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长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不入长安- 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又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会选择你呢?”
  “因为……”独孤雪清浅一笑,笑得有几分凄凉,“他是司徒止啊……”
  倘若世间的女子都是这般倒也罢了,偏偏吴渺不是一个肯认命的人。
  秦州发生大火的那日,吴渺花光了积攒的银两才从‘无面客’口中买到了司徒止的消息。她向孙嬷嬷告了假,借了一匹马便从临安城的鸳鸯阁直奔秦州的大司马府。
  因为司徒止曾在一个夜里醉酒后告诉过她,自己有一个计划是关于大司马的。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满心期待的吴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目的地,映入眼帘的却是冲天的火光,整个大司马府都被凶猛的火势包围住了,橙红色映照着整片天际。她依稀听见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伴随着火焰一点一点地熄灭。
  “司徒止!!”吴渺像发疯了似的跳下马就往里冲,被围观的群众拼命地拦住了。
  “你不要命了?!这可进去不得啊!!”
  “快拉住她!别让她进去!”
  “这场火都烧了那么久了,里面什么都没了呀!”
  “是啊,可怜里头司徒家族的一百多条人命啊……”
  “司徒止……”
  吴渺眼看着整座宅邸在火海中坍塌,火焰燃烧后飘起的黑色灰烬漫天飞舞,如泣如诉,将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碎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打算上马返回临安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连接宅子与花圃的地方传来。
  吴渺心头一颤,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儿正趴在那里哭,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宅子通向花圃的路被一堵厚重的高墙隔了开来,两个孩子就躲在一个看似狗洞的地方,可能是火灾发生时刚好在玩耍,才险险躲过了这一劫。
  “别怕别怕,你们是司徒家的孩子吗?”
  瞧这两个满面泪痕的小孩眼神恐惧地望着她,吴渺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
  耐心等了好一会儿,那个看起来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孩儿才哭着开口说:“我家里起火了……快救救我娘……”
  吴渺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由分说地抱起了两个孩子就往栓马的地方带,将他们挨个儿抱上马,自己又牵起了缰绳。
  从秦州回临安,整整一百八十里路,吴渺就这样牵着马走了两天两夜。一直走到鸳鸯阁的大门口,她牵着绳子的手才松开,直直地倒在了门外。
  后来,大夫说,对于一名舞姬而言,这两条腿算废了。从此以后,吴渺再也没有登上过鸳鸯阁的舞台,直到孙嬷嬷去世,她才接替了管教嬷嬷的位置。
  时间往往是最能打磨一个人的,纵使当初心思再单纯的人,也会在岁月的洪流中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回从前的自己。
  卢府。
  卢仲举凝望着祭坛的方向出神,耳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回首只见小儿子卢风一言不发地从府门外走了进来,满脸怅然若失的模样。
  “父亲大人。”卢风见到他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也是一愣,继而向他恭敬地请安。
  “嗯。”卢仲举微一沉吟,突然问他道:“你最近好像去你师父那儿去得比较勤?”
  卢风闻言眼神一黯,思忖了许久才点头说:“师父失踪了好些日子了,儿子想着没事就回去看看他是否已经回来了,也顺便替他整理一下平素最为要紧的图纸。”
  卢仲举见他一脸黯然,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将心中所想的话说出口。
  “这样也好,你往后便常去看看罢。”
  “是,儿子先告退了。”
  “好,去罢。”卢仲举说着又回头叮嘱道:“别忘了去给你二娘请安,你这几日都未归家,她心里总记挂着。”
  “…………”
  见他站立在原地不答话,卢仲举又问:“还有事吗?”
  卢风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的眼角已经长出了淡淡的皱纹,这个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原来也会有老去的一天。
  “父亲……还是多保重身体罢……”
  卢仲举望向卢风转身离去的背影,喃喃念道:“看来风儿他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你说你风流一生,究竟祸害了多少世间的少男少女?!

  ☆、无谓悲与喜

  崇武三年肆月十九,丞相王旭伙同陈国公,宋国公,祁阳王密谋造反,叛军仅七日就被长安禁卫军剿灭,史称“七日之变”。
  王旭当场伏诛,陈国公与祁阳王被捕三日后于午门外枭首。曾经长安城里最风光的三大家族均在一夜之间就此陨落。
  宋国公参与谋反一事,经事后查明实乃为一干乱臣贼子所胁迫,陛下念其宋氏子弟多为镇守边疆之将领,多年来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故开恩,特赦其死罪,准流放南疆,府中女眷皆充军为奴,或贩卖为娼。
  此案牵连甚广,一时之间城中百姓争相谈论,直到朝廷下发禁言令,违者杀无赦,才算堵住了悠悠之口。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李珏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转头对站在身边的管家夸赞道:“今年的新茶果然不错。”
  “王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啊!想当年先帝在位之时,大司马司徒观允正因颇得民心而惹祸上身,惨遭灭族啊!新帝即位后的‘七日之变’正是血的教训,王爷您怎可不时刻牢记啊!”
  李珏听罢终于抬眼看向堂前一脸焦急的人,缓缓开口道:“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那人一听赶紧趴在地上爬了两步到他跟前,低声说道:“事到如今,惟有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见李珏似乎有所犹豫,他又接着说:“王爷不要忘了,您是陛下的亲侄子,又是外放的封王,现如今陛下龙体欠安,太子殿下又尚且年幼,您可是朝堂上下众望所归的继承大统之人啊,倘若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抓住了把柄,必将落人口实,用来造谣生事。”
  李珏点了点头,道:“接着说下去。”
  “臣忠心侍奉大皇子已逾二十年,若非殿下身患顽疾突然离世,这皇位可就是您的啊,而今既然已成定局,您的存在对于新帝而言已然是一个阻碍,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上奏朝廷交出兵权,请求归隐。”
  李珏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其实父亲早早地便被先帝外放到了此处,也谈不上什么继位之说,不过你说的也对,只要我肯交出手里的兵权,想必皇叔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见他终于开窍,跪着的人刚刚面露喜色,却被他的下一句话彻底打击到了。
  “不过呢……男子汉志在四方,怎可在尚能上战场杀敌之时就隐退?难道本王此生都要蜷缩在这个鬼地方做缩头乌龟?”
  “王爷!您听臣一句劝!”
  “行了,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且先行回去罢,本王自会斟酌。”
  “是……”
  待那人退下之后,李珏就开始发愣,手中捧着的的茶水也渐渐地凉了下来。
  正想得出神,身旁的管家提醒道:“王爷,是不是去看看王妃?”
  “嗯?不去了。”刚打算起身往书房走去,想了想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冲管家吩咐道:“让她准备准备,晚上随我一同去香桂坊。”
  管家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见他正盯着自己瞧,连忙应声去了。
  在自己家里都不得不提防,只得终日装作游手好闲的模样,这王爷当得还真是辛苦。李珏在心里兀自想着。
  石桌上沙漏里的细沙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落下,快要到尽头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握住沙漏轻轻地翻转了过来,安安稳稳地放回了桌上。
  段思薇睁开双眼,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又回过头来继续打坐静思。
  “怎么?段门主不屑于和在下打个招呼?”方丘说完笑着站到了她的面前。
  段思薇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有几分无奈地说道:“依你所言,血煞门的功夫我都已经如约尽数教给了你,你还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段门主是看不起在下登门拜访么?既然如此,不如就有劳门主亲自跑一趟,到寒舍为在下讲解秘籍里的修练要领。”
  方丘说着不禁在想,这段思薇腹中的蛊虫也真有意思,不仅可以代替主人说出想说的话,就连语气都能够模仿。
  段思薇摇了摇头道:“血石我都已经到手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教你?”
  方丘轻轻一笑,声音恍若从不见光明的地底下幽幽响起:“我手上可不只有血石,还有……你最想要的……”
  “你还是请回吧,我在此山洞中闭关潜心修练多年,不愿再次卷入江湖纷争,如今更是无欲无求,你不必……”
  “独孤雪。”方丘轻声打断她道:“她在我手里。”
  “你说什么?!雪儿她……”段思薇一听这话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凌厉地紧紧盯住方丘,高声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你要是敢伤她半分,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你粉身碎骨!”
  “看来段门主这些年的修行是白费了。”方丘眼角带笑地凝视着她,淡淡地说:“以你的资质绝不在当年的令尊之下,可你知道你为什么成不了气候吗?”
  眼见着段思薇垂下了眼眸,方丘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太重情。”
  情之一字,说来容易,总教数之不尽的英雄好汉甘愿为之赴死,到头来两手空空,徒留下后人说道。
  又有几个人知道,为外人所称道的血煞门门主段惊鸿,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不折不扣的道貌岸然之徒。他利用一个情字骗取了独孤氏的信任,将世代镇守的血石作为定情信物赠予了他。
  段惊鸿在练功走火入魔之后,杀害了相守多年的妻子,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去练那等阴毒功夫,导致魂魄分离。可谓是害苦了自己一家人,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也是活该。
  想到这里,方丘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师父的教诲。
  “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耽于儿女私情,所有的感情表面上看起来美好,到了紧要关头只会成为你的牵绊和弱点,而心系天下之人必不能有所牵绊,更不能留下弱点给自己的对手,可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所以你算计了师姐之后,紧接着又来算计你的老相好,只是……不知下一个是谁?方丘离开山洞的时候在心里轻笑。
  不除南蛮,不入长安。
  后来在小巷子里救下的那个女孩对公子琴说了这句话,他想了很久,终不得其解。
  公子琴似乎有某种预感似的,他往后的人生将会和这个女孩纠缠不清,于是他带着她回到了玉门居。
  如果说对他而言,阿娆是一个埋在心底的念想,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他触手可及的幸福。但公子琴一直很清楚一点,他不能够把这个女孩当做阿娆来看,她是那么特别,她不应该是任何人的替代。
  “长安,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们曾见过……”
  公子琴站在林间望着那个舞剑的身影,喃喃自语。漫天的桃花纷飞,滑落肩头,他静静驻足。
  也许,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注定。
  无论如何,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两件让自己在意的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师父的大仇未报,第二件就是收拾姬远山的身后事。
  想到姬远山,公子琴忽然回忆起了难得方丘来找自己的那一次,他特意赶在了自己动手之前。那是师兄弟二人第一次单独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话。
  “他的身份特殊,你当真要为了汤无恙的那点儿银子和汤家女儿与整个西域为敌?”
  “你将如何?”
  “…………”
  见他不咸不淡的模样,方丘也不生气,既是出于同门情谊来劝一句,一句之后便与他无关了。
  “师父的仇由我来报,姬远山的命由我来取。”公子琴慢条斯理地说着,“你不用插手。”
  方丘用手托着脸,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位软硬不吃的师弟,忽然笑了出来,只听他挑了话头说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在溪边拿石头堆着你的名字,倒是很有趣。”
  “她是徐万全的女儿,我留着有用。”公子琴神情淡漠地答道,似乎并不把方丘说的话放在心上。
  “师弟,我奉劝你一句。”方丘说着从座位上站起身,看向公子琴的目光里有些许玩味,“眼见不一定为实,有的时候事情并不是我们看上去的那样,你若一意孤行只会弄巧成拙。”
  “多说无益,大人就这么闲吗?”
  “那么……”方丘走到门口的时候,略一侧身,轻声道:“有事来老地方找我。”
  公子琴顿了顿,转过头没有看他。事实上,他在思索着方丘的来意。同门多年,他太了解这位师兄,教他很难相信这个人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师父……你真的不在了吗?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你的气息?是……太累了吧……
  他兀自想着,鬼使神差地就往小溪边走去,眼神不知不觉地落在了那个穿着绿衣裳的女孩身上。远远地瞧见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指着地上在画些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待到她走后,公子琴才走过去看,目光所及之处燃起了一丝光亮。
  只见地上用石头歪歪扭扭地堆着自己的名字,旁边的沙地上写着几个字:有你之处便是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有你之处便是长安。
  话说有妹纸听过少司命的《烟笼长安》咩~~里头有一句歌词兔纸灰常稀饭~~
  无你处,无江湖。

  ☆、归雁南塘秋

  卢风决定放弃父亲为自己在朝中铺好的路,他要跟着秀秀一起去走南闯北,那是他们相识的第四个秋天。
  “南塘?”卢风不解地看向一脸兴奋的秀秀问道:“为什么是南塘?”
  “我听人说,每逢到了拾月,天空中就能看见成群的大雁往南飞,它们飞得累了就会栖息在南塘山崖的草甸上,我想那个场面一定很壮观。”
  卢风看着秀秀满心期待的笑容,仿佛自己的心也渐渐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