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岚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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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岚飞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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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清澈,但她的眸子是映人,他的眸子,则是锁人!

「雁子与岑啊……」潋红的唇瓣轻启,霄喃语道,但远眺的视线,只在瞬间。敛回了情绪,轻柔的声音续问道:「是吗……那你呢?岚儿,这次出游,可玩的尽兴?」

「儿臣与妹妹一道行,妹妹所见何,也是儿臣所见。」岚的回语有些生硬不自然,但他自己并没有查觉。

「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过,难收拾。」不再逼问,宛若暖烟,霄的话温软叙述,但意味深长。

「儿臣知道。」 

「听霖儿说,这回你们将靖庄公主之子,携回了京?」 

「是的,儿臣认为他将来可以成为助力。」 

「借着权力蛮横的压迫,是逼不得已最后的险招。你认为他有那价值就好。」

霄抿嘴一笑,虽然话语依旧煦润,却也别带一分妖惑感,可是令岚心上一紧。

「做事,不要太急,不要太赶。父皇年轻时,也因为这点,吃了很多亏。性子又硬,只看的到眼前事物,失去了很多……悔了,总要难过的。」 

捻在霄指尖的茶刷,抹过壶延,那动作是流畅悠长。茶烟袅袅而升,又在水气中消失,往事,不过只剩无奈…… 

「您是说郝国师?」 

没料得岚会有此一问,一楞,茶刷险是要从霄手中掉落。过了好一阵才平抚,「傻孩子,你不问你母后,不问雁子或岑叔,你问他?」 

起身,因为霏原一役,所以耿帝的脚有带伤。行至画屏前的步伐,微跛。立于屏风的诗句处,那白晰指尖对在作者名处,轻轻抚过。

「不惋惜的,就他,父皇不惋惜。只是,依旧记得许多事,忘不了,这样罢了……」

垂帘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可是从岚这角度,望不出情绪。岚握紧怀中那只私藏许久的玉坠,它正随着话语发烫着,像要灼穿开皮肤直焊到心藏的热度,岚不知道这是不是开口的时机,「父皇……」

「下去吧!朕待会还有事要与辛玥将军商议。有机会,让那靖庄公主之子来见见朕吧!」

在岚告辞时,是见着帝王仍立于画屏前,一遍又一遍的抚过那诗句,尔雅悦耳的声音,淡淡覆颂画屏上的诗句。 

「……执手不见老,命数已相定……」 

一遍,又一遍──

*****

甘泉前殿,玉石铺制的信道回长,立一点而望之,绕行庭景远去的重叠莺柱,真像栖息了鸟儿的丛林彩径般,是种整体宏观的精巧设计。怜渶站在第三重回廊,已见着岚平行绕过第二回了,再不要一会,便要离开这回廊,他却不知该不该开口唤他……

「岚,岚殿下!」终于,怜渶还是鼓起勇气了。 

午后宁谧,怜渶的呼唤声,很轻易地传到相隔两廊的岚耳际。止下脚步,刚会晤完父皇的他,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不过待怜渶挨近后,他已掌握回常态。

「哦,是怜渶啊!我还当是那个小官在唤我呢!你愿意喊霖作姐姐,怎么,就不愿意喊我一声岚哥哥啊!」 

等高的身形,让岚指尖轻易便戳到怜渶额头,见他完全不会反驳的老实模样,也是有趣。 

「我,我……」 

「不逗你了,你唤不习惯哥哥,直接唤我名字就好。也跟其它人一样殿下来殿下去,怪别扭的。怎么,今天主动唤停我,是愿意跟我谈渠道的事?」 

前些日子尚在旅途时,经善州总闹水患的吕侯江,这看来木吶的怜渶,竟向他献了一妙计。但事隔几日,怜渶却坚持说不知此事。岚只当他是装傻,也便没再追问。

「不,不是,渠道不知道。是你的玉石落地了。」

紧张,同时也因异邦人身份,怜渶对于中文总还有那么些不熟悉。所以整个语句以及腔调,就是怪诞。

昔日在霏国时,娘亲并非没教过他中文。但他性好在外头奔马玩儿,倒没真往心头上放。尔后在长欣王府的两年,虽聘有教师,但隔个窗棂,对方不怎么瞧的起他,他自然也没认真去学。以至于现在,这『异族语』成了『本族语』,可以理解字词意含但真要表达,怎么就是讲不顺口。而遇上岚,更尤其令怜渶感觉窘态的……

「我的玉石?」

就是这声音,从岚口中脱语的中文,字正腔圆又不失温雅,让本就和美的中原音韵,更似吟咏。而始终漾着轻笑的柔和面容,也像不存在第二种情绪。

若说霖的倾城容貌,是世间极致。那么,岚就是取得中庸,分牦不减的准确存在。他的成熟,他的气质,都让怜渶相形见矬。 

但完美,却不够真切的虚伪氛围,也成为怜渶在下意识闪避岚的原因。若非今日拾到他掉落的坠子,其实怜渶还宁愿与岚保持些距离的。却是不知,这一个小小坠子,倒成为打破他成见的枢纽……

「吶──」将手心摊平,小巧的玉坠,在怜渶白晰的掌中安稳躺卧。

玉坠约莫姆指宽,以透明琉璃盅封住八颗翡翠玉石,在缺了一角的八块玉居中,则绕夹一赭红玛瑙。此种组合设计,已是精巧奇妙,但除此之外,这玉坠还藏有更殊异之机关。 

明白显眼地,不论各角度观看,九颗玉都能折射出不同光纤,而这色泽不同的光纤,却都巧妙集合在缺角处──形成一颗玉石的虚影。乍见,便是九曜环天煞的星象。

怜渶清楚见着这坠子自岚腰间掉落的,没想到,一见那玉坠,岚的神情却是大变!

只在瞬间,那总含着笑的面容,如落冰渊,剎那变得肃冷。一种,痛苦万分,令人不忍的神情……久久,岚才是叹了口大气,这样说道:「唉,这不是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从怜渶手上接过玉坠,岚还是谨慎地将它以锦缎裹入香囊中。仔细小心的动作,让人感到他对那饰品的重视。

这一切,是令怜渶恍然。他明明见着那从岚腰间落下的,何以他会这么说,而做出来的动作又是一回事。他想开口问他,可还没说出口,岚便止了他。

「这坠儿,因赠与和拾得,可有许多故事。给你拾到,便是有缘,我现下心头也闷。怜渶,你可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 

*****

晚风微送,夕辉已匿迹而星尘尚未攀升。从几个主殿开始燃起悬柱宫灯,由夜雾反照,一连串蒙蒙赤红烛光,如花蕊绽放绵延开来,尤其彰显夜晚特有的韵味。

咸若宫中,灯苗亦初点,两人对坐的檀木方桌,放着几坛已干的白瓷酒瓶。

「你说,这是你父亲的?」

怜渶只管开口问岚,对那搁在桌中心的玉坠,是再不曾碰触。毕竟那么个精巧玩意,他不是细心的人,弄缺弄伤了可不好。 

「不是。」没怜渶那紧张心情,单臂拄着脸倚在桌角,岚摆手的动作可大着。

「你方才明明说,最早是当今皇上持有,后来让你娘亲拾到,你说想还他,但不知怎么开口的啊!」怜渶不解,难道岚又在诓他?

中原话他不兴讲,但相对听得可就用心了。岚是这么讲没错,虽是在酒醉下讲出来的故事,但他明白听得这坠儿,可是皇上与皇后,先后持有的对象。而眼前这个醉醺醺的男孩,则是希望能将坠儿还给最原始的拥有者,却苦无法开口。

一反其往常形象,那么憨矬而纯真的──

岚醉的有些厉害,但手仍顺势又在自己杯中斟满清酒。从白瓷酒瓶中滑出的酒液,成连珠串的缓慢滴落。岚光是看,喉头便已感觉刺辣,但他必须要以这喝不惯的酒,才能逃避、倾诉压力……

「要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不懂的,你跟霖一样,不懂不懂!」

其实怜渶是有些意外,没料得,这位事事完美的『岚哥哥』,竟如此不耐酒性。与他们荒漠的霜酒相比,这春梅所酿之酒,可是娃儿在喝的啊!但他不语,也未阻止岚灌酒的动作。只是静静听着,默默观察着。

那尔雅的声音,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悦耳;那只有温柔特色的脸蛋,在酒醉红晕中,与霖竟是神似……

尤其是看到那和霖一致,薄唇会先轻抿再微上扬的小动作。在怜渶的心底暗处,便有分怦击声响起。不像是从他身体内传出的,那种因联想而躁动的心跳,像隔着一层特殊的膜在体内骚动──

虽说如此,但他也喜欢这种心痒的感觉,不是因为联想到霖,而是单纯喜欢看岚这不设防的模样……

「我拿什么立场去面对,雕这坠子的人,喜欢他啊!」举杯,金黄酒水溢至岚的袍袖。

「娘亲看出来了,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也是个脆弱的女人。她从不曾真跟他表白过,因为他与她的身份关系;从不曾跟他在一块过,因为他心中有另一个人。她就只能紧紧揣着这玉坠,多么悲微的小幸福──」语毕,那满溢的梅酒,让岚一仰而尽。没有再续添酒水,趴在桌上,岚孩子气的用指尖拨转小酒杯。

几绺褐色发丝垂落额前,恍惚地,岚喃语道。「我总想,当我一切甄至完美,那么我就能无愧而坦然的,代替母后将这对象返还。但是,什么是完美。我不懂,为何您又想要还给他,母后啊,我不懂您手记里的意思啊!」

音量虽小,但入夜深宫静寂,咸若宫主殿中,又仅二人对坐,所以怜渶是听的清楚。字句听得,岚呼唤娘亲的声音,一样温润得体,却让人共鸣的情绪……

思念娘亲,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其实,岚也不是他心中所排拒的,那么事事刁钻精致的完人。

「你醉了……」以指尖撩顺岚额前的柔软发丝,怜渶的话语也是轻柔。

对岚所说,怜渶其实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耿朝当今的皇帝耿霄,仅纳皇后林氏一人,纵使在她亡故后,也不曾再续弦,在生前对她的尊重、宠爱更是广为周知的。何以岚会有此一说,他不解。

是谣传吗?就像耿朝人民总认为当时父王因耿朝违约进军,而断去娘亲一臂,定是憎恶这和亲公主。但两人的情感,身为儿子的他,却是清楚知晓的──父王,比任何人都爱娘亲啊!用了那么深的情下去,身为儿子的他,再清楚不过的。

只是,知晓父王那珍藏的绘卷,画中人并非娘亲时,其实他也有些迟疑。而今人事皆已非,他再无法求证。会否,在娘亲心中,也是个痛呢……

「你今日帮了我个忙,让我回个礼吧!听霖说,你想找你父王遗留的画中所绘之人,可你不愿给她看。若你愿意,或许我可以帮你瞧瞧,至少我识得的人面广,说不定会有办法可以找到这画中人。」因为怜渶刚刚为他顺发的动作,岚已有些清醒。怜渶炽烫的手温,令岚不习惯。他的手始终是冰冷的,从寻得娘亲的手记后,一直如此──

「那,那你不能跟霖姐姐讲……」

没注意到岚的反应,提及画和霖,怜渶有些羞涩。并非他不愿给霖见识,只因那绘中人,可竟与霖有九成相似!

水灵的眸子,如出一辙的倾世容颜,初见霖时,怜渶的震惊是不在话下。曾经,他也想过会否那图绘的可就是霖?但先不究年代的差异,定心观察后,还是能发现两人异处。相较画中人,霖少了分英气,多了分女性的柔软。她并非是『他』,但虽已有此认知,真要他亲手摊开那相似面容的画予霖看,其实怜渶还没那胆量。

「还怕羞哦!霖不是常往你这跑?」或许是酒醉效力,岚这话讲来直接。

「啊?」岚突然提及这点,怜渶有些反应不及。

「碗公都没你嘴大,本来我只是怀疑,可也都被你表情证实了,你这傻孩子。」顺势,岚的指尖刮过怜渶脸蛋。

岚的指尖冰冷,在画过怜渶脸颊时,那道霜意又再次凝结。「可是霖姐姐说,你不喜她常来找我。」

「不是这意思,她毕竟是姑娘家,太常跟男人亲近,总是不妥。但你是我们弟弟啊!亲族间多走动当然是好,」放下酒盅,岚倒了杯茶解酒,脱口的话,字句诚恳,可语调却漠然。「否则我何须力排众议,带你回来呢!」

两面话,既不是诳语也非实话,自幼生长在宫中,岚素来习惯这么讲话的。但在怜渶听来,当然只择得片面解释相信,整个心境就是暖和。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姐姐常来的?」

「回行阳路上,你说过你不爱饮中原茶品,与西域奶酪比较,虽香但太清了,你嚷说没滋味。但这儿却是备着芙蕖茶,虽比一般茶香,但舌触更淡的茶。」

茶烟熏人,露沾衣。岚的指尖画过杯延,不带走一丝温度,依旧冰寒。

「这是希罕茶品,没特别吩咐,下人不会主动备着的。而宫内就父皇与霖爱吃,是来有此猜想。但我倒是不爱,太淡太清了,嗅得那香,可食之无味,索然……」无法旷远的心怀,淡雅之物,便仿如挟针带剑,他是喝不惯这茶,无法选择恬静地──

得了一个答案,倒换了另一个疑惑。怜渶没有印象,自己有与岚提到中原茶与西域奶酪的差别。不过他没再追问岚,只是感觉窝心,当自己的喜好能于不经意时被人惦记,那种被重视的安心……

为了不让岚发现自己的情绪,怜渶刚好转背向壁龛中取出画轴,而岚自然也起身靠近。由于怜渶是颠脚仰头取物的姿势,所以岚的脸就正在他后颈处,一发语,酒气混上人的鼻息之馨香,赤辣辣的搔过。「你就说这幅画?」

明明是很自然的举动,但怜渶却有些不由来的紧张。「是,是啊!」递交画轴的动作,就是僵硬。

从怜渶手中接过画轴,朝着自己的面解套,晚风吹过卷轴穗子,而赏画者,岚是久久不语。这宁静,令怜渶尴尬。短时间,心头情绪转了好几折,可是难过。正当怜渶想打破沉静寻问时,岚是先开口了。 

「这,真是有缘了……」轻轻语句幽柔,如岚一贯的说话音调。 

「你识得这人?」岚的反应让怜渶意外,但也有种果不其然的预感。毕竟这画中人与霖生的如此相似,冥冥中便像有种羁绊存在。

「不仅识得,再熟悉不过了。找个时间,你可以去找我父皇,他会告诉你答案。」

将画轴卷回原样,挂在岚白净脸上的一抹笑容,似乎别有意含。但怜渶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听得线索,整个人就像团团燃烧一股热劲。「皇上知道?那,那么现下──」

若非岚拉住怜渶,只怕他就真飞奔去了。宛若在沙漠中寻得绿州生机的旅人,怜渶的心情是亢奋。

「别急,凡事总要照章程来。既然知道线索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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