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鳄鱼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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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鳄鱼战争-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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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封体系不利于富国强兵,得到封地的卿大夫势力坐大对国家和君权更是危害无穷,所以我们致力于强化君权。我们法家的思想正好能实现这一点,我们法家强调,不给大家族留面子,撤掉大家族的封地改为县,招募职业官僚去直接管理县区地面,再通过立法,依靠各种法令以赏罚考核手段控制这些职业官僚,国君就可以万事无忧了。我们因为在这一点上强调法,所以被叫做法家。但根本是为了强化君权,君权强大了,国家就强悍了。用我的话说,“明君使其臣并进辐凑”,就是要使群臣跟着国君转,好比车辐凑集于毂上一起运转;
  潇:儒家也是维护君权的,为什么他们不吃香。
  害:唉他们啊,只会喷唾沫,拿不出具体办法。
  潇:你们有什么办法?
  害:刚才不是说了吗?首先是把大家族自有的封邑土地统统都收上去,变成县,断了这些世袭大家族的经济命脉——李悝在魏国、吴起在楚国都是这么做的,我和秦国商鞅也在这么干——就这一点,儒家人就死活想不出来。大家族没了封地,全玩不转了,越来越惨,越来越没权了。破落的破落,瓦解的瓦解,上一代可能还是官,下一代就是布衣了。
  潇:权都哪去了?
  害:都被国君抓上去了。国君抓了他们的地,又抓了他们的权,比春秋时代权力大多了,事也多了,忙得不可开交,于是雇人帮他忙,官僚队伍就形成了。
  潇:好的。你们上级领导是谁?
  害(有点儿吃惊):你找他没事儿吧?我们领导就是韩昭侯啊。
  潇:没事儿,我就问问。这么大的官僚队伍,你们领导一人怎么控制它?
  害:官僚们都是直接招聘来的,不搞任人唯亲,也就不容易拉帮结派,所以好控制。他也没有世袭,就避免势力坐大,也好控制。而且我们法家还教会国君一个用来监察臣子的一个秘密武器——“术”。
  潇:什么意思?假如让您用一句话概括一下“术”,您怎么说。
  害: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
  潇:我们不懂古文。
  害:其实就是君主监察、考核臣下的办法。国君最好隐密着,不露声色,表面上装作不听、不看、不知,让下边人捉摸不透。其实可以听到一切、看到一切、知道一切。总之,我们法家就是要强化君权。君权强了,国家才强。
  潇:那你们国君用“术”来强化君权,用的如何?
  害:列国没有比得上他的了。
  潇:您能不能举个例子。
  害:有一次,我们领导韩昭侯把自己的长指甲剪下,佯作丢失,到处寻找,而且求之甚急。左右大臣纷纷帮忙找,有的大臣干脆剪下自己的指甲献上,说是找到了国君的指甲。韩昭侯以此判断臣下是否忠诚老实。这就是“术”,是君王想些鬼点子,考察官员是否奉公守法的。
  潇:你们领导眼睛还真是贼亮啊!下一个例子还有吗?
  害:还有一次他洗澡,不知道哪个恐怖分子干的,洗澡水里突然冒出一个石子儿,硌得我们领导屁股生疼。我们领导心生一计,把烧洗澡水的撤喽,问撤了以后谁能接班。有人就大喊,我能接班。韩昭侯一看,抓他正点,一审果然是他扔的石头。这就是术。我申不害最强调术了。而且,官员之间不许串通,我们号召“治不逾官、虽知弗言”,自己干自己的事,不要互相掺和。
  潇: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这便于国君直线领导,是吗?
  害:呵呵。我给你举个例子。有一次他喝醉了,穿着衣裳就睡着了,他旁边一个管帽子的服务生,怕他着凉,给他加盖了件衣服。一觉醒来,我们领导看见身上多了件衣服,就十分不高兴,然后揪出这个服务生,把他杀了。
  潇:啊?
  害(作出鄙夷的样子):你不懂了。这个人犯的是“侵官”的罪。他的职责是管帽子,就不能动衣服,动了就犯法。知道吗?每个人都应该按照工作说明书办事。不是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不能干,以防官儿们之间结党营私。否则,一个君主怎么控制得住这么多人!
  潇:这么说,法家就是帮着君王整他的大臣,不让他们犯上作乱了。
  害:你这说得太狭隘了,我们法家除了用术,更要激励臣子好好干活,我们叫这“循名责实”。
  潇:什么意思。
  害:就是定目标、作考核的意思。当国君的,首先选聘来职业官僚,再看看这人称职吗,言行一致吗,业绩干的怎么样,然后该提拔的提拔,该奖赏的奖赏,该除掉的除掉。我们管这个叫“循名责实”。我们就是刑名英雄。
  潇:请举个例子。
  害:有一次,我们领导韩昭侯有条裤子破了,让仆人去给收起来。仆人说,您这么小气,一条破裤子,就赏给我们算了,还自已留着啊。我们领导说,只是因为我裤子多,就把裤子给你,对你是没有激励意义的。你必须立了功才有裤子奖给你。
  潇:这说明你们领导伟大在哪里。
  害:说明他懂得按劳分配,而不是按需分配。谁有业绩给谁奖励。
  潇:那以您的业绩,待遇不错吧,俸禄怎么样?
  害:俸禄啊,主要是拿粮食,一年多少石,多少斗,多少钟。象我这个级别,一年万钟一年。另外我还拿黄金。但是我不能拿土地,这是职业官僚最不同于从前卿大夫的地方,也是我们法家变革中最有革命意义的地方。还有,上边工资这段你给删了啊,记着啊不能发出去。
  潇:好的。商鞅也在秦国变法呢吗,怎么样?
  害:这我不发表议论。
  潇:他比您怎么样?
  害:他还是很努力的嘛。不过他运气比我好。
  潇:怎么好?
  害:秦国那儿,地处偏僻,分封制度不流行,有封邑有势力的卿大夫家族少。商鞅说变法,就都听他的。我这儿不行,改革阻力很大,这儿的大家族,年头长,势力大,自有封邑,又占了不少政府席位,我拧不动他们,改革触及的深度不够。这段儿你也删了去。
  好好。潇水说完,又就刚才采访申不害的话题,走访了一百五十年前的老子和孔子,征求他俩的看法。潇水还没播完申不害同志的录音,老子就先大摇其头,断言说:“法令越多,盗贼也越多!法家那路是根本行不通的!你越管,下面越反弹的厉害。管官僚也好,管民众也好,都是这样。最好是像我什么都不要管。你越管,天下越要乱。”
  孔子(下简称孔)也附和:“依我看,很简单,你只要劝善,下边人就都跟着善了。子为政,焉用杀?”
  潇水:“请您讲大白话,我们现在都不懂古文了。”
  孔:我是说,权术、法令、刑罚什么的,都不行。为政必须以德,多讲德,多仁义劝善,多做思想教育工作,而不要整天挥舞什么奖惩考核。
  潇:可是,如果没有奖惩制裁和约束,就想让人不贪污腐化,这也太苛求人类的天性了吧。
  孔:胡说八道。用奖惩,这是法家人的卑鄙粗野。你要讲礼劝善,下边人就都跟着一起善了。要靠赏罚?嘁!that’s a shame!是人格侮辱啊!
  老:但我在这一点上同意法家。你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圣人,一国能有几个圣人善人?
  潇:所以要有制裁。
  老:不对。制裁却不是好药。这病的病根儿啊,都是你们嗜欲,罪莫大于可欲,你们一嗜欲,就违法乱纪。
  孔:病根我看在于不仁,特别是小人,他一穷,就更要斯滥。假如都是君子的话,那就全好了,全没问题了。所以,使劲让人多当君子吧。
  老:不对。应该去掉所有可嗜之欲。我看都是发展经济把事情给搞坏的,还是回到小国寡民好。谁也别想占谁便宜。
  孔:不对。应该增加君子的密度,让小人无地可容。
  老:不对。应该绝圣弃志。人聪明了,奸巧就出来了。
  两个老头儿撅着胡子互相吵起来了。这样吵吵闹闹地,各执一词,潇水见状无奈,只好抱着录音机,偷着开溜了。 
刑名英雄二 
  与申不害同期,比申不害更加有名的刑名英雄,就是商鞅先生。商鞅原名公孙鞅,男,生年不详,原产地卫国(河南北部),先后流浪于魏国安邑、秦国栎阳、咸阳等地,曾先后担任秦国中庶子,左庶长,大良造等职。因他是在秦国发迹,被封在商邑,就换了个名字叫“商鞅”(所以商鞅是他的新马甲)。
  商鞅祖上是阔气过的,是卫国国君低级小老婆的后代,到了商鞅却变成没落户。商 
  鞅因为是个没落户,没怎么好好上过学,只是向鲁国人尸佼请教过一点儿皮毛知识,其它主要靠自学。后来他跑到列国最发达的魏国去,跟当时多数士人布衣的出路一样,自荐到魏国相国公叔痤家里当家臣,叫做“中庶子”(类似见习主管,庶子的职责就是举行礼仪的时候负责端着切肉的板子——俎,以及“执烛”——举着灯。商鞅是中庶子,那就可能自己不举灯了,而是看管着别人举灯)。看来商鞅的工作不算繁忙,因为他公叔痤家期间,对魏国李悝的变法耳濡目染,经常偷着拷贝李悝的政府文件,学问大有长进。后来公叔痤要死了,魏惠王(魏罂)亲自上门问病:“相国万一久经考验了,我们的社稷将奈其何呀?”
  公叔痤躺在被窝里说:“我给您推荐一个能人吧。下臣家里的见习主管公孙鞅,虽然年轻,但大有奇才,您让他当相国吧,举国交给他治理吧。”
  “相国您没发烧吧?”魏惠王心里嘀咕,嘴上不好说。
  “主君您如果不能用公孙鞅,请必须杀之,千万别让他跑到别的国家效力,不然就是资粮于敌了。”
  魏惠王漫应了几声,灰心丧气地走了,半路上还跟左右还叹气呢:“唉,以相国这样的聪慧,临老也胡涂如此,神经错乱呀,一会儿让我杀公孙鞅,一会儿用公孙鞅。”公叔痤从被窝里翻了个身,说:“召公孙鞅进来……”
  商鞅留着一撮小黑胡,一副年轻不识愁滋味的样子,乐滋滋地走到堂上。公叔痤说:“公孙鞅,很可惜啊,我看主公是不会用你的了,所以我又劝他杀了你——我这是出于公益。现在鉴于私情,我再劝你赶紧逃跑吧。”
  商鞅哈哈大笑说:“我好高兴啊。”
  “你都快掉脑袋了,怎么还不走——”
  “主公既然不能听你的话用我,又怎会听你的话杀我?”商鞅说完就掉头出去,又跟别的门客比赛投壶去了。果然魏惠王也没有奈何商鞅什么。正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商鞅忽然听说西边的秦孝公在招聘人才,秦孝公向列国发出招聘广告:“从前我们秦穆公(秦国历史上唯一的光彩一页,三百年前)修德行武,扶助三晋,以黄河为界,西霸诸戎,地方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为光美。寡人思先君之意,常痛于心。谁能为我出奇计强秦者,吾尊其官,与之分土。”
  商鞅一看,人家都拿领土换技术了,我赶紧去吧。于是卷了铺盖,掉臂西行入秦,顺手带着那些偷着拷贝来的李悝《法经》六卷。商鞅跋涉七八百里,西渡黄河,来到秦国栎阳,看见这个死水微澜的国家,还是戎狄杂处,文化落后。
  秦国人的历史,据他们自己说,也是很长的。最早的秦人祖先名叫“大业”,大业的妈妈在郊外吃了玄鸟的蛋,就生下了大业(又一例母系氏族的小孩不知道谁是他爹的例子)。大业的儿子曾经帮助大禹治水——就是F4中的凿井英雄“伯益”。作为大禹最得力的副手,因为治水功劳而被赐姓“嬴”。到了夏朝末年,伯益的后裔中有“费昌”,跑去投奔商汤先生,共同反对大禹的夏王朝,当了汤的驾驶员,马前鞍后,步步护驾。这种给领导开小车的司机是很有前途的,费昌因为作战勇敢而被奖励以封地,把嬴姓一路传递下来,并且与商人保持极好的友谊。
  到了商朝末年,嬴姓族人出了著名的飞廉、恶来父子。史书上说“飞廉善走,恶来有力,父子俱以材力事纣王”,是纣王最得力的大将,双双为商朝战死,当然这可以叫做典型的“助纣为虐”。后来,飞廉、恶来的后裔——嬴姓族人迁徙到陕西,呆在黄土高原活动,建立秦国,接受大周朝领导。秦人有时候跟西戎的野蛮人打架,打完架又跟人家杂交。到了西周末年,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周幽王他老人家被犬戎强盗杀害了,一直在陕西溜达的嬴姓族长“秦襄公”赶紧找了一伙人,帮忙撵跑了抢掠饱足后的犬戎。等周平王东迁时,秦襄公又派兵车护送,周平王很感激,又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可以奖励他,就给了他一个空头委任状,让他留守在黄土高原上打游击,打出的地盘都赏他。
  于是秦襄公和他儿子秦文公,在陕西抓壮丁拉队伍,搞了好几杆枪跟西戎兵干。因为祖上吃过鸟蛋,所以后代很了不起,秦文公慢慢攻进了西戎的大本营,居然抢到了岐山一带的地盘,还把岐山以东的地区献给周王室,周王室很高兴,不拿他当杂牌儿了。但是秦人的祭祀啊,礼数啊,都违反周礼,比如他们父子兄弟同室而居,上下无别,男女混杂。他们不崇拜祖先,却崇拜原始的自然诸神。总之,不够开化。
  商鞅到了秦国,托“景监”同志(秦孝公的男朋友)推荐,见到了秦孝公。秦孝公比商鞅还年轻,才21岁,听商鞅讲了一通王道学说,似乎并无出奇也毫无趣味,直听得眼帘下垂,昏昏欲睡。商鞅急了,改谈霸道,疾陈富国强兵之术,强化君权之道。秦孝公立刻来精神了,目光炯炯,膝盖不知不觉往前蹭出两尺。俩人连谈三天三夜,说得不知被倦,都顾不上正经吃饭。秦孝公端着方便面盒饭说:“我准备开个理论工作务虚会,跟众臣好好讨论讨论你的商鞅思想。
  商鞅说:“其实改革的事,用不着征求所有人意见。所有人都同意的,往往是个平庸的决策,干大事不用瞻前顾后。”
  “那就在会上给他们洗洗脑。”
  会上,脑筋最锈豆的老贵族甘龙是个炮筒子,老气横秋地责难商鞅道:“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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