试图以深呼吸平息胸腹间的恶心感觉。 

“吐出来,吐出来会比较舒服。”常扬边说边急急地翻着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我撑得住……”我闭着眼睛,含混地说。 

“撑什么撑!你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常扬突然生气起来,一把拉开我捂嘴的手,将一个不知是装什么的塑料袋拿到我面前,张开,凶神恶煞地命令: 

“给我吐出来!” 

我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车厢又开始猛烈的颠簸,我喉头一僵,顿时吐了出来,整个胃不断地抽搐,像是被谁的手狠狠蹂躏,几乎要翻了过来。 

无力地靠在前方椅背上,我简直没有勇气去看常扬和那个塑料袋的样子,一向自诩控制力不错的我,实在很少有这么狼狈的遭遇——也许是因为近期的精神和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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