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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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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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景炎看着路边的枯枝衰草,还有紫竹苑些许凋敝的墙壁,觉得这个冬天在这里竟越发的寒冷起来。
  龙景炎迈进紫竹苑的大门,整个人却站在那里,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只见院中,楚昭仪怀里以抱着婴孩的动作抱着一团裹好的被子,穿戴整齐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边抱着那团被子,楚昭仪一边伸手轻轻地拍着。仿佛在哄婴孩入睡一般。景炎看在眼里,只觉心头一揪。却听那边楚昭仪轻声对怀中的“婴孩”说着:“炎儿要乖乖的,一会你父皇来了,不要哭不要闹啊,你父皇难得才来看我们母子俩一次,炎儿可要好好表现啊。”
  景炎站在那里,一时间只觉仿佛有千万般情绪哽入喉头,连呼吸都压抑得难受起来。然而下一刻,自己的手却倏然被人握住。惊讶地抬头,却见龙锦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
  龙锦天看着自己,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龙景炎不再言语,转过头去看向院中的那个女人。但见楚昭仪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有些惊慌失措,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孩”,颤抖着声音说:“炎儿不要哭,不要哭,你父皇马上就要来了,不要把他气走了。”
  这样哄了半晌,楚昭仪一双眼却倏然变得疯狂了起来,伸出手掐住了怀中的被子。一边收紧手指,一边在嘴里碎碎的念着:“告诉你别哭了,你为什么还哭!把你父皇哭走了你就安心了是不是!”
  这幅景象落在景炎眼中,却使他一张小脸都苍白了下去,握着那人的手不禁便紧了几分。似乎察觉到了身侧人的不安,龙锦天未言语,而是弯腰将景炎抱起,转身将其带离了紫竹苑。
  在出了院门的一刻,景炎却清晰地听到了院中,楚昭仪那声带着哭腔的“炎儿”。
  抱着景炎不知走了多久,龙锦天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随即便听到那人轻声说:“父皇。”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小心。
  “炎儿什么事?”
  “父皇,让母妃搬出来好不好?那个地方……冬天好冷,母妃身体又不好。”
  被龙锦天抱着继续向前走了半晌,景炎才听到那人答了句:“好。”景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新年未过,长居冷宫六年多的楚昭仪却被龙锦天下令搬出,被安置在了一处名为静怡宫的宫殿中,平时的吃穿用度开始按照昭仪的品级标准执行。这一举动着实令宫中众人吃了一惊,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猜到这一切,只是因为玄国太子的一句话。
  楚昭仪搬到静怡宫后,病情却越发的见了好转,发病的频率越发的减少了,渐渐的竟已如同正常人一般。然而龙锦天还是特意吩咐了龙景炎依旧住在景阳宫中。而龙景炎平时也只是在年节时分才到静怡宫去请安,母子俩平时竟是甚少走动。
  这一年,不过是新年刚过,宫中便发生了件不大不小却是极其受众人关注的事。
  新年刚过的这一夜,玄国皇宫景阳宫中,由于一名宫女换灯油时不小心,导致景阳宫的太子寝殿走水。
  太子殿下的寝殿着火,纵使火势不大很快便被控制住,却还是惊动了整个皇宫。
  当龙锦天闻讯匆忙赶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被控制住。龙景炎也早已被人救出,此时正包裹着被子坐在院中的长椅上。身旁簇拥着一群太监宫女还有赶来的太医。
  “太子怎么样?”龙锦天厉声问道。
  龙锦天来到龙景炎身边,只见景炎小小的身子都紧紧地包裹在棉被之中,露出的一张小脸异常苍白。看起来似乎没有被伤到,只是那一双大眼睛此时失神地看着火势未去的寝殿。
  “回皇上,由于救助及时,太子殿下并未受伤。可能是受了些许惊吓,微臣开几个方子太子殿下按时服了便无大碍了。”一旁的太医看龙锦天阴戾的脸色,连忙跪倒一口气将太子的状况说明了。
  闻言,龙锦天脸色稍缓。挥手令太医下去开方子去了。转过头低下身去,却见景炎此时依旧怔怔地望着远处的火光出神。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头上,一张小脸在时明时暗的火光映衬下,显得越发的可怜。
  “炎儿?”
  闻言,正在出神的龙景炎却是一个激灵,猛然看向身旁的人。龙锦天见状伸手将景炎抱在怀里,龙锦天此时才感觉到景炎小小的身体竟在一直颤抖。
  “炎儿可是吓着了?”
  景炎并未出声,只是垂首摇了摇头。便抿唇不再言语。龙锦天见他这副样子,抬头看了眼远处已经将要熄灭的火势,一双眸子了然了几分。回首在景炎额头印下一吻,然后抱着他朝静虚殿走去。
  当晚,由于景阳宫走水宫殿受损,龙景炎被安排住在静虚殿的偏殿中。
  “炎儿,自己睡没问题吗?”龙锦天将床上那人身上的被子盖好,轻声问道。
  “父皇,儿臣没事。”躺在床上的景炎脆声答道。脸色已经缓和过来,有了几分血色。龙锦天这才点了点头。拍了拍景炎的脸颊,转身离去。
  龙锦天离去之后,静虚殿偏殿中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偶尔有轻风拂过,殿中烛影轻摇。躺在床上的龙景炎睁着一双眼,久久地望着殿中的那一抹抹摇曳着的烛火。良久,忽然高声唤人。
  闻声赶来的当值太监和一直守在门外的沈彻一齐赶来,却见床上的龙景炎身着着一身白色里衣坐起身来,看着他们,神色些许惊慌。
  “殿下,有何吩咐?”
  “将殿中烛火全熄了。”
  只听那人淡淡道。按宫中规矩,宫中各寝殿的灯火都是彻夜长明的。当值的小太监仿佛不解,疑惑地抬头,却见那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说道:“本宫的话没听清么?”小太监连忙称是,一溜小跑过去将寝殿内的烛火尽数灭了。然后才躬身离开。
  沈彻看了眼床上那人,确定没有别的吩咐了,便也沉默地离去。
  寝殿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万籁无声,窗外高挂的明月在地上投下一抹孤影,却衬得殿中万物更加的幽暗鬼魅。黑暗中的宫殿,高大雄伟金碧辉煌,然而确切地说,却是有那么些许阴森可怖。
  龙景炎并未躺下入睡,而是呆坐在床上,半晌,朝着外殿的方向出声:“沈彻!”
  话音刚落,只见殿中人影一晃而过,下一刻便见沈彻已经立于面前。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仿佛是犹豫了下,才见床上那人低声道:“沈彻,今夜就在殿内守着吧。”
  “是,殿下。”说完,便转身要到靠近窗子的地方站定。却听身后那人出声叫住自己:“沈彻!”沈彻依言回头,却见那人试探般问道:“你就守在这吧,不用走到那边了。”
  沈彻一怔,随即恭敬应了。那人重新躺下,盖好被子。片刻后,只见那人呼吸绵长起来,似乎已经睡了。
  然而这一夜,那人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浓长的睫毛一直不安地轻颤着。到了三更时分,竟是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身体轻颤似乎在尽力挣扎着。
  “殿下,殿下……”沈彻轻声叫着,却听那人并无反应,轻拍了景炎颤抖的肩膀。那人一个激灵,猛然惊醒。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沈彻。
  “殿下,您睡魇着了。”然而那人却仿佛没听到沈彻这番话一般,依旧定定地看着沈彻。
  “殿下?”
  闻言,龙景炎才恍若醒转过来,看向沈彻的一双眼也有了焦点。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一般,景炎叹道:“是你啊……”
  景炎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刚刚的自己多怕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那场令人恐惧的烈火之中。那场燃尽自己的生命,给予了自己至极的痛苦的那场烈火。
  景炎本以为自己对生死已经看得十分淡然了,可是,死亡真正降临前的那一刻,那种无以复加的恐惧,景炎竟是都不敢去回想。
  景炎疲惫地闭上眼再不言语。看上去,仿佛重新睡了过去。只是守在一旁的沈彻却知道,直到天明,那人都一直清醒着再未睡去。
  沈彻以为龙景炎不过是当天受了惊吓才会这样,谁知之后一连数日,自己每晚都被那人下令守在床畔。而那人的睡眠情况也一直令人堪忧,经常一整夜睁着眼睛,偶尔疲倦地睡过去也很快被惊醒。沈彻想去传太医来诊治,却被景炎下令制止。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而龙锦天那边,第二天来看景炎时,见龙景炎已然一副安然自若乖巧有礼的样子,便当时安下心来。正巧当时不断有密报上传西南涟王私自养兵一事,便未再分了心思照料龙景炎这边。
  直到半月后龙景炎在太傅院上课时昏倒,龙锦天才从太医那里得知景炎那日受惊,竟是一直未好。当下罚了负责照顾太子的一众下人和太医。
  纵使是昏迷,龙景炎也不过几个时辰后便醒转过来。景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龙锦天寝殿的龙床上。窗外,已是入夜时分。
  “炎儿,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看着眼前龙锦天那张放大了的俊脸,景炎摇了摇头。龙锦天将景炎扶起抱在怀里,转身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药碗。看着盛满黑色药汁的药碗,龙景炎的一张小脸不禁未皱。龙锦天看在眼里,在那人脸颊落下一吻,轻声哄道:“炎儿听话,这药得趁热喝了。”
  “父皇,孩儿没病。”
  闻言,龙锦天不由得提高了音量:“看你这一张脸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打算瞒父皇到几时?”
  龙景炎抬头怔怔地看着龙锦天,仿佛在确认什么一般。龙锦天只当是自己刚刚的语气重了些,柔了声音:“炎儿乖,把药喝了。”
  怀中人再不推脱,低下头就着龙锦天的手乖乖地将一碗药汁尽数喝光。可能是药汁实在是太苦,将药汁喝完,龙景炎的那张小嘴便抿得紧紧的。
  这副样子龙锦天看了,不禁轻笑,从宫女递上的食盘中拿了颗蜜饯塞到了景炎嘴里。龙景炎低头嚼着,十分听话乖巧的样子。
  “炎儿,今晚父皇和你一起睡可好?”
  闻言,龙景炎惊讶地抬头,却见那人一脸认真的神情,不禁心下为难。若自己真是个六岁的孩童,同他一起睡倒也没什么不可。若自己与这个男人真是父子的关系,也没有什么不妥。可关键是,他这幅小小的身体里装着的可是一个二十岁的成年男人的灵魂。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诡异。
  正为难间,却听那人道:“怎么,炎儿不愿意么?”
  景炎心中不住暗叹,你这么问了,谁还能真说不愿意么。只好口中答道:“儿臣愿意。”
  景炎的这声回答仿佛令那人很是满意,龙锦天当即捏了捏龙景炎的脸颊,脱了外袍躺到了床上,顺势将景炎搂在了怀里。
  “睡吧,炎儿。父皇在这里,不要怕。”
  龙景炎此时的脸颊正抵着龙锦天结实的胸膛,身子不禁僵硬着放松不下来。心中不住地对自己催眠,龙锦天是父亲,是父亲,我龙景炎现在才六岁,才六岁……
  不知是不是药汁起了作用,龙景炎这夜虽然觉得很别扭却也很快地睡着了。
  察觉到怀中人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松软了下去,呼吸也越渐绵长。黑暗中的龙锦天轻轻地勾起了嘴角。一双霎时睁开的眼眸中,竟是一片清明没有半分睡意。
  龙锦天低头看去,只见熟睡着的龙景炎此时正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肉呼呼的小手十分用力的样子。不禁了然轻笑,收买一个孩子,倒也并非难事。
  这样想着,嘴角那抹笑意便更深了几分,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邪魅异常。
  第二天一早,龙锦天最先醒来。在醒转之际,只觉怀中温温软软,心下疑惑。睁开眼,看清怀中的东西,不禁轻笑。怀中的龙景炎此时正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
  龙锦天低头看着怀中,睡梦中的景炎把小脸取暖似的贴在自己胸前,龙锦天忽然觉得每天早上都这样醒来,感觉似乎也不错。
  然而当片刻后,龙景炎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龙锦天结实的胸膛,再一抬头,看到龙锦天正含笑注视着自己的一张英气的俊脸时,龙景炎白嫩的小脸颊霎时就红了起来。下一刻发现自己竟然还窝在那人的怀里,便连忙坐起了身。
  龙景炎这幅窘样此时全看在了龙锦天的眼里。景炎坐在那里,看着龙锦天此时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颇为不自然地说了声:“父皇,早。”
  一句话,却使龙锦天一愣。对于龙锦天来说,与自己的儿子早上一同醒来的经历亦是头一遭。龙景炎的这一声清清脆脆的“父皇”当即令龙锦天心情大好。大手一揽,将景炎重新拽进了怀里。
  抱着景炎小小的身子,龙锦天不禁在心中暗叹,原来小孩子竟是这样的好玩。不觉中,自己竟错失了太多的乐趣。感觉着景炎肉肉软软的身子,龙锦天又觉得以前抱景轩他们的时候似乎手感也没这么好。
  而此时的景炎,被龙锦天紧紧地搂在怀里,无语问苍天。
  由于景阳宫寝殿受损,休整起来又得将近一个月的功夫。所以龙锦天当下发话,景阳宫休整彻底之前,太子暂住静虚殿。
  不知是不是太医开的方子的作用,还是身边有个人睡得踏实些。景炎在静虚殿睡的这些日子竟一直睡得安稳一觉到天亮。
  一个月后,景阳宫休整好,而龙锦天龙景炎这对父子俩竟都未再提搬回去住的事情。于是,之后的几年里,景阳宫便一直闲置了下来。
  按宫中规矩,宫中皇子年满十岁之时方可上朝旁听学习朝政之事。纵使是天资聪慧卓人的六皇子龙景轩,都是在年满十岁之时才得以批准上朝。龙景炎虽贵为太子,但当龙景炎八岁那年出现在朝堂之上时,还是令殿中众人大吃一惊。
  永乐二十年间的这天,玄国太子龙景炎年仅八岁便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众人对皇帝龙锦天的此举归结为对太子的过分溺爱。然而无论如何,当天龙景炎一袭明黄色刺四条盘龙的朝服出现在殿中右上首处,年仅八岁却眉宇淡定举手投足间全然是皇家的气度,令众人投去的目光中除了惊讶外还有些许的赞叹。
  两年的时间,令景炎一张小脸出脱得更加灵秀精致,然而站在朝堂之上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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