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036饰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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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036饰童-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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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後,南阳传来邸报,道:瑞琛愿意招安,只是兵士新挫,伤病严重,须留此整备,才可回返西南。我闻此一笑,写密折与关汉亭,叫他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须得小心防备,谨慎处之。那封信不过是为著解毒所用,并无他意,瑞琛若真心降了,反倒能吓死人。冯如是归来後,我询问一番,他只道:王爷没什麽,气色有些苍白,大约是受箭伤的缘故,那个什麽静庵先生的,狂傲的紧,同王爷仿佛十分密切,我也只一笑。  
  东南一夏无雨,须得调配库粮,待时开仓赈济,流民本也没什麽,可现下打著仗,若是再加上饿民遍野,民情怨愤,只怕要生出民变来,到时候再跳出个陈胜吴广,可就真没法收场了。还有来年的种粮,这个决不能动,国库为南阳之役,耗费大半,只好拨用禁中的银子,强卖豪富之家的储粮,暂解燃眉之急。  
  我叹了一口气,窗外秋雨淅沥不止,从未看过禁中的账目,仅是药用,便耗去一半,幸好今年的尚未拨出,除去瑞白的部分,可以尽数挪用。小宝进来拨亮了灯,轻声道:“夜沈了,主子也该睡下了,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呢!”  
  我提上最後几个字,丢了笔,道:“我要你清点的各色丸药散剂,可都清楚了?”  
  小宝过来将我抱起,放到床上,道:“每日尽吃的药也勉强够半年的,因著有去年就做好埋著的,那些补药新鲜的不多,旧的还有些,只怕药效不好,一过冬便全坏了。”  
  我能不能撑到来年春天,还未为可知呢,因笑道:“这个便好,补药以後每日停一次,我看吃不吃,也就那意思,没什麽打紧的。”  
  小宝仿佛眼睛一红,道:“怎麽偌大的朝廷,穷成这样!”  
  我笑著拍拍他,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算是好的了。”现下才有些明白,怪不得历代的明君圣祖,个个体格强健,能征善战,一个体弱的主子,再怎麽内秀,也忒没用处了。    上完早朝,便有南阳公文,说是战况受阻,连日大雨,滦河猛涨。我心中陡然一惊,连忙写道:令关汉亭率部火速退出南阳,待命!  
  立刻命人将旨意送回,万万不可耽搁。滦河堤自先皇时决口,修缮,已经改道经南阳,我这麽想著,竟出了一身冷汗,神情虚晃,瑞琛,你若这麽取胜,可也太不拘小节了。你不顾沈叠薇也就罢了,这麽些个人命,滦河岸几百里的村庄,南阳及几个城的百姓,你都不顾了麽?  
  南阳城下,瑞琛营中,骤雨初停,静庵先生向瑞琛笑道:“此乃天助吾皇,趁此夜决堤淹城,大水一冲,任是天兵天将也挡不住,我军无须苦战,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南阳,之後一路畅通无阻,直逼京师!”  
  傅明城闻此,脸涨得通红,单膝跪地,大声道:“请皇上下令,我愿为先锋,捉拿关汉亭,报一箭之仇!”  
  瑞琛喝了一口茶,慢声道:“计是好计,只是连累众多,他们也是子民,而且滦河……”  
  静庵一笑道:“行大事,岂能顾虑那麽多小节,古来屠城的名将有多少,且不论那些是胜後有意为之,就说赤壁之战里头,又烧死多少百姓,可也没见影响这不世之功,周郎孔明,照样儿百世流芳,况且此事为顺天而行,讨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於此急波陡转之时,死些人怕什麽。皇上,仁心仁德,可不是用在此处的!”  
  瑞琛一笑,低声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拿指头来来回回在杯壁上摩了几下,又站起身,请傅明城起来,大步走到悬於墙上的地图前头,看了一会儿,转身一笑,朗声道:“今夜亥时决堤,待水势略定,便自缺口处冲入,一举克敌,活捉关汉亭!”又道:“不要辱没了他,还要用他。”  
  静庵先生与傅明城相视一笑,跪地道:“吾皇圣明!”瑞琛将其二人扶起,沈殿怕是真要恨透了自己,那人最恨草菅人命,因著沈氏满门被屠的缘故,他曾与自己谈起过先皇杀了一个内侍,因著不大点儿的事儿,当时那眼里的不屑,自己看了都心凉。  
  将近亥时,瑞琛和静庵先生站於远处的高地,借著明亮的月光,望著南阳城,待城墙冲毁,便发兵攻打。  
 
 
时间一秒秒流去,瑞琛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眸子里没有恐惧,血液里燃著一种沸腾,想到一会儿的战事,必当全下南阳,力克朝廷主力,之後,便可兵临城下,万夫莫当,沈叠薇当时立於大殿之上,看群臣参拜,也必有此样心情,骨子里可喧嚣热切,袖中可容万千河山,慨以当歌,忧思难忘,大丈夫,奔行万里,所为无非如此,如眼前,如画神州!  
  只是,这样璀璨的梦里,没有沈叠薇一席之地!  
  猛然白浪滔天,大水如万马奔腾,冲向闪著昏黄灯火的城墙,顷刻,城摧!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阵惊叫声,男人们的低哑的喊声,女人们的高声哭泣,还有孩童柔嫩的独有的悲鸣,房屋倒下,中间力拉崩倒之声,嘈声一片,响彻云端。  
  瑞琛眯了眯眼,长剑一挥,沈声道:“胜败在此一举,我壮志男儿,定成此百世之功!力下南阳!”  
  身後千万人马,呼声震天,旌旗蔽月,冲下高坡,如猛虎下山,直奔南阳而去!  
  杀伐呼喊,雪刃刀光,守军多有不妨,瑞琛军砍人如切瓜菜,挟著上次受挫的怨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关汉亭未料到如此城破,仓促间难以整备军队,带著一小队冲出府衙,四下都是叛军,血拼肉搏一阵,无法传令出去,只能高喊,命兵士镇静,从容作战,可四周尽乱成一团,无计可施,暴躁不已,高声怒骂不止。  
  关汉亭不知杀了多少人,鲜血浸透战袍,眼前蒙著血光,只知道:杀!杀!杀!肋下,腹部,大腿,几次重创,起先有些疼,後便毫无知觉,怒发冲冠,目若铜铃,鼻子里喘著粗气,仿佛阎罗临世!身边人越来越少,瑞琛军兵士手持长矛围成一圈,环著他,试探著上前,个个有些惴惴。  
  关汉亭哈哈大笑,道:“你们这群无父无君的蠢东西,怕了老子吧,有种的给我上!”便见傅明城骑马而来,向关汉亭微微一笑,道:“关汉亭,皇上命我活捉你,不计你忤逆皇上的罪过,还肯用你,你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关汉亭仰头长笑,道:“皇上,除了京城的,我不知道还有哪个皇上,傅明城,你这奸诈小人,背信弃主,助纣为虐,还有脸来见我?傅氏一门,造了什麽孽,竟出了你这麽个东西,你那祖宗几代,现下只怕已从坟坑里跳出来了……”  
  傅明城冷笑一声,手一挥,箭如飞蝗,射向关汉亭。关汉亭身手数十箭,仍稳立如锺,虎目圆睁,直待一兵士上前补了一刀,才重重倒下去,仍不能瞑目!  
  傅明城抿了抿唇,转身飞马而去,阿九,离我为你上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我自梦中陡然惊醒,坐起身来,出了一头的闷汗,心里惶惶得厉害,有近侍轻步走过来,道:“国公爷怕是梦魇了,一直睡得不安稳,要不用碗参汤安安神。”我看了一眼窗外,仍是漆黑一片,那信早晨便可到了吧!  
  激战持续到早上才停息,瑞琛骑马踩著遍地的血水进城,一路上狼藉不堪,傅明城跑马过来,道:“关汉亭自刎了,恕臣下无能。”瑞琛眼睫一眨,摆手道:“无妨,将军已经尽力了,先去歇息吧,等攻下京师,再论功行赏!”傅明城一拜,便退下了。  
  静庵先生陪同瑞琛走进府衙,凌乱不堪,血迹点点,有人收拾出一间,请瑞琛坐定,瑞琛便向人道:“将关汉亭的尸首送归京城,他也是刚烈之士。”本也没指望关汉亭能投诚,只是傅明城聪明得过分了。  
  正想著,便有人匆匆过来,献上一封信,道:“方才拿住一人,是给关汉亭送信的,请皇上御览!”必然自京城而来吧!  
  瑞琛展信一看,字迹熟悉的教人落泪,看罢那一行字,深叹一声,道:“幸好早做决断,不然你怎麽可能输给我呢?”静庵十分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那信,也只叹了一口气,摇摇扇子出去了。 
 冯如是双手接信,道:“臣必当尽心尽力,不负皇上所托!”  
  我笑道:“那就请冯大人尽快上路,为皇上分忧吧!”  
  冯如是出了皇宫,便立即上车,日夜兼程赶到南阳城,见到关汉亭,将事情一一说明,关汉亭大骂一声:“妇人之仁,我以为他肯起用我,也算是有些眼光,没想到竟软弱至此,竟妄想豺狼有反哺之心麽?”但也无可奈何,只送冯如是出城,心中不由暗想冯如是并非明辩巧思之徒,怎麽会派他来说服瑞琛。  
  冯如是进到瑞琛军营,便被遮上眼睛,隐约乘上马车转了些时候,才被放下来,睁眼一看,瑞琛穿著月白的袍子,稳坐当中,脸色十分苍白,但神态自若,旁侧坐一年轻人,却是道家打扮,面相平平,身量修长,骨骼异常清奇,眼睛一转,有几分凌傲的神韵,想来便是那静庵先生。  
  瑞琛暗自抚了下胸口,轻咳一声,便见那静庵先生立刻转过头去,轻声道:“不舒服麽?”瑞琛一笑,摇摇手,道:“不碍的!”又向冯如是道:“冯大人,好些时候不见了!”  
  冯如是一揖,道:“王爷安好,皇上听说王爷受伤,派臣来问候王爷!”  
  静庵先生冷冷道:“你家皇上射了箭,还来看死没死麽?”  
  冯如是并不理他,向瑞琛道:“皇上口诵,国公爷所书一封信,嘱咐臣一定要亲手交到王爷手中,请王爷观览!”  
  瑞琛眼睛一闪,道:“你呈上来吧!”  
  静庵一笑,道:“愿冯大人不是仿效荆轲,逞匹夫之勇。”  
  冯如是握了握拳,笑道:“王爷如不放心,尽管搜查臣!”  
  瑞琛摆摆手,道:“呈上来吧!”冯如是便将信亲手递上,瑞琛将信拆开,抽出浅绿的笺纸来,药香扑鼻,因轻声道:“他现下一直吃药麽,连纸上都染透了。”静庵凑过来,望了一眼,撇撇嘴道:“字倒是好,可惜了!”  
  瑞琛望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只将那张薄纸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向冯如是道:“冯大人的来意我都明白了,请回去吧,三日之内必有答话!”便径自起身转到後面去了。  
  冯如是无可奈何,只好出营。  
  瑞琛将人尽遣退了,独自倒在床上,拿信纸盖著脸,清凉的药味萦绕不绝,仿佛那人又坐於身边,笑语晏晏。纸上的字虽清秀,可透著病态恋倦,仿佛自己早年看见的别人用的割得极细的烟丝,细细的,缭绕在纸上,喃喃道:“你到底病成什麽样儿了?”想到自己方才差点脱口而出,去询问冯如是他的病情,又想那人十分善於隐藏,冯如是恐怕什麽都不知道才住了口。  
  静庵先生揭帘进来,後面跟著傅明城,向瑞琛一揖,便问道:“那边儿有什麽意思?”  
  瑞琛将信折起来,一笑道:“来劝降而已。”  
  静庵先生抿唇笑道:“纵然受挫,也还有半壁江山在手里,怎麽可能退兵。”  
  傅明城亦道:“他同老皇上设计害我,夺我兵权,我不怕,昂然吞饵,岂不快哉!他妖精得很,主子莫要上了那奸人的当!”  
  静庵先生一晃手里的折扇,瞥了傅明城一眼,道:“美人计,便宜了你这粗人,哼,你还成了周郎,也配麽?”  
  傅明城大笑,道:“当真是便宜了!”又低声向静庵道:“你是没能亲见他,那身子骨,那娇柔缠绵,还有那小脚,温腻容滑,比起女子,更有异趣。我能尝上这般的绝妙滋味,关了牢房,也是不亏!”  
  瑞琛深深看了他一眼,脸色十分淡漠,道:“先稳住朝廷,待时机偷袭南阳,一举功成,便可长驱直入,逼临京师,直捣黄龙!”  
  沈殿,我纵然要你的命,也要亲手去拿,可你欠我的情,欠我的心,要怎麽还?我又要你怎麽还?我不知道,你知道麽?那个秋雨夜里,你为什麽不动手,为什麽哭,又为什麽毅然决然上了马车,自此不再回头!以後你的每一步,每一句话,都踩在我的心尖上,让它硬如磐石,冷若寒冰,我几乎快累死了。当初父皇爱极了沈源,却仍毒杀太子,灭其余党,又当著满堂的尸体,强暴沈源,这人心,一点点儿,到底从哪里变了,又从哪里不能回头,一路错下去,又能走到哪里去?   
 
 
 两天後,接到急报,南阳陷落,守军尽亡,满朝皆惊,我拿著战报,手抖得提不起笔来,并不是结果,只是瑞白,瑞白,瑞白,我连连写了几十个瑞白,才掷了笔,自南阳至此,大军行走,不过六七日,传命俞之虹部退守京城,现下四处惶恐不安,瑞琛军,真的打过来了!  
  随後便是关汉亭的骨灰,送至关府,膝下有一幼女,尚於繈褓中,我无颜前去吊唁,只命人厚葬了他,埋於皇陵一侧,可享後世香火,只这个,还有什麽用处?  
  我抱著瑞白,抚著他,将一把短匕裹到他怀里,又扶著他的肩,正色道:“我不叫你皇上,瑞白,小十九,我对不起你,也护不了你,我食言了,可我还要送你出去,送你远走,不要你再和这宫廷一处。这刀,不要轻易拿出来,也不要轻易示人,你懂麽?”  
  我松开他,双手按了按额头,瑞白抿抿唇,掀起我的袖子钻进来,双手托了我的脸,道:“我不怨薇薇,我相信薇薇,这世上还有一人待我好,就是薇薇!”  
  我笑了笑,叫他回去写字,命小宝带几个人送衔春回留园,城破之日,那儿最安全了,又向小宝,道:“你不必回来了,就在那儿服侍衔春好了,别让人欺负了他。”  
  小宝大哭,不肯走,我笑道:“别耍孩子脾气,我悄悄告诉你,瑞琛不会杀我,他喜欢我喜欢的要死,绝对不会动我的!我和你相处了这麽多年,如果你留在这里,受了伤,不是叫我担心麽,嗯?”  
  小宝磕了三个头,又伏到我膝上哭了一阵子,才猛然起身跑出去。我向外一望,衔春披著大麾站於殿外,仿佛一阵风便能吹了去,神色凝重,向我一拜,便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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