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一击。
祈阳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冷静，只见祈阳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硬生生地挤出来了几个字，说道“严丞相已经被朕处死。”
灵陵恺立即回道“严丞相是参与其中没错，但潜入冷宫毒害珍妃的人却还苟活至今，而且还手握重权，谗言误君！”
灵陵恺的声音干脆利落，目光炯炯，继续说道“经过微臣多方打探，秘密暗访，终于让臣找到了当时的一份联名名单，只要皇上一看，便会明了。”
灵陵恺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叠不厚的书信，表面上布满了暗黄色的污渍。
祈阳轻轻抬了抬指头，福公公便会意，下去接过了书信再递于祈阳的面前。
祈阳接过书信，摊开来细细地看着。
那些赫然的签名和茜红的手印历历在目，虽然经过时间的洗涤有些模糊不明，但那熟悉的名字还是一眼就印进了祈阳的眼帘。
太阳穴旁的青筋是愤怒的标志，整个脸微微泛红的隐忍的态度，祈阳大喝一声，“尚齐书！”整个身子都颤了一颤。
凝脂也瘫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木木地看着父亲苍老的身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毫无反击的能力，毫无保护的能力，凝脂的心在滴血。
“尚齐书！你个豺狼！居然还想一手遮天，掩盖事实吗？朕还真是傻，居然会相信你！尚齐书！你作何解释？！”祈阳的声音震破天穹，眼中的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整个大理寺。
尚齐书跪在地上，思绪混乱，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了，找了许久的名单怎会在灵陵恺那？千方百计布下的计谋也在一朝被攻破了，送女儿入宫也是为了掩盖这件事，保住尚家，保住性命，却还是满盘皆输，这是为什么？这是因果报应吗？
尚齐书的身子微微地发颤，脑袋中不停地嗡嗡鸣叫，居然也找不出还口的话语。
“皇上，还请皇上开恩啊，看在爹爹年老的份上，饶了爹爹吧，凝儿敢保证，爹爹对皇上绝对是毫无异心的，求皇上开恩！”凝脂能做的只剩求饶。
凝脂艰难地跪倒在祈阳的脚下，腹中却开始了隐隐作痛。
凝脂面色从红润变得微白，却咬紧了牙，泪水浸湿了精致无暇的脸颊。
祈阳皱着眉，怀疑地看向凝脂，定定地看着这个他视如珍宝的脸，那泪水却再也打不动他的心了，
祈阳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知道吗？”
凝脂被泪水迷了眼，还是摇摇头。
祈阳松了松眉头，正欲去扶凝脂，却听得灵陵恺的声音再次传来。
“回皇上的话！微臣还有一物呈上，此物是小女无意间在语妃娘娘处所得，还请皇上过目~！”
“灵如月？”祈阳说道，突然收回了伸出去扶凝脂的那只手，凝脂的身子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福公公有些担忧地看着凝脂逐渐苍白的脸色，恭敬地将灵陵恺手中的一个锦木花盒递到了祈阳的面前。
“还请皇上打开木盒，底部有一夹层。”灵陵恺补充道，满脸的得意和深不可测的笑。
祈阳照他说的找到了夹层，挪开了底部的木板，取出了躺在里面的一页残纸。
灵陵恺趁胜追击，大声地说道“尚齐书对皇上并不是忠心耿耿，他处心积虑地送爱女入宫，夺得皇上的宠爱，一步一步地巩固他的权利，从而完成他的狼子野心！皇上，此人罪大恶极，绝对不可饶恕！”
尚齐书气恼地起身抓住灵陵恺的衣领，说道“你个卑鄙小人！竟敢陷害老夫！老夫这就杀了你！”
说着，尚齐书就顺势抽出了扑上来侍卫的佩剑，剑指灵陵恺，却被眼疾手快的侍卫们扑到，反手压倒。
吾女凝脂：
爹爹派去江宁一带的人有了回信，不出数日，就可到达南陵城，只要此事一经拆穿，那太后与大祈皇帝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了。女儿你只管静待佳音。
父亲：尚齐书
祈阳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那纸条上的字在一点一点剜着他的心，所有谎言被揭穿，那爱与痛顷刻被颠覆。
祈阳的眼中溢满了泪，那深邃的眼看上去美的让人陶醉，可脸上的失望却在提醒着凝脂，一切，都结束了。
“你从头到尾都再骗朕！竹园起舞，洞房花烛，一切一切都是你悉心设计，骗了朕的感情，骗了朕的心！”
“朕什么都答应你，朕当你是朕唯一的妻子！可你呢？你个吃人心的恶魔！你个十恶不赦的骗子！”
祈阳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蹲下身使劲地摇着凝脂的肩膀，大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原来你！根本没有爱过朕！”
凝脂腹中的疼痛欲裂，看到祈阳扔在地上的残纸，嘴角咧开了绝望的笑，泪水混合着额上的汗水一并流入了凝脂的唇上，那味道，苦涩带酸。
“我若是你唯一的妻子，你怎会搂着别人欢笑，在别人榻上与别人共度良宵…”凝脂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在后面看着这一幕怡然自得的遥芬仪，心里的痛也不比祈阳的少一分。
“我若说我从未骗过你，你也是不会信的，所以，你何不就当作，所见的，所听的，全部都是真的好了。”凝脂不想去辩解，也没有力气去辩解，身下突然流出的阵阵暖流让凝脂的意识开始慢慢斑驳，
“我没有别的可说，可求，只求你，求你善待我们的，孩，孩…”
凝脂没有撑到最后那一个字，就悄然的闭上了眼睛。
“啊~！”祈阳仰天长啸，悲凉的声音划破天穹，穿越亘古，盘旋在九天之外，绝望无比。
－－－－－－题外话－－－－－－
凝脂是生是死？这个事件最大的赢家到底是谁？凝脂会和蓝烟宸重逢吗？阿拉古力，蓝烟宸，和祈阳，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人？
☆、第六十二章 如梦初醒
一个很深很长的梦，
像是最初入宫的那扇朱红大门，凝脂背着包袱，依依不舍地往外走着，一步一回头。
“祈阳，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一个飘渺的天外之音一直盘旋在上空，凝脂风华绝代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祈阳，我爱你，可你，爱我吗？”
白衣白裳倏地被倾盆而来的雨水冲刷，将凝脂玲珑的身子裹得紧紧的。
“我从没想过要骗你，我不是故意的~”
凝脂的泪水混合着雨水一起奔赴大地，突然，那水晶般的雨珠变成了殷虹色的血，从凝脂的长发一直流到脚踝，再将脚下那一方土地全部浸染成了深红色。
“祈阳，救救我！救救我啊~”
凝脂的身子仿佛一点一点地在被大地吞噬，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模糊。
“啊！”祈阳低吼一声，猛地坐起了身子。
一旁的遥芬仪懒懒地睁开了眼睛，攀上祈阳的胳膊，声细如蚊地问道“皇上，怎么了？”
祈阳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怔了几秒，回头开了眼遥芬仪如素如镜的脸庞，说道“没事，你怎会在这？”
遥芬仪尴尬一笑，随又红了脸颊娇嗔道“皇上真坏，晚上做完坏事就忘记臣妾了…”
祈阳蹙了蹙眉，冷言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遥芬仪面容一僵，呆愣了几秒，侧眼看向窗外刚刚有些泛白的天，什么也没说，起身穿好衣服就离去了。
遥芬仪的聪明才能让她扶摇直上，她懂得何时该收何时该放，这也是，她来这里的任务。
西蓝国太子府
“殿下，信鸽来了！”一个身穿蓝稠长褂的人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纸筒跑了进来。
玉案前，蓝烟宸着了鹅黄色长袍，白玉冠顶，面如粉玉，眉目如星。
蓝烟宸淡淡地说道“呈上来。”
蓝烟宸当初将洛吟奉上本是想借由美人计乱了大祈朝纲，再刺探消息，好让蠢蠢欲动的西蓝一举拿下大祈那片肥沃富裕的土地。
可如今，洛吟的任务又多了一个。
蓝烟宸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打开了纸筒，上面的内容却让他不禁蹙了眉头。
“这可如何是好！”蓝烟宸叹道。
身后的侍从高远一脸肃容，上前问道“殿下，出了何事？”
蓝烟宸垂了眼，将纸筒递于高远，说道“太后被罢黜，封了元辰太妃，被遣到无量山出家，尚家被满门抄斩，尚凝脂也被打入冷宫…”蓝烟宸叹息一声，说道“本殿万万没有料到大祈会在一夜变天，那大祈皇宫中竟然早已有人对凝脂虎视眈眈！”
高远忠心为主，看到蓝烟宸愁眉，他也开始急了起来，说道“殿下，不如我们大举东去，救了凝脂姑娘回来！”
蓝烟宸看了一眼高远，叹口气，摇头道“不可，父皇绝不会让我如此草率的就出兵的，现今之计，只有让洛吟在宫中好生照顾着凝脂，希望大祈皇帝对她还有一丝旧情…”蓝烟宸顿了顿，又拿过纸筒复又看了遍，沉吟道“能让尚府满门抄斩的罪定不会轻，他唯留了凝脂，恐是旧情难了，也许，凝脂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
只是帝王情薄，一朝就可要了凝脂的命。蓝烟宸没有说出来，但心如明镜。
蓝烟宸踱步到玉案前，将纸筒好生收好，握了握拳头，目光炯炯，说道“告诉洛吟，让她抓紧时间，本殿不想再等了！”
高远应允后，转身就出去了。
与此同时，尚家被满门抄斩，语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也已经传入了北越王府。
“世子，从南陵城传来了消息，六部尚书全家被满门抄斩，语妃被打入冷宫…”
一名身着黑衣，高发束起的人拱手说着。
“什么？！”阿拉古力大惊，忽地站起身，直直盯着来人，说道“你再说一遍？”
那黑衣人复又说道“千鹤堂传来的消息，六部尚书尚齐书一家被满门抄斩，语妃尚凝脂诞下一名婴孩后被打入冷宫。”
阿拉古力额前的发挡住了眼睛，可眼中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而消减半分，嘴里恨恨地咬出了两个字“祈阳！”
正在西蓝国太子与世子二人各自秘密计划着如何救凝脂的同时，大祈皇宫里也有人欢喜有人忧。
上华宫自凝脂被贬以后，宫人们走了大半，采轩陪着凝脂一同去了冷宫，采芊受嘱托留在月怡身边照顾月怡，小全子则天天在乾清宫外跪着，屁股上早已被板子打的开了花，在乾清宫跪完了，去重阳宫跪，就是不肯罢休。
月怡也因为大惊提前诞下了一个小皇子，可这个小皇子的降临却没有让皇帝高兴，反到受了冷落，只是赏赐了些补品玉器，连名字也没有赐。
月怡抱着不足月的小皇子坐在窗前，红色锦缎做成的小被子紧紧裹着孩子，空洞洞地看着远处，心中念着“凝脂，你一定要撑下去。”
太医首辅梁木槐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因为之前与凝脂走得过近，已经被祈阳下旨，让他告老还乡，并赐了良田数倾，算是慰抚。
梁木槐一边收拾着手边的医书，一边在心中哀哀叹着“好歹老天开眼，让你腹中的胎儿顺利诞下，也算是救了一条命，贞贵嫔娘娘母子也不需要分离了，哎，老夫只希望老天，能保佑语妃娘娘，安享到老吧！”
梁木槐立于窗前，面色满是愁苦。
凝脂本应受了之前多产药的影响，胎儿或死或残，所以凝脂才会让梁木槐准备好催产药，一旦自己临盆就让月怡也生产，如此一来，再以偷天换日之计换个孩子，以固地位。
还好，这个计划没机会实施。
梁木槐有些庆幸，也许凝脂心中也在庆幸。
梁木槐知道凝脂的心并不坏，只是一味地想要保护家人，才会不择手段，可现在，还是功亏一篑了。
梁木槐摇头叹息，快快地整理好包袱，披着慢慢降临的夜色出了大祈皇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皇宫的另一头，最边界的角落。
冷宫中没有繁花，没有绿叶，就连枯枝都没有。
残破的门帘斜搭在门栏的一角，窗户纸破败不堪，夜里的冷风嗖嗖地灌了进来。
院子里有一个不大的天井，凝脂多半时日都是坐在石阶上看着天空发呆。
不施朱粉，不着华衣，一袭黑发散开，白布长裙裹身，面容纯洁姣好，眼角噙着笑。
“小姐，天冷了，回房间吧！”采轩轻声地劝着，手里拿着一个粗布披褂，原本是残破的窗帘一角，采轩洗干净后当作披风，让凝脂在夜凉的时候披着。
凝脂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暗下来的天空，说道“采轩，你还记得以前八月初八，爹爹总会让哥哥们带着我去青行山狩猎，初秋的兔子最是活蹦乱跳，爹爹会牵着那匹矫健的马儿慢慢地跟在我和哥哥们的身后，然后一走就是一整天…”
“小姐…”采轩喃喃地唤着。
自从尚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凝脂一滴泪都没有流，就算是拼了命产下的小公主被人连夜抱走的时候，也没有哭。
采轩担心凝脂会憋坏，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采轩，我想给孩子取名叫若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凝脂依旧是一脸神往的样子。
因为那日大理寺突然难产，几乎流尽了血，却坚持了下来，如今的面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声音也还是如丝如尘。
“小姐，不要再说了，小姐，你就哭一次吧！大哭一场就好了！”采轩已经忍不住开始哭泣，心里痛的似针扎，她一下子跪在凝脂的面前，恳求着，“小姐，你不要这样了，奴婢，奴婢看着心疼啊！”
凝脂是想哭的，可是看那月色，那星辰，一切如梦初醒，仿佛一觉醒来就会回到过去，
凝儿不会哭的，爹爹，大娘，大哥二哥，等这个梦醒了，凝儿就可以见到你们了…。
夜空的那头，祈阳矗立窗前，明皇暖账，却温暖不了如冰的心，隐隐的痛觉像是渐次逼近的潮涌，一点一点击打着，心房最脆弱的部分。
“我不恨你，可我还是杀了你的家人，现在，你应该很恨我了吧？”祈阳夜不能寐，心中郁郁成结。
这样萧索的日子，持续了半年之久。
祈阳，凝脂，月怡，遥芬仪，雅兰和如月，
每个人的命运却在半年之后顷刻改变。
所有的一切，全都源于那一声报令，
“正阳三年，三月初三，西蓝大兵压境，五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