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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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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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身上。
  
  心中慌乱,却还是稳了声音开了口,“陛下莫不是一时情急,竟是连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了吧。”
  
  一句话,令全场都有了些许骚动。殿中的锦衣骑因为心中的犹疑和顾忌,几乎是本能地只有选择握紧了手中的刀剑,他们不是龙锦天,对于接下来那个人可能做出的任何决定,他们都只能选择服从。抵抗,或者缴械投降。全凭那人的一句话,一个决定而已。
  
  “太保的意思是,严曦刀下挟持着的,正是朕那已经死去的儿子,昔日的太子了?”
  
  太保闻声含笑点头,“正是如此。”
  
  龙锦天却是轻笑,声音中的嘲笑之意十分明显。“太保大人,你觉得那人若真是朕的炎儿,朕还会给你劫持他的机会么?”
  
  声音沉稳,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锦衣骑还是此时站在太保一边与之对峙着的士兵们,似乎都在此刻心中了然,再没了一丝犹疑。是啊,那个被皇上疼在心尖宠在心尖上的太子殿下,又怎会在这宫中如此轻易地被一名侍书挟持在手。
  
  太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的严曦,却见严曦一脸沉着淡定地看着自己。太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名少年,这个孩子自小便被自己收入手下,用心培养了多年,后来更是当作自己的心腹眼线下了计送进了宫中。然而此时听着龙锦天坚定的语气,对于眼前的这个少年,太保一直以来对他的信任却是在此刻第一次有了动摇。
  
  可是就算是错,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无法回头。
  
  “那么依皇上之意,这名无足轻重的侍卫就算是如今当场在这静虚殿里,在您的眼前‘再’死一回,也是无所谓的了?”
  
  说完便向严曦使了个眼色,严曦会意,手腕轻转,一抹殷红的血迹便顺着怀中那人雪白的脖颈上蔓延下去。
  
  “不必了。”
  
  殿上那人突然朗声开口,太保心头一喜,抬头看去,却见龙锦天已将一柄弓箭握在手中。身旁立即有士兵挡在自己身前,太保见龙锦天朝自己冷笑一声,却是拉满了箭弦,箭头转向了自己身侧的严曦那里。
  
  他要干什么!
  
  太保在心中低呼着,接着便听那人朗声道:“不劳太保大人之手了,朕亲自动手便可。”话音刚落,手中之箭便了挟雷霆千钧之势,厉啸破空,径直朝严曦身前射来。
  
  一瞬间,所有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待回过神来,太保眼前便只见得一滩血迹渐渐地在眼前放大。细看去,便见严曦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将刚刚怀中那人护在了身下。太保还来不及反应严曦此举的意义,便听闻殿内霎时喧嚣起来。
  
  龙锦天的那一箭已是彻底的断了锦衣骑们的顾虑,如今没了半分顾忌的锦衣骑们趁着太保一方失神的这个瞬间挥剑袭去,霎时间便在静虚殿内杀出了数道血河。
  
  一时间静虚殿内纷乱不堪,厮杀声震天。然而殿中一角,那汪血迹却在静静地扩散着。
  
  严曦费力地伸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然而唇边的血迹擦去,立即便有崭新的血液自口中涌了出来。严曦擦了几下,便泄气地放下了手去,任由自己的身子被那人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殿外又有了新的异动,传来了震天的声响。殿内众人朝殿外看去,均是一声惊呼。静虚殿外正手持利剑朝殿中赶来的,正是本应在涟城一战中逝世的太子殿下龙景炎和镇远大将军龙景麟二人!仅是这两个人以及身后的一众援兵的出现,殿内的形式便已在一瞬间逆转开来。
  
  而朝殿首望去,那个负手而立,与正赶来的太子遥遥相望的当朝皇帝自始自终便没有过一丝的慌乱与不堪。仿佛自始自终,一切便都在其掌握之中。
  
  静虚殿内情势扭转,太保一方的兵力锐减,不断地有逆军丧命在锦衣骑的刀剑之下。而殿中的这一角,亦生命在悄然流逝。
  
  “我说沈大侠,我这回救了你一命,可算是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啊。”
  
  沈彻闻言身子一震,满眼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人,说不出话来。却见那人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其实这一箭就算我不挡,以你沈大侠的功力照样能躲开,那个什么软骨散早就失了效力了。我真是多此一举,还把小命搭进去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严曦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费力地喘了口气,才用几乎不可察觉的声音叹了口气,“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这种本能反应啊……”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沈彻胸口之上。沈彻满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那个人,“你,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太子殿下?”
  
  闻言严曦轻笑,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渐渐的柔和了下去。严曦伸出手缓慢地抚上了沈彻的面庞,修长却冰冷的手指一路沿着眉,眼,蔓延下去,最后,停留在了那张棱角分明却又意外地异常柔软的唇上。
  
  “沈大侠,哪个是你,哪个不是你,我总还分的清。”
  
  沈彻闻言身子一僵,感受着手中那人体温的逐渐流逝,胸口处地疼着,就仿佛有一只大手骤然地将自己的心脏从胸口内剥离了出去,血淋淋地疼着。
  
  沈彻无能为力,只能固执地搂紧了怀中的身子。“我带你走,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严曦轻笑,一张嘴又有鲜血涌了出来,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尽全力地睁了一双眼,紧紧地将眼前这个人看在眼里。
  
  半晌,严曦笑了,却是朝眼前的人摇了摇头,“沈大侠……我这回,怕是真的要说话不算数了。沈大侠……”
  
  说着,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鲜血不住地自伤口处,自嘴角涌出,沈彻惶恐却又无助地搂紧了怀中的身子。也许是因为身体的痛楚,严曦紧紧地抓紧了沈彻的衣襟,用尽全力地喘着气,却仍旧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沈大侠你多保重,祝你有朝一日能够宏图大展问鼎江湖,严曦,这就不送了……”
  
  一句话说完,身子便重重地沉了下去,原本紧紧抓着沈彻衣襟的双手也颓然落下。
  
  在震天的杀戮声中,沈彻只是静静地瘫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怀中的人。半晌,却是笑了。伸手阖上了那人的双目,“我可不像你,我沈彻向来说话算话,说带你离开便一定做到,我们这就走。”与这人高大的身材不同,此时说出的话语竟是惊人的温柔,柔得仿佛情人间的呓语一般。
  
  说完,也不等怀中那人的回答。径自抱起了怀中的身子,向殿门外走去。
  
  殿内的厮杀还在继续,沈彻就这么抱着怀中的人穿过纷乱的修罗场。然而殿内挥刀的众人亦默契地没有对那个安静绝望的男人挥刀。在这杀虐四起的战场中,沈彻走过的地方,竟然自动的形成了一条道路,道路的另一端径直通向殿外灯火通明的世界。
  
  挥刀击退又一名敌人,龙景炎抬眼朝殿门口看去,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宽厚却萧瑟的背影,直到又一轮杀戮袭来,方才截断了龙景炎望去的双眸,重新敛了精神重新投入战斗中去。
  
  这一夜,几乎是血洗了宫殿的城墙。经过龙景炎和龙景麟带来的数批援军的一夜的战斗,太保这一次的逆反算是终于被彻底的镇压了下去。太保手下的逆军均战死在这场战斗中,无一人幸免。
  
  翌日清晨,龙景炎站在静虚殿的门口,轻眯着一双疲惫的眼,看到那随着朝阳的冉冉升起,经过一整夜鲜血浸染的朱红色宫墙,此刻竟是比往日更加肃穆,亦更加的耀眼。
  
  “炎儿……”
  
  龙景炎听到身后那个男人这样叫他,神色微动。然而经过这一整夜的厮杀,此刻竟是累得连回头的力气都没了。于是龙景炎并未回头看那人,只是轻声应了句:“父皇。”
  
  见龙景炎并未转过身来,龙锦天抬脚走到了景炎面前。挡住了已经有些灼眼的日光,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景炎的身子都笼罩了在他的阴影之下。
  
  龙景炎轻轻仰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龙锦天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的炎儿。
  
  与自己的狼狈疲态不同的是,眼前的龙锦天衣冠整齐,全然不似经历了一场逼宫浩劫的帝王。或许……这样才像一位真正的帝王吧。龙景炎这样想着,心头却又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阵疲惫。
  
  自己昨晚将龙锦天送回静虚殿后,便已有了离开的念头。是沈彻不放心,让自己先一步离开,他这才在宫外正巧遇到了向这边赶来的龙景麟一众人马。当时情况紧急,情急之下才暴露了正身,这才知道龙锦天已经知晓了太保逆反一事,紧急召集了龙景麟过来支援。
  
  原来自始自终,一切,都未逃过这个人的掌握。
  
  龙景炎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想问他,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易容成沈彻一事,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他早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昨晚在紫竹苑外,又是怎么回事!当然,想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可是龙景炎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也许会垂名千古的一代帝王,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一句话都问不出。
  
  几乎是猝不及防的,龙景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笑。只是,那笑里却是有着太多不可言说的苦涩。
  
  龙锦天将这一切都看在心里,想出声解释,却是无从开口。最后,只是开口几乎用了讨好的语气说了句:“炎儿,今天父皇就下旨把讣文收回来吧。”
  
  “不必了。”
  
  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是令龙锦天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炎儿……你要走了么。”不是疑问,更像挽留。
  
  龙景炎抬起头来,看进那人的眼里,“父皇,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昨晚被挟持的真的是我,那一箭你还会不会射。”
  
  龙锦天怔住,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龙景炎了然的点了点头,再一次深深地看了眼前这人一眼。
  
  许久,终于开口,“父皇多保重,炎儿就此别过。”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就这样,将苍白着脸色站在那里的龙锦天,还有那座浴血的宫殿远远地,永远地,抛在了身后。
  
  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变小,最后变得终不可见的时候,龙锦天本能地朝那人离去的方向伸出手去。然而,手掌中,却是空空如也,这个动作也许注定了只能是徒劳。
  
  在这一刻,在这天地间渐渐绽放出的漫天日光中,龙锦天知道,他的炎儿,终于,真的,离开他了。
  
  在这一刻,在玄国历史上写下辉煌一页的一代帝王龙锦天的双眸里,竟再没了一分昔日的傲然霸气,而是化作了一片寂寥和苍茫,久久,都不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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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
  
  风息镇的书塾,一屋子的小家伙都抬起头来,拿了一双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夫子。他们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夫子今天讲书,讲着讲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夫子……您不舒服吗?”
  
  萧诺只管看着眼前的诗句,听到孩子的问话才回过神来。连忙敛了心神打算继续讲下去,却听到已经有小家伙在下面小声提醒该下学了。萧诺抬起头朝窗外看了眼,回头看到一屋子一双双满是期待的大眼睛,只好挫败地笑了笑,开口道:“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
  
  话声刚落,几个淘气的小家伙已经匆忙朝自己鞠了一躬便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一阵哄闹,一屋子的孩子一转眼便都没了踪迹。原本还是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萧诺只管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双眼却是不离面前摊开的书页,不离那上面用毛笔工整的镌写的两个字。
  
  十年.
  
  若不是今天见了这句诗,萧诺还真的意识不到,这么一转眼已经离开皇宫,来到这个小镇定居生活了十年。
  
  十年,说长不长,却也可以算是小半辈子了。
  
  萧诺看着窗外的夕阳。“残阳似血”,萧诺忽然就想到了这几个字。其实自己离开的那天正是清晨,然而那一日的晨光,却比那一次似血般的夕阳都要来得更血腥,更震撼,更铭心刻骨。
  
  就是在那滴血般的晨光中,他离开了那个人。
  
  不思量,自难忘么……
  
  萧诺在心中轻轻地问自己,然而许久,都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然而萧诺此刻知道的是,他现在回想着那个男人,却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似乎曾经的那些爱与恨,那些欢喜和悲伤都隔了一层膜,看不真切,亦觉得不够真实。
  
  可能,如今的自己真的是放下了吧。
  
  萧诺心中这样想着,然而与此同时却不停的有个相反的声音执着地响着盘旋着。
  
  萧诺微笑着摇了摇头,企图摆脱那令自己心绪混乱的声音。然后站起了身,将书本收拾好,向外面走去。
  
  然而走出书塾的大门,却听闻镇子中一片嘈杂混乱。不知怎的,萧诺心头掠过一股不安。眼疾手快,萧诺连忙拦住了身边匆忙走过的邻居楚老大。
  
  “楚老大,出了什么事?”
  
  那被萧诺拦住的男子见来人是萧诺也不恼,反是有几分兴奋的开口道:“萧诺你还不知道?皇帝驾崩啦!”
  
  手中的书本应声落下,萧诺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你,你再说一遍。”
  
  楚老大有些被萧诺吓到,收敛了神色又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说皇帝驾崩了,传位给了八皇子。末了还说萧诺要是不信可以去衙门口看一看,讣文今天早上刚贴上。
  
  天子……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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