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们又要东下攻打大祈，这是真的吗？”
阿拉古力似已猜到了半分，点了点头。
凝脂又接着说道“我想阻止蓝烟宸！祈阳已经失了好几座城池，现今也对西蓝俯首称臣，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了，我不可让他国破家亡，流离失所！”
阿拉古力先是沉吟，随后爆出了干涩的笑声，“你真的认为就凭你一己之力便可阻止两国开战？笑话！你可知蓝烟宸得了一个叫做”黑火药“的东西，就是专门来对付大祈的！”
凝脂忽然想起了前几日那“轰隆”作响的玩意，遂问道“可是前几日作响的东西？”
阿拉古力点头，道“近日，几个文臣在西汉末东汉初的炼丹书《三十六水法》中发现了一个炼丹药的方子，觉得似乎可用于武，便改进了炼制的方法，用硝石与硫黄、雄黄和雌黄调配好后，装与黑铁桶中，以火引炼，威力无穷…”
阿拉古力可以顿了顿，看了看凝脂，接着道“所以，你觉得，如此大好的机会，西蓝会放过大祈吗？”
凝脂阴郁阵阵，只得垂了首，轻轻摇头，
阿拉古力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近凝脂，温言到“到了这个时日，你还是想着如何帮大祈的皇帝，你可曾想过，他何尝还记得你的好呢？”
凝脂再抬头的时候，泪已湿了颊，“可是我还想试一试！臣民们厌战火，祈阳现今也抵挡不住战事，刚刚才从战败之中缓过神来，正是休整的时期，怎可又被趁虚而入呢？”
阿拉古力苦涩地笑了笑，道“两国交战就没有趁虚而入这四个字…。罢了罢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我去求了太子妃，将你接到我府中再从长计议吧，你留在这，太危险！”
☆、第八十八章 东施效颦
正阳三年，冬至日。
沉寂数月的大祈皇宫又传来了新消息，外朝动荡，内廷不安，搅得祈阳夜夜不能眠。
“皇上，自战败后，我大祈尽失民心，当务之急是要收复民心，招贤纳士！依微臣拙见，应减免赋税三年，以拢人心，并开科设举，招有用之才！”江太傅花白的胡子垂在颈前，一手撑着虎头桐木拐，一手伸在半空微微颤抖，双目却炯炯有神。
一侧的灵陵恺一拂袖，嗤之以鼻，道“江太傅人老眼花，心思也迷乱了！我大祈年年要向西蓝缴白银万两，绸锦千匹，良驹不计其数，如若再减免赋税，那么我大祈国库便会促襟见肘，入不敷出！又何来军饷重振君威，何来收复失地一说？”
二人语毕，朝堂之上窃窃私语声四起。
站在首位的刘元普紧紧地皱着眉，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江太傅也因灵陵恺的一席话气的全身发抖，实在体力不支，祈阳只好给江太傅赐了座。
“太傅莫要心急，坐下再从长计议！”刘元普走到江太傅身边，低语道。
“灵大人总是和老夫对着干，分不清是非黑白的是他，不是老夫！”江太傅仍生着气，狠狠地看了一眼一脸得意，趾高气昂的灵陵恺。
刘元普微微叹息，道“如今灵大人之女涟妃娘娘宠冠后宫，皇上必会听他几分，你我二人虽为人臣，处处为朝廷社稷着想，但忠言却不及那枕边风吹得巧妙啊！”
江太傅捋了捋胡须，苦涩地摇摇头，叹道“皇上年幼之时，老夫觉得他聪慧大气，为人也彬彬有礼，是个可造之材，遂才会在夺位之事上助他一臂之力…”江太傅顿了顿，朝玉龙宝座上焦头烂额的祈阳看了一眼，继续道“希望他不要辜负了老夫的期望便好！”
刘元普也摇摇头，缄口不言。朝堂上难解的事，到了御书房，祈阳难免不发一顿脾气。
如月早早听闻祈阳今日不顺心，早早地在御书房等着，一见到祈阳回宫，便款款盈上前去，招了怜儿端着食盒跟上。
“皇上万安！臣妾知道皇上今日心烦气郁，所以特地顿了这天麻乳鸽汤，益气安神是最好不过了！”灵如月一边噙着微笑说着，一边拿了白玉金把勺子一点一点地往琉璃盏里盛着汤。
祈阳坐在宽大的双龙戏珠金镶龙椅上，一手撑着前额，蹙紧的眉头一直就没松过。
如月见祈阳不言语，便将汤放于一旁的小桌上，轻轻移到祈阳的身后，双手不轻不重地按着祈阳的肩胛。
“凝儿。你回来了？”祈阳微闭着眼，一手按住了如月的手，呓语道。
如月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被忧虑的样子给盖了过去。
如月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唤了福公公进来，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福公公一脸愁苦，说道“回娘娘的话，这几日皇上连夜披奏折，本就疲乏，今日早朝，灵大人和江太傅又吵了起来，搅得皇上更心烦，所以才会如此乏累！”
如月一挑眼，“爹爹？”
福公公点点头，道“可不是吗！灵大人把江太傅气的全身抖得跟个筛子似的，皇上两边儿都不好驳了面子，只得自个儿在那苦恼！”
如月颔了颔首，用帕子轻点了点脸颊两侧，道“知道了，本宫再陪陪皇上吧，今儿个午膳，传到御书房来，本宫和皇上在这用…”
福公公俯首领命，道“奴才知道了，只是娘娘也不可过度劳累，您腹中的龙裔万全，皇上才会放心啊！”
如月下意识地摸了摸有些稍稍隆起的小腹，点了点头，扬了扬手，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福公公退下后，如月轻手轻脚地走到祈阳身侧，拿起一件绣了游龙戏水的明黄色袍子披在祈阳身上，又点了安神香，自己也坐到了一旁，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凝儿，你别走！”
祈阳似是睡得很不安稳，突然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
“皇上，可是做恶梦了？”
如月也被吓得心一惊，连忙起身走上前去。
祈阳揉了揉太阳穴，单眼轻瞟了一眼如月，冷冷道“原来是你啊！”
如月步子一僵，站在原地，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尴尬一笑，道“臣妾来给皇上送汤食，许是皇上太过操劳的原因，进来就小憩了一会儿，所以臣妾便坐在一旁等着皇上，伺候着皇上…”如月说的娇羞，越发地温柔缠绵。
祈阳随意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天麻乳鸽汤，冷颜摆手道“朕不喝了，没胃口，你也回去吧！”
如月面色微微有愠，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可是失望还是写了满满一脸。
如月福福身子，轻轻道“臣妾告退！”
出了御书房，如月心情也阴郁极了，一路上都是气闷着不说话，步伐也格外的快。
“我当是谁呢？粉霞上衣，烟白罗裙，再披上个白绒绒的狐狸毛披风，整个身段，连同姿态都那么像语贵妃娘娘！也真是姐妹情深，连发簪都挑了贵妃娘娘最爱的紫玉做点缀，真不知是知音难觅呢，还是东施效颦？”
如月头一抬，便看见了一脸妩媚笑容，满面风情，摇曳身姿，徐徐向前的月怡，还有一旁含齿微笑，一言不发的洛吟。
☆、第八十九章 洛吟复宠
冬日的阳光像是被云朵筛落了下来，一块一块地遍布在零落的砖地上，月怡带着宫人，穿着烟紫色的长裙，上面绣了栩栩如生的两只飞燕，由腰线往下，几条缠绵的流苏，搭了发着清脆声响的鎏金如意铃，外面罩了并不厚重的镶雪狸毛的白色锦缎披风，一步一笑地，摇曳而来。
“涟妃娘娘如意金安！”月怡噙着笑，微微褔了福身子。
那些并非善意的话语，自然引得原本就郁结的如月越发的气怒。只见如月正了正身子，扬着下巴，将一只手抬起，怜儿马上会意，上前扶着如月，恭敬地垂着首。
“贞贵嫔好兴致啊，这么冷的天还带着宫人们出来逛园子，也不怕摔着！”
如月一丝笑颜都没有，还故意对洛吟视而不见，加重了“宫人”二字，轻薄地一瞟。
洛吟不气不恼，上前了一步，褔了福身子，道“涟妃娘娘大安，瞧我糊涂的，只顾着看一旁灰蒙蒙的假山，倒是没认出来您！”洛吟拿起绢子轻笑了笑，半是嗔怪着“嫔妾就最厌着冬日了，什么景儿都是灰蒙蒙的，就连平时意气风发的娘娘，今日也失了光彩，难怪嫔妾，看走了眼！”
如月一听就黑了脸，这明摆着是嘲笑之词，正欲发作，洛吟却发出一声银铃般地笑声，转眼看着月怡，“贵嫔姐姐，瞧我这张嘴，平日里不多话，如今也变的越发不会说话了！”
月怡莞尔一笑，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道“涟妃娘娘怎会同我们一般见识！”
月怡侧眼看向如月，嘴角在笑，眼里却冷冽如初，“只不过，嫔妾们见娘娘走的着急，只想提醒一下，冬天路滑，还望娘娘，小心着自己的肚子，别摔了…。”
月怡故意将尾音拖得长，眼里又泛出了青幽幽的冷光，看的如月不禁后背发凉。
如月下意识地拂了拂肚子，狠狠地瞪了月怡和洛吟，别过头去，“多谢姐姐关心，本宫自会顾及着自己的孩子，若这孩子出了半分差池，无论是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如月扬着下巴，后脊的凉意却还未散去，她是怕的，却还要硬着头皮说一番惊醒之言，自是没什么震慑力。
月怡和洛吟相视一笑，各自行了礼，笑声盈盈地走了。
二人走后，如月气愤的一跺脚，突然感到脚下一滑，身子不支，眼看就要摔倒，幸好有怜儿稳稳扶住，如月晃了晃，才算站定了身子。
如月大惊，拂着胸口喘息。
“娘娘，您还好吧？”怜儿也被吓了一跳，忙关切道。
如月的面色有些微微的发青，胸口起伏也很大，一只手按在肚子上，一只手放在胸口，眼里尽是发红的火。
如月回头一望，见月怡洛吟二人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了脚步，笑语盈盈地看着自己，洛吟更是扬了扬脸，抬手指了指如月的脚下。
如月狠狠地剜了一眼，朝脚下看去。
“啊！”
如月一声惊呼，
“娘娘怎么了？”怜儿忙问道。
如月有些呆愣地看着脚下踏着的这一方砖地，缓缓抬起了死灰般的脸。
怜儿遂也向下望去，发现如月正踏在一滩水渍般的东西上面，怜儿疑惑，蹲下身，拿出帕子沾了些许，拿在鼻前，一闻，“娘娘！是食油！”
如月的面色由青转为白，愣愣地说“她们，想害我！”
怜儿起身，再转过头，却发现月怡和洛吟早已没了踪迹，怜儿扶紧了如月，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心，娘娘只需去跟皇上告上一状，皇上定会将那二人全关进宗人府去！”
如月点了点头，突然又摇了头，说道“无凭无证，若贸然去跟皇上告状，便会落个煽风点火，不贤之名，皇上最不喜欢挑事端的人，本宫才不会那么蠢！”如月顿了顿，拢了拢披风，道“派林纾盯着贞贵嫔和遥嫔，再让周太医给本宫多开几方安胎药，本宫断不会让她们阴谋得逞！”
怜儿颔首道“是！”然后将怀中的帕子平铺在地上，让如月平稳地踏着走了过去。“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奴才，将那食油洒在了道上，若非我们好心提醒，估计今日，就要见红了！”洛吟笑盈于齿间，容光焕发的样子让人心醉。
月怡蹙了蹙眉，沉吟道“她不会以为是你我所为，而去对皇上胡言乱语吧？”
洛吟冷笑一声，道“若是以为，也无妨，正好给她个警醒！这样无凭无据的告诉皇上，皇上也不会信！如今姐姐在皇上面前，也越来越受宠爱，只要姐姐去做做样子，即便是推倒了涟妃，皇上怕是也不会全信…”
月怡点点头，目露冷光，指甲嵌进了掌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待二人行至乾清宫时，正好遇见传膳的福公公。
福公公远远地便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两位娘娘，两位娘娘吉祥！”
月怡抬了抬手，问道“皇上这会儿才传的午膳？这都过了晌午了！”
福公公眉头一皱，道“可不是吗！自早朝回来，皇上就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就连涟妃娘娘也被请了出来，这不，好不容易要传膳了，奴才还得抓紧了去，皇上定是饿了！”
福公公说着就要进去，洛吟灵眸一转，唤道“福公公留步，还请公公通报一声，就说本宫与贞贵嫔娘娘来看望皇上，陪皇上一起用膳！”
“那自然好！还请二位娘娘候着，奴才去去就来！”福公公喜笑颜开，行了礼就麻利地跑了进去。
过了没一会儿，福公公身旁的小太监就领了二人进去。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二人齐齐地福身下去行礼，再抬头起身之时，祈阳已经走近了来。
祈阳伸出一只手递于月怡的跟前，双目柔情，道“小风筝快起！”
月怡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搭着祈阳的手起来了。
而祈阳却看都没看洛吟一眼，径直拉了月怡自顾自地坐下。
这样的冷落，这几个月里，洛吟已经习惯了，随开口说道“有姐姐陪皇上，臣妾也乐得清闲，臣妾就先告退了！”
洛吟说着，便缓缓的起了身，眼光也从未在祈阳身上停留。
月怡只是淡然地坐在祈阳身侧，不言语。
正当洛吟要退出去之时，祈阳开了口，道“你也留下吧，陪朕和月怡吃点儿！”
☆、第九十章 故人未死
“是！”洛吟清脆的答道，脸上却没有露出欣喜之情，仪态万千地起了身，坐到了祈阳的另一侧。
“臣妾记得，这道清蒸鲮鱼团是皇上以前在王府之时最爱吃的菜了，今日在这金銮大殿中，也不知道变了滋味没有。”月怡一边给祈阳夹菜，一边温言温语地说着。
祈阳轻轻一笑，道“曾经是朕与小风筝同食，今日还是朕与小风筝同用，怎得会变了味！”
月怡放下筷子，垂了眼眸，道“年年月月花相似，月月年年人不同了…”
祈阳温情地握过月怡的手，道“你是在怪朕吗？”
月怡抬了眼，泪眼朦胧，道“臣妾不敢，只不过臣妾再不敢像以前在王府那般，拉着皇上与臣妾日日放风筝了…。”
洛吟坐在一旁开了口，“姐姐放心，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待姐姐总是特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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