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那人这事 作者:傅国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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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年间那人这事 作者:傅国涌-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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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签名、有冯国璋的堂号……
  旧王朝瓦解了,襁褓中的民国十分的脆弱,大大小小的军队将校、官僚政客、有些实力的土匪纷纷粉墨登场,大展拳脚,他们占地盘,抽捐税,搜刮财富,到处置产业。即使在战场上败了,只要躲进租界,他们一样可以过上钟鸣鼎食的奢华日子。光是从他们在北京开设的银行、银号,我们就可以想见那个时代的样子。
  冯国璋是袁世凯手下“龙、虎、狗”三杰中的“狗”,多年雄居南京,看守南大门,先后当过副总统、代总统、总统,他开的银行至少有两家,一叫华充银行、一叫华通银行。做过多年江苏督军的李纯,民国初年就开了义兴银行,到1928年才在政治变局中倒闭。官至热察绥巡阅使的王怀庆开了华懋银行,做过山西民政长的李盛铎等开了商业银行。居有陇海路铁路督办肥缺的施肇基开有新亨银行。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儿子卢筱嘉,伙同湖北财政厅长魏联芳开了大新银行,魏联芳另开有一家同德银号。臭名远扬的湖南督军张敬尧开了一家祥盛银号,还有祥顺兴、祥顺益。做过山东督办的“狗肉将军”张宗昌有多少个小老婆都算不过来,他开的是元成银号。当过海军总长的刘冠雄开的是信富银号,湖北督军王占元开的是曰亨银号,直隶善后督办李景林开了成城银号,西北军一个叫刘仲五的师长也开有义聚银行。横行西北的马鸿逵开的两家银号叫敦泰、永昌,一直到1931年才关门。
  他们除了自己开银行、银号,还入股其他银行,我们看看中华汇业银行1919年到1927年历届股东大会的签到簿,其中有“北洋三杰”之“虎”、几次组阁、还做过执政的段祺瑞之子段宏业的名字,有冯国璋的堂号“冯大树堂”,也有王克敏、叶恭绰、陆宗舆、章宗祥等许多官僚政客的大名。
  这仅仅是北京,并不包括他们在上海以及在各自地盘上开的银行、银号,当然比起张作霖的庞大产业链,他们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幼嫩的民国能经得起他们的蚕食和鲸吞吗? 
                  
民国年间那人这事 第三部分
奉系军阀集团的财产
  张作霖的产业有土地,有银行,有投资的企业,有房产等等,奉系集团中大大小小的军阀、政客也都是广有资产,投资各种实业。
  19岁就开始为张作霖家管账的栾贵田,是张的恩师杨景镇的女婿,一直到“九一八”事变后才离开张家,对张家的情况确实了如指掌,他回忆,张家的产业大概可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土地,二是投资的企业,三是银行。先说土地,在通辽县钱家店有大约50余方,每方45亩;在高山子熟地500天,每天10亩,是从民间购买的;营口大高坎130天,每天10亩。再说企业,在沈阳有个三畲粮栈,资本5万元;在营口大高坎有个三畲当,资本5万元,40多个经营人员,经营范围从粮食、榨油到典当、放债,还发行钞票,曾印出钱票100万元;在辽源有个郑家屯庆畲祥,资本5万元,有30多个经营人员,经营粮食与典当;黑山姜家屯三畲当,资本5万元,有40多个经营人员,也是经营粮食与典当;还有两家煤矿、一家纱厂(中兴煤矿、八道壕煤矿与恒源纺织厂)。银行有边业银行,资本达500万元。
  这些仅仅是栾贵田多年后凭印象记得的,实际上,张作霖的资产不止这些,张家所拥有的土地更为辽阔,在北镇县有一千多垧土地、黑山县有500多垧、连山湾有一大片,另外还有至少15万垧的土地,在沈阳、大连都有大宅子,总资产不下于5000万银圆。除了上述经营的企业、银行,张在西安煤矿公司、奉海铁路、政记轮船公司、奉天纺纱厂、东北银行等都有投资,而且是大股东。东三省那些官商合办的主要企业中,也多有投资。即使年轻的张学良也有自己的房产、土地、森林,以及在银行、实业方面不小的投资。
  不光是主宰东三省命运的张作霖、张学良父子,总参议杨宇霆在土地、房屋、森林这些产业之外,还拥有大量银行和实业的投资,比如在东北银行的投资就有50万,在奉天实业银行、大同储蓄会、东三省实业银行,在大亨铁工厂、大冶铁工厂、西安煤矿公司、奉海铁路、奉天纺纱厂、金城泉军衣庄等都有大小不等的投资,而且还独自经营复州石板矿区、法库门电灯厂。此外,不要说做过督军、省长的吴俊升、常荫槐、张作相、张焕相、王树翰、刘尚清等人,就是东北兵工厂总办臧士毅、参议韩麟春、奉天清乡总办齐恩铭、东北陆军粮秣厂总办保康、交涉署长高清和、奉天教育厅长祁彦树、警备处长陈奉璋、奉天纺织厂总理孙祖昌、东三省官银号总办彭贤、电务处长周大文等人也都是广有资产,在各种实业中有投资。 
                  
吴佩孚:“岂止能望见长白山”
  吴佩孚军中传唱《满江红·登蓬莱阁》,一次,日本记者到洛阳采访,当面质疑:“登蓬莱阁能够望见长白山吗?”他回答:“我心眼通灵,岂止能望见长白山,还能望见你们富士山呢!”
  1917年,在段祺瑞召集的一次会上,当时还只是个旅长的吴佩孚,不知因为什么事,说了一句话,段大怒,问发言的是什么人,曹锟回答是他的部下,段说:“小小官职,竟敢在此大会上发言。”早在1908年春天,吴佩孚在东北,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带时,就敢于给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上书,提出边防事务方面的建议,这在当时是个不平凡的举动,曾受到徐的嘉许。
  自比关羽、岳飞的吴佩孚对贪官污吏向来痛恨,他本人不嫖、不赌、不抽大烟,这在同时的军阀中无疑是罕见的,所以他容不得部下抽大烟、贩大烟,一经发现必严肃查处,轻则撤职,重则枪毙。他也容不得部下嫖妓,有一炮兵团长在战场丧生,他竟然说:“战场是神圣的战场,哪容得不洁净的人,这种身不干净的人,神明是不能容的。”原来这个团长不久前曾去嫖妓。当然,部下为他的这种冷酷很伤心。
  1922年秋天,已如日中天的吴佩孚常驻洛阳,曹锟在保定的军中因欠饷激发兵变,实际上是学生出身和行伍出身的新旧派矛盾引发的冲突。曹锟急召他前去解决。他召集全体官兵做了一次“英雄并立”的讲话,意思是学生出身的是“英”,行伍出身的是“雄”,必须能文又能武才是英雄,希望他们相互学习,好好团结。虽然他说话有点口吃,而且一口山东蓬莱土话,不太好懂,但一场兵变还是被他轻轻几句话化解了,关键是这些不同出身的官兵都对他怀有敬意,他本人既是秀才也是兵。吴佩孚军中传唱他自己的词《满江红·登蓬莱阁》,日本人听了都不舒服,有一个日本记者到洛阳采访,当面质疑:“登蓬莱阁能够望见长白山吗?”他回答:“我心眼通灵,岂止能望见长白山,还能望见你们富士山呢!”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
  卢沟桥事变后,吴佩孚在沦陷的北平给日本天皇写信,力言中日不可用兵。天皇没有理睬他,日本特务和下水的汉奸却纷纷来劝他出山,他的条件是要他出山可以,但日本必须退兵。那时他最喜欢画梅花,就是以凌寒而开的梅花自况。他终于命丧日医之手,一位佩服他气节的日本东京帝大教授曾送来这样一副挽联:
  “败师不入外租界,
  正谊羞登傀儡场。”
  蒋介石在重庆为他开追悼会,亲送挽联:
  “落日睹孤城,百折不回完壮志;
  大风思猛士,万方多难惜斯人。” 
                  
吴佩孚的诗词
  “无泪落时人落泪,歌声高处哭声高。”这是吴佩孚为“九一八”写的诗。
  吴佩孚以秀才而军阀,上马吟诗,下马读书写字画画,熟读《易经》、《春秋》,在军阀中很特别。“八方风雨会中州”,是他一生的黄金时代,军中传唱的军歌是他自己填的一阕《满江红·登蓬莱阁》:
  “北望满洲,渤海中,风涛大作。想当年,吉黑辽沈,人民安乐。长白山前设藩篱,黑龙江畔列城郭,到如今,倭寇任纵横,风云恶!
  甲午役,土地削;甲辰役,主权堕!叹江山如故,夷族错落。何日奉命提锐旅,一战恢复旧山河,却归来,永作蓬山游,念弥陀!”
  他的饮食起居都很简单,吃的是面食、米饭,每餐只喝少许山东黄酒或绍兴酒,早睡早起。他平时练兵、打仗之余,喜欢读书,不爱钱,不怕死,不向外国人低头。1924年败军之际,有人建议他逃入天津租界,他厉声斥之:“堂堂军官,托庇外人,有伤国体,乌可为者。”
  到了汉口,有日本政要给汉口领事来电,探询他有无东游日本的意思,他的回答是“我连租界都不住,哪能去日本!”1925年,英、美等国银行表示愿给他信用借款,不须抵押,支持他东山再起,被他断然拒绝。此前当他雄居洛阳时,苏联要扶植他为中国之主,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于别人称他为军阀,他并不介意,还赋诗自我解嘲:“敢云色相曾参透,却信军阀力无边。”但最后他也未能免于兵败的命运。1927年他大败于武昌城下,黯然入川,在白帝城写下的诗中已有“望月空余落花句”这样凄凉的句子。
  “九一八”事变发生,他写诗一首:“国耻传来空有恨,百战愧无国际功。无泪落时人落泪,歌声高处哭声高。”他以诗批评张学良:“棋枰未定输全局,宇宙犹存待罪身。醇酒妇人终短气,千秋谁谅信陵君。”诗中的“醇酒妇人”,是指当时道路传言“九一八”前夜,张学良正与电影明星胡蝶翩翩起舞,其实并无此事。他一生嗜诗,1929年在四川过生日,赠给来宾的就是一本《蓬莱诗草》。只是“花开上苑春三月,人在蓬莱第一峰”的时光已不再。
  对于他最后的归结,这副自撰对联基本上是准确的:
  得意时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
  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走租界,灌园抱瓮,真个解甲归田。 
                  
自比“关岳”的军阀
  吴佩孚声援“五四“学生的通电:“彼莘莘学子,激于爱国热忱,而奔走呼号,前仆后继,以草击钟,以卵击石,既非争权利热中,又非为结党要誉。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其情更可有原。”
  吴佩孚喜欢舞文弄墨,在军阀丛中如同鹤立,他骄傲,他目空当世,他曾跟上时代的节拍,他又落伍于时代的脚步,他复杂得让人难以琢磨,他又简单得如一汪清水。
  1937年6月,卢沟桥的枪声即将响起,报人张慧剑在北平采访了早已过气的大军阀吴佩孚,写了一篇采访记:“他说他笺注春秋左传,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他大骂杜注,他夸奖着这部书在军人教育上的作用,我知道他是自比关岳的,我听他批评左传的许多幼稚的见解,不免惊奇,然而同时却感觉到一种极大的安慰,以如此理解支持着自己的人生的吴佩孚,总不会屈膝事虏的吧?……吴氏给我的友谊的款待,颇使我流连而不忍去。以后我是静听吴氏发挥其三教同源的新学说,至于四十分钟之久。我压制着我的感情,不再说一句刺激吴氏的话。”
  此时,张慧剑看到的已不是一个叱咤自喜、不可一世的吴佩孚,但比起硝烟中那个吴佩孚还要真实,有血肉,一个古老文化传统中成长起来的读书人,一个乱世中投笔从戎、曾经高处不胜寒的成功者,一个被滚滚潮流抛弃的老人。遥想“五四”当年,我们还是要记起吴佩孚领衔要求北洋政府释放被捕学生的通电,时在1919年6月9日,吴佩孚只是陆军第三师的师长,远在打内战的前线,但是他知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心即天心也”、“士气即民气也”。他明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学生乎”,自古以来,学生干预时政,从东汉到宋代的太学生,“载在史册,后世传为美谈”。他懂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其伤实多”。因此他要大声疾呼:“大好河山,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谁无义愤。彼莘莘学子,激于爱国热忱,而奔走呼号,前仆后继,以草击钟,以卵击石,既非争权利热中,又非为结党要誉。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其情更可有原。”
  这篇传世的文言电文中透着一点豪情,一点正气,甚至一点书卷气,正是这个吴佩孚,拒绝了苏联扶植他为中国统治者的提议,拒绝了英国人、美国人、日本人向他伸出的橄榄枝,最后拒绝了日本请他“出山”做傀儡的要求。 
                  
不做“猪仔”的议员
  曹锟贿选总统,五千银圆一票,多数议员成为“猪仔”,但也有例外,来自浙江淳安县的众议院议员邵瑞彭,不仅在报纸上公开揭发,而且向北京地方检察厅提出控诉。当他返回故乡,当地民众开大会欢迎,引以为荣。
  1923年10月9日,胡适写下一句沉痛的话:“一觉醒来曹锟已当选总统了。”这一年,手握兵权的曹锟做够了军阀,想到新华门的宝座上坐坐。他以重金收买议员,送给每人五千银圆的支票一张(有个别是一万元的支票),一切由众议院议长吴景濂包办。10月5日,曹锟花费了四百万元巨款,顺利当选为民国大总统。那五百几十个接受贿赂、投了选票的国会议员从此被称为“猪仔”,成为永远的笑柄。
  曹锟贿选其实已不是第一次了,早在1918年他就贿选过副总统,不过那次他出价太低,只是要给每个议员送五百银圆,而且不是现付,而是许诺,不足以让那些善于计算的议员动心,所以他的副总统没有当成。或许接受了这次教训,五年后,他才会出手如此阔绰。后世有史家说,曹锟既然如此的不要脸,可以直截了当地坐到总统的椅子上去,何必还要经过许多曲折的手续,用许多的金钱,买许多的“猪仔”,投什么选举票呢?但曹锟不这么想,他要“合法”地拥有那张椅子,绝不运用武力去夺取。
  “猪仔”议员们为了给自己的卖身找一块遮羞布,十来年争执不休、总是难产的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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