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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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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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将那猛火油柜抛向了空中,轰然变成一个大火球向金兵冲去,顿时一片乱叫,这队死士连滚带爬地溜下城墙,南门遂定,“火孩儿”红大的名头自此叫响!
  时近中午,金军暴晒烈日中,力疲气索,人马饥渴,纷纷到颍水边饮水吃草。此时顺昌城头大旗挥动,先有数百精骑出西门接战,而后有数千步军出南门应战,出城宋军皆戒令勿饮颍水,原来昨晚圣军得到指示,在颍水和草丛中下了巴豆,就等金军兵马饮食。
  双方战成一团,那金军骑军正发狠间,忽然人马俱泻,战力大损,纷纷败下阵来。兀术尚未知中计,亲督铁浮屠上阵,宋军早已预备钩镰枪、巨斧两大队,枪手在前,乱挑金兵所戴铁鍪,斧手继进,用大斧猛劈,不是截臂,就是碎首。兀术复纵拐子马,分左右翼,前来抵挡,宋军依旧长枪大斧,驱杀过去,拐子马虽然强健,也有些抵挡不住,逐步倒退。
  刘锜见兀术身披白袍,骑马督阵,便奋呼道:“擒贼先擒王,擒住兀术!”
  将士闻命,都拚命上前,向兀术立马处杀入,兀术手下亲兵,不及拦阻,只好拥着兀术,倒退下去,这一退,阵势随动,金军顿时大乱,四散奔窜,撤往汴京,顺昌之围遂解。
  顺昌之役,为宋军首次在平原之地大败金军,亦为岳家军的北伐赢得了宝贵时间,兀术哀叹:“纵横中原十五载,一败于吴玠,以失地利而败;今败于刘锜,真以战而败!”
  刘锜以逸待劳,以少胜众,一战成名,声价百倍,颇为踌躇满志,却无意进取再立新功。胖哥争之不得,愤然率部离去。
  他也与陈规道别,陈规难舍之情溢于言表:“红义士为国出力,不图名利,实乃难得人才,留在吾处确是埋没,不知有何远志?”
  他很想以真面目与这个爱国老人相见,却不得不压下这个欲望:“大人,金人未退,我还想出些力,可是现下能担当恢复重任的,只有一位大帅!还望大人引见。”
  陈规精神一振:“可是岳飞岳少保?吾正有此意!” 
 
 
 
  
第八十三章天下无贼
 
  “报大圣哥哥,各组出击共三百余次,计有三十三个兄弟阵亡!”他与楚月在顺昌城外会合部下,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战报,打仗,怎能不死人?即便他采用了伤亡最小的游击战,即便他是传说中的齐天大圣,若真能闯到阎王殿去撕毁儿郎们的生死薄该有多好。
  他与楚月默默无语走过那一排同袍的浴血尸首,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即埋于黄土之下,他甚至连其中大部分的名字都叫不出,他在心中感伤:“我明日总有一天教天下人晓得你们死的值得……”
  “大圣哥哥,兄弟们的尸首怎么办!”这盛夏时节,尸体已经开始发臭,根本运不回海州了。
  “把他们……朝头向海州的方向埋葬吧……兄弟们,我对不住你们……”他单膝跪下,眼泪跟着下来,身前身后的部下们全数跪下,哀声一片。
  楚月紧紧挽着他,这样的大战中,数十人的阵亡根本不算什么,但夫君为普通一兵的真情哀悼着实触动了她,这是他性格上的最大弱点,又何尝不是最吸引她的地方,问世间有情者几何?
  “自今而起,自我而下,凡战死疆场者就地掩埋,取腰牌为证!”他扯下一具尸体上的腰牌,艰难站起,旋即驻足不动,瞪着腰牌上似曾相识的名字,再看看那双目圆睁、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沙声问,“他是怎么死的?”
  “他所在小组偷金人战马时被发现,为掩护兄弟们被杀……他当时可以冲出来的,只是……一犹豫,没下死手,为敌所趁!”
  “好兄弟!”他明白了,用手合上刘大户女婿的双眼,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虽然圣军“不妄杀、不先杀、不多杀”三大纪律并非完全不杀,但部下们习惯了在他领导下“缴械不杀”的非常规作战,在常规战中反而不适应,“不杀”的惯性思维往往成为致命之处,他绝不愿看到自己的“不杀”是用部下们的尸体堆砌出来的,嘶吼一声:“即刻飞传圣军各部,三大纪律再加上一大注意:为不被杀,可杀!”
  怀揣着陈规信件,仿佛揣着打开梦想之门的钥匙,他心潮起伏,挥师南下,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见大英雄了,虽然不能以真身相见,但足够他发挥。
  此时中原大地敌我交错,兀术军团败于顺昌之后,主力退回开封,大将韩常、阿鲁补等部为前卫,分守颖昌、淮宁、应天三府。岳家军则派出张宪、牛皋等先锋分头出击,穿插纵横,扫荡开封府外围,为大军北伐奠定基础。
  他一路搜寻着大英雄的消息,终于在德安府找到了岳飞亲率的北上大军。故地重游,他自然想到那个善解风情的妙人儿,现在的身份正是她的哥哥,见还是不见?不见,说不过情理;见,就怕瞒不过心细如发的小娇妻,他大为头痛。
  而且,还有一个人,他一直封闭在心灵深处的一个人,也大有可能在大军中,他拐弯抹角,煞费苦心,以红大的身份见大英雄,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人,臭丫头,你还好吗?
  喝!好大的营寨,远远望去,就如一座小镇在德安郊野平地拔起,雄壮的操练声连绵涌来,正是岳家军驻地。这一路过来,几番遇上岳家军大小各部,却不见一个游兵散勇,端的秋毫无犯。南宋诸路大军中,兵力以岳家军为最,达十万之众,其次张俊军八万,陕西军七万,刘光世罢军前为五万,韩世忠军三万,杨沂中三万,其中做到行驻而不扰民的也就岳家军与韩家军。
  他满面欢欣,令连日急行军的部下就地休息,又有些作难的望向小娇妻。
  早已恢复真容的楚月在马上星眸流转,似笑非笑:“大圣爷,可是不方便带为妻去见岳将军!”
  “月儿,儿郎们需要你约束!”他的借口并不充分,委实不想带小娇妻前往岳家军,个中原由他也说不清楚。
  “只怕是不方便见岳姑娘罢?”楚月的语气隐隐透出醋意。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我我……”他急得口吃起来。
  “什么她她我我的……”楚月白了他一眼,“也罢,自家就给你个机会吧,不跟着你了,送送你可以么……”
  夫妻俩并肩策马,在绿草地上缓缓前行,他做贼心虚,不敢看她,也不敢多讲话,楚月先娇声柔气地叮嘱他一番,陡然声音提高:“臭小子,你昨晚梦中叫了好几遍‘小月’,小月是谁?”
  “啊……”他哪里记得自己说过的梦话,当真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么。
  “总不成是叫我吧?”楚月冷笑一声,他还真想这么解释。
  “月儿……我我……”他又期期哎哎起来。
  “臭小子,自家知道你放不下岳楚姐姐,可惜人家喜欢别人了。不过呢……”楚月叹口气,“笑儿都那么大了,如果她还喜欢你,我也不在乎多个姐妹……”
  “你你……”他偷偷睨着小娇妻,拿不准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女人的心,真是捉摸不透。
  “呵呵,自家是诈你的!不过最好趁我没改主意之前擒到岳楚姐姐,否则……呵呵呵……”蓝天碧草中,一身白色戎服与白马衬得楚月俏脸如花,抛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扭头远去,只留下痴痴傻傻的他,心中打翻了五味瓶:娘子,你这道赦令来得忒迟了些,只怕三相公和杨再兴的孩子都生出来了,难道叫为夫去做个第三者?
  “草民红大求见岳帅,请呈顺昌陈规老大人信执!”陈规大名遐尔,守门的小校接信飞奔而去,不多时,一个队将匆匆赶来,下令开寨门。在外面已经感受到朝气蓬勃的气氛,他牵马而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场面……
  除了外在动向,他刻意地没有探听岳家军的内部情形,只想有一日,亲身接触感受这支古代的人民军,这一天终于到来:四周到处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宋健儿,或步或骑,或赤膊角力,或甲兵击射,口喊号呐,一队队、一列列,交错纵横,行止出歇,乍一看忙乱纷杂,其实秩序整齐……
  他跟随着小校走在大营中,眼睛几乎忙不过来,这是一座空前的大军营,战士信心百倍的进取精神亦是其他宋军所没有,即便鼎盛时期的金军士气,亦不过如此,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随之兴奋起来,蓦然极具冲击性的一幕扑入眼帘:一处人工堆积的陡坡上,成百上千的重铠骑兵头顶烈日,呐喊着冲下来,连续跃过几道濠堑……
  冲坡跳濠乃是冷兵器时代骑兵的重要基本功,不仅考验胆气和力量,也锻炼人对马的沟通和驾驭能力。大金于马上起家,其最精锐的铁浮屠尤擅重铠冲杀,而向来在战争中采取守势的宋军几乎放弃了骑兵的建设,要实现北复中原的梦想,必须建立一支能在平原野战中以骑制骑的大军,眼前的一切迹象表明,大英雄此次北伐筹备已久,志在必得,好一个岳家军!好一个岳飞!
  “红义士,大帅另有要事,着吾接待,鄙人青州朱芾。”一个精瘦的文士将他引入一偏帐,请坐看茶,一童在旁伺候。
  他心中的失望写在了脸上,朱芾看在眼里,手摇纸扇微微一笑:“陈大人信中道,破金人铁浮屠之策源出红义士,大帅十分重视,不知可否赐教!”
  想来仅有推荐书不够,要见大英雄还要有真材实料才行,也是,北伐大事当头,大英雄哪有空什么人都见。他打起精神,将破铁浮屠之策又阐述一遍,刚经顺昌实战演练,他讲得丝丝入扣,朱芾不时提些问题,尽中要害,他肃然起敬,英雄手下无庸才。
  俩人就在言语间推演阵势,进而扯及宋金形势,那朱芾也看不出他一个粗鄙汉子,竟对大局看得如此透彻,亦觉敬佩,俩人愈谈愈投机,大有一见如故之意。这也是他刻意而为的效果,虽尚不知朱芾在岳家军的地位如何,但要亲近大英雄,显然要通过此人。
  暑热出汗,不觉茶冲了几壶,巾拧了几水,俩人分别到帐后小解数次,可谓茶逢知己千杯少。天色渐晚,一小校进帐,对朱芾耳语几句,朱芾长身而起:“红义士,德安府谴供慰军,一道前往。”
  他欣然起身,心知离大英雄又近一步。俩人挽袖同行,白日紧绷的军营充满了轻松的笑语,一路不时有将士同朱芾打招呼:“参谋大人!”
  他则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那些敬仰已久的各位英雄,他此刻的心态,压根不像个有妻有子的成年人,倒像一个闯入梦想殿堂的孩童,或者,更像第一次踏入天宫的猴子。
  篝火熊熊的广场上,一排排条桌上摆满了酒肉水果,将士们尚未入席,一群浓妆女娘正自排演,朱芾眼睛发亮盯着为首女娘,高声道:“红娘子,你也来了!”
  他闻言转头,与那粉雕一般的妙人儿双眼对个正着,玉僧儿又惊又喜地盯着他,蝴蝶一般地飞扑上来:“哥哥!”
  软玉在抱,盛夏的薄衫几乎兜不住玉僧儿凸凹有致的娇体,他尽量掩饰本能,无比尴尬地演出哥哥的角色:“妹子,想煞我也!”
  朱芾大眼瞪小眼,恍然大悟:“原来你两个是兄妹,莫怪都姓红!”
  玉僧儿春情荡漾地瞟着朱芾:“朱官人,奴家和哥哥数年未见,借他一步说话,可否?”
  “请便!请便……”朱芾骨头一酥,哪晓得玉僧儿的春情其实因她“哥哥”而起。
  玉僧儿牵着他的手拐往姐妹更衣的帐篷,一进门,就张开粉臂揽住他的脖子,香吻连连印上他的嘴唇,他初时尚能冷静四顾,以防被人看出破绽,渐渐亦把持不住,热烈地回吻她。
  半晌,由主动变为被动的玉僧儿推开他,娇喘吁吁道:“冤家,你怎的到此?”
  八年了,妙人儿还是这么清丽脱尘,一丝未变!他压下情波,不及倾诉别来衷肠,将来意告知这个红颜知己,玉僧儿也走出初见时的激动,沉吟片刻,轻蹙秀眉:“明日,只怕事有曲折。”
  他一愕:“此话怎讲?”
  “僧儿从姐妹口中得知一机密,岳帅正为一事烦恼!”玉僧儿徐徐道,“顺昌大捷,官家吃了剂定心丸,派司农少卿李若虚传来密旨:‘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北复之任,惟系岳帅一人,天下皆明,独官家愚昧乎?唉,不知岳帅如何自处。”
  连青楼女子都晓得的大义,赵构小儿怎会不知,有秦桧这卖国贼在侧,这一对宵小君臣自是只想守着半壁江山,哪顾得什么祖宗的领土!纵观华夏历史,分裂国家者,哪一个不遗臭万年?统一恢复者,哪一个不流芳千古?大英雄原来为此事烦劳,坏了,一向有“忠君”之名的岳飞将如何自处?
  “红义士,会食开始了!”一小校在外唤道,打断了“兄妹”俩的谈话。
  “哥哥,记得来玉红院找我……”玉僧儿依依不舍的拉住他的手。
  “妹子,我……”他不知自己能否去,硬起心肠扭头出帐,外面喧腾正起。
  就在他钻出帐门的一刹那,满腔的柔情就被抛到脑后,因为他无数次梦想的一刻正在变成现实,注定成为这古老民族永世传承之精神代言人的大英雄,在这时代无数铁血精英的众星捧月之下向他走来……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岳飞,仍不敢相信自己终于可以加入这个曾远不可及的伟大行列,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自己曾背负的骂名,圣军儿郎的牺牲,乃至不杀信念的动摇……不都是为了这个人么?这个不改农民出身本色的绝世战神,就带着自谦而自负的微笑,混合着文雅和威武的英姿,真真切切地向他走来……
  岳飞伸出大手,远远地向他挥动,真诚的声音仿佛自天外传来:“红义士,飞怠慢了……”
  即便在这时代经历了无数大阵仗,他还是呆了、傻了、楞了、痴了,就是这么普通的一句话,他知道,自己即便为这个人万劫不复,也认了。
  “红义士?”一个人在旁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看清是朱芾,才看清岳飞左右的一大群武将和一位白发老夫子,那些不乏他牢记在心的各位英雄都瞪着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热切地攥住岳飞的手,死死不放,连这时代最基本的礼数都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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