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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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把瘾就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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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都是气话,你说就是真的!”杜梅哭了。
    “好啦好啦,既然不想离,就别老说气话。”她一哭,我也肝颤,“我又没想离。”
    “离,孙子不离!”她倒来劲了。
    “你说你老这么说有意思么?你真敢离么?你要真想离那咱们就离,真拽着去又不去了。老拿这威胁人你不怕伤感情么?”
    我蓦地心酸了,眼圈也红了:“老说我对你不好,我除了有时候不大理人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你就什么混账话侮辱人的话都可对我乱说……”
    “我不是真那么想的,我就是气,你一不理我,我就心里急……哪么你骂我呢。”
    “你气我就不气?可我敢说么?我随便说一句什么你就觉得我别有用心。老实告诉你,我忍了多时了,我受过谁的气?和你结婚说句那什么的话我的自尊心男子气概……”我哽咽地说不下去了,使劲一吸将要流出的鼻涕,悲愤地仰起头。
    “那还不是因为我爱你,特别特别怕失去你。”她看着我脸色,小心翼翼地贴上来,见我没有拒绝,便一头靠在我的胸前。
    “没你这样爱的。你得把我当一个人爱,不能像爱件东西,这样你只能失去我。”
    “以后我改。”
    “你说过多少回改了?你改过一回么?过后就犯。”
    “这回是真的。你不相信我了?”
    “老实说,我不大相信你,但不相信又能怎么办呢?又不能和你决裂,我又做不出来,就这么凑合过吧。”
    她注视着我的眼睛,我和她对视片刻,把目光移开。
    “我不想你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不想也没办法,我现在没心情说你爱听的话。”
    “你讨厌我了?”
    我叹口气,紧紧搂了她一下,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窗外:“别胡思乱想了。”
    实际上我最激烈的思想活动没有告诉杜梅。那种令我齿冷令我感到受到严重伤害的感觉一直带到我们上床睡觉,甚至做爱也没有使我忘掉它。尽管我知道她是无心的,但我也不能原谅她。在这个问题上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任何人。我可以容忍别人对我的谩骂、攻讦,容忍别人怀疑我的品质,哪怕贬低我的人格,但我决不容忍别人对我能力的怀疑!此辈我定要穷追至天涯海角,竟我一生予以报复。我活着、所作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些曾经小觑过我的人逐一踩到脚下!
    我躺在黑暗的床上,旁边传来杜梅入睡后均匀的呼吸,我情绪激荡,亢奋异常,那些曾经羞辱过我的人的脸孔一张张在我眼前浮现,我想像着他们落入我手之后的情景,咬牙切齿地体验着复仇的快感。
    别美!我有一生的时间等着你们。
    当我想到将要对她施以报复之后的那个结果,我无声地恸哭了。
    她从包里拿出两条“牡丹”烟,又拿出条“中华”烟,都是那种老牌子不带过滤嘴的。现在这种烟在市面上已经不大容易买到了。她又拿出两筒上海产的“白玉”牙膏,这也是不大时兴的老名牌。
    第二天,她外出了一整天,回来照旧疲惫不堪,心情恶劣。
    她开始织毛衣,用那种结实的黑色纯羊毛线。
    贾玲单身住在医院宿舍里,有时没事或电视里有好节目,她就到我家看电视。医院干部食堂的伙食不好,但经常分一些牛羊肉鸡鱼什么的,她就拎到我们这儿来,吃的时候杜梅也把她叫来一起吃。一次她看到我书柜里有副象棋,便问我:“会下么?”
    “当然,高段选手,你会玩么?”
    她说她爸爸爱下,她小时候老在旁边看:“会走子儿吧。”接着邀请我下两盘。
    “哎哟,你真不知死。好好,陪你下盘指导棋吧。”我忙不迭拿棋清理桌面铺盘摆子,同时招呼杜梅:“杜梅,伺候棋局,倒茶。”
    我大模大样坐在桌前,点起一支烟:“虽然好久没下,但赢你还是有富裕,要不要让你半扇?”
    贾玲光抿嘴笑,不说话,开始有条不紊地走子。
    一会儿我就认真了,开始思考,贾玲笑了,望着我天真烂漫,叫杜梅:“过来看看。”
    杜梅打着毛衣过来看了一眼,说我:“现了吧?”
    “好汉不赢头一把。”我胡撸了棋盘重新摆子,“让你一盘,高兴高兴。”
    “你别让我,真别让我了,自个也高兴高兴。”第二盘我又输了,贾玲笑道。
    “那我就真不让你了。”第三盘走了半天后,我说:“这盘还是让你吧。”
    我夸奖贾玲:“进步真快。看到年轻人这么有出息,我比自己赢棋还高兴。你下棋真有我年轻时候的神韵。”
    “都第几盘了?”杜梅问。
    贾玲伸出一巴掌。
    “你得算臭棋篓子了吧?连女的都赢不了。”
    “你别着急,我招儿都没使呢。”
    第六盘我终于取得了优势,逼得贾玲苦苦思索。
    “我可以负责地讲:你没戏了。”我含笑站起身喝茶点烟,“不能光输就完了。我为什么这么跳马?这都是有讲的。”
    贾玲推盘笑说:“只赢一盘,得意成这样。我是不忍再赢你,怕你想不开上吊。”
    “不在赢多少,看出功力来了吧?”我送贾玲出门时对她说,“以后想提高,就来找我,别不好意思。我不像他们,没架子,爱教着呢。”
    “你不说我跟你下棋把手都下臭了。”贾玲笑着离去。
    从此我和贾玲隔三差五就要会战一番。她不来我都要去硬拖她,堵着她们宿舍门下战表:“输怕了吧?不敢下了吧?”
    一天周末,我和贾玲恶战了一晚上。那天我攻势甚猛,几次和她在局数上战成平局。我已经不满足战术性的胜利,一定要获得整个战争的全胜。我对这次胜利已经盼望很久了。11点半时贾玲要走,被我拦住了。
    “那好,再下半小时,12点我一定走。”
    
     12点时她仍超出我一局。
    “再下半小时,12点半走,你现在走不够意思。”
    “你就让他赢吧,贾玲。”杜梅说。她先还感兴趣,看了一会儿,奚落了我几句,后来电视节目都播完了,她就上床躺着去了。
    “我是想让他赢,可他赢不了,除非我不走子儿了,等着他吃。”
    直到一点,我看贾玲实在困了,也没情绪再下,就让她走了。
    “别走了。”杜梅躺在床上说,“又不是外人,就睡这儿吧。”
    “那只好你睡地上了。”贾玲笑。
    “快追去呀。”贾玲走后,杜梅躺在床上乜着眼朝我说,“她们宿舍今晚就她一人。”
    说完她翻身朝里睡了。
    下次我领贾玲来下棋,一找棋,棋不见了。
    “棋呢?”我问杜梅。
    “不知道啊。”她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转身又找,哪儿都没有。
    “是不是你给扔了?”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杜梅笑了一下,立刻严肃起来,“我扔棋干吗?你自己搁哪儿了?”
    “我就搁这桌子上了,怎么会没有了?这屋里就这么大地方。”
    “找不着算了。”贾玲说,“没棋不下了。”
    “不该呀,怎么会不见了?”我看杜梅。
    “你看我干吗?我又没拿你棋。”
    “这家里再没别人,我是不会动吧?你要也没动那咱们家就是进来过小偷。”
    “算了,我走了,我还有事。”
    “我真没拿,你怎么诬赖好人呀?”
    “这事儿真怪啊。”
    “我走了。”贾玲开门离去,朝我们笑笑。
    她走后,我们都很不高兴,杜梅阴着个脸。
    “你还不高兴?”
    “你冤枉我。”
    “得啦,你那点小心眼谁还不知道?”
    杜梅把报纸一撕两半,下床就跑,被我一把薅住,声色俱厉地冲她吼: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撕书撕报纸!”
    潘佑军一进门就对我说:“你看我给你把谁领来了?”
    肖超英微笑着在他身后出现,低矮的门框使他进门得低着头。
    “哎哟,超英,你怎么回来了?”我忙跳下床,高兴地迎上去。“听说咱们军官来了,怎么没穿军装啊?怎么着,中校了还是上校?”
    “人家现在是上校了,滨绥图佳保安第五旅上校团副。”
    “上校怎么还是团副?”
    “开玩笑你还真信。”
    “副参谋长在师里。”肖超英嗓音低沉地说。打量着我的房子,“你这儿真够难找的。”
    “咳,进门就上炕,就这条件。”
    “你媳妇呢?”潘佑军问,“上班去了?”
    “今儿郊外杀人,她跟着她们医院的救护车去拉没主儿的尸体。”
    “干吗呀?”肖超英问。
    我比划了一下刀子割肉的动作:“解剖用。”
    我让他们坐,倒茶递烟,看着肖超英笑:“不错呀,一点没耽误。”
    “正常。”肖超英道,“咱们那年兵没走的最次的也授少校了。”
    “有当将军的么?”
    “那倒没有。过去三连的那个叫崔国力的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刚提了大校,调到军区当作战部长。”
    “你怎么样?当将军有戏么?再混几年。”
    
    “不行,我这已经是到头了,再干几年就不干了。”
    “你媳妇已经转业了吧?”潘佑军问。
    “去年回来的,工作还没安排。”
    “她这种干政工的现在不是哪都要?又吃香了。”
    “不行,她这样高不高低不低的最不好安排,又是女的。我劝她别去机关了,进公司得了,可公司也不好进。得早点回来了,否则老了哪儿都不爱要了。”
    “你还行,还能再干几年。”
    “也就再干几年吧。”
    我们聊起军里的老人。肖超英说过去军里的那些头儿都退了,新上来一拨年轻的、四五十岁的。“你回去一个都不认识。”又说起我们团,过去我班里的一个山东兵现在是团长。此人当时让他复员时又哭又闹,不知为什么没走还提了起来。又说起一些死掉的人,我们军打越南也上去了,有些伤亡。当时最整我的连指导员也被炮弹炸死了,留下老家农村一窝孩子。说到吴林栋,肖超英叹息不已,说没想到。当时他是我们军的比武尖子,军事技术最好,在军区比赛都拿过名次,在军教导队当过好长时间拼刺教练,他一个能同时和三个人对刺。
    那时我们一起入伍的几个人,除了我五大技术一般点,个个身怀绝技。潘佑军枪法极精,肖超英障碍越野和投弹那在全师也是无出其右的。那时一到全军比武,我们团就靠我们几个往回抱锦旗了。我不怎么地也能弄个射击第三名土木作业榜眼。
    聊了一通,我说出去请他们吃饭。肖超英连连摆手:“不出去吃,就在你家随便弄点,聊着方便,有酒就行。”
    我家还真没什么酒,于是我拎着网兜去服务社买酒。告诉他们冰箱里有什么,让他们看着搞。
    服务社里只有一些劣质白酒和葡萄酒,啤酒刚卖完。贾玲正好也在买东西,见我问啤酒,就说她那儿还有几瓶,我要急用待客就给我。
    “你还喝酒呐?”
    “一人没事吮几口。”
    我买两瓶红星牌“二锅头”回了家。
    没多久,贾玲也抱了两瓶半啤酒来了:“就剩这么多了,全给你拿来了。”
    “够了够了。”肖超英说,“喝白酒,啤酒就涮涮嘴。”
    “不够。”我掏钱央求贾玲到外边商店再去买几瓶。
    “我有钱。”贾玲没要我的钱,一路去了。
    “够瓷器的。”潘佑军说。
    “那是,这是我二房。”我有点忘乎所以。
    我们简单拌了几盘凉菜,切了些熟食,就坐下吃喝。
    我喝了口“二锅头”,吮了下牙花子,挤眉弄眼地说:“不容易啊,又能聚在一起。”
    “我是不容易,你们还不容易?”肖超英道。
    “一样,别看一个城市住着,一年见不着几回面。”
    “主要是你搬这儿太远了。”
    贾玲拎着一兜啤酒回来,蹲在地上,一瓶瓶抽出来码成一排。又掏出两个纸包的豆制品给我们下酒。
    我们留她一起喝点,她说还有事就走了。
    我追出去给她钱,她一甩手皱起眉头:“咳,你这人怎么这样?”
    喝到中午两点半,我看到医院的草绿色救护车从窗外缓缓驶过,停在旁边的解剖房门口,一些穿白大褂的男女下来抬了两副白被单蒙着的担架进了解剖房。
    “杜梅回来了。”我说。
    又过了十几分钟,杜梅一脸倦意,脸色苍白地进来。
    “这是我过去的战友,也是……好朋友。”我站起来大着舌头给她介绍,“肖,肖……肖超英。”肖超英也站起来。
    杜梅冲他点点头:“你好。”接着厌恶地看了眼桌上摆着的切开的火腿肠和油汪汪的素鸡腿。
    “一起吃点么?”我脸红脖子粗地问她。
    
    “不吃。你们吃吧。”她走到一边倒了杯水咕嘟嘟仰脖喝,喝完喘了口气。她大概想上床休息,可另外两个男人在场,她又不便躺下,便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一起吃点吧。”我又说。
    “不吃,看着就够了。”她声音响了一点。
    “她刚摸完死人,劲儿还没过呢。”我劝肖超英和潘佑军,“接着喝。”
    “你少喝点吧。”她在一旁说。
    “别管我啊,我今儿乐意多喝。喝,喝醉了就在这儿住。”
    “酒量不大还爱逞能,回头喝吐了可没人管你。”
    “别唠叨好不好?看不出我今天高兴?”
    “哟,你们喝的什么酒啊?‘二锅头’,干吗喝这么次的酒?”
    我放下酒杯,硬着脖子转过身:“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少说两句行不行?”
    她不说话了,头仰在沙发背上看天花板。
    “要不咱们喝一会儿算了。”肖超英说,“我也觉得可以了。”
    “没事。”潘佑军说,“这都是特熟的人,尽管喝没事。”
    “那哪成?”我也坚决不答应,“刚喝出点感觉来。忘了?那会儿咱们过年的时候灌连长、指导员,我一人差不多喝了两瓶白酒,全桌人都吐了——就我没吐。”
    “你现在是绝对不行了。”肖超英说,“过去我也喝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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