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随笔、二笔、三笔(全)_莲池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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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窗随笔、二笔、三笔(全)_莲池大师-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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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也。倘新学辈诸浅见者,执宗镜所云,作实法会,则大鉴止是空谛,而大通方始是中道第一义谛,可乎?或曰:‘曹溪六代传衣,举世靡不知之。而当是时,何为惟见两京法主、二帝门师,北宗大著于天下,而不及曹溪者,又何也?’曰:曹溪既承印记,秘其衣钵,为猎人守网,潜光匿彩,至于一十八年,大通之道盛行,曹溪之名未显也。迨风幡之对,而后道播万世矣!曹溪潜龙深渊,不自炫耀;大通见龙在田,不自满盈,其言曰:‘彼亲传吾师衣钵者也。’盖善知识之相与以有成也如是。

大鉴大通(二) 

予又思宗门赏鉴许可,抑扬与夺,越格超情,不可以世法之是非论也。石巩之得所传也,曰:‘三十年张弓,只射得半个圣人。’曹溪之一只眼,半个圣人之谓也。中峰邈高峰之真求赞,赞曰:‘我相不思议,佛祖莫能视,独许不肖儿,见得半边鼻。’曹溪之一只眼,半边鼻之谓也。普化之于临济也,曰:‘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却具一只眼。’曹溪之一只眼,即临济之一只眼也。

斋僧钱作僧堂 

或曰:‘僧粮,僧所食也。僧堂,僧所居也。居食二者,皆僧受用,奈何以斋僧钱作食堂,而受火枷之报也?’此义有二:一者米粟蔬菜,人以济饥;梁栋墙壁,能济饥否?则物类不相应也。二者施主作斋,汝今作屋,砖钱买瓦,违信施心,则因果不相应也。或曰:‘别化钱斋僧可准过否?’彼人斋僧,自彼人福,与前人何涉?‘然则如之何而后可?’曰:折僧堂。如数斋僧而火枷灭,有明征矣。又问:‘造佛钱作佛殿,总之供佛也,可乎?’曰:不可。画栋雕梁,还当得如来相好光明否?‘造经钱作经厨,总之供经也,可乎?’曰:不可。锦囊宝匮,还当得如来金口玉音否?‘如是乃至放生钱买池塘,总之济物利生也,可乎?’曰:不可。空陂野泽,千顷汪洋,还当得彼时失救,垂临鼎镬,将被刀砧百千万亿生灵否?况挪移变换,舛错因果乎!又有说焉:‘造佛余钱,可用作佛前供器否?’则律有开许之文。余诸福事无文,慎之慎之!毋恣己见而反招业报也。

楞严圆通 

问曰:‘楞严圆通独取耳根,念佛法门曾未入选,奈何后世不遵圣语,而普天之下多从念佛也?’答曰:‘弥陀疏钞已有明辨,而此疑此问关系不小,不厌其烦渎也,更为子详言之。子诚娑婆人也,知有娑婆而已,独不思娑婆而外,有无量无边不可说不可说世界乎?耳根者,逗娑婆世界众生之机;念佛者,逗不可说不可说世界众生之机也。耳根圆通,一方世界之圆通;念佛圆通,十方世界之圆通也。佛出娑婆,姑就娑婆之所宜者示教,故曰“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不曰“十方真教体”也。喻如今日国中百千郡邑士子所习,或在一方多习易者,或在一方多习诗者,或在一方多习书者;春秋礼记,亦复如是。统而论之,通国之中,最多习者则周易也。周易者,念佛法门之谓也。复次百千郡邑土地所宜,郊野之区多植谷粟,山林之所多栽果实,江海之处多贩鱼盐,绫绵珠玉亦复如是。统而论之,通国之中最多尚者,则稻黍菽粟也。稻黍菽粟者,念佛法门之谓也。子居娑婆,自修耳根,谁得而阻之;但不必是此而非彼。如其执耳根而欲扫除念佛,是犹业余经之士子而欲扫除周易,货余物之商民而欲扫除谷粟也,岂理也哉?’ 

天说(一) 

一老宿言:‘有异域人为天主之教者,子何不辩?’予以为教人敬天,善事也,奚辩焉?老宿曰:‘彼欲以此移风易俗,而兼之毁佛谤法,贤士良友多信奉者故也。’因出其书示予,乃略辩其一二:彼虽崇事天主,而天之说实所未谙。按经以证:彼所称天主者,忉利天王也。一四天下,三十三天之主也。此一四天下,从一数之而至于千,名小千世界,则有千天主矣。又从一小千数之而复至于千,名中千世界,则有百万天主矣。又从一中千数之而复至于千,名大千世界,则有万亿天主矣。统此三千大千世界者,大梵天王是也。彼所称最尊无上之天主,梵天视之,略似周天子视千八百诸侯也。彼所知者,万亿天主中之一耳,余欲界诸天皆所未知也。又上而色界诸天,又上而无色界诸天,皆所未知也。又言天主者,无形、无色、无声;则所谓天者,理而已矣,何以御臣民、施政令、行赏罚乎?彼虽聪慧,未读佛经,何怪乎立言之舛也。现前信奉士友,皆正人君子,表表一时,众所仰瞻以为向背者,予安得避逆耳之嫌,而不一罄其忠告乎?惟高明下择刍荛而电察焉。

天说(二) 

又问:‘彼云:“梵网言:‘一切有生,皆宿生父母,杀而食之,即杀吾父母。’如是,则人亦不得行婚娶,是妻妾吾父母也。人亦不得置婢仆,是役使吾父母也。人亦不得乘骡马,是陵跨吾父母也。”士人僧人不能答,如之何?’予曰:‘梵网止是深戒杀生,故发此论。意谓恒沙劫来生生受生,生生必有父母,安知彼非宿世父母乎?盖恐其或己父母,非决其必己父母也。若以辞害意,举一例百,则儒亦有之:礼禁同姓为婚,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彼将曰:卜而非同姓也,则婚之固无害。此亦曰:娶妻不知其为父母、为非父母,则卜之。卜而非己父母也,则娶之亦无害矣!礼云:“倍年以长,则父事之。”今年少居官者何限?其舁轿引车,张盖执戟,必儿童而后可;有长者在焉,是以父母为隶卒也。如其可通行而不碍,佛言独不可通行乎?夫男女之嫁娶,以至车马僮仆,皆人世之常法,非杀生之惨毒比也。故经止云一切有命者不得杀,未尝云一切有命者不得嫁娶、不得使令也。如斯设难,是谓骋小巧之迂谈,而欲破大道之明训也,胡可得也?复次,彼书杜撰不根之语,未易悉举:如谓人死其魂常在,无轮回者。既魂常在,禹汤文武何不一戒训于桀纣幽厉乎?先秦两汉唐宋诸君,何不一致罚于斯高莽操李杨秦蔡之流乎?既无轮回,叔子何能托前生为某家子,明道何能忆宿世之藏母钗乎?羊哀化虎,邓艾为牛,如斯之类,班班载于儒书,不一而足,彼皆未知,何怪其言之舛也!’ 

天说(三) 

复次,南郊以祀上帝,王制也。曰钦若昊天,曰钦崇天道,曰昭事上帝,曰上帝临汝,二帝三王所以宪天而立极者也。曰知天,曰畏天,曰律天,曰则天,曰富贵在天,曰知我其天,曰天生德于予,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是遵王制、集千圣之大成者夫子也。曰畏天,曰乐天,曰知天,曰事天,亚夫子而圣者盂子也。天之说何所不足,而俟彼之创为新说也?以上所陈,倘谓不然,乞告闻天主:倘予怀妒忌心,立诡异说,故沮坏彼王教,则天主威灵洞照,当使猛烈天神下治之,以饬天讨。 

赵定宇作阎王 

少冢宰定宇赵公,与云南巡抚陈玉台同年。公以万历丙申三月望日捐馆。时玉台在任,因内人病,扶乩请神,神判以死,因恳乞救援。神云五殿阎君方新任,其人刚正,不可干以私,无以为也。问新任何人?曰:常熟赵某耳。俄而讣至,则任期与讣期吻合。陈大惊异。或曰:‘阎王带福带业者为之。定宇盛德士,亦有业乎?’噫!地藏菩萨言:‘我观阎浮提众生,举足动步,无非是罪。’焉得无过?昔闻一僧有天符召作阎王者,僧惧,大起精进,一心念道,符使遂绝。嗟乎!古称韩擒虎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又近代传闻郑澹泉司寇死作阎王,杭太守周公死作城隍,此常事也。古德有言:‘僧虽有行,不了道者,多作水陆诸神。’岂徒言哉? 

弟子为师服 

其说有三:一六祖坛经,一释氏要览,一百丈清规,三各差殊。今辩如左:(一)坛经云:‘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著孝服,非我弟子,亦非正法。’(二)要览云:‘考涅槃诸经,并无服制,惟增辉记,引礼三服。其三降服,白虎通云:“师恩同父母,宜降服。”释氏丧仪云:“师恩同父母,宜三年服。”五杉云:“师服皆从法服,但布稍粗,纯染黄褐。”增辉云:“但染苍皴色,稍异于常耳。”’(三)清规云:‘小师麻布掇,两序苎掇,主丧等生绢掇,众举哀三声,小师幙下哀泣。’如上所说,据坛经,则无服无泣;据增辉等,则有服无泣,而服不用麻,但用色黄苍而已;据清规,则服泣双行,宛同世俗。夫为僧者,虽应宗法六祖,但今弟子不忍师亡,多为之服,乃上钦祖训,下顺人情,委曲酌中,依增辉作青黄色服之可也。古云礼可以义起,更俟高明正焉。 

百丈清规 

因上丧制,知清规一书后人增广,非百丈所作也。百丈为曹溪四世嫡孙,其丧制何由不率乃祖攸行,而变其成法乎?盖建立丛林,使一众有所约束,则自百丈始耳。至于制度之冗繁,节文细琐,使人仆仆尔,碌碌尔,日不暇给,更何从得省缘省事,而悉心穷究此道也。故曰后人好事者为之,非百丈意也。 

刚鬣报 

僧某素朴实,但愚而自用,凡见称人之善,必微哂,示不足称也。久之反道归俗,与一老媪俱。其死也,致梦报媪曰:‘吾明日归邻庵矣!’则有途一彘放生于庵者。媪知其某也,数往讯视,遂闻于人,远近异其事,观者络绎。媪丑之,转送云栖。时云栖放生所窄隘,一山寺愿收养。俄而其徒卖与屠者,杀之田中。噫!受生于畜矣,又不免于刑戮焉,何至此极也,吾辈所当痛心而镂骨者矣! 

天说余 

予顷为天说矣,有客复从而难曰:‘卜娶妇而非己父母也既可娶,独不曰卜杀生而非己父母也亦可杀乎?不娶而生人之类绝,独不曰去杀而祭祀之礼废乎?’被难者默然以告予。予曰:‘古人有言:“卜以决疑”,不疑何卜?同姓不婚,天下古今之大经大法也,故疑而卜之。杀生,天下古今之大过大恶也,断不可为,何疑而待卜也?不娶而人类绝,理则然矣;不杀生而祀典废,独不闻二簋可用享,杀牛之不如禴祭乎?则祀典固安然不废也;即废焉,是废所当废,除肉刑、禁殉葬之类也,美政也。嗟乎!卜之云者,姑借目前事,以权为比例,盖因明通蔽云尔,子便作实法会,真可谓杯酒助欢笑之迂谈,排场供戏谑之诨语也。然使愚夫愚妇入乎耳而存乎心,害非细也,言不可不慎也。’客又难杀生止断色身,行淫直断慧命,意谓杀生犹轻。不知所杀者,彼之色身;而行杀者,一念惨毒之心,自己之慧命断矣!可不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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