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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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评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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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进剿清军,连克仁怀、龙泉、绥阳等城,队伍发展至万人,于十一月包围兴义府城。张锳率部及家人婴城固守,之洞兄弟皆登陴苦战,三昼夜不息。情况最危急时,张锳令堆积柴草于城楼,一旦城破,即举家自焚。后张锳“阴缒死士下城绕出贼后”①,里外夹攻,击退义军,方转危为安。之洞在《铜鼓歌》中,曾记载了这一血火之役:
  咸丰四年黔始乱,播州首祸连群苗。
  列郡扰攘自战守,盘江尺水生波涛。……
  我先大夫慷慨仗忠信,青衿白屋皆同袍。②
  这一年冬,之洞成婚。新娘是嘉庆癸酉(1813年)拔贡、贵州都匀知府石煦之女。石夫人给之洞留下一子(权)、一女(檀)。婚后,之洞仍留父亲军中。张锳剿灭杨凤农民军,又击退苗民起义。之洞于戎马倥偬之中,温习功课,准备于科举之阶更上层楼。咸丰五年(1855年)秋,之洞携夫人辞别父亲,取道川、陕赴京就试。也许是经历了更多的人生磨难,此次北行,之洞未见褪减的功名之心,又平添了几分家国忧思。他由黔入川,渡江迤逦北行,经潼川、剑阁、宁羌,入陕南。他在《宿宁羌州》诗中称:
  岁晏单车独北征,风催槁叶下边城。
  一家骨肉同萍梗,四海亲朋半死生。
  抒柚山中犹急税,旌旗江上未休兵。
  忧来无寐披衣起,霜月横天枥马鸣。①
  咸丰六年(1856年)四月,之洞参加礼部试,被录取为觉罗官学教习。觉罗,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之父显祖叔伯兄弟和各支子孙的称谓。觉罗官学,是专为觉罗子弟设立的学校。觉罗官学教习,由礼部从京省举、贡、生员中选录,于会试正科之后举行考试。被选录者依次补用,三年期满后可补放知县,故不失为仕途终南之径。
  之洞在京候补,于秋天接到父亲病故的噩耗。张锳与农民军周旋数年,积劳成疾,屡乞解甲未果,终因沉疴不起。离开营伍仅二十余日,于咸丰六年七月廿五日(1856年8月25日)辞世。七天以后,贵州都匀府城被起义军攻陷,知府石均被杀,前知府鹿丕宗自焚。石均是之洞的妻兄,而鹿丕宗之子传麟,又是之洞的姐夫。农民军沉重打击了清王朝,也给青年张之洞以深深的震撼。
  依循传统礼教,咸丰七、八年(1857、1858年),之洞在籍守制。咸丰九年(1859年),守制期满,之洞拟赴京参加会试,因族兄张之万(18ll—1897)为同考官,循例回避,未能应试。次年,因同一原因,继续回避。这一年,英法联军攻陷京师,火烧圆明园,咸丰皇帝逃避热河。之洞感愤时事,作《海水》诗以纪之:
  海水群飞舞蜃螭,甘泉烽火接令支。
  牟驼一旅犹言战,河上诸侯定出师。
  地孽竟符苍鸟怪,天心肯使白龙危。
  春秋王道宏无外,狭量迂儒那得知。①
  仕途停顿,国势衰微,百无聊赖中,之洞于此年秋至济南,入山东巡抚文煜幕府,碌碌度日。就在之洞倘徉于大明湖、趵突泉的湖光水色之中消磨岁月之时,晚清政治史上的一大事变发生了。咸丰十一年(1861年)八月,咸丰帝奕裕1831—1861)死于热河避暑山庄。不满五岁的载淳(1856—1875)继位,初号祺祥,明年改元同治。同治帝生母那拉氏(1835—1908)联络恭亲王奕䜣,发动“祺祥政变”,处死赞襄政务王大臣载垣(?—1861)、肃顺(1816—1861),“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她便是晚清声名昭著的慈禧太后。济南府中二十四岁的幕客张之洞不会想到。紫禁城里这个权谋老辣的女人,日后竟然成为高照自己仕宦之途的“福星”②。
  同治元年(1862年)三月,之洞入京会试。三场试毕,各生试卷循例分送各同考官品评,再呈主考取舍。之洞试卷送至内阁中书范鹤生处,范颇称其才,亟荐于主考郑小山,终未获隽。范鹤生惜才心切,为之“竟夕永叹”。会试不中,但之洞仍被挑取为誊录第三名。按清制,誊录为书吏之职,朱笔誊写乡试、会试之试卷,再呈考官评阅,以防舞弊。另外,在方略馆等处任缮写者,亦名誉录。之洞当然不屑于此,遂怏怏离京赴豫,入左副都御史、内阁学士毛昶煦(?—1882)幕府,襄助督办团练、围剿捻军。不久,族兄之万由礼部侍郎外放河南,署河南巡抚。之万不忘屡次为己所累的族弟,迎之洞入署。之洞为之代草奏章,每获朝廷赏识。如《请厘定折漕疏》,两宫皇太后嘉其“直陈漕弊,不避嫌怨,饬部施行”①。在代草奏章中,之洞往往借以抒发己见,评议国是,间有迕时之论,之万便笑而置之,曰:“稿甚佳,留待老弟任封疆入告未晚”。②人文煜、毛昶煦、张之万幕府的这一段经历,为时虽短,但使之洞增长了宦场必须的见识和经验,也锻炼了行政能力,可以说是他青年时代的“出仕实习”。
  同治二年(1863年)三月,之洞赴京再次参加会试。无巧不成书,之洞的试卷这次居然又送至考官范鹤生案头。范再次力荐,得中,榜列第一百四十一名贡士。范鹤生欣喜不已,赋诗四首以记之。其一曰:
  一谪蓬莱迹已陈,龙门何处认边津。适来已自惊非分,再到居然为此人。歧呼剧愁前度误,好花翻放隔年春。群公浪说怜寸甚,铁石相投故有神。①之洞十分感激房师范鹤生的提携之恩,作诗唱和:
  十载栖蓬累,轮囷气不磨。
  殿中今负扆,江介尚称戈。
  一个虽微末,平生耻媕娿。
  心衔甄拔意,不唱感恩多。②
  四月复试,之洞得心应手,榜列一等一名。接下来是最后一关殿试对策,之洞洋洋洒洒,两千余言一挥而就。求才、纳言,本是士人的“常规”话题,之洞自然旁征博引,信手拈来。但他意犹未尽,笔锋一转,指陈时弊:“今日人材之乏,资格太拘,科口太隘致之也”。“今世士大夫习为柔懦”,“殚精毕世但攻时文,一旦释褐从政,律令且不晓,何论致治勘乱之略哉!”“今天下大患在于贫,吏贫则黩,民贫则为盗。军贫则无以战,而其原自不俭始”。甚至当朝皇上,也受到批评:“陛下慎重名器之深心,而臣窃以为过计”。难得有这样直抒胸臆的机会,之洞又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任人者治,任法者乱,”“夫杀一贼不如使氏少增一贼之为功多也;求一良将不如选一良吏之为力易也,二者固宜深思而蚤计也。”③这样一份“不袭故套,指陈时政,直言无隐”的殿试对策,在读卷官中引起争议,多数人议置于三甲之末,独大学士宝洌稚褪叮晕娌牛枚椎谝弧J跃斫柿焦魈蠼窗沃靡患椎谌小疤交ā保徒考暗凇4褥庞弥矗苏仄涠恕K脑露巳眨有陆林醒“问康某加诒:偷罹傩小V词且患椎谌讶〉煤擦肿矢瘢还憧迹虼撕敛唤粽牛挚嫉靡坏鹊诙N逶鲁醢耍焦侍螅诤擦衷罕嘈蕖M彼哪辏1865年)四月,之洞参加庶吉士散馆考试,又列一等一名。五月,结发夫人石氏病卒于京师寓所。之洞回想十年来的患难恩爱,如今自己即将步入宦途,正待一展抱负,封妻荫子,夫人竟撒手而去,不禁潸然泪下:
  酒失常遭执友嗔,韬精岂效闭关人。
  今朝又共荆高醉,枕上何人谏伯伦。
  龙具凄凄惯忍寒,箧中敝布剩衣单,
  留教儿女知家训,莫作遗簪故镜看。①
  次年四月,之洞参加翰林大考,竟发生卷面脱字之误,这在他多年科考经历中是从未有过的。卷面脱字,乃科考大忌,之洞因此仅列二等第三十二名。尽管如此,他还是被选派出任浙江乡试副考官。十余年的科场奋斗,至此终结,从而开始了漫长的宦海生涯。综观之洞的科举之途,虽经坎坷,终成大器。十三岁成秀才,十五岁荣登解元,二十六岁题名探花,这是一份颇令士子歆羡的履历。相对于万千皓首穷经,亟亟科场功名而终生不可得者,之洞无疑是幸运者,可谓少年得志,因而荣膺对誉:“近日科名之早者,盛推南皮张香涛”①。
  ①《全集》,卷二百二十五,诗集二。
  ①李慈铭:《越缦堂日记》,光绪五年一月朔日。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年版。
  ②此说据许编《年谱》及胡编《年谱》。但据张之洞幕僚宋绍锡著《庸庵书存卷》记载,之洞当时并未回籍应试,而是在广西百色直隶厅。据说这样做是为了避嫌。
  ③《大清畿辅先哲传·张文襄公传》。
  ①韩超,字南溪。
  ②许编《年谱》卷一。
  ③《全集》,卷二百二十六诗集三。
  ④《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①许编《年谱》卷一。
  ②《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①《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①《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②之洞死后,时人称其为”考钦显皇后手擢之人”(《张文襄公大事记·体仁阁大学士张公之洞事略》)。
  ①赵尔巽主编:《清史稿·张之万传》,中华书局1976年版。
  ②胡编《年谱》,卷一。
  ①②《全集》,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

 
第二章 宦海初步  第一节 三省学官
  浙江乡试副考官,是张之洞仕途的第一个实差。紧接其后,他又历任湖北学政、四川乡试副考官、四川学政。这些职务,责在为朝廷选拔人才。之洞力官一生,惜才、“得人”是其始终不渝的风格,显然与他的十年学官经历密切相依;同时,学官生涯也使他对于科场积弊之重,改革教育之切,有了较深切的认识。
  同治六年(1867年)七月,之洞随正考官张光禄前往杭州,主持浙江乡试。他恪尽职守,极力选拔英才,“勤于搜遗,乡试卷全阅,小试卷十阅其七,得人甚多。””屏绝搜检,然枪倩怀挟剿袭,专于文字中求之,罕能欺者,所录专看根柢性情才识,不拘于文字格式,其不合场规文律而取录者极多,惟义理悖谬者,虽一两语必黜,人服其公明,亦不訾议也。”①浙江土人,仰慕之洞的声名识见,”今年张香涛以名士来浙主试,可谓乡邦之幸。”②这一年的浙江秋闱,所取多朴学之士,他们中有后来历任陕甘、两广总督的陶模(1835—1902)、外交家袁昶(1846—1900)、许景澄(1845—1900),以及著名学者孙冶让(1848—1908)等,人才之盛,“前后数科皆莫及也”③。
  同治六年(1867年)八月,谕旨张之洞简放湖北学政。学政,全称为“提督学政”。清廷设此职,派往各省掌生员之考课黜陟,称为案临。任职者,从进士出身的侍郎、京堂、翰林、科道等官中简派,三年一任。任学政期间,不问本人官阶大小,均与督、抚平行。之洞甫届而立之年,便获此要任,自然格外振作,他“舆疾游杭州山水”④,不及回京谢恩,便溯江而上,十一月十三日抵省城武昌,十六日接篆视事。在到任奏疏中,之洞表白自己的施政要旨:“学政一官不仅在衡校一日之短长,而在培养平日之根柢;不仅以提倡文字为事,而当以砥砺名节为先。”又于试院布告诸生:“剔弊何足云难,为国家培养人才,方名称职。衡文抵是一节,愿诸生步趋贤圣,不仅登科。”⑤为了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之洞推出革新之举,“札行各属,发题观风,听生童量能自占,各尽所长。引用隐僻典实,许自注书名出处。平日具有著作者,可随卷送呈。”又奏请朝廷,改经文为经解,由考生报名认习之经,分别考察,并于郧阳府照新章试办。之洞此番兴革,颇得好评,曾国藩赞许曰:“往时祁文端、张海门视学吾乡,最得士心,近张香涛在湖北亦惬众望。”①同治七、八两年,之洞先后两次按试德安、汉阳、黄州、襄阳、郧阳、安陆、荆州、宜昌、荆门等处,风尘仆仆,夙兴夜寐。其间还主持全省乡试,“以端品行、务实学两义反复训勉”诸生。又与湖广总督兼署湖北巡抚李鸿章商定,在武昌创建文昌书院(后改名经心书院),同治九年(1870年),之洞于鄂省岁、科两试试卷中,择其为文雅驯者,取左太冲《蜀都赋》“江汉炳灵,世载其英”意,编为《江汉炳灵集》刊行。第一集为四书义,第二集为试律,第三集为府试古学之文,第四集为通经学古之文。第五集为观风之作。之洞亲为之序,“时文必以阐发义理华实具备者为尚,诗古文辞必以有法度不徇俗为工,无陈无剽,殆斐然焉。”②后来他在《輶轩语》中自评其集:“才气虽富,理法尤密,且皆是相题行义,引用切当,不宜误会,买椟还珠,致伤文体。”③这年十月,之洞任满交卸。其时有送妹亚芬之黔诗,曰:“人言为官乐,那知为官苦,”我年三十四,白发已可数。”④对学政劳苦,感慨系之。
  同治九年(1870年)春,石夫人辞世五年后,之洞于湖北学政任内娶湖北按察使唐树义女为妻。两年后,唐夫人病卒,留下一子仁颋。
  同治九年十月,之洞交卸学篆,携唐夫人返京。其时清朝政局相对稳定,这一是因为太平天国、捻军相继被扑灭,二是因为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清王朝与西方列强的关系亦由战时的尖锐对立转为和缓,清廷屈服于列强的强权政治,而列强也认识到维系清廷的傀儡地位,更有利于他们对中国的掠夺。这便促成所谓“同治中兴”。在朝野上下一片暂时、表面的升平气象之中,之洞在京度过了两年“清流雅望”的悠闲生活。他与潘祖荫(1830—1890)、王懿荣(?—1900)、吴大澂(1835—1902)、陈宝琛(1852—?)、李慈铭(1830—1894)、王辏г耍1833—1916)等京师“词流名彦”往来唱和,春日踏青,重阳登高,或访先贤,或寻故址,品藻人物,纵论古今,他们“兴高彩烈,飞辨元黄,雕龙炙荩鞫赞取雹伲馕胖慈蘸篚疑砬辶鞯匙急噶怂枷胍馐队肷缁峤煌矫娴奶跫
  同治十年(1871年),之洞充翰林院教习庶吉士。
  同治十一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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