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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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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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的。现在火车提了速,在火车上睡一觉拂晓就能到广州,抓紧点当天还可以赶回来。”于是,我和她去火车站打了火车票,第二天晚上送她上了火车。她到广州后还没到中午就打来电话,说事情办得很顺利,她已经打好当天的返程火车票。晚上八九点钟就可以到长沙,并要我去接她。   
  我按照她在电话里说的时间和车次来到火车站。出口处早已站了很多人,都像一群鹅伸长颈根在望在等。我打了张站台票,和出口检票的小姐讲明白了我要去接的人是个残疾,她就让我进去了。我刚走到月台,火车就进站了。长沙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旅客都下来了,我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睃视着每一个人。   
  “眼睛睃视”很形象,这是贼和扒手不可少的职业本能。因为只有“眼睛睃视”才会更多地发现“猎物”,这也是公安便衣在人海中很快便能盯住目标的经验和理由。瞧,她两娘崽从十六号车厢下来了……   
  说起华正,他到人世间这二十多年,着实也是悲惨。他在娘肚子里,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面带菜色的母亲,是绝对不可能像今天的孕妇一样想吃酸有酸,想吃甜有甜,想吃鱼有鱼,想吃肉有肉。以至于现在医生对“准妈妈”们产前检查后大多都提出忠告:注意合理饮食,避免胎儿瓜熟不能蒂落需要在肚子上横一刀。   
  那时,他的父亲在农场场部当医生,兼管农场几千人的内、外、妇、儿、骨。农场所有的孕妇他都作过产前检查,鬼使神差惟独没给自己的老婆作过检查。晓霞分娩的时候,他还在外面给贫下中农看病。由于分娩时间过长,婴儿吸人羊水,虽平安产下但导致肺炎。父亲不得不给他注射链霉素,链霉素的副作用又使他成了哑巴。作为每一个人,他一来到这个世界上造物主就对他的不公平。   
  他和母亲先回长沙,后来父亲也被招工回来了。两夫妻节衣缩食供他在全省惟一的盲哑学校读书,因有一个“机会”,他不得不中途辍学进了工厂。谁知,进厂不到半年,工厂垮了,树倒猢狲散,这又是造物主对他的不公平。   
  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像印度电影《流浪者》的主人公拉兹一样,开始了他到处流浪的生活。《流浪者》这部电影,以抨击“法官的儿子永远是法官,强盗的儿子永远是强盗”的血统论观点;以耐人寻味的“法律不承认良心,良心不承认法律”的离奇逻辑铺开故事情节,再加上《拉兹之歌》、《丽达之歌》、《当爱情来到我心间》等具有浓郁印度风情的电影插曲。可以说当过知青的人,很少没看过这部电影和不会唱这几首歌的。   
  拉兹到处流浪拜强盗扎卡为师,后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华正到处流浪也拜了一个惯盗老哑巴为师,后来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开始,老哑巴带着华正和几个小哑巴,以推销一些印刷的名人字画和迎客松为生。他们拿着盖有私刻的,“牌子”大得很的公章的介绍信,比方什么“中国残疾人协会湖南分会”,“中国残疾人协会爱心艺苑”等等。他们有目的地来到一些单位,先给人家看了介绍信,再咿呀哇啦地推销他们的字画,希望大家能对残疾人伸出同情之手献点爱心。从手势和他们的表情看,任何人都会买他们的画。为什么?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再为什么?便宜呀。比方说,他们带来了三幅画,他们指着第一幅伸出一个手指,指着第二幅伸出二个手指,指着第三幅伸出三个手指。任何人都以为他们所伸出那一个手指是代表十元钱。于是,大多数单位都将字画买下。可是在给钱的时候,就和哑巴们讲不清楚说不明白了。你给几十元,他们要几百元。你以为一个手指是代表十元,他们拍着心跺着脚表示一个手指是代表一百元。你想骂哑巴,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他们天生听不到世界上任何声音。你想打哑巴,最好你想都不要想,哑巴比你还恶。假如哑巴认为是吃了亏,现在是几个,眨眼工夫就会来几十几百个。你时间就是金钱,哑巴有的是时间就是没有金钱。你还办不办公?你还做不做生意?他们咿呀哇啦站在那里就是威胁就令你恐惧。“三十六计”,最好是给点钱请他们走才是上计!   
  这样搞来的钱,无疑比在工厂上班挣来的钱要容易多了。老哑巴带着华正和几个小哑巴将搞来的钱,吃香喝辣嫖赌逍遥。但是,没有搞到钱怎么活呢?再说,哑巴卖字画这些事,后来经过媒体曝光,很快就吃“穿”了。为了要活下去,老哑巴虽然不司能伤强盗头扎卡对拉兹所讲的那样:“你去偷!去抢!去杀人!   
  去放火!“但老哑巴也教会了华正和那几个小哑巴精湛的偷术和抢术。   
  那时候抢,还没有发展到今天是骑着摩托车飞车抢夺。“飞车抢夺”案剧增,老百姓谈“抢”色变,众多受害者的哭诉,可以使公安局长如坐针毡大伤脑筋。因为抢犯作案一般在晚上,经过糊弄的摩托车牌照你根本看不清。你背着包或者拿着包在前面悠悠地走,你根本不会想到突然会有一辆两人骑的摩托车上有一只罪恶的手抢了你的包就起飚。作案时间只有几秒。等你惊魂未定明白过来,看到的是飞奔的摩托车屁股后面正冒着一串黑烟。   
  所以,要破获抢案很有难度。   
  那时候哑巴又是怎样抢呢?一般是两个人,通常是选择下坡地段,一个蹲在坡道中间的路边,一个站在坡道下面。女同胞骑单车,都喜欢把包放在单车前面的篮子里。这时,蹲在坡道中间的这个哑巴,老远相中目标后,在你从他面前经过的瞬间,他飞快用一根细铁丝伸进你的后轮,细铁丝在车轮飞转下,很快就玎玲哐啷绞进后轮的花鼓筒。由于下坡惯性不好停车,很多人都下完坡再把车停好,想办法把那根害人的铁丝弄出来。当你在专心致志弄铁丝的时候,单车前面篮子里的包,早就不翼而飞。   
  有时,他们更胆大妄为去抢汽车。抢的方法都一样,都是分散你的注意力。他们要抢的汽车,还非得有驾驶员坐在里面的高级轿车。他们在汽车的后轮上先做了手脚,或钻钉子。或缠铁丝,都做好之后,这时便有一个哑巴咿呀哇啦地拍拍你的车门,装出很关心你的样子告诉你汽车后面出了问题。待你下去看或解决问题的时候,汽车里面的包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不翼而飞。   
  我有一个朋友,用他的原话说,他坐了四次公共汽车,被扒了四个手机。为什么呢?也是注意力不集中。试想,你行走在路上,你的钱包手机会被扒去吗?我认为是不可能被扒去的。但是,在公共汽车上,在人多拥挤的地方,特别是在上火车上汽车刹那间,你身上的东西是最容易被扒去的。举例说,上火车的时候,也许你背上背着行李包,两只手都提着行李,你一心,只想上车后放好行李赶快找个座位。这时候作案的扒手有意堵在车门口,你拼命只想挤上车,他就是拼命不让你上。刹那间,你贴着窃贼的屁股,窃贼虽面向前方,但他把手反过来,像探雷器一样在你身一顿乱探。莫说是取走你的手机,就是表口袋的表和钱,都如同是探囊取物。   
  老哑巴带着华正和另外几个小哑巴,天天在社会上飘,天天经历江湖上风浪磨练,特别是受枪战片、警匪片的影响,这时华正的“手艺”在这伙人中要算数一数二的了。抢个把包扒个把手机这种小玩意儿,在他心里认为钱来得太少了。要干,就干点大买卖。于是,他把目光瞄向了银行。有一天,他们一伙人在银行外面“踩点”找猎物。见来了一部“奥迪”在银行前面的马路边停稳后,从车上下来一个约莫有四十多岁,一身穿着好像钟表十二点过一刻那种“金利来”的男人。红光满面,挺着肚子,腋下夹个包,手指上箍着个可以反光的戒指。不消说,一看就明白这人不是个当官的也是个老板。有小哑巴跟了进去睃了他在取款单上填写的数目是六万,就跑出来像海军的司旗兵一样对着马路那边打手势,老哑巴和华正一伙人都过来了。看着那像当官又像老板一样的人,把六万元放进包夹在腋下走了出来钻进汽车。这时,有一个哑巴搬起停放在马路边的一辆单车将一个轮子塞到了他的汽车下面。另一个哑巴拍拍他的车门告诉他,后面出了问题。他一下车,华正和老哑巴就找他要赔钱。就在他丈二和尚搞不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车上那个包,早就不翼而飞。当他想起车上的包要去锁车门的时候,一看包没了,心一惊就乱了神。扭头再看老哑巴和华正,早已无影无踪。于是,他拿出手机,颤颤抖抖地打通了“llO”,出了一身老汗才结结巴巴向公安讲清了是一回怎样的事情。   
  广州是祖国南大门。守国门的公安和首都的公安一样堪称中国一流。只要是领导下了决心要破的案子,十有八九如同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六万元算得大案,领导下了决心,组织了精兵强将,把所有的线人一发动,更莫说还有报案人提供哑巴作案可能性很大的重要线索。当天,所有流窜到广州的哑巴,都被非常“人性”“客气”地请上了汽车,到了他们该到的地方。   
  俗话说:“三个蛤蟆闹一塘,三个堂客们闹一房。”几十个哑巴在一起倒是很肃静,因为他们都像满妹子咳嗽——无痰(谈)。   
  这时,有人用手指着一个哑巴,出来的这个哑巴就被带到另一间房。面对预审官,有人示意你先立正站好。你说你有点傲气抑或有点痞气,我偏不立正要稍息,那就难免有穿了皮鞋的脚尖使你的脚踝骨受点刺激而令你一秒钟后便会大汗淋漓。立正站好后,先接受预审官那鹰一样眼光把你从头到脚盯一遍,再问你墙壁上八个斗大的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认不认识。然后,要你把双手伸平,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再看看手腕上有没有带过铐子有没有被绳索捆绑的痕印。如果手相看出了问题,再攻心深挖问你这铐子印绳索印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一招,好多的“老流子”   
  心里就会乱套皮肤就会起鸡皮疙瘩。再打开电脑对相貌年龄、身高特征、指纹脚印,只差没要你扒下裤子看你有没有痔疮。有证明的,不属嫌疑犯的,很“客气”地打发你走。有前科的,需要待审的,先留下再作发落。华正一伙,当然难逃法网。只是不到一天,赃款就被他们花了几千。等待他们一伙人的是法律的严惩。为此,华正赚了四年有期徒刑。   
  四年徒刑满,大哥和晓霞到广州把他接了回来。他们只一个希望:儿子学好。听晓霞说,他只学好了二十九天。在这二十九天中,他天天早起,足不出户。在家里煮饭搞卫生,什么都干。   
  就在大哥和晓霞将痛苦转化为快乐的第三十天,他问大哥要了点钱,说要到衡阳找一个老同学寻点活干。自从哑巴说要到衡阳去之后,一直都没有他的音信。按日子算,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晓霞天天都惦着她的哑巴。怎能不惦着呢?哑巴是她身上的肉,她怕他再出事。如果再出事,那就是二进宫了。想着想着,就会眼泪直落……就会感到昏头昏脑,反应迟钝,经常就好像脑壳被人从后面打了一闷棍似的。尤其在晚上,当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有时会幻觉一下子听到哑巴在叫她,在叫妈妈。她的心立刻怦怦跳,并且很快去打开门,看看会不会碰上孩子回来。在清醒自己的错误后,她回来坐在沙发上,几小时、几小时地发呆发傻,白天饭也不吃,晚上水也不喝。而且那些可恶的思绪,总是在她深夜睡在床上的时候便开始活动,无法平静,更无终止。她天天惦着儿子,盼着儿子回来。盼来了什么呢?盼来了儿子再次在广州“抢包”案发,法院寄来判他儿子三年有期徒刑的判决书。更比法院判决书要她和大哥小命的是他们的儿子,隔不得十天半月就是要钱的“催命信”。特别是那封与人打架手被打骨折了要钱诊病的“催命信”。因此,晓霞的眼睛就像白沙井取之不尽的水,天天往外涌眼泪。   
  月台上一盏又一盏的太阳灯,把一切都照得惨白惨白。他们娘儿俩并没有看见我,我大步流星在人流中向他们走去。我远远地审视这个刑满释放的囚徒,像他父亲一样瘦高瘦高,可能瘦,比他父亲还要显得高一点。他头戴一顶白色长檐太阳帽,穿一件灰白色的夹克衫一条米黄裤,脚穿一双白色旅游鞋,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牛仔包,跟在晓霞后面猫着腰走着。给我的印象是:这种不伦不类的穿着,看上去就不像个老实规矩伢子,倒像个落魄潦倒的被驱逐出境海外归来者。我大声叫了晓霞两声,她听到了,带着哑巴向我走来。她拍拍哑巴示意他和我打招呼,我把手伸给了他。我观其面相,两只眼睛像多日没吃东西的饿猫一样四处睃视,嘴角上挂着狡黯的微笑,牙倒是像刚洗过的,他脸上的表情表面上看,虽然看不出一个囚徒刚从大牢里出来的那种垂头丧气,相反,还使我从这张脸上读出了一种故装的老练,本能的警惕,无知的自负。我拿出烟盒准备抽烟,这位陌生人的眼睛一看到烟,立刻射出一道亮光。使我马上意识到他不但是个烟鬼,而且使我猛然想起坐山雕(秃鹫)捕食的凶残与贪婪。我和晓霞并肩走着,哑巴跟在后面,我们朝出站口走去。我们没有说话,我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在搜索我宝贵的经验世界……   
  十多年前,我刚跨上摩托车准备启动。一“毒鬼子”(吸毒的人)将一只脚塞到我摩托车后轮子下面大叫一声唉哟(车并没走)!我旋即下车。毒鬼子又问又说:“怎么了难?你舒服!你坐摩托车,我才从牢里出来。”我问他:“你在牢里搞了几年?”他答道:“五年。”我吼道:“给老子滚远点!你在牢里搞五年算个球?老子在大有作为搞了十年!”他身边还站着的几个人一齐冲了上来。我见势不妙,想起那句“一个够本,两个赚一个”的话来。我顺手逮了毒鬼子,两只手就像我在山上打柴时,必须用纤担先戳好柴的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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