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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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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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太快,我完全不能理清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他手里,有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他只要下定决心抵抗姨父,突厥和龟兹会毫不犹豫地与他结盟,西北各国无不纷纷响应。可是你!你孤身入京,若他公然反抗,姨父就能以叛国罪诛九族之名,冠冕堂皇地先杀了你!你总以为你能顾全所有人,你总以为,你就算入了京也不代表他就会有危险。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顾全所有人,单单伤了他一个!”

我被她摇得头昏目眩,可此时稍稍清醒了一些,顿时觉得浑身冰凉。确实,我以为能顾全所有人,我以为只要保护好自己,他就可以平安……

“我去阻止……我去阻止他!”

“太晚了!”刘浣绝望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下来,“他已经被押回来了。他甚至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就被他们戴上手铐脚链,游行一般地押回来了!”她说完,转身就跑掉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恍惚。父皇几次三番交代,绝不可返回赤京,父皇的绝笔书上写,霍勇将他视为心腹大患……我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手和脚的感觉在逐渐抽离。

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李纯,最后的希望。

李纯已经入主养生殿,羽林军在殿外巡逻。这次回来,我竟然没看到秦尧。以往皇宫的守卫,向来是由他负责的。羽林军照样拦住了我,我冲养生殿内喊,“哥哥,我是小六,求你见我!”

“公主,您再不走,末将几人就要不客气了!”羽林军开始推搡我,我仍然回头哭喊着,“哥哥,求求你,求求你见我!”

终于,宫门缓缓打开,一身缟素的李纯走了出来。他脸上满是憔悴,深深地看我一眼,喝道,“放开她。”

“皇上……”

“朕还是不是皇帝!”他吼了一声,羽林军终于退开了。

我匆匆忙忙地奔上石阶,扑进他的怀里,“我以为你也不认我了,我以为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小六。”他叹息般地拍着我的背,“哥哥是没脸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烟这里要停电,各种悲剧,但我尽力。

明天,如果能更,估计也比较晚,大家可以不等,摸。

相见

李纯把宫门掩上,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满是苦涩,身形消瘦。

偌大的宫殿,居然空无一人。皇帝是孤家寡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小六,这阵子,我总是忆起儿时。”

如果不长大,就没有诸多的烦恼,如果不生在帝王之家,我们不会连享有一份亲情,连兄妹相见,都像是在做困兽之斗。李纯的个性向来懦弱,父皇生前就说,他并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选。反观那步步紧逼的霍羽,自小纵横沙场,却很有霸气和手段。

“哥哥,明珠姐姐……”

他不待我说完,就用手按住头,“砰砰”地直把头往门上撞。我连忙冲过去拉住他,用力地把他抱进怀里。他在我怀里默默地流泪,伸手环住我的腰。我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无助。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苦。因为太子,皇帝,本来就不是他要当的。父皇在的时候,尚能保他安稳,如今父皇和母后双双撒手人寰,他无措得就像是个孩子。

“小六,我没有用,我保护不了你们任何人。他们只是需要我当这个皇帝而已。”他哭着说。

“哥哥,我懂,你别自责。”

“自父皇去后至今,他们不让发丧,不封馆。我知道舅舅想要干什么。但整个皇宫都被他们的人控制住,连朝堂之上,都没有人敢反对他们。谢太傅在家养病,秦奘尚在狱中,连秦尧都被他们解职了。我不知道找谁,我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哥哥……”我内心酸涩,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他终究还是被押来了。我对不起你,小六。”

“现在说别的都没用。哥哥,有两件事请你一定要帮帮我。第一,王明珠有孕在身,情绪又很不稳定。你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父皇的长孙,留着王家和李家的血,请一定要保住。第二,我……能不能见一见李悠?”

李纯站起来,擦干眼泪看着我,紧紧地锁着眉头。

我拉他的手,“我知道有很多的困难,但我一定要确保他平安。求求你了。”我要朝着他跪下,他迅速地伸手托住我的肘,“小六,无需如此,哥哥答应你就是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防着霓裳。她现在和霍羽他们沆瀣一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谢谢哥哥。”我们双手紧握,好像借由彼此的温度,才能战胜满心的凄凉。

我不知李悠到京的时间,只能在煎熬中等待着。我也深知李纯所能动用的力量很有限,能不能让我见李悠,还未可知。谢明岚依旧每天来看我,有时带来东城的小吃,有时只谈论儿时的趣事。于他而言,整个赤京乃至朝堂的局势似乎依然如我离开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眼角的疲惫越来越重,好像面上那些轻松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这一天夜里,我辗转难眠,正在酝酿睡意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摸索了进来。我吓得要叫,他却伸手捂住我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白龙?”

“快起床穿衣服,我带你去见陇西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敢多问,迅速地穿上衣服,盖上和他一样的宽帽披风,尾随着他出了东明殿。一路上,我们都不敢说话,小心地避着巡逻的羽林军。我的心怦怦地乱跳,因为空气里的闷热,而出了一身的汗。

这是个很隐蔽的地下牢房。谢明岚带我往下走的时候,守卫的那几个羽林军装作没看见我们。他一边牵着我的手,一边举着火把,不时地回过头来说,“小心脚下。”

这个地牢不知弃置不用多久,台阶和岩壁上都爬满了苔藓,一股阴霉之气。

我们踏上平地的时候,几个羽林军模样的人过来,躬身道,“谢大人请尽快,卑职们都是提着脑袋在办事。”说完之后,就沿着石阶上去了。

谢明岚把火把递给我,取下挂在墙上的钥匙环,指了指其中一枚,“我帮你们守着入口,皇上正拖着霍勇他们,但是要尽快,如果被发现了,全部人都得死。这里只关着他一个,那条路尽头的左手边。”

我迅速地点点头,他也沿着石阶上去了。

这里变得很安静。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和呼呼的阴风。我用火把照了照那条狭窄漆黑的路,慢慢地走过去。

尽头左手边的牢房。

我站在牢房之外,用火把往里面照了照。空荡荡的牢房,只一面壁上有一支火把照明。角落的草垛上躺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因为太黑,又离得有些远,我什么都看不清,马上拿着钥匙去开锁。锁链噼里啪啦地响,里面那个人用微弱的声音说,“别白费功夫了,我不会把兵权交出来的。”

我打开门走进去,一点一点地靠近他。

直到走近了,才发现他满身的血污,囚服都破了,露出里面伤口结痂的皮肉。他面朝着墙躺着,头发全都披散下来,乱糟糟的,就像个乞丐。脚踝上的锁链把皮都磨破了,一道一道的红印子。

我不敢开口叫他,就只是捂着嘴流眼泪。那样的一个人,变成今天的样子,全都是我害的。

他大概察觉到不对,缓缓地转过身来,冷静淡然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暖暖?”他迅速坐起来,我丢了火把扑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打他,“你这个笨蛋!大笨蛋!”

“你应该高兴。”他紧紧地抱着我,用下巴上长出的胡子扎我,“因为笨蛋,不止你一个。”

他脸上都是灰,弄得异常狼狈,下巴上也长出了青青的胡渣。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他来。可是那双眼睛,纵然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依然冷静从容,好像生死都已置之度外。

“他们打你了?”我心疼地摸他的脸,凑过去吻他干裂的嘴唇。他轻轻地避开我,捏着我的下巴,“你要把我的小葡萄和小柚子饿死?看看,下巴都变尖了。”

我一惊,张嘴要说话,他却把我按进怀里,轻柔地说,“嘘,我都知道了。”

我大声地哭,“对不起,我一心想着他们,没有顾忌到你,对不起……我没想到霍勇还是抓了你。我……”

他点住我的嘴唇,淡淡一笑,“我如果能期待,你是霍勇的对手,那么我就真的是笨蛋了。你得承认,我比你聪明。”

我紧紧地抱着他,埋在他的肩窝里,“悠,你要活下去,我不许你有事。”

“暖暖,我不会有事的。若没有这把握,我便不会只身来京城。现在,不过吃些皮肉之苦而已。”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然后说,“此地不宜久留,我长话短说,你要认真听好。”

“恩。”

“你跟皇上说,唯今之计,若不想受制于人,只有先发制人。但牵制并不是反击,反击的时候还没有到。王家虽然在朝中势单力薄,但因为原太子妃的关系,王悦大人必定站在皇上这一边。秦奘大人发于布衣,是平民出身的官吏代表,他若与门生广布的谢太傅联手,朝堂之上还能保住一席之地,皇上便有可以依靠的力量。其它的,便延续先皇的部署,全部按兵不动。”

我努力记,集中所有的心念把他说的话都记住,“可是皇上现在被霍勇控制着,秦大人又……”

“所以,这中间有一个人起到关键的作用。”

“你是说谢明岚?”

他点头,“谢明岚身份特殊。因为谢家的门楣,他不受制于霍党,而同时工部不属于要害部门,他的行动会相对自由一些。”

“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他叹息一声,用手摩挲着我的脸,眸中似有百般眷恋,“暖暖,我不畏千军万马,不畏豺狼虎豹,独独就怕一个谢明岚。”

“恩?”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轻轻推我,“快走吧,不要冒险再来。”

我起身,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他,他摆了摆手,催我快走。

“你自己小心。”我哽咽地说。

“暖暖,不要再哭。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是被我知道你虐待我的……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你算账。”

我捡起火把,走出牢房上好了锁。他依然坐在角落里,看着我的方向,嘴唇轻启,没有发出声,却字字清晰,“保重,我爱你们。”

我咬牙点了点头,狠下心,转身离开了牢房。

刚挂好钥匙,谢明岚就从石阶上匆匆地走下来。他什么都没说,拿走我手中熄灭的火把,自墙上取了火,拉着我就往上走。到了地面之后,羽林军纷纷地下去,看守入口的羽林军向他点头示意,我们快速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去看,茫茫的夜色就像未知的前路一样。

冰释

冰释

空气沉闷,心口处好像压着一块大石。我一时气血不畅,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谢明岚把我扶到湖边。

宫中举丧,皆缟素,不能掌红烛灯火。碧澄湖水只借着幽静的月光,漾起一层层的水波。好像此刻,湖边人的心绪。

谢明岚递手帕给我,我轻轻地推开,直视着他的眼睛。七八月里的玉兰桂子,平静地抖落了满枝的芳华。为香远,也更溢清。

“小白龙,其实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望着湖中的倒影,径自说。

他敛衽坐在我旁边,此时倒是不避讳什么君臣,“我一直对你不好。对于这点,我很惭愧。”

“雪衣来找过我了,你收了她?”

他平静地望着偌大天宫中的月盘,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盾牌是寂寞,他的矛同样也是寂寞。这个男人,从小到大,我总以为自己是跟在他后面的,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白龙,是小藏龙。

“悠说,解救皇上的关键,是你。”

他终于把目光移向我,微笑,“陇西王高抬,我没有那么厉害。”

“谢太傅没有病,是不是?我父皇仰仗他如同左膀右臂,父皇驾崩,他却开始称病不出,你们有部署,是不是?”我不禁凑近了他问。

他有点惊愣于我的突然靠近,目光由平静转为汹涌,然后又柔和下来,叹道,“葡萄,这场战,你打不了。”

我吸了吸鼻子,慢慢地坐回来,“我知道。我只要尽力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了。小白龙,从一个女孩,到远嫁的公主,从远嫁的公主,到他的王妃,再到如今沦为人质,身陷囹圄。每个人,都要从不知到知,从不会到会。但是,和你一样,我从不后悔。这天底下没有什么命数,有的只是自己的选择。而选择,是由自己的个性使然。”

他看着我,眼中有一种几转经年的光辉。我似乎在他的眸光中老去,哪怕历经劫难,哪怕沧海桑田,好像阖眼的时候,仍是那微涩的青梅在我的蓬勃之年等着我,从未走远。

“回去吧公主,臣会找时间与皇上谈谈。”他站起来,俯身把我的帽子拉好,又仔细地在我的颈上打了结,笑道,“你说的对,选择,是个性使然。所以臣依然选择沉默。”

我气鼓鼓的,这个人,居然还没被绕晕?

“臣送你回宫。”他又变得有礼了。

后来,我一夜都在冥想。意识空灵灵地飘在某个地方,并没有涉及到具体的事物。但那也不是单纯的发呆,至少在天明的时候,我好受些了,并终于睡了过去。

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有女人的硝烟。

我不知道谢明岚和李纯使了什么法子,又或者不仅仅是他们在暗中使力,总之东明殿宫女给我传递的消息就是,霍勇终于松了口,不再逼着李纯娶刘浣,也不再软禁王明珠。王明珠暂时先住回原先的太子宫,因为她是待产的孕妇,所以我时常去看她。

我和她同病相怜,能活动的范围只有那么两个,因此大有冰释前嫌,好好相处的趋势。

来来去去几次,她就看出了我身子的端倪,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可总是强迫着我跟她一起吃东西。今天是营养的瓜果,明天是肥满的海鱼。我常被鱼腥味刺激到吐,她怕徒增事端,最后才放弃了。

这一日,我们正在太子宫内斗嘴闲聊,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往这里走来。

刘浣和霓裳当头,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

皇宫中的人,总是最识时务的。一个是最得势的公主,一个是未来的皇后,换我是宫人,也赶紧巴结着点。

王明珠塞下一颗酸梅,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没打算去迎。

她还有身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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