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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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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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表面磨得如同鹅卵石般光滑。

扬州湿润,易生青苔。

一旦下了雨,这般路面光滑地势起伏的巷子便极不好走。苏岩翻身下了马,压低头上的斗笠,牵着马匹缓步向城门方向走去。

约莫过了半盏茶左右,眼见便到巷子出口,苏岩却见小道中央围了五六个路人小贩,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这里怎么躺了一个人?”

“谁知道?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遭人报复了。扬州城从来不缺这样的事儿……”

“咦?这人真眼熟呀!”

巷子里蓦然静了下来,齐齐向一身灰衣的老汉看去,“刘丈人认识此人?”

“这人瞧着甚是熟悉,容我想想……似是、似是和杜郎君身边的那位管事有几分相像。”

刘老丈此话一出,一片哄然大笑,“我当刘丈人难得清明了一回,原来还是胡话连篇呀!”

“刘老丈,我看你是越来越老眼昏花了。”

苏岩牵马前行,围着的人见其装扮不俗,忙侧身让路。他无意中扫了一眼躺在地上之人,不由心中一惊,蓦地停下脚步。

 第十一回前途茫茫何所盼(上)

那时,张好好与兰月大早离开扬州城后一路向南,两人且走且停,途中甚是轻松惬意。近些日子来,便是平素一副冷清模样的张好好面上也多了几分柔和。

数鈤后,她们行至汴州,宿在一家名叫清风苑的客栈。兰月出门置办随身物什偏巧遇上一位洪州的故人,此人姓张名怀,字隐之,乃洪州第一瓷器的掌柜第三子。

说起这个人来,旧日里张好好还与他颇有些交情,两人也算是相识于高阁。张怀时不时去悦泠坊小坐,数度相约抚琴小酌,倒也算得志趣相投。

但与此同时,张好好与沈传师、杜牧等人也甚是交好。一次踏春出行,沈传师的弟弟沈述师与其生了争端,这一耽搁了不打紧,害得张怀心尖尖儿上的红颜知己受人辱。偏生那女子又是个烈性子,竟然一根白绫挂上了房梁,就此香消玉殒了。

张怀虽怨恨罪魁祸首,但搅合和其中耽搁时辰的沈述师等人亦是难逃责任,两方自此便算是结下了梁子。

后来,张好好阴错阳差的进了沈府,除却她出府办事隔三差五的遇上张怀几回,两人便没了其他交际。

当初沈述师尚未聘下张好好,张怀便为生意之事离开了洪州,直到张好好离开,也未曾再见过这位故人。如今重逢,恍然经年,早已物是人非。

张怀听闻兰月是随主游历途经此地,便提出前去拜访张好好,兰月思虑再三终是应下了。娘子与那个人的事情已然成为过往,洪州的故人不可能始终避而不见,或许这会是个好的开始。

兰月引着张怀至清风苑,进去通报时,张好好并无异样。

张怀被引着进入厢房时,只见张好好正凝神静气将热气蒸腾的泉水注入紫砂茶壶中,清冽地芬芳袅袅飘散,嗅之便令人入心入肺的舒畅。一如当初。

“一别经年,娘子近可安好?”

张好好抬手将一只紫砂茶碗置于张怀面前,待斟了茶,方道,“岁岁流年,大抵如是。好与不好,无非是过活罢了,无甚匪同。”

张怀定定瞧了张好好许久,这才端起桌儿上的紫砂小茶碗,“娘子倒似比从前看得更开了。”

张好好辗转着指间的茶碗,漫不经心地道,“郎君还是一如往昔,云淡风轻,光彩照人。”

张怀自认并非轻佻之人,却被张好好逗得笑出声来,“这点儿上,娘子倒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

张好好瞧着对面眉开眼笑的男子,始终不明白自己这般中规中矩的话有甚可笑之处,从前他便常因她的某句言语发笑,而今亦如是。

“提及此处,妾倒是生出了些许好奇,不过平平之言,何以引得公子眉开眼笑?”

张怀哪里能说是她冷清地神色配上世俗的夸赞,着实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每每此时,他总忍不住想起儿时的一个玩伴,便忍不住如同记忆般发笑。

迎上张好好冷清地目光,张怀敛了思绪,转而道,“近几年,洪州也发生了许多事,悦泠坊几度遭受波及。娘子系出洪州,便未想过回去瞧瞧吗?”

张好好惯性地摩挲着茶碗边沿,“再过些日子吧,总要回去的。”

张怀欲言又止,倒是张好好主动问及,“郎君可知张妈妈近可安好?”

“少了娘子的悦泠坊已非当初的悦泠坊,张妈妈她大抵安好。只是……”

张好好手臂轻颤,莹碧澄澈的茶水溅出,落在她皓洁如玉的手腕上,缓缓顺着娇嫩肌肤滚落。

“只是什么?”

 第十一回前途茫茫何所盼(中)

“儿离开洪州时,听闻张妈妈也离开了悦泠坊,说是要去长安探望一位故人。”

长安?

张好好不禁想到张妈妈曾提及的一个好姐妹,此人正巧落居长安,莫非张妈妈此行便是为了探望她吗?

张怀不知这些内情,此事究竟张好好自是无从得知。

张怀又小坐片刻,便请辞离开了。

兰月进来收拾残羹冷茶时,来回偷眼打量着张好好,瞧见她面上冷清地神色,兰月终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压下。反倒是张好好瞧见兰月即将退出房门,状似不经意的道,“这一路走来,平坦大道、翻山越岭,走了太多陆路。听闻汴水、黄河、渭河皆是水路中颇具名气的灵秀之处,明日启程咱们便转道汴水吧。”

兰月双臂轻颤,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笑意,就连声音里也带着几分跃然地轻快,“是,娘子。”

旁人或许不知,但作为张好好贴身丫鬟十年之久的兰月却明白,她寥寥数语中别有所指。但凡有些学识的,人尽皆知,去大唐最繁盛之地,若走水路须得经过三个地方——汴水、黄河、渭河。

兰月连夜打点了行装,为次日起行做好准备,谁知早膳时分竟遇上了一桩脱不开的事儿。

前些日子,清风苑请了一名街头卖艺的琴师来楼里演奏。那女子虽算不得惊艳之姿,却也生得眉清目秀甚是脱俗,再加之弹得一手好琴,便不由受尽楼中常客的青睐。

世间之名,多是口口相传,听闻清风苑女琴师声名不少人慕名而来,其中更是不乏官贵子弟。可叹达贵多荒诞,一来二去便难免有些不懂怜香惜玉的纨绔子弟寻欢调戏。

自打张好好成名以来,诸如此类之事早已见怪不怪,身为张好好贴身丫鬟的兰月也惯常漠然待之。

然而,当兰月看清被仆役围在中间的一男一女时不由怔了怔,片刻后,竟转而道,“娘子可能想个法子帮帮他们?”

张好好眉尾轻挑,“哦?”

兰月思索片刻,直言不讳,“婢曾与那小郎君有过两面之交,他也曾两度援手于婢。”

兰月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两度中一回是在素斋,杜牧翻天覆地的寻她,那少年曾替她保守秘密。另一回则是为她指路,让她顺利找到于苏府中宴饮的杜牧,即便最后未见其人,却是因祸得福为娘子斩断了这桩纠缠数年的心事。

张好好未再追问下去,只道,“如此,你便去打探一下事起因由吧。”

兰月不动声色地在厅堂中走了几圈,间或同人交谈几句便回来了,“娘子,今个儿这事儿怕是有些复杂,婢……”

张好好面沉如水,“不必顾忌,直言便是。”

原来,那两人竟是得罪了自长安而来的中书令之子高肃。传闻此人乃中书令晚年所得,且系唯一嫡出公子,自小便娇生惯养。其虽有上进之心,文韬武略亦皆不输人。然则,众星捧月的日子久了,难免养成一副张扬跋扈的性子。

 第十一回前途茫茫何所盼(下)

高肃之所以来到清风苑是听说了女琴师的传闻,然而,却是枉负盛名。他素来性子尖刻、喜恶分明,从不屑于装那些表面功夫,女琴师不过弹拨了两三下,便被他喝停。

那女子也是烈性子,多年练琴难免有些傲气,“公子未曾仔细听过便命奴退下,是否瞧不起奴?”

高肃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闻此话自是反唇相讥,“你连让本郎君瞧一眼的价值都没有,何谈瞧不瞧得起?”

那女子似是又说了些什么,便惹怒了高肃,路过此地的小二哥上前打圆场,却被迫一同陷入尴尬之地。

张好好敛眸轻叩红枣木桌儿面,直到下方传来女子的尖叫哭声,她方才回过神儿来,起身压了压斗笠,“走吧。”

张好好绕过围观之人,行至琴旁,随手拨弄了几下。大堂中骤然静了下来,就连高肃也闻声看了过来。瞧见几步开外一身素衣、纱帘低垂的纤细身影,他不禁颦了颦眉。

小二哥见着两人,面上的神情似是松了些,“兰娘子,原来是……”

小二哥话未说完,高肃身后的护卫便不分青红皂白地上前拖拽张好好,“原是一伙儿的!”

张好好侧身避让,被那护卫撞得一个趔趄,好在兰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急道,“娘子,你没事儿吧?”

张好好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得一阵抽气声,她瞧见落在地上的斗笠,从容悠然地拂了拂耳碎发,“原来,这便是中书令大人府里的待人之道。”

那清泠声音里的冷讽溢于言表,高肃蓦然回神儿,冷哼道,“不知死活!”

张好好恍若未闻,一撩衣摆于琴案后坐下,“高公子想必也是爱琴之人,无论琴师技艺如何,便是念着心中所喜,也该对琴师口下留几分情吧?”

从小到大极少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高肃心中不禁生出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来,匪喜匪怒匪嗔匪恶。

“这般技艺粗鄙之人敢如此厚颜枉负盛名,何必顾忌情面?”

张好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状似老成持重的男子,暗叹:终究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罢了。

“盛名皆世人,她根本没有错。倘若易地而处,高郎君又当如何?”

高肃毕竟出身官宦世家,并非不懂深浅。盛名之下,若是出面解释,世人只会说此人孤高自傲,生恐声名不为人知。此等情形,唯有缄默不言任由传说方为上策。

高肃抿唇不语,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却始终不愿开口。若就此说出如何抉择,岂非自掴耳光?

张好好本意也并非令高肃难堪,便适可而止,“寸有所短,尺有所长。想必,纵是高郎君也有力所不殆之时,况乎小女子乎?”

高肃沉冷地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反倒是一旁的侍卫忿忿不平,“你这小娘子这般巧舌如簧,是想教训我家郎君吗?区区无名之辈,凭你也配!?”

侍卫这一喝,令高肃醒过神儿来。若是如此轻易便放过他们,那他的颜面将置于何地?

 第十二回汴地故知风云起(上)

从楼上下来前,张好好便已前后思量清楚,因而不难猜度高肃此般性子之人,不肯松口定是有所顾忌。

“高郎君既是爱琴之人,想必于此道上也颇有些见解。不如,你我二人就此切磋一番,倘若尚能入得高郎君耳,今日便饶过这两人。可好?”

方才张好好不过随手弹拨,其技艺之娴熟已是展露无虞,此提议正中高肃下怀。

“娘子既如此提议,儿亦非心胸狭窄之人,倘若今日之事得以妥善解决,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高肃当下便命仆从另取了把琴来,他傲然扬起白皙的下颚,“娘子最善什么曲子?”

“但凭郎君做主。”

高肃扬眉笑道,“数年前,儿听闻悦泠坊的一名伶人得到嵇康残谱‘广陵散’,其历经数年终修复广陵散。此曲近年甚为盛传,但凡爱琴之人无所不闻,想必娘子亦知晓此事吧?”

张好好不禁怔了怔,未曾料到高肃竟会提及“广陵散”,当初张妈妈将残谱送到她手中时,便是于琴艺上颇有造诣的师父也不敢确认此乃嵇康所遗。只是她瞧了甚是喜欢,便花了不少心思去修复。

而高阁出演那日,张妈妈唯恐生出什么变故,便在事后若有若无的透出她修复“广陵散”的风声。她却并不以此为傲,何况,除了张妈妈、师父以及杜牧沈传师等人之外,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弹奏过此曲。

既如此,高肃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情并听闻此曲的?

高肃见张好好默然不语,脸色不禁沉冷下来,一个连嵇康名曲再现都不曾获知内幕之人,有什么资格同他切磋?

“莫非,娘子竟未听闻此事?”

张好好瞧着高肃身后剑拔弩张的侍从,晓得自己已是骑虎难下,便淡声应道,“有劳郎君指教了。”

高肃面色稍霁神情沉敛,琴弦颤动间,朴厚铮铮之声跃然而出。高远与低回间起起落落,交融得巧夺天工。

即便张好好作为修复此曲之人,也不得不叹服高肃琴艺之高绝。倘若她一手技艺皆是苦练而来,高肃便是那种极具灵性的天赋之才。

迎上兰月担忧地目光,张好好抿了抿唇,僵冷地指尖似是活了一般,近乎本能的跃然于琴弦之上。

待张好好醒转已是曲罢,察觉到一抹阴影笼罩下来,抬头迎上高肃黑沉的目光,她不禁蓦然敛眸,“妾献丑了。”

张好好微拂衣袖起身,却猛觉手腕一紧,继而传来高肃冰冷却带着颤抖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我家娘子……”

高肃冷冷横了兰月一眼,“我同你家娘子说话,你这婢子插什么嘴?”

张好好猛然一挣脱离了高肃的掌控,不动声色地掩住皓腕上的红痕,“旁事是否应当容后再议?众目睽睽,郎君还是尽快兑现承诺为好。”

高肃薄唇紧抿,“都让开!放了他们。”

待小二哥与那女子走到兰月身侧站定,高肃仍一瞬不瞬的盯着张好好,“现下可以说了?”

兰月脸上掩不住急色,张好好却是勾唇笑道,“高郎君如此琴技,世罕有之。倘若能引为知己,当是妾之幸。”

高肃不知张好好为何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提及这些,但此提议却正是他心中所想,“娘子之才不遑多让,若能引为知己实乃肃之大幸。”

高肃如此反应正中张好好下怀,她信手撩拨了几下琴弦,“今个儿尚未尽兴,不如明日约个时辰再行切磋一番。”

高肃巡视了人潮涌动的大堂一番,不得不觉得张好好的决定很是明智,他可没有演戏给人看的癖好。

“一言为定。明日一早,我定然亲自前来相寻。”

高肃带着侍从浩浩荡荡地离开清风苑,张好好接过兰月递来的斗笠,收拾妥当后,几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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