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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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军-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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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长沙很快就会被太平军攻占。如果和春按照江忠源的部署扼守了蓑衣渡的东岸,太平军就不可能攻占道州,而清军也就有可能在蓑衣渡一带将太平军围歼。
可是,江忠源位卑言轻,无法左右战局。于是,6月12日,太平军进占道州,开始整编部队。
道州民风朴实劲悍,又与广西交界,本来就是会党密布。太平军在城里驻扎了一个多月,各处会党都响应起义,于是太平军势力重振。洪秀全的兵力本来还不到一万,在这里吸收了两三万名天地会会员,建立道州大旗。
湖南巡抚骆秉章上奏清廷,把丢失城池的责任推给湖广总督。程矞采害怕清廷怪罪,又听说楚军在蓑衣渡大捷,太平军已放弃水路,人心稍微稳定,连忙从长沙返回衡州,部署重兵,准备在这里阻截太平军北上。
清廷对总督和巡抚都很恼火,于6月27日追究道州失守的责任,将程矞采和骆秉章一起下部议处。
江忠源担心时日长久,太平军还会吸收更多的兵员,形成更大的气候,向上峰建议:把部队分散在各地防守,不如集结兵力将太平军一举歼灭。与其集结兵力在远处防守,不如调集兵力马上围攻。
湖南的驻军没有抵抗太平军,钦差大臣赛尚阿却不敢玩忽职守。他于7月17日移驻永州,集结两万多人的兵力,在道州围攻太平军。他还送出书面命令,让鲍起豹返回长沙布防。
在清军逼迫下,太平军继续南下,于7月24日攻占江华,杀死知县刘兴桓。
太平军经过江华时,未来的湘军名将王德榜还是个十五岁的监生。这个商人的儿子在江华的石排随哥哥王吉昌散发家财,编练乡勇,到宁远和道州一带与太平军作战。但是,这支乡勇兵力太少,无法阻止太平军的推进。
洪秀全的部队从江华转向东北方向挺进,于7月29日攻占永明,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江永,又于8月13日占领嘉禾,并于第二天占领蓝山。
8月15日,太平军攻占桂阳州,知州李启诏在逃跑中毙命。江忠源的楚军追赶太平军,前锋把总邢虎臣阵亡。江忠源麾军跟进,率先赶到州城下,抵抗太平军,获得小胜,但未能阻止太平军进入城内。
不过,太平军无法在桂阳站住脚跟,弃城而去,军锋直指湘南重镇郴州,楚军继续尾随。
8月17日,太平军攻占郴州,杀死知州孙恩保,焚烧学宫,毁掉孔子牌位。这里的许多煤矿工人加入了太平军,洪秀全以他们为基础成立了土营。
郴州是通往广州的要冲,商贾辐辏,城中有几千匹驮货的骡马,为太平军提供了大批给养。
江忠源率楚军与其他清军部队在城外扎营,堵住三座城门,与太平军相持一个多月。
太平军进入湖南之后,清廷连失州县,皇帝震怒,下诏罢免骆秉章,任命江苏人张亮基为湖南巡抚。但是,张亮基接到任命时,还在云南永昌府任上,不能马上履行新职,骆秉章还得站好最后一班岗。清廷同时惩罚的还有弃守道州的浙江人余万清,下令将他逮捕治罪。
在家乡丁忧的前任湖北巡抚罗绕典,正值除服,清廷命令他办理湖南军务。他于6月份来到长沙。当太平军杀进湖南以后,清廷叫这个五十九岁的安化人统领军队,在长沙指挥对太平军的防堵。
罗绕典是个公认的清官,曾经深为林则徐器重,在湖北巡抚任上曾经拒绝盐商几万两银子的贿赂。
他来到长沙以后,盘点绿营驻军,发现长沙城防兵力只有两千多人,外加三千多名乡勇。到那时为止,骆秉章还没有采取必要的城防措施,而总督程矞采则因为要部署衡州防务,不肯来长沙坐镇。 。。  。。 
1852年(咸丰二年)(6)
骆秉章被革职以后,倒是警醒了许多,连忙和罗绕典商议,但他们对于兵力的部署各执一端,决定下来的只有两件事:在南门修筑土城,北起白沙街,南到大椿桥。另一件事就是禁止谣言。
江忠源率部抵达郴州城外以后,再次向上峰进言,说清军跟在太平军后面追得越急,太平军在前方攻陷的城市就会越多,还是应该集结兵力将太平军歼灭。但是,主持战局的清军统帅都听不进这个小官的良谋,致使太平军的势力日益壮大。
太平军攻占郴州之后,一时没有决定向何处进军。直到8月25日,洪秀全才决定将位置向北移动一百里,进军永兴。
楚军抵达郴州后,江忠源约总兵和春从石子岭暗出奇兵,拦在太平军前面,但和春的部队又未开到,无法拦截太平军北进。
萧朝贵所部于8月28日开进永兴城,杀死知县温德宣。太平军留下一万兵力驻防郴州,大军全部移师永兴,接着按兵不动。
14
自古以来的军事评论家,无不强调地理位置和地形的重要性,以及财力的强弱对于军队战斗力的影响。在北方王者霸气的时代,处于洞庭湖南边的湖南,在地理上与逐鹿中原的军事行为毫不相干。到了清朝,湖南的财富,在全盛时期才抵得上江苏一带的一个大县,官府的财政收入,在直辖省份中居于下等。这样一个并不丰裕的省份,要蓄养大量的地方武装,不仅清廷不会允许,在财政上也是办不到的。
因此,湖南自从设立郡县以来,在军事上从来未曾领先于全国,朝廷也未曾在这里驻扎重兵。唯独清朝有一个例外。清廷为了防止贵州的苗民起义,将行省迁移到长沙,恢复汉朝的制度,管辖十六个大城,同时在镇筸大量驻军。因此在镇筸一地,有不少精兵出征四方。
所谓镇筸,就是湘西的凤凰。凤凰这个地名,出现于明朝隆庆年间。当时,在距今天的凤凰县城六十里处的凤凰山,朝廷设立了驻军的军营,沿用山名,称之为“凤凰营”。那时所建筑的城池,也并不叫“凤凰”,而是叫“镇筸”。
镇筸城修筑于1554年。那一年,为了严防镇溪和筸子坪两地的“苗乱”,原本驻扎在五十里以外麻阳县的参将孙贤,移驻五寨司城。这个五寨司,相当于现在的县级政府,管辖的地区被简称为“镇筸”,也就是今天的凤凰县沱江镇。镇溪就是今天凤凰县的东北区域,而筸子坪,则是今天凤凰县的西北区域。
参将到任,把镇筸土城改修为砖城,开了四扇城门,门上都有城楼。
1700年,清廷将此处改设凤凰厅,名称变了,营变成了厅,但军营的实质没有改变,还是一座驻扎边防军的要塞,而且级别大为提高,一变而为内地一个大的军事特别防区,成了清朝在当时整个湘西的军政中心。
此后,清廷陆续在这里设立辰沅靖道和辰沅永靖兵备道,都是湖南省直接派出的相当于副省级的政府机构。常驻官兵多达一万六千至二万七千人,驻军被称为“筸军”。
这支军队,是湖南最有战斗力的军事力量。不过,它属于清廷的编制,湖南并没有一支威武的地方武装。
因此,历朝以来,湖南都不是一个穷兵黩武的省份。湖南的不少地区民风尚武,但这种蕴藏于民间的武力,大多数只是为了自卫。
湖南人的主流生活方式,是在耕读文化的熏陶下形成的。湖南人惟耕与读,衣暖饭饱,知书达理,心系天下,过着平静而安分的田园生活。
太平军进入湖南,打破了这片土地的平静,但也只是如同一股旋风,一扫而过。一些湖南人加入了太平军的行列,跟随起义部队继续北上。清军没有力量把太平军困在湖南,太平军也无意于在这块并不富裕的土地上扎根。因此,战火在湖南燃烧的时间并不很长。但是,无论是太平天国还是满清朝廷,都没有预料到,在短短几个月内从湘南烧向湘北的这股战火,已经点燃了许多湖南士人心中求取功名的火焰。他们效仿江忠源,陆续地开始准备投身于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不管这场战争的持续,是在湖南还是在外省。
太平军进入湖南还不到一个月,这种迹象就已经显现出来。
15
大约在太平军占领道州的前后,在距离道州七百里以外的湘乡,设馆授徒的理学先生罗泽南,已经无心于本业,而在侧耳倾听太平军进军的步伐。他认为广西的那些造反者极有可能打到他的家乡,于是提倡乡人举办团练,保卫家园。
1852年(咸丰二年)(7)
罗泽南并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这个出身于贫寒之家的书生,历尽了人间凄苦,尝够了悲情别离,但他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心态,清贫乐道,敦厚宽容。他心里只牵挂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人世上走这一遭,一定要建功立业,否则无异于枉过一生。他说,他不担心家门多灾多难,唯恐学问不能脱俗入圣;他不担心没有本领养活自己,唯恐没有本领贡献于社会。
因此,当他听说江忠源带兵抗击太平军,取得了功名,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湘乡知县朱孙贻对这位布衣学者礼敬有加,而且十分赞同组建地方武装保境安民。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练武运动,在湘乡县拉开了帷幕。
罗泽南对时局军情的热心,已经改变了他的命运。他日后注定要成为湘军的一员大将。无情的战神,将会用刀枪置换他手中所握的书本和笔杆。
罗泽南不仅自己热衷于举办团练,还动员他的好友与门生一同参与。他的诸多弟子中,以时年二十八岁的王錱对兴办团练的热情最高,并且一上手就表现得非常内行。这固然是他熟读兵书的结果,但他具有过人的才智和军事天赋,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王錱给县令朱孙贻上书,请求编练民兵抵抗太平军。当时正值清廷下诏命令湖南和湖北举办团练,他的申请立刻得到了批准。
朱孙贻不仅是个头脑清醒并且勤勉能干的知县,而且也是个团练迷。早在1850年,他出任湘乡知县以后,就曾召集刘蓉和王鑫等人,向他们鼓吹,想要保卫家乡,就非团练乡兵不可。从那时起,他就积极地开始建立地方武装。
因此,现在他不仅首肯大规模举办团练,还给罗泽南和王錱提供积极的支持。他训斥那些不愿掏钱的乡绅,说他们是一群愚民,苟且偷安,忘了巨祸即将临头,犹如小孩有病,却害怕苦药,不肯服用。他甚至威胁那些抗捐闹事的乡绅,要对他们妨碍公务的行为处以重罚。他还抓了几个胆敢非议团练的人,给予轻度的惩处。
朱孙贻代表官方下令设置保甲,要求练团练族,制定团练操习章程十二条。于是,湘乡的团练,得以顺利地组建。
罗泽南和王錱在组建团练部队的初始,就仿效江忠源的做法,定下了一个原则:带兵的是读书人,而勇丁必须是朴实的山农。散兵游勇、老兵油子和市井无赖,一概不收。这个原则的确立,为湘军日后的纪律和战斗力提供了保障。
什么叫团练?按照王錱的解释,团就是团拢一气,彼此相救,生死相顾。练就是练兵器,练武艺,练阵法,尤其要练胆,而练胆必须练心。胆有大有小,心则人同此心:人人都想保全身家性命。但是怎样才能自保?只有打击盗贼。而要打击盗贼,就必须操练。然而一个人的力量太小,而盗贼却是很多人聚在一起行动。百姓要想打赢,只有众人一致,同心共死,互相保护,才能自保,所以大家要团拢起来。
关于团练的定义,王錱说得很流畅,但是执行起来却不容易。湘勇团拢了,要抓训练可是一个大难题。筹备军粮和武器,要费许多周折,自不待言。最令人为难的是,湘勇都是邻里乡亲,无法用一纸文书加以约束。有些壮丁被选中了,哭着放赖,不肯入队。另有一些人,虽然身在队列中,却连行进与停止的号令都听不明白。
乡下人没有见过世面,觉得湘勇的制服,也就是所谓的号衣,样式非常可笑。大家一见王錱拿出这种似乎是戏剧里才有的服装,哄笑不止,认为穿这种奇装异服非常羞耻,扭扭捏捏像个临出嫁的大姑娘,死也不肯换上。
王錱碰到这些棘手的事情,是有火无处发。邻里乡亲,骂不得打不得,只能慢慢教化。他自己率先穿上号衣,又苦口婆心劝说一番,大家才统一穿着制服。
这些问题解决之后,王錱便开始制定营制和号令。每一天,他都要和老师罗泽南一起组织队伍,叫友人和师兄弟们分头带领操练,他们自己还要亲自训导。训练好了一个人,就让他带动其他人。就这样,训练的范围逐步扩大。
教授武艺本是罗泽南的拿手好戏。他平时设馆授徒,教学内容大大超出了一般乡间塾师所授的课业。他除了教弟子们识字脱蒙,灌输应科举、登仕途的人生理想,还教他们静心养性,跳高越沟,练拳习棒。上午讲学,下午操练,文武兼修。他的授课内容,为他吸引了大批的学生。除王鑫以外,他门下还有一些得意弟子,后来都成了湘军名将。他们当中有李续宾、李续宜、蒋益澧和刘鹏鸿。
1852年(咸丰二年)(8)
罗泽南的弟子中,就数王錱思维敏捷,口才不俗,而且办事冲动,好胜心极强。他体形消瘦,面目清癯,目光炯炯有神,声音洪亮,爱发议论。同学们坐在一起,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别人插不进嘴。有一次,罗泽南微笑着打断他,说:“璞山,你能不能歇一歇,也让我们有开口的机会呢?”说得王錱自己都笑了。
王錱擅长演讲,在每次训练之后,都要声情并茂、慷慨激昂地讲一番礼义廉耻,对湘勇们反复灌输,听者无不感奋。
江西人朱孙贻是个懂得官场规矩的官员,他希望大办团练这件事,能够得到高层上司的支持。程矞采前往衡州部署防御时,朱孙贻在总督大人过境的地方恭候,得到了谒见的机会。他向总督讲述湘乡举办团练的办法,请上峰予以批准。
他没想到,总督大人会给他劈头浇下一桶冷水。程矞采回答道:“区区贼寇,容易扑灭,用不着你们深谋远虑,劳民伤财!”
显然,总督不赞成湘乡这样远离战场的地方兴办团练。
朱孙贻只好阳奉阴违。他发现总督大人竟是一个书呆子,心中暗笑:大人,你迟早会因为防守不力被朝廷罢官!
朱孙贻打着确保一方平安的招牌,解决了筹款的问题。当地士绅踊跃出钱。湘乡勇很快就增加到二千多人。朱孙贻不想浪费大家的捐款。他让勇丁们亦民亦兵,平时在家种田,十天半月集中训练一个日次,有警时召集起来,参加统一行动。平时不发饷银,打仗时才发薪酬。
罗泽南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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