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4-镜·龙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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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4-镜·龙战-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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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起了他久已平静的心,竟隐隐合着地底下那个节拍。    
    他听到了巨浪拍击在岸上的声音,纷飞的水珠簌簌落到他脸上。他感觉到了血和泪的味道——已沉积千年。剧烈的气流卷起他的衣角,竟展开得猎猎如刀。    
    “少主,”地底下女萝的声音已经落后很远,“小心,前方三丈。”    
    话音落下的时候,傀儡师的脚已经踏上了崖边那块突兀的巨石。    
    巨石之下,裂渊万丈    
    那便是苍梧之渊?    
    总以为是如何浩淼的深渊,令千年来无人能渡,却不料是眼前宽不过十丈的一线。然而,那一线沉沉墨色、却仿佛是地狱之门裂了一线,放出烈烈红莲之火、恶鬼怨念汹涌如许。    
    传说中,星尊帝合六部之力擒回龙神后、挥剑裂土,劈成苍梧以囚蛟龙。渊成后放下金索、封闭深渊,故唯余一线。之后数千年,不见天日的蛟龙便只能在地底怒哮,却始终无法回到大海。    
    虽然宽不过十丈,然而站在这里,居然望不到彼岸。    
    也不是风浪阻隔,也不是雾气凛冽,只是望不到那边近在咫尺的九嶷郡土地。就如凭空忽然起了透明的罗网,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隔断——回顾深渊这边苍梧郡,却也是方圆数十里之内都是惨白一片,毫无生的气息。    
    苏摩忽然一惊,发觉了什么似的低头看去——果然,自己、居然没有影子!    
    死寂中,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地底一下下的震动。    
    仿佛这深渊地底的搏动,才是这一片土地上唯一的“活”的象征。傀儡师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进入一个力量骇人听闻的结界中——这个结界封印了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在这里,没有生死的轮回,没有日夜的更替,这是一个硬生生靠着强大灵力封闭起来的时空。    
    是有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将这一块土地封印,让它生生从云荒上割裂了出来。    
    苏摩站在渊旁突兀的巨石上,只觉风浪如刀割面而来,他微微动了一下脚,坚硬的岩石居然被他随便踩下一块来,直坠那一线深渊。    
    “嗤——”一阵白烟升起。风浪卷来,尚未坠入渊中的石头居然烟消云散。    
    傀儡师拍拍肩头的偶人,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    
    “少主,”背后女萝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努力地把知道的一切都禀告,“从石下西北角攀下一百丈,有困龙台。金索的钉入点便在此上。但…我们试过了,有封印的力量笼罩着那里,无法打开金索……那个封印,却在水下我们姊妹的力量不能到达的地方……请您务必下水一探。”    
    下水一探?苏摩看着脚下连顽石都成齑粉的深渊,嘴角浮出一种笑意。    
    ——龙之怒,有谁敢忤其逆鳞?    
    何况,还有如此惊人的封印存在。    
    女萝们的声音更加微弱,在地下如丝般断绝:“我们力量有限,已经无法再跟随下去……”话音未落,地上却忽然重新生长出了雪白的藤蔓森林。居然离开了赖以为生的紫河车,那些早已死去的鲛人们纷纷挣扎上来,匍匐在地上,向着黑衣傀儡师深深行礼。    
    “少主,请您一定将龙神带出苍梧!”    
    天风如刀,吹得那些从地底出来的死白肌肤处处碎裂,然而那些遍身流血的女萝却不肯离去,望着那个站在渊旁的黑衣傀儡师,竟是不见他答复便不退半步。    
    苏摩漠无表情地看着脚底那一线裂开的大地,地底下的搏动越发激烈。    
    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坚硬无比的岩石大地。    
    自己学成术法以来停息已久的心竟随之跃动起来,似活过来一般在胸腔中跳着,一下,又一下,回应着大地深处的搏动。刹那间他有些吃惊地回手按在胸口正中,看着地底——它要出来?它在呼喊着要挣脱出来?    
    有什么声音、越来越激烈地在他心魂中呐喊着,说着要出来!    
    是龙神?是地底的那条蛟龙,对着他身上冥冥传承着的海皇之血呼喊么?    
    他看着那一线深不见地的黑,仿佛一瞬间被看不到的力量支配了,顾不上身后的女萝,足尖一点便从巨石上跃下。    
    -    
    落下去百丈,果然是崖壁上凭空挑出的一个石台。三丈见方,临着底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苏摩站在那里的时候,只觉呼吸微微有些凝滞。    
    崖下的风浪已经直扑到了脸上,黄泉之水的死气和冷意在风中呼啸,仿佛地底的恶灵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石壁震的越来越厉害,底下的水沸腾一样,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一击击拍打着崖壁。    
    然而,在这个壁立千仞飞鸟难渡的地方,凭空却有这样一个石台。做五棱之形,一半色做洁白,一半却漆黑。平整、空阔、泛着玉石般清冷的光,仿佛是造化用鬼斧神工、让这粗砾石壁上生长出了一枚灵芝。    
    ——这,便是空桑传说中星尊帝设下的困龙台?    
    然而,如此美丽的灵芝却是破损的。台上残留着凌厉的刀剑交击痕迹,竟深达尺许,劈碎了台面上精美的浮雕。石台中心黑白两色交融的地方透出隐隐的暗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有强大的灵力汹涌而上。凝神透视,有一道金光直射出来,照亮了漆黑汹涌的苍梧之渊。


《龙战》石中火(8)

    肩上的偶人刹那睁大了眼睛——金索!    
    在石台之下,钉着的便是那一条上古设下、困住蛟龙的金索!    
    认出这是上古某种图腾,苏摩在落下的时候,便想直接落到这个石台的中心。    
    渊下有某种力量、极力阻拦着傀儡师的进入。苏摩身在虚空,却落下得极其缓慢,似在一寸寸前行。到得后来,一脚终于踩在黑与白纠结交融的中心,身上的黑衣却发出了轻轻的嗤响,裂开一道长长裂缝,仿佛有什么凌厉的剑擦着他脊背掠过。    
    裂开的衣缝里,背上那一条腾龙文身、隐隐探出一爪,做势欲扑。    
    然而苏摩的脚步刚一落到台心,另一种诡异力量随即从足底涌上,不容他反应、瞬间将他从中心推离,推到台上黑色的那一半上。    
    苏摩在瞬间发力,迅速点足抢占台心方位——然而无论他用哪一种术法,自下而上涌来的那个力量居然都比他快上一瞬,永远在他发动之前将他逼回原处。到得后来,他终于愕然发觉并不是外来的力量在推拒他——而是那个石台本身,随着他的举步在变幻!    
    他对着石台中心那一处金光伸出手,尚未接触到那缕光芒,便被再度震开。    
    无论他如何极力想去接近那个金索钉入点,却永远被留在那一半黑色的石台上。    
    那一瞬间,一直眼高于顶的傀儡师霍然止步,盘膝坐下,用灵力长久地追溯。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远远凌驾于他的力量之上!    
    然而这样强大的力量,却是温和的。仿佛只是守护着这一处困住龙神的结界,不容许他接近,却对他没有半分伤害。满地刀剑交击的上古痕迹中,傀儡师凝视着石台中心那一道裂痕。那一剑的力量是令人震惊的,然而剑势到得后来却有衰竭得迹象,只斩开一线便无力深入。在裂痕周围有淡淡的暗红,掺杂在黑白两种纯色中。    
    这个困龙台上,何时曾有过这样惨烈的搏杀?    
    他穷尽力量去追溯,然而这个结界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无论如何用幻力遥感,他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景象。    
    那是一片泼天的血之红色。台心,有一袭白衣如入血池,握剑站立。站在黑曜石上的是另一个人。那两双眼睛……那样的两双眼睛,竟然让傀儡师瞬间停止了呼吸。那是多少年前?在这小小的一方石台上,竟有两种旷世力量在静默地对峙,似要将时空都凝定。    
    “阿琅!阿琅!愿吾死而眼不闭,见如此空桑何日亡!”    
    一个女子的声音恍然回响。瞬间,风起,浪涌,巨大的声音在地底呼啸着,满空充斥着愤怒、绝望和不甘。血在一瞬间溅满了虚空。    
    大浪从深渊涌起,瞬间将那袭白衣卷去。    
    忽然间,有一行空桑文、就这样浮凸在他的记忆里。    
    “后奔至苍梧之渊下,欲开金索而力竭。见帝提剑至,知不可为,乃大笑,咒曰:‘阿琅阿琅,愿吾死而眼不闭,见如此空桑何日亡!’语毕断指褪戒,血溅帝面,乃死。帝解袍覆之,以手抚其额而眼终不瞑。帝忽悲不自胜。乃集白薇皇后之神力、镇于苍梧之渊下,为龙神封印,携后土神戒罢兵归朝。”    
    那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苏摩霍然抬头!    
    ——这是“护”的力量?!    
    这,就是当年被星尊帝封印在苍梧的、白薇皇后“护”之力量?    
    位于苍梧之渊最深处,和被困的蛟龙同在了千年。    
    一念出,脚下风浪汹涌直上,凌厉如刀。仿佛地下蛟龙感知到千年后又有人来临,更加不安愤怒起来。地底隆隆的震动,台心殷红的残血,一分分催动傀儡师静默已久的心。七千年过去了,如今空桑已亡,一切苦难却还没有终结。    
    已经不能再等……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那一瞬间,阴枭的傀儡师居然压不住心中涌动的念头,便要径自从困龙台扑下渊底。    
    但就在同一瞬间,这个封闭的结界里,忽然起了微妙的波动,仿佛又有什么来到。    
    苏摩抬起头,头顶是一线灰白,看不到天的颜色——这个幻力封闭起来的、无始无终的结界里,没有六合,没有天地。光阴,似乎永远停留在结界设立的那一瞬间。    
    然而,这个到来的人、却给这个凝滞的空间带来了微妙的改变。


《龙战》梦中身(1)

    裂成一线的灰白中,忽然有柔风吹过。    
    松开缰绳,白色天马在结界上空长嘶一声展翅飞回,一袭白衣如同飘雪般翩然而落,半空中随着风浪飘飘转转,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困龙台正中心。空桑皇太子妃。    
    方才苏摩竭尽全力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位置,她却踏入得那般容易。    
    苏摩神色一动,却不曾起身迎接。    
    “正是六月初十——你来得这般早?”    
    白璎看到台上静坐的傀儡师,微微笑了起,竖起一根手指:“以你身手孤身潜行,一路上定然没什么拦得住。可怜西京带着那笙虽和你一起出发,此刻却还被堵截在康平郡。”    
    苏摩没有回答,他肩上的那个傀儡自从进了结界后一直都静默,此刻望着从天而降的白衣太子妃,眼神忽然也是微微一变:“后面有人追你?”    
    “是飞廉少将的下属吧。”白璎一边说,一边微微震了震衣襟,有血色从雪白的衣衫上被震落,忽地笑,“从无色城出来,恰好又看到变天部在到处追那笙他们,我便趁机将他们引开了一部分。反正,这个结界他们也难进来。”    
    孤身引开征天军团、又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她却只是这样笑笑的一句掠过。    
    苏摩坐在黑曜石的石台上,一身的黑衣几乎溶入其中。唯独那双眼睛是深碧色的,听得她这样淡淡的说笑,那里面的神色却有些越发琢磨不透起来。    
    “沧流也算是人才辈出,有一个云焕也罢了,居然还有飞廉这样的人才。”刚从一场厮杀中脱身前来,空桑太子妃有些微微的疲惫,忽地笑,“西京在桃源郡的伤势还未愈,半路又碰上飞廉——若不是天香酒楼的魏夫人帮忙,只怕不等我们半夜赶去支援,他们便要在半途被截杀。魏夫人是如意夫人的手帕交,所以冒死相救——说起来,还应谢谢你们复国军。”    
    然而,只由她这般说着,黑衣傀儡师却是一句未答。    
    碧色的眼睛是空茫的,似是直视着白璎、却又仿佛看到了不知何处的彼岸。    
    白璎一眼也看到了石台中心的金索钉扣,然而她尝试着伸手解开时,却同样被一种外力推开——和苏摩一样尝试了几次、最终明白是封印的作用,她霍然一惊,注视着台上的残血,恍然大悟地转过身来,想说什么。    
    转身之间,终于发觉了苏摩这样奇特的眼神,忽然间她便是一惊。    
    他原来尚在用心目进行观测——她知道靠着“心目”来观测外物的术士,往往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东西——因为在他们的意念里,被感知的不仅仅是眼睛能看到的世间一切,还有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过去、未来和异界。    
    但,如今他这般神色,却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    
    白璎不敢打扰,便在另半边白色的地面上坐下,开始闭目静坐,回复自己在片刻前的遭遇战中消耗的力量——潜入苍梧之渊解开封印、释出龙神,这是如何艰难的事情,她并不是不明白。    
    然而这样的寂静中,苏摩这样沉默的凝视,却让她不能安心。    
    她霍然睁开眼睛,直视着对面的黑衣傀儡师,想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默无声地分坐在黑白两色的石台上,仿佛各自都溶入了背后的底色。    
    很久,依然不知道苏摩在看什么,白璎有些微微急躁,侧头看向台下汹涌奔腾的黄泉怒川,看着那一条金索的另一端垂入深不见底的水下,默默估计着深度,太子妃伸手捻了一颗飞溅上来的黄泉之水,感受着水中恶灵的烈度,开始做下水一探的准备。    
    然而转头之间,她忽然发觉有什么在水底看着她,带着某种隐隐的召唤。    
    她霍然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等得她定神在望去,那双眼睛却已经在怒川巨浪中消失不见。那是什么样的眼神?那样熟悉、亲切,似乎几生几世魂梦中看见。那一瞬间,空桑太子妃恍然有一种冲动,便想立刻投身于这万丈深渊之中,追随那一双清亮的眼睛而去。    
    然而苏摩依然只是聚精会神地凝望着虚空,面上的神色瞬息万变。    
    “阿琅!阿琅!愿吾死而眼不闭,见如此空桑何日亡!”    
    一声声厉咒回荡在这个凝定的时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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