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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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2003-02-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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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产生相互之间的认同,进而促使宪政运动变成了一个政治突破口。参与政治是他们真实的目的,至于立宪则不过是他们争取社会舆论同情和支持的一个话语策略罢了。在后来请求速开国会的请愿运动中爆发出来的正是这种政治参与的狂热表现。那时,事实上,无论政府做出多大的让步,他们也是不会得到满足的。在这种时候,政府的初步让步正是对他们这种狂热的让步,过多政治上的退守往往激起更进一步——有时甚至是过分的——的要求,他们在新的目标下达成一致后就会促成更大规模的政治参与浪潮
  〔30〕。
  总之,一场自上而下的立宪运动要想取得成功,就至少要注意到上述的环境条件:广泛而统一的社会政治认同,使政府能够全力以赴的促进改革;开明而强有力的领导核心,保证改革的方向和节奏受到控制;高效而统一的行政系统,使改革的每一个步骤都能在地方上取得进展;做好配套的制度改革,扩大过渡时期的政治参与空间,转移和降低政治参与膨胀带来的风险。晚清政府不能具备这些条件中的任何一个,反而常常出现重大决策失误,且又不能整合人们的政治诉求,最终导致辛亥革命在偶然中爆发而取得成功,而清政府的改革计划也就一起进入历史的坟墓了。
  五、尾论
  “救亡压倒启蒙”〔31〕是中国近代历史的基本线索,任何社会运动都必须为“救亡”服务。宪政也是一样,人们之所以能短暂地支持宪政就是因为他们认为宪政可以救亡。重新检讨这段历史,我们可以发现,传统的社会和政治体制已经难以为继了,社会革命正在悄悄地进行中,相配套的政治革命必然到来,问题仅仅在于是以激烈的社会动乱和暴力实现,还是以温和的、渐进的改良方式实现。如果清政府的宪政改革真的要取得成功,事实上也是一种政治革命,那么它必须打破既存的政治格局,实现传统政治体制向现代政治体制的转换。这种转换发生之后,皇帝是否保留都仅仅是一种象征,实质性的政治革命在历史中不可避免。
  检省世界上比较成功的宪政国家的历史经验,人们往往忽视了一个历史事实:这些国家都是在经历了一次广泛的社会革命和思想启蒙之后,社会阶层分化已经趋于完成,人们崇信民主和自由这些现代性价值,社会公众对政府有比较强的政治认同,基层官僚体系在革命中受到整顿,有效率且与中央政府做了比较明确的权限划分,社会基本进入稳定时期,中央政府有能力和决心领导这样一场政治革命〔32〕。而中国晚清时期的现实情况与此恰恰相反:社会危机四伏,中央政府权威崩解,地方基层官僚体系中贪污成风且效率低下,人们对政府持普遍的不信任态度,革命正在酝酿和发生中,改革进程随时都有可能被革命打断。实行宪政并不是化解既存的政治和社会风险的手段,而是在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历史时期以后,为了谋求长远的稳定而在制度上进行的政治变革。我们还应该注意到,宪政在这时普遍的被人们当成一种救亡手段,这本身就是存在局限的,在有时还是人们寻求认同所采取的话语策略。而他们本身对于宪政是否理解、他们自己能否为宪政做出建设性的努力还值得怀疑。
  “是非成败转头空,浪花淘尽英雄。”历史无情,不会原谅任何人的政治失误,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错误承担罪责。清廷满怀侥幸的想用改革拖延革命的爆发时间,延缓自己的王朝寿命,但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清廷已经日暮途穷,无论谁也不可能有回天之力了。宪政居然成为“救亡”手段,在如此语境下上演,幸也?不幸?回答这样的问题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也可能见仁见智,但我们只希望,历史的误会仅此一次,不再出现。
  注释:
  〔1〕喻大华:《甲午战败与中国近代化的巨大挫折》,载《重新认识百年中国:中国近代史热点问题研究与争鸣》(上),改革出版社1998年版,第43页。
  〔2〕〔4〕
  萧功秦:《戊戌变法之政治激进主义的再反省》,《重新认识百年中国:中国近代史热点问题研究与争鸣》(上),第53页。
  〔3〕〔5〕〔7〕〔8〕〔9〕〔13〕〔15〕〔16〕〔18〕〔21〕〔22〕〔26〕〔27〕郭世佑:《晚清政治革命新论》,湖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26、170、173、169、230、311、321、411、309、352、324页。
  〔6〕〔19〕
  李育民:《重论清末新政的宪政改革》,《重新认识百年中国:中国近代史热点问题研究与争鸣》(上),第87页。
  〔10〕 1902年以后,梁启超自创《新民丛报》,继续鼓吹革命。1903年以后又与康有为和解,重新成为革命的反对者。
  〔11〕这些文章后来成为他的文集《饮冰室主人合集》。
  〔12〕同一时期比较重要的刊物还有章太炎主笔的《国民报》,但其主要阵地和读者在国内,寿命极短,只办了四期就被查封。
  〔14〕
  《民报》创办初期的名称是《二十一世纪之支那》,后改名为《民报》。
  〔17〕此说采自李育民:《重论清末新政的宪政改革》,《重新认识百年中国:中国近代史热点问题研究与争鸣》(上),第93页。
  〔20〕
  近年来的经学研究颇有向建国前复归的趋势,许多人都考证说中国的革命传统不在别处,就在中国思想内部,尤其是被儒家奉为经典的《易经》,刘小枫是其中影响比较大的一个。详参刘小枫:《儒家革命精神源流考》,收于《个体信仰与文化理论》,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另外,这篇文章也被上海三联书店印成小册出版。
  〔23〕
  详参金观涛,刘青峰:《兴盛与危机:论中国封建社会的超稳定结构》。
  〔24〕〔28〕罗志田:《乱世潜流:民族主义与民国政治》之《引论》,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2、6页。
  〔25〕
  秦晖:《中国传统社会再认识》,《战略与管理》1999年第4期。
  〔29〕废除科举制所引起的社会效应是复杂而广泛的,这里仅取其中对政治参与力量格局的影响。详参罗志田:《乱世潜流:民族主义与民国政治》之《引论》。
  〔30〕
  如果可以,其实本文想说,这时的人们是失去政治理性的,是疯狂的,他们这种得寸进尺的要求可以被视为一种“撒娇”。但是,这不表示本人认为当时政府的镇压是对的。本文认为,当时应该采取其他方式来疏导这种政治洪流,把人们的政治参与热情转化成一种积极的建设热情。
  〔31〕
  此说为李泽厚先生在八十年代所倡,最近已经受到学者的质疑,但本文仍然取这种说法,因为这种模式在解释中国近代历史时还没有其他说法可以替代。详参李杨:《“救亡压倒启蒙”?——对八十年代一种历史元叙事的解构》,载于《书屋》2002年第5期。
  〔32〕
  对于这段评论,笔者已经见到许多反对意见,但是,这个问题在这里不能展开讨论,需要另文详细讨论。

  三十个世纪的中西之别

  
  ? 魏得胜
  这个题目看上去很大,而实际只能说是历史点滴——中、西方史对比点滴。但毕竟长达三十个世纪——就是滴水,也早该成河了。这就是本文的特点,大则大矣,小则小矣。
  本文就从纪元前十八世纪说起。有一天,夏王朝最后一位君主姒履癸亲临“炮烙”现场取乐,他问身边的大臣关龙逢好不好玩,开不开心。如识趣,关龙逢当说:“好好玩我好开心好开心耶!”可这位人性至上的高级知识分子硬要说真话,说这种新刑罚太残酷了,不人道。姒君主一听,大为不悦:我只准你等与君同乐,不准发表与君心情不合拍的言论。既如此,你就去“尝试”一下吧。于是,把关龙逢给“炮烙”了。这就是说真话者的开端,也是中国恪守良知之知识分子的开端。此后几千年,中国刚正不阿之知识分子的命运,几乎无不与灾难并存。说到西方,它在本世纪还是混沌一片,自然乏善可陈。
  纪元前九世纪起(信史时代),中国开始有了准确纪年的历史。同期的西方诞生了一位重要人物,那就是希腊诗人荷马。
  纪元前八世纪。周王朝在本世纪受到蛮族的毁灭性打击,国王的尊严和中央政府的权威迅速衰退,封国逐渐脱离中央,各行其是。七十年代,中国历史进入二百余年的“春秋时代”,即“中国式城邦时代”。这“真是中国史定型的关键时代”〔1〕。遗憾的是,中国走了一条有别于希腊式城邦政体的路——官僚体制之路。至汉朝,中国已完整地“构成一个中央集权的官僚制度”〔2〕。官僚机构的过早发达(以郭沫若生前对西周金文的考证,庞大的官僚机构可追溯至殷代),严重制约了中国政体的多元发展思路。如果把“官僚机构”比作一种病的话,那么它是猛于一切不治之症的顽症。一个肌体得了不治之症,它十分干脆,不治即亡,基本没有多少纠缠。“官僚机构”这个顽症可就不同了,它存在于抽象的文化(即人的灵魂深处)“肌体”里,一旦定型,便会代代相传,逾千年,不仅不见衰败的迹象,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滚雪球似的无限庞大、臃肿乃至现代化。从中国历代官与民的比例上可见一斑:西汉1∶7945;唐高宗1∶3927;元成宗1∶2613;清康熙1∶911〔3〕。希腊式城邦政体(合议制),恰恰防止了官僚机构的形成。所以,周王朝的影响只能是中国的,而希腊的影响却是世界的。
  纪元前七世纪。不断升级的封国间战争,使本世纪国与国之间形成了弱肉强食的政治格局。超级封国,往往利用强大的兵力和威望,代替没落的周王朝中央政府行使职权,谓“挟天子以令诸侯”。本世纪的西方出现一部“血法”(雅典执政官德勒可编撰),规定:偷一把蔬菜,即处以死刑,残酷之极。我想,此法的象征意义恐怕要大于实际意义。与其残酷,才为人所关注;与其残酷,才能增强人的法律意识。似之拙举,助长的不仅仅是贪污受贿,更是在灭绝人们头脑中本来就十分淡漠的法理。
  纪元前六世纪。春秋时代由本世纪进入它的后期,封国继续被吞并,国君继续被逐杀。在西方,雅典执政官梭伦创立了公民议会和司法陪审制度(前594年)。雅典人的这两项开天辟地的伟大创举,无疑是对人类文明的最大贡献之一,其影响至今无二。几十年后,罗马王国改建为共和国,设执政官和元老院(前509年)。罗马共和国建立的第三年,中国发生了著名的伍子胥鞭尸事件。
  纪元前五世纪。本世纪迎来中国的第一个黄金时代——大黄金时代。在文化史上,大黄金时代具有空前重要的地位,其学术思想,是中国最光荣、最长期的百花怒放、百家争鸣的时代。首先,孔丘以六十三岁高龄,用他的观点对《易经》、《春秋》、《诗经》、《书经》、《礼经》(合称“五经”)五部古书加以编纂删订(“五经”从此支配华人学术思想达两千余年)。其次是儒、道、墨、法这四种重要思想的形成,使大黄金时代的辉煌达到顶峰。同期的中国思想界,可谓名流云集(诸子百家),如孔子、孟子、荀子、老子、庄子、墨子、管子、韩非子、孙子等等,数不胜数。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的科技发明,中国独居世界。《韩非子·外储篇》载,公输般用竹子、木材造一鸟鹊,放在空中飞三天掉不下来;南北朝时,有一和尚用木材造一飞鸟,在空着中飞翔几天,最后又回转原处降落。“不幸的是,这些比发明飞机还早的发明,都被‘奇技淫巧,典礼所禁’这个观念所扼杀”〔4〕。因此,中国古代的科学精神,未能很好地沿续和影响世人,致使科技的走向,呈“断代式”发展。此间的西方,明显逊于中国。可记述的有:一、希腊南部诸城邦组成“伯罗奔尼撒同盟”,推斯巴达为盟主(前500年);二、490~480年间,波斯和希腊爆发两次战争,均以波斯大败告终;三、469年,苏格拉底诞生;四、450年,罗马公布十二铜牌法;五、427年,希腊哲学家柏拉图诞生。
  纪元前四世纪。这是一个战争的世纪——各封国纷纷宣布独立,国君改称国王,地位与从前管辖他们的周王朝的国王平等。独立后的秦国,在法家巨子公孙鞅主持下变法成功,一改其落后、偏僻的小国形象,令各封国惊骇失措。法律意义上的变革所带来的影响,一般而言是持久的,但以人治为框架的“法治”例外。本世纪的西方有三位影响深远的哲学家在我们面前闪回: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被政敌诬陷,在狱中服毒自杀(前399年);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诞生(前384年)、逝世(前322年);希腊哲学家柏拉图逝世(前347年)。在此,需多着些笔墨的是苏格拉底。史载,当苏格拉底面对古雅典不公平的法律审判时,舆论以及司法都为他打开了一道越狱之门,然他却选择了法律所判定的死刑。为此,他的学生克里同大声疾呼:对抗不公平的审判是你一生追求的正义,你为何不选择越狱的正义?!苏格拉底说,此时越狱确是一种正义,但遵守即使是不公正的法律,同样是一种正义的要求,否则人人都会以自己认为的“正义”为借口破坏社会秩序。在价值上,后一个正义也许要比前一个正义更为重要。这大概就是西方生机勃勃的法律文化的来处。
  纪元前三世纪。砍砍杀杀的二百六十年的战国时代,以秦国吞并各封国终结于本世纪,崭新的有别于周王朝国度的大一统局面出现,秦国由此建立起中国的第一个中央集权政府。中国人万世大一统的思想基础就是那个时候奠定的。嬴政为推行他的治国策(即独裁专制),不惜焚书坑儒,用极为残酷的手段对付全国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专制主义者固执地认为,只要在灵魂深处紧紧地控制住知识分子就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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