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鳄鱼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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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鳄鱼战争-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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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尝君连忙追上去,端着自己的饭菜跟他比较:“你看看我吃的吧!”果然是一样的。这老兄一看,觉得很失面子:“孟尝君真心实意地待我,我却起疑心,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哟?还怎么在这儿混!”非常惭愧,说着,拔出剑自杀了。从此以后,孟尝君名声在外,被誉为战国四君子之首。
  这也说明了当时中国饮食习惯是分餐制,每人一套餐具(盘、箸、匙),把锅里的分到个人盘子里,个人吃个人的。或者把丰盛的食物堆在桌案中间,大家取到自己餐具里吃,跟现在的美国人开party一样。分餐制更符合饮食卫生。吃多少,盛多少,剩下的不浪费。至于现代中国人全家围坐吃几盘菜的所谓“伙食”,是宋朝时候才形成的习惯。宋朝的大儒们心眼很坏,鼓励中国人多过大家庭生活,家族聚得越大越好,内部互相牵绊,以免犯上造反。大家族生活使得其中个体失去privacy,没了个性,没了创造力,一切新东西、新想法都泯灭于对家庭规范和长辈传统的尊重之中。可恶的理学家!
  总之,孟尝君仰仗老爹传给他的薛城封邑,从封邑聚敛了雄厚的税收,用来在临淄城里招致食客,越来越成规模,他们聚集在临淄的孟尝君府上,三千多人,帮助孟尝君吆喝。这些食客都是士人,按照士人一贯的原则,只对主子(孟尝君)负责,而不关心国家和国君利益。他们对上威逼国君,对下琢磨膨胀田家势力,成了临淄城里一股不可小觑的的邪恶势力,武装起来足可以控制全城。孟尝君还拼命发展黑社会,招致天下任侠奸人,都搬到他的封地薛地,合计六万多家,俨然国中之国。于是,孟尝君继其父田婴之后,把持朝政达三十年之久,以致“闻齐之有田文,不闻齐有王也”, 独揽了齐宣王中晚期的大权。
  孟尝君专权有什么不好吗?不好,首先它导致地方与中央的分裂,地方上的军队、税收不受国家干预,削弱了国家的整体实力,不利于国际间竞争,特别是军事竞争。这时候,国际间的通行趋势是用郡县制取缔分封采邑制,以加强王权,牢牢地管控地方行政,走向君权一元化专制。这一趋势无疑是当时历史的正确走向。而孟尝君大力发展私人封邑势力,属于向从前分封制的倒退,使得齐国散成砂子,不足以与诸侯抗衡。很多人才也不去国君的政府效力,而是投奔私人家族的门下。孟尝君把谋求私人家族利益放在首位,而不是维护国家利益,净干损害国家利益的蠢事。比如他攻楚、攻秦所战胜取得的土地,由于距离齐国本土遥远而都无法接受,大大消耗齐国国力而一无所得,被后人视为“远攻近交”的典型失败反面案例。 
扬子雄鳄五 
  公元前303年,孟尝君独揽齐国朝政,他想找些事儿干。
  实在找不着事干,孟尝君就琢磨着去欺负老实可怜的楚怀王。他给写信挑逗楚怀王说:“您从前受欺于张仪,亡地于汉中,兵锉于蓝田,天下之人莫不替您心怀愤怒,可是您却还要连横秦国,侍奉秦国。好好想想吧,再好好想想吧。”
  楚怀王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什么意思,我干吗要依附你们齐国啊,不依附。于是孟尝君急了,以齐、韩、魏三国联兵殴打楚国,这是一个任性的做法,损人又不利己。楚怀王赶紧请求秦国救援,派太子入秦为质,求得大秦兵帮忙(自从张仪最后一次离开楚国,秦楚连横结好,秦人把部分汉中之地给了楚国。楚人喜出望外,)。孟尝君三国军队看见秦兵出动,没必要两败俱伤地硬磕,赶紧引兵撤去。
  楚怀王的太子呆在秦国当人质,很少收到外边的音信,备感悲哀寂寞,就想找人打架。结果把一个秦国大夫给打死了,然后逃跑回老家楚国。孟尝君从齐国乐了,好耶!楚怀王的太子把秦国人打死了,打死了倒没关系,不辞而别却是大不礼貌。秦、楚构怨,我们现在可以再次打他了。(干吗老打人家!可耻而又胡涂的孟尝君啊,宽纵虎视眈眈的有并吞天下之心的危险的秦国,而把炮口对准了无辜的楚怀王。但是孟尝君看不到联盟楚国的好处,只是想打楚国来。)
  公元前301年,孟尝君专拣软柿子捏,合军攻楚,以宿将匡章从山东斜插南下,魏国大将公孙喜从中原南下协助,韩国大将暴鸢同路支持。三国一起挥兵南下,在河南南部的南阳盆地集结,攻打这块楚国的北部肥地。楚将唐蔑北上迎敌,与三国敌军夹沘水列阵,相持六个月之久。
  三国统帅,齐国宿将匡章巡视沘水。草色山光里透着对岸广阔山野,楚国的南阳地区深不可测。沘水把蓝天和绿野这张半绿半白的纸从中对折,匡章命令侦察兵选择浅滩渡河。侦察兵们脱了衣裳,没趟出几步,对岸楚国人的硬弩飞蝗一样巡着航就乱射过来了,侦察兵只好到水底找鱼鳖开会去了。
  联军不知哪里水浅可以渡河,匡章异常烦闷。这时候,一个没受过高等教育的樵夫挑着一担子柴禾,过来看打仗。双方老也不打,他着急了,告诉匡章说:“匡司令,你们真傻耶!是凡楚国人在对岸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就是水浅可渡之处。楚人兵力稀疏的,就是河深难测之处!”
  匡章一拍脑袋,耶!我是真傻呀!赶紧派人在河岸乱跑,吸引楚人火力,根据楚兵火力疏密,推测浅滩位置。然后,匡章选择在对岸楚人集结最密的地方,也就是浅滩之处,以精兵乘夜涉水(就像城墙攻坚是最难的一样,江河守卫也是最易被突破的,而且必定是在夜间突破)。匡章的人各各抱着一块石头以免被水冲走,到了对岸后发动进攻。由于是半夜,楚人措手不及,伤亡严重,很多士兵没来得及穿上衣甲,就倒在血泊之中。我们知道,楚人的武器装备非常精良,以昂贵的犀牛皮制造衣甲,有金石般坚硬,兵器锋利,刃部寒光惨惨好比毒蜂蜇人,楚卒也彪悍,奔跑快如飘风,但是他们夜间来不及穿甲,也没时间分发兵器,没了甲胄和兵器的楚人就像剥了皮的光羊一样任人宰割。(当时五人为一伍,他们的兵器合计捆成一抱,一头装进狗皮的袋子里存放——类似一捆高尔夫球杆,行军时候放在战车里,宿营就放在战车下,所以并不枕戈待旦那样放枕头底下,随时抓起来挥舞)。
  楚国败绩,大将唐蔑也在乱军中被杀,河南南部的方城、叶县地区,全部丧失给了三国联军。但这些地方远离齐国本土,齐国无法拣取这被占领土地,所以都给了中原的韩魏两国。孟尝君折腾半天,没有获利一毫,白白消耗了齐国军力。后来秦相国范睢论述“远交近攻”的时候,就是以孟尝君的这次战役作为反面教材。孟尝君近交(韩魏)远攻(南楚),损人又不利己呢,百分之百的资粮于敌,为人作嫁,并且以伤害我们可怜的楚怀王为代价。
  伴随楚怀王这次新败,西北的秦国人立刻趁火打劫。秦人虽然从张仪最后一次离开楚国起,开始结好楚国,但并没有长期诚意,只是打完以后再拉,不让他气急败坏地报复秦人罢了。趁着楚国留秦为人质的太子杀人逃跑,以次为借口,秦人宣布不再亲楚,秦庶长奂出兵中原,斩楚人首二万,取得楚国在南阳盆地东部的河南泌阳。于是,现在就形成了齐、秦都在打楚国的形式。三极鼎立的强国中,东西的两个依次轮殴老楚。次年,公元前300年,秦人又伐楚,大破楚军,楚军死者三万,失去河南伊川,楚将景缺阵亡。但是秦人并没有歇手,秦庶长奂攻接连再次攻楚,取楚国在中原河南南部的八座城池,楚怀王更加内外交困,获得“近三年度全球最受损失奖”,奖励他丢失中原众多城池的糗事。这都是孟尝君前番伐楚做的孽。徒然削弱了南方楚国、壮大了秦国。
  孟尝君打楚国,是一个任性而愚蠢的决策,他发动的对楚战争完全是缺乏通盘考虑的盲目行为。孟尝君攻楚,是因为楚怀王自张仪最后一次离开楚国后,一直采取结好秦国的策略,“楚负其纵亲而合于秦”,作为惩罚,孟尝君击楚。其实,楚国结好秦国是被迫的,因为蓝田、丹阳大战失利,损兵十万,兼以张仪恐吓,没办法才结好秦人,结得不是很牢靠,而更出于权宜之计。孟尝君应该从外交政治上、或者军事上支持楚国,使之摆脱秦国的控制战而回到与齐联合抗秦的路线上来。你硬去打老楚,好像黑社会大哥教训犯错误的小弟,实在是霸道而且无益于楚国的扭转回头。楚国被打得厉害得时候,反倒去进一步投靠秦国,央求秦国帮助(事实也如此)。最关键的原则是,齐人不能打楚国。秦、齐、楚虽然三国鼎立,秦在西,齐在东,楚在南,但秦国可以打楚国,齐国却不可打。因为秦人出了家门就可以看见河南南部以及四川以东的楚国领土,打楚国可以直接扩张自己的实力。但孟尝君离楚国远,他从齐国千里迢迢来打,只能徒然消耗自己,消弱可怜的老楚。老楚丢掉的土地,都资助了中原的韩魏,被韩魏白拣去了,齐国够不着,白辛苦。所以,齐国是不能打楚国的。秦人可以打楚国,因为离得近,可以得地,扩张和壮大自我。当秦人打楚国以扩张自我,齐人应该跑来制止(因为秦人强了,未来跟齐争天下的时候,齐就不行了)但是齐国没有跑来制止,反倒帮着他打楚国,打来的好处自己又拿不到,都给了韩魏。给了韩魏就等于给了秦人。秦人很快就可以从韩魏这两个弱国手中抢去。所以,齐人等于在帮着秦人扩张,帮着削弱老楚。削弱了楚国,就等于削弱齐国自己,因为秦人一旦从西向东长驱攻齐,楚国可以从中间腹部拦腰上击,有力地协助齐人战拒秦国。有楚在,秦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孟尝君拼命打楚国,削弱楚国,等于是帮助敌手(秦人)解除了腹部威胁,在战略上是极其错误的。
  总之,齐的最佳策略是联合楚国,联楚就可以御秦,使得秦人不能扩张,实力不能增强。而齐人在楚的支持下,可以避免被秦人远道来袭,秦的外患没有了,齐国就可以安心在附近的宋、卫、燕、淮北,进行兼并扩张,蓄积实力,未来一统。孟尝君千里迢迢打楚,只是弄的疲齐、害楚、助秦、壮大韩魏。这样愚蠢的人,真是不配在齐国当相国,而且是专权的相国。
  楚国数年内受到齐、魏、韩、秦四雄疯狂进攻,频频失地于北(中原南部),北境残破不堪,国内也跟着乱起来了,爆发起“庄(足乔)”领导的强盗起事,闹得有声有色,起事武装一度攻入郢都,大肆破坏。楚国因之四分五裂。从此,齐、秦、楚三方鼎力的大势已经结束,楚国一蹶不振,中华只剩东西两极。
  楚国下着连绵阴悒的雨,雨实在就是楚怀王进入执政第30年(公元前299年)时的悲哀主题了。楚怀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招安了庄(足乔),免于国家覆灭。被招安的庄(足乔)当了将官——类似宋江。但是这样的人当了官也没什么用,后来就派他去打南方的“方腊”——准确的说,是打西南夷。庄(足乔)奉命率兵南下两千里,穿越湖南省,征服了贵州西部地区的夜郎国——就是那个自大的地方。
  夜郎国是濮人建立的国家,善于运用竹子,喜欢铜鼓,死后把铜鼓套在脑袋上。死人的灵魂还要通过一种仪式装入竹筒,因为他们祖先是从竹节中出生。夜郎等西南夷们也一直想挺进中原,但楚国挡住了他们的道路。从这一意义上讲,楚国抵制了西南夷,维护黄河流域中原文化的稳定发展,功劳很大。
  庄(足乔)最终从贵州的夜郎,又西行到云南,并占领云南的滇池地区,称王,改按当地风俗生活。这是中原对西南地区的第一次开发,由一个起事份子“庄(足乔)”完成。“庄(足乔)”用兵艺术高超,有的书上把他与吴起并提,云贵地区的人们,应该记住他的名字。 
扬子雄鳄六 
  楚怀王获得了全球最受损失奖的时候,秦昭王给他写来了贺信,信中他说:“从前寡人和你约为兄弟,结为婚姻,互派人质。可是你的太子在我这里当抵押品,却杀了我的重臣,也不自首就逃跑回国。这像什么话!你随后不但不道歉,还把你的太子送到齐国,去结好孟尝君(因为当时孟尝君在打老楚,目的是息孟尝君之怒)。寡人诚不胜其愤!是以侵伐了你的边境,然而并非寡 
  人本意。寡人冷静地想了想,如今天下大国,唯独楚与秦,我们两君不睦,如何号令诸侯?寡人愿结好与你,帮你反攻韩、魏,夺回他们在孟尝君帮助下霸占的你的南阳以外地区。如果您能亲举玉趾,到我们的武关面议此事,寡人不胜其喜。”
  楚怀王拿着这封烫手的信,下群臣讨论:“秦王约我去武关订盟,不去兮,招他怨恨;去兮,又怕有危险。”
  令尹昭睢说:“大王不能去,秦兵有吞并诸侯之心,志向叵测,我们应该发兵自守,以防侵袭。”(从昭睢的名字上看,一定是从前昭阳的族人,楚国的高官还是垄断在几大家族手中,职业官僚化做的最差,能不衰弱吗。)
  臣僚屈原也说:“秦是虎狼之国,欺骗我们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楚怀王最小的儿子“子兰”却喜欢爸爸冒点危险:“秦国人跟我们联欢,我们奈何拒绝。秦楚多年联姻,最近还又娶了咱们的王女,他们的王后、王太后都是咱家楚国人嫁过去的,秦昭王说白了还是您的外甥。出不了问题的。”
  楚怀王在小儿子的撺掇下,为了国家利益不惜冒险,出发了。他北上千里赶赴中原,看见春天的新叶和蝴蝶正招展得如火如荼。楚怀王巡视着自己大好河山,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用目光抚摸自己的江山。楚怀王从中原掉臂向西,进入秦人东南大门武关。武关在秦岭东部,南临深涧,北接山原,确实是一个险要门户。武关城上插着秦王旗号,楚怀王被开关放入。
  进了关城一看,却是一场空城戏,秦人只有一个低级将官跑出来列队迎接,笑着说:“大王远来辛苦了。”
  “秦王在哪里兮?”
  “寡君偶然感冒,现在咸阳休息,所以,能不能请大王屈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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