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巫记- 第9部分

孔雀摇头道：“妇人之仁，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得上魔国大王的。”

蜃楼笑道：“难道要将他们全都杀光么？你也是佛门的弟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不是你们正道的作法。”

孔雀冷冷道：“废话少说，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吧，这些和尚都疯了！”

蜃楼道：“我在等一个机会。他们熟悉地形，若这时奔出，恐怕很难逃开他们的围追堵截。只要咱们能够顶得住，总能等到他们心神松懈的时候，那时咱们一击得手，就闲云野鹤！”他此时心怀大畅，情不自禁地居然文雅起来。孔雀菩萨知道他的心意，只轻轻一笑，并不阻止。

孔雀点了点头。蜃楼笑道：“你们不会是顶不住了吧？”

年枭道：“笑话！”笑傲苍穹寒芒倏然炸开，宛如盛放在浩浩长夜中的一朵硕大的白菊，冰寒般的剑气丝丝射出，宛如死亡神灵牵着骷髅攒成的巨马奔行过这个大地，倏忽之间，剑气所及之处，纷纷爆开了一片鲜血！

年枭杀得性起，长剑一阵抖动，宛如雪球般在人群中滚过，登时又是几名僧人受伤。但那些僧人都被如来之死激起了血性中同仇敌忾的戾气，虽然明知敌人武功高强，仍然一波波地不断冲上。年枭尽管剑术通神，半个时辰后，微微就觉心头一滞，真气竟然有一丝的不畅！情知乃是运功过度，真气不能接继，偷眼看时，蚩尤、曼陀罗也是如此，唯有蜃楼袍袖挥舞，仍然不见有什么行动。年枭心头怒震，忍不住喝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蜃楼袍袖流云般卷出，双手却隐含在袍袖下面，犹如排山倒海般不断将掌力发出，众僧人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明刀执杖，都被他挡在外面。蜃楼闻言道：“再等一会！”

年枭怒道：“再等一会，我们就支持不住了！”

蜃楼叹了口气，道：“那就只有我们自己制造机会了！”

说着，突然飞身而起，宛如一只大雕一般，凌空一闪，就到了众僧人的头上。他的双掌一分，众僧人就觉一股凌厉到不可思议的大力潮涌而来，身不由己地就被这股大力涌动，摔了出去！蜃楼随着这滔天的劲力旋动，不住地将众僧人凌空抛起，向四周掷了出去。

四周的罗汉菩萨眼见落下的都是本寺的僧人，便不敢以禅杖相向，慌忙来接时，登时便是一阵大乱。蜃楼宛如龙卷风一般在人群中飞速移动，所及之处光头僧人漫天飞舞，围攻的阵势登时大乱。年枭等人大喜，急忙趁着这股混乱，向外冲去。

蜃楼身形盘旋，又是一个起落，向着一群僧人抓去。就在他脚尖方才触地之时，猛地便觉心神一震。蜃楼不敢怠慢急忙一个旋身，将隐藏在袖中的幻蜃神鞭掣出，一招“宇宙星矢”，鞭影霍霍飞舞，向四周卷去。

但他始终慢了一步，四道冷冽的劲气就在他神鞭刚刚掣出之时，悄无声息地抵隙而入，正正地击在他的身上。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四大金刚护法来了！

蜃楼身形猛然一阵摇晃，就觉脚步虚浮，竟然有些站不稳了。四条身影默不做声地将他围在中间，蜃楼不动，他们便绝不动分毫！

便在此时，突然在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随之冲天而起。那四条身形都是一震，一齐哑声道：“藏经楼？”

蜃楼心念电转，他深知藏经楼对于灵鹫寺的重要性。多年前他偕同孔雀联袂闯入灵鹫寺，误闯藏经楼，被灵鹫寺的护法误会他们偷看了其中的经书，孔雀被逼无奈，吞下了辟谷的如来。除他杀出重围外，从此孔雀便被困在灵鹫寺中。

灵鹫寺的罗汉菩萨经戒律院的法师们考评其人品，再经考评其武功修为，两者都合格之后，便准许进入藏经楼外间的小屋中，按照天资授予七十二绝艺之一种，俾其修炼。但就是如此，也不准许其将此秘笈带出小屋外，而且只准许阅读三天，凭其记忆修炼。而后若再查阅，那便只准给一个时辰。

灵鹫寺的罗汉菩萨严禁将藏经楼的经书默诵给外人知晓，一经发现，几乎都是不赦之罪。千百年来，灵鹫寺也随着外界革新稍作变革，只有这藏经楼的规矩，却是越来越森严，从无宽贷。由此可以看出藏经楼对于灵鹫寺的重要性。但在此时，这灵鹫寺的根本重地，却随着一声爆炸，轰然火起！

借着远远传过来的火光，蜃楼就见四大金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之极。蜃楼猜想他们是灵鹫寺的大护法，大约眼见灵鹫寺遭此巨变，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如来乃是灵鹫寺中不世出的英才，武功修为远较十大弟子高，而护法的四大金刚武功精深，几乎比如来还要胜过一筹。蜃楼神功初成，大约比如来略胜一筹，若单独对垒这四大金刚中的一位，基本上可操胜券，若对垒其中的两位，则将陷入苦战，现在四人合围，那是一点取胜的可能都没有了！

蜃楼脸上变色，但他瞬即发现四大金刚的脸色变得更为厉害。突然，其中一位金刚双掌合十道：“幻影瘟神！”

蜃楼不敢大意，也双掌合十道：“魔礼寿。”

魔礼寿道：“不用说灵鹫寺几千僧人，单以我们四大金刚而言，幻影瘟神觉得有几分胜算？”

蜃楼微微一笑，道：“一分胜算都没有！”

魔礼寿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作主放你们下山，你们可以走了。我保证这一路上，再也没有人阻挡你们五人。”

蜃楼笑道：“魔礼寿的话，我自然相信。只是这千余人的大阵，本是为我所设，怎么忽然就撤去了呢？这实在不由我不疑心啊。”

魔礼寿道：“实不相瞒，灵鹫寺藏经楼发生了一些意外，藏经楼乃是灵鹫寺的根本重地，权衡之下，如来佛祖之事只得容后再提。我们要赶去查看，所以就不再留施主之步了。”

蜃楼哈哈大笑道：“方才四大金刚出手再不留情，现在内忧外患，却要赶着我下山，此等好事，只怕只有灵鹫寺的大护法才能想出来了！”

魔礼青皱眉道：“蜃楼到底允是不允？”

蜃楼冷哼一声，心中却颇为犹豫。自从他见到孔雀之后，多年郁积的狂气已然消退不少，如今只想早日携了她的手，再不问世事。然而，此事毕竟是灵鹫寺先出尔反尔，摆出天龙八部大阵，要将几人毙于阵中，他身为一教之主，当着年枭等三个的面，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正在犹豫之时，孔雀从他身后走出，瞥了四大金刚一眼，冷哼一声，道：“哦，灵鹫寺好大的派头。人来了说囚就囚，说放就放，也不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魔礼红皱眉道：“孔雀，你待要怎样？”

孔雀秀眉一扬，道：“走自然是要走，你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不过——”她突然一笑，对蜃楼道：“你不是说你神功已成，天下无敌么，不如索性我俩就和这四大金刚打一架，看谁能赢得过谁！”

休说四大金刚，就是年枭等也不禁一怔。四大金刚功力何等精深，联起手来，只怕天下再无人有取胜的把握。旁人见了他们，避之尚唯恐不及，而这孔雀竟然张口就要和他们打上一架，当真是不要命了。

蜃楼笑道：“若你喜欢看打架，我去就够了，他们哪配和你动手？”说罢将孔雀轻轻拉到身后。蜃楼深吸口气，劲力一鼓。袍袖立即凌风招展，金线绣成的藻纹溢彩流光，在远远的火舌映照下，发出丝丝的金波。身体渐渐绷紧，两只鬼火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魔礼寿的身上，鬼火越来越冷，魔礼寿的身体也越来越黯淡。

就象乌云一样遮盖了天空，瞬间压得人胸口郁闷。

四道凌厉霸道而又老辣阴狠的劲气破空而来，宛如四柄巨大的铡刀一般，连环撕咬着蜃楼的身体。蜃楼大吃一惊，他虽然明知四大金刚联手之一击非同小可，但未料想到竟然强劲到这种程度，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魔礼寿倏的收手，道：“天尊的神功，魔礼寿算是略略领教了。而这位女施主说要一同下场杀戮，到底是也不是？”

他的手指所指，正是与年枭三人同立的孔雀。便在这时，蜃楼动了！

四大金刚分四面站立，正是暗合四象方位，将蜃楼的一切去路全都封死。他们的劲气连环涌动，但相生相灭，本是绝杀之势，并没有丝毫破绽。但就在这魔礼寿指向孔雀的时候，这种情势却变了。

魔礼寿本就是四大金刚之首，四人契合成的真气之环，是由他控制的。他这时指向孔雀，便使得四人连环涌动真气，微微一滞。

本来就算没有他，只有另外的三位魔礼寿、魔礼红、魔礼海，也一样可以击败蜃楼，这也是魔礼寿未多加考虑的原因。但此时受他牵动，四人的真气一齐梗塞，却使这合击之势，降到了最低点！而蜃楼实战经验何等丰富，周身真气压力微微一变，久已蓄势的一招便脱手而出！

他手中的幻蜃神鞭发出一声暗哑的啸嘶，被他充盈的真气催动，一鞭就击向魔礼寿身侧三尺处！

蜃楼不喜被人威胁，更不愿意孔雀受到一点威胁与不敬！所以他这一招已动了杀心，千万鞭影，皆是虚招，唯有攻向为首的魔礼寿一鞭，才是致命的杀着！

他一招出手，魔礼寿脸色顿时一变。他来不及细想，金刚手疾收，一上一下，阴阳劲气组成一个急速流转的太极图，将身前护住。一声极其尖锐的啸声闪过，蜃楼幻蜃鞭影暗藏下的真正的杀招，已然如怒龙翻腾，冲破他的层层护体，轰然闪至！

魔礼寿脸上倏然一阵扭曲，同时冲起一道青气，一道赤气，看去极为诡异。随着两股气息升起，他手间的太极阴阳之气，却嗡然一声，急速旋转起来，那股阴阳纠结的气团，也迅速涨大，宛如夹杂了无数精电的太阳，在暗夜中放出炽烈的光华！

蜃楼的幻蜃鞭乃是魔国镇教之宝，这一招“斗转星移”更是十二幻蜃鞭中威力最大的一招。他又是以有心对无心，魔礼寿的和合真气虽然厉害，却哪里能够抵挡得住？只见一条极为细小的暗影以诡异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横冲入那团和合阴阳真气中，轰然一声暴响，那团青红纠结在一起的真气，竟被这一鞭击散，魔礼寿脸上的青红颜色跟着一暗，立时一口鲜血冲了出来！

但魔礼寿的修为也实在了得，蜃楼的幻蜃鞭破和合真气而入，去势却终究慢了些，便因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的耽搁，旁边的三位金刚一闪，已然跟魔礼寿站在了一起。

立时四人的真气又连成一体，正欲成型之时，蜃楼一声大喝，又是一招“斗转星移”抽出。这一招的去势跟前一招未衰的招式合在一起，立时化作狂暴凶猛的毒龙，隐隐嘶啸之声不绝于耳，向着四人霸道无比地冲去！

就听“啪啪”一阵连响，四大金刚组成的防御气壁被幻蜃鞭凌空撕裂，蜃楼一鞭抽在魔礼寿身上，就见一道血红的鞭影从左首魔礼青的腿上一直延伸到右首魔礼海的肩间。这狂猛霸道的一招，竟在同一时间，连伤四位功力通玄的金刚大护法！

但就在幻蜃鞭击中四人的一瞬间，蜃楼就觉全身猛地一震，幻蜃鞭脱手而出，向上疾飞！

五人立时就如磐石一般，冷冷相对，再也没人说话。幻蜃鞭带着尖锐的啸呼射落，蜃楼也不抬头，一把将它抓在手中，又是一抖，长鞭就如一条漆黑的腰带一般，缠在了腰间。蜃楼仰天一阵狂笑，道：“四大金刚果然有些门道，今日就卖你们个面子，我们这就下山！”

魔礼寿咳嗽几声，慢慢举手，将唇间流溢出的鲜血拭去，淡淡道：“幻影瘟神，魔礼寿日后定要专程答谢！”

蜃楼大笑道：“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们的！今日若不是看在孔雀菩萨的面子上，四大金刚至少要死一人！”

魔礼寿再不说话，冷冷地瞧着他。蜃楼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拉着孔雀菩萨的素手，向着山下走去。

第六集蜃楼卸甲

远远地就见灵鹫寺中仍是一片混乱，千余僧人纷纷向着藏经楼奔去。但那烈火已然焚烧了近半个时辰，就算此时移了一座湖过来，恐怕也只能救下几块断垣残壁了。此夜虽然没有风，但那火烧得极旺，劈劈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渐渐向两边的大雄殿与戒律院烧去。

五人行走迅速，已然来到了须弥山的山脚下。蜃楼回头望去，不由啐了一口，道：“但愿这大火将灵鹫寺烧成一片白地，方才出了我心头的这一口恶气。”

孔雀眼睛一亮，道：“那我们过几天来偷偷地放火好不好？就算这次不行，我们多放几次，总能烧光的！”

蜃楼吓了一跳，道：“那怎么可以！灵鹫寺藏龙卧虎，这次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孔雀，此后我再也不能让你冒险。”

孔雀菩萨撇了撇嘴，道：“你怎么越老胆子越小了？你看你现在神功大成，区区灵鹫寺哪里能困住我们？不多放几把火，怎么能消解我受的苦？”

蜃楼只一味地摇着头，紧紧拉住孔雀的手，似乎生怕她一不留神，重新又跑回了灵鹫寺中。这次灵鹫寺吃了大亏，重创了如来，击伤了四大护法金刚，损失了十大弟子之一的目犍连，而且根本重迦叶经楼被烧成了一片白地，恐怕只有铁头陀敲的石木鱼能留下来，如此耻辱，又怎么肯咽下来？再抓到罪魁祸首孔雀菩萨，恐怕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砍了下去。想到此处，蜃楼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拉着孔雀菩萨的手抓得更紧了。

突然远远地就见须弥山上升起一朵烟花，直冲天际。那烟花冲到尽头，猛然爆开，万千光点组成了一个大大的雷兽，在空中停留片刻，方才渐渐散去。蜃楼喜道：“是我们魔国的信号，我们赶过去看看！”

孔雀拍手道：“好啊好啊！我正想看看天下第一邪教是什么样子，单看你啊，可一点魔教的味道都没有，教人觉得无趣。”

年枭沉着脸跟在两人后面，也向须弥山纵去。他心中别扭无比，总觉得此夜随着蜃楼杀入灵鹫寺，杀得心中极为难受。但究竟难受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他打定主意，若是魔国真如传说中的有失天道，那就在须弥山上大开杀戒，痛痛快快地大杀一场，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

五人沿着那焰火的指引，向着须弥山南麓的天阙峰行去。

远远地就见山顶黑压压地坐了几十人，蜃楼对孔雀笑道：“没想到连长老会的人都来了，这下魔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