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骛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奇怪、很恐怖,不像是人的笑声,野兽的笑声也不像。
观音又垂下了眼皮。
盘绕在她身上的那条毒蛇颤抖在笑声中,腹中那一点灯火逐渐上移,又出现在它口中。
那一点灯火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噗”地落在观音的右手掌心中。
观音双掌平胸,没有任何的反应,火也就继续在她的掌心上燃烧。
那条毒蛇也就在此际,疾往观音的周身咬下,观音忽然千手婆娑,这一口尚未咬下,整条毒蛇突然断成了千百截,向四面八方疾射出去。
那千百截蛇身落在了地上,鲜血才激射出来,观音周围一丈的地方立时多了一个鲜血组成的圆圈,蛇身竟然还能够颤动。
观音千手婆娑,又道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回头是岸。”
那一点火随即从他的掌心跳出来,落在一滩蛇血上。
蛇血噗地立时化成了火焰,迅速蔓延,观音身外顿时多了一个火圈。
噬骛的笑声同时停下来,怨毒地望着观音,道:“观音,我与你誓不两立。”
观音口诵《大悲咒》,又闭上了眼睛。
噬骛的身子也就在佛号中消逝不见。
对于观音,他绝无疑问的有所顾虑,所以才有这一次的谈判。
谈判现在已决裂,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也就由现在开始!
内院更深沉!
那两团磷火倏然飘进了内院的走廊,一团从残破的窗户飘进了王不留行的房间。
王不留行睡得很舒服,摊开了手脚,鼻鼾声象打雷一样,可是那团磷火才飘近,他的鼻鼾声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他突然就像被针尖刺了一下似的,“嗖”地从床上坐起来,右手刹那间,已然握住了腰间刀柄。
他双眼同时睁开,盯稳了那团磷火,猛一声暴暍,飕一声抽出缅刀,向那团磷火疾削了过去。
刀未到,磷火已飘开!
王不留行滚床而下,大喝声中,疾斩出十二刀,四刀再化为十二斩,整个人都裹在刀光之内!
那团磷火绕着他上下飘飞,还是没有被刀斩中,王不留行大吼一声,连人带刀撞向那边的窗户!
“哗啦”的一声,窗户在刀光中粉碎,王不留行滚过窗楼落下,贴地一滚,掠起身来那团磷火飘舞在走廓上,迷迷蒙蒙地幻出了一个仙女。
迷魂!
“是你!”王不留行身形不动,弯刀环身飞舞,那一身的寒意,刹那间仿佛完全被斩散。
迷魂半眯着眼睛,看着王不留行,有点奇怪地问道:“你怎知道是我到来?”
王不留行一呆,道:“我就是知道!观音说我有慧眼!”
迷魂娇笑了起来,她的体态窈窕,笑容更动人,半敞的衣襟,隐约可以看见羊脂白玉一样的胸乳。
王不留行居然不动心,暍道:“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迷魂轻柔地应道:“来陪伴你!”
王不留行冷笑道:“邪魔歪道,迷惑不了我!”霍地一转身,大呼道:“年枭!”
没有回答。
王不留行心头一凛,倒退了三步,目光及处,突然一声惊呼。
在他的旁边,是一根柱子,一个老道人赫然贴着柱子,倒吊在飞檐之下!
老道人的颈上穿了两个洞,好像还有血要往外流,洞附近却没有丝毫的血迹,脸色死鱼肉一样难看。
“红衣法师”王不留行急呼。
那位红衣法师瞪着一双眼,一声也不发,一滴血终于从他颈旁一个洞渗出来。
一声恐怖的饕餮叫即时响起。
王不留行入耳惊心,打了一个寒噤,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奇大的饕餮迅速地从檐下吊着的老道人的尸体上爬下来,血红的饕餮舌一舐,将那滴鲜血舐去。
麻黄惊,一刀疾削过去,那只饕餮及时一翻,从刀上跳过,落在栏杆上,碧绿色,充满了邪恶的眼瞳盯住了王不留行。
也就在此际,王不留行突然感觉一股寒意从颈后吹来,他下及回头,一刀已削出。
刀出身回,正好看见迷魂顺着他的刀飘飞了出去,那只饕餮“吠吠”一声,接着从他身后扑来!
王不留行急劈三刀!
裂帛一声,那只饕餮从他的头上扑过,抓下了他的紫头巾。
王不留行心头怦然大震,刀护胸前,又再急退三步。
第三十集魔毒冲斗
当时,迷魂没有追前,怀抱着那只饕餮,站在栏杆上,笑望着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盯着迷魂,再后退一步,又叫了声:“年枭!”
王不留行第一声“年枭!”出口同时,年枭已经惊醒,一睁眼,就看见提香,提香鲜红如血的樱唇,距离他的脸颊最多不超过半尺,年枭一看见,身形立即往后一退,这一退,他的背脊便已抵住了墙壁。
“年枭!”提香幽幽地吐出一声,坐上了床缘。
年枭的剑已在握,“呛”一声出鞘!
剑气森寒,提香欺前的身子,立即一凝,眼瞳闪起泪光,伤心地望着年枭。
她看来是那么凄凉,那么可怜,年枭一剑本待刺出,结果还是不忍刺出去。
房中不知何时已充满那种令人魂销意消的香味,年枭嗅着不禁有些心荡神旌。
提香的胸乳仿佛又敞开了一点。
年枭的目光一落,又抬起来,眼神看来比方才更明朗。
森寒的剑气无疑也使他更清醒。
他剑指提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呀!”提香语声是那么温柔!
年枭有些诧异,道:“找我?”
提香的语声更温柔,道:“只有你才能够帮助我们姐妹。”
年枭“哦”的一声。
“那是为什么?”年枭剑眉一扬道:“是噬骛强迫你们?”
提香点点头。
年枭问道:“你是要我帮助你们脱离噬骛的掌握?”
“求年枭!”提香盈盈下拜。
年枭的剑不觉垂下。
提香就跪在那里,道:“无论如何年枭一定要帮助我们。”
年枭沉吟着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帮助你们。”
提香道:“年枭一定有办法。”
“起来再说。”
提香没有动,道:“年枭若是不答应,微臣是不会起来的了。”
年枭苦笑道:“菩萨也许有办法,不然我这就与你去一见菩萨。”
“多谢年枭!”提香抬起头来,眼瞳中仿佛充满了希望,盈眶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
年枭安慰道:“观音《大悲心法》,纵使不能够立即替你消灾解难,相信也不会令你太失望。”
说着,他腾身从床上滑了下来,提香仍跪在那里,泪流不已。
“你起来!”年枭下觉伸手扶住提香的香肩。
提香这才站起身,眼泪仍然珠串般掉下,年枭看着心都快要碎了。
“别哭!年枭本待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提香“嘤咛”一声,扑入了年枭的怀抱,年枭冷不防,要推已经不及。
那奇异的香味刹那间更浓,年枭心神俱醉,甚至没有在意提香高出了很多。
刹那间,提香的身子竟然平地徐徐地升起,血红的樱唇已接近年枭的咽喉。
也就在刹那间,王不留行的第二声“年枭!”划空传来,年枭应声神智猛一清,目光及处,正好看见提香口中有两只牙长出了很多,而且向自己的咽喉咬下。
他反应的实在快,一声怪叫,左手猛一挥,将提香推出去。
裂帛一声,他左肩的衣衫仍然给提香那两只增长的门牙咬下来。
一阵冷风即时从窗外吹进,年枭一连打了七八个寒噤,浑身寒毛倒竖。
提香的一张脸同时青起来,仍然闪着泪光的眼睛闪出了碧芒,充满了邪气,嘴唇却更红,仿佛要化成鲜血滴下。
年枭的苍梧一转,横护在胸前,道:“好一个妖女,差一点我就上了你的当。”
提香发出了银铃一样的娇笑声,却没有丝毫温柔,而且有点恐怖。
“你说,你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年枭厉声喝问道。
提香阴森森地道:“来吸你的血!”
语声未落,她的身子轻飘飘地飞起来,凌空扑向年枭。
那种轻盈,那种飘忽,绝不是一个人所能够做得到的。
年枭暴喝、出剑,一剑疾迎向提香。
破空声急响,剑光暴盛,天外流星般辉煌,苍梧本来就是神兵利器。
提香的眼睛仿佛禁受不住那股剑光,半眯了起来,脸上突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凌空一翻,从剑上翻了过去。
年枭一剑刺空,身形亦倒翻,苍梧追着提香,又刺出三剑!
提香身形一翻再翻,挨住了墙壁,一缕轻烟似地贴着墙壁掠了上去。
年枭第三剑刺在墙壁之上。
白垩飞扬,墙壁之上刹那间出现了七个剑洞,年枭纵身双脚往墙壁上一蹬,紧追在提香身后,剑芒更盛了。
提香几乎就是贴着屋顶往外飘,始终抢在剑之前!
剑光过处,那爿墙面被划开了一道缝隙,瓦砾簌簌散落。
年枭人、剑眼看就要撞在墙壁上,刹那间他及时一翻,亦贴着墙壁落下来,半空一转,哗啦地撞碎了那个窗户,冲出窗外,放目望去,不见提香,年枭心头却不知何故突然一凛,不觉抬头一望。
提香赫然就贴着墙壁,虚悬在窗口之上,也就在年枭抬头仰望的刹那间,凌空落下来,张口咬向年枭的咽喉!
年枭惊呼、滚身,贴地疾滚出走廓外!
提香平地三尺疾追了上来,轻纱般飘忽,缎子般溜滑,凌空飘滑出走廊。
年枭一出院子,风车大翻身,剑与人,犹如一个光轮,飕地一转回斩向提香。
提香一声叹息,一溜烟似地往上升起,一翻,落在滴水飞檐之上。
年枭一收剑,惊魂未定,王不留行已向他这边掠来,一停步翻腕往后连刺三刀!
迷魂果然追在他身后,刀一到,亦轻烟一样飘上滴水飞檐。
那只饕餮已蹲在她的肩头上,犹如附骨之蛆,稳定已极。
王不留行收刀,急问道:“年枭怎么样了?”
年枭俊脸微红,道:“幸亏你那一叫。”
王不留行目光一转,道:“红衣法师已给他们杀死了。”
年枭已看见倒吊着的红衣法师,闻言浑身一震,道:“那么龙牧师呢?”
“不知道。”王不留行目光再转,道:“他就住在那边的房间,这样呼呼喝喝,都不出来看只怕亦已凶多吉少。”
年枭目光望向飞檐上的提香和迷魂,恨恨道:“滥杀无辜,你们难道就不怕天谴?”
提香和迷魂相顾一眼,再看看年枭,妩媚已极地一笑,一齐飘离滴水飞檐,飘向王不留行和年枭。
王不留行刀握紧,手背上青筋毕露,年枭一剑亦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还有一半的距离,提香、迷魂姐妹俩的身上已仿佛多了层烟雾,变得不怎么真实。
然后,竞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夜空中却多了两团青莹莹拳大的火焰。
年枭和王不留行寒毛逆立,看着那两团火焰飘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两团火焰浮在他们身外三尺,前后左右,飘忽不动。
静寂的夜空中随即多了一种很奇怪的声响,就像是风吹空竹,如泣如诉,凄凉之至。
那只饕餮仍然在飞檐上,“吠吠”一声,来回走动,碧绿色的眼睛就像是两团碧绿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烧起来。
静夜听饕餮叫已令人毛骨悚然,但这只饕餮的叫声更加恐怖,简直叫的人魂魄欲出。
王不留行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道:“年枭小心!”
年枭已经很小心,一双眼盯稳了那两团火焰,苍梧与人齐转。
那两团磷火飘舞了一会,又转向飞檐上飘去,飘过了屋脊,消失不见。
那只饕餮紧追在两团磷火之后,眨眼间,亦越过了屋脊,不知所踪,那种奇怪的声音也就在这时候消失。
王不留行和年枭相顾一眼,年枭一咬牙,道:“先看龙牧师。”
“好!”王不留行应声扑进龙牧师的房间。
门紧闭,王不留行将门推开,双眼猛一瞪,怔住在那里。
房中一灯如豆,龙牧师双脚被腰带裏着,倒吊在横梁下,颈上就像是红衣法师那样穿了两个齿洞,有两滴鲜血欲滴未滴。
年枭从王不留行身旁走过,走到龙牧师之间,只看一眼,又自心里一寒。
老法师的眼睛仍然睁开,充满了恐惧,仍然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临死之前的恐惧。
王不留行跟着走了过去,伸手摸去。
触手冰凉,老法师的肌肉犹如冰封过一样,王不留行失声道:“怎会这样?”
年枭应声亦摸了一把,道:“看来他的血已经给吸干了。”
王不留行倒抽了一口气,道:“真有这种事?”
年枭目光霍地一转,道:“菩萨那边不知怎样了?”
王不留行亦耸然动容,道:“那两个女鬼妖来对付我们,说不定噬骛便是去对付观音菩萨。”
年枭一点头,转身疾奔了出去,王不留行不敢怠慢,紧追在后。
出了月洞门,远远看去,殿堂内隐约有火光闪动,年枭身形更急,一面大呼道:“菩萨!”一面奔上前去。
观音没有回答。
年枭破门而入,只见观音盘膝坐在一个火圈当中。
火光血红,燃烧着的是血,蛇血。
断截的身子已快成灰烬,观音双手合十,眼皮低垂,神态安宁,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年枭走到火圈之前,急问道:“菩萨,你。。。。。。”
观音倏然睁开眼睛,道:“菩萨没事。”转望向身后的王不留行道:“红衣法师和龙牧师呢?”
“都死了。”年枭犹有余悸地道:“好像给吸干了血死的。。。。。。”
观音念三遍往生咒。
王不留行道:“是否是那两个女鬼妖吸的不敢肯定,但他们带来的那只饕餮,我却是亲眼看见它抢着将血舐去。”
“饕餮?”观音一皱眉。
“比一般的大很多,两只眼睛青莹莹的充满了邪气,叫起来犹其恐怖。”王不留行随即模仿着作了一声饕餮叫。
年枭打了一个寒噤,道:“还有,那个提香的两只牙竟然会突然增长,变得就像两只狗牙一样,我的脖子,也几乎给她咬了一口。”
王不留行颤声道:“红衣法老和龙牧师的伤口就在脖子上,是两个牙齿咬出来的洞。”
观音默默无语。
王不留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菩萨,他们真的是那种东西,那两个鬼魅离开的时候,就是变成两点磷火,飘飞天外。”
王不留行好像恐怕观音不相信,继续道:“年枭也看到的,当时,我们已经很清醒,绝不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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