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共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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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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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加一分。
萧琮沉声道:“母后,崔太医的医术您还信不过吗?即便你不喜欢奉薇夫人,也无需这样斥责她吧!”
他不再理会太后的责难,一手扶我,“你手上有伤,起来。”
我顺势起身,扬起泪痕斑斑的脸庞:“皇上不必顾惜嫔妾,先问问崔太医怎样处理才是。宫中人口众多,天花传染又极快,若不加以抑制必会酿成大祸!”
萧琮温柔道:“你放心,朕知道。”
天花传染非同小可,崔钰奏请长信宫众人暂时不得离开宫门,并立即将元伋安葬、焚烧随身物品,宫中派发药物熬煮艾叶等等,期望以此能够遏制住宫中诸人的恐惧与慌乱。
在崔钰的建议下,众妃嫔鱼贯而出,太后伤恸,萧琮陪着她安抚不迭,宫内复又哭声震天。
妃嫔们出来的脚步迅疾而又纷沓,想必听见“天花”二字就吓破胆的人也不在少数,长信宫,只怕要清净一段时间了。
回宫途中,我与宁妃一前一后坐着肩辇,云意跟岳才人都是小小一乘软轿在左右。
宁妃道:“这真是祸从天降,妹妹不过奉旨去请安,也能遇上这样的事情。”
我叹息道:“我受点气又算什么?可怜那孩子,金尊玉贵的养着,轻易还见不得,居然得了天花。”
宁妃也一阵叹气,云意道:“妹妹这阵子守着月华夫人还不知道,四皇子约莫早有些症状了,前两日嫔妾还听内监说四皇子身上有小疹子,密密麻麻的,听得起鸡皮疙瘩。”
岳才人接口道:“沈芳仪说的嫔妾也听到一些,但长信宫说是乳母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致使四皇子有些无关痛痒的反应,谁也想不到会是天花啊!”
我下意识沉声道:“大道上人来人往的,放仔细了,别胡说。”
话虽如此,我自己却陷入沉思:太后何等仔细的人,怎么会不让太医好好诊治?若是发现得早,能挽回元伋的一条命也说不定!除非,除非发现的时候元伋已经病入膏肓,与其让太医诊治到最后还是一死,不如放手一搏,用这孩子的命作为武器!
属相相克,在信奉鬼神风水的东秦是多么大的罪过?可是她怎么会想得到,我之所以又一次在懵懂中侥幸,全是因为,她的儿子、当今帝王是根本不相信这些的人啊!
我抚上胸口,想明白了这一层,才觉得心跳是多么快,好像一面被急速擂打的鼓,千军万马从上面踏过。
元伋因为是得天花死的,虽是秋季,却并未停灵太久。灵符应圣院日夜诵经,又打蘸超度七八日,这才逐渐消停下来。
我手上伤口已然结疤,虽然依旧疼痛,但已经可以灵活动作。
殿中各处又灸烧起艾叶来,烟雾缭绕。尽管他们已经尽力注意,仍旧有些微微的呛。
我坐在梳妆台前,锦心摘下我的明月耳珰,嫣寻取下我的发簪,一头长而直的黑发如瀑布般蜿蜒而下。
嫣寻抿嘴笑道:“娘娘天生丽质,连头发也这么美。”
我抓一把发丝在手中,怅然若失。美?女为悦己者容,我美给谁看?
萧琮自元伋夭折后便没踏足后宫,一是忙于朝政,二来也是怕触景伤情,再有天花来势汹汹,朝臣皆劝说他保重圣躬,在风波平息之前只怕也不能见到。
锦心看出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娘娘若是闷得慌,不如出去略逛逛,每日只在宫中着实无趣。”
我垂下头,打量着铜镜中倒映出的自己,“这可是胡说,天花肆虐,太医监的人没发话,谁敢出去闲逛。”
嫣寻沾上桂花香泽,轻轻篦着我的头皮:“飞寰殿那边来人送了一柄玉梳,说是月华夫人给公主的,娘娘连日忙碌,现在可要看看?”
我“呀”一声,“瞧我,这几日混忘了去飞寰殿看媜儿,她产期将至寸步难行,也不知道烦躁成了什么样子?不行不行,明日你们记得提醒本宫,本宫说什么也要去陪陪她。”
嫣寻和锦心均含笑称是,又褪去我的外裳,铺好被褥床罩,吹灭了两盏宫灯,缓缓放下鲛纱帐,服侍我入睡。
睡下不知多久,我隐约听见耳边有女子的哭泣声传来,那哭声幽怨凄厉,深更半夜的,听得人汗毛倒竖。
我略等了等,哭声未止,反而越发诡异。我实在害怕,撩开纱帐唤锦心来听,但锦心竖着耳朵也听不见哭声。
“许是娘娘太累了吧?”嫣寻也跟着进来,她同样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是吗?我抚上额头,静一静之后,哭泣声确实消失了。
也许真的是我的幻觉吧,这样寂静的深夜,谁敢装神弄鬼大声啼哭呢,可不是自己找死么?我这样想着,心里稍微平息了些。锦心怕我害怕,拖了毡子到我床下铺好,自己盘腿坐着守护。
我刚躺下,又是一阵清晰的哭声传来,我翻身坐起,却见锦心也一跃而起,想必也听见了。嫣寻原本在外殿值夜,此刻推开门道:“娘娘,飞寰殿月华夫人要生了!”
说话间,一个平日在飞寰殿做洒扫的宫人呜咽着冲进来跪下:“娘娘快救救我们娘娘吧,我们娘娘生不下来!”
原来后面这一阵清晰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我急忙问道:“好好说,怎么生不下来?”
那宫人哭道:“产婆说娘娘腹内胎儿是坐位,势必是腿先出来,她们不敢硬着接生,眼见着娘娘痛死过去了!”
我气坏了,一边披外裳一边沉声道:“绯墨呢?怎么不知道向皇上禀报,这样没用!召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那宫人见我恼怒,“哇”一声哭出来道:“太后说生孩子都是这样痛过来的,不许咱们宫里的人去禀报皇上,此刻绯墨姑姑和其余几位姑姑都被太后关在宫里不许出来,奴婢是庭院洒扫的没人看着,所以才能溜出来报信。太医……太医……就没见到太医……”




第十二章 热油煎美玉
飞寰殿并不似我想象中的冷清,相反,挡在殿门的人还不少。
我要进殿见媜儿,陶美人的侍女喜慧拦在前面:“奉薇夫人去不得!太后有旨,为免月华夫人染上天花,无干人等一律不能进去!”
我冷笑道:“你既然在这里,陶美人必然也在。她能进去,本宫为什么不可以?”
喜慧赔笑说道:“陶美人是奉太后旨意特来照料月华夫人生产的,自然可以进去了。”
我道:“本宫协理六宫,又是月华夫人亲姊,谁也拦不得本宫!”
喜慧躬身更甚,“娘娘千金之躯,奴婢自然不敢拦阻,只是太后懿旨已下,娘娘贸然闯进去,万一月华夫人有什么好歹,奴婢没办法像太后及陶美人交代。”
我见她伶牙俐齿一味消磨时间不让我进去,心里已是烦躁的牙痒,“月华夫人还没生产你便说这样的丧气话,莫不是谁让你存心诅咒不成?锦心,给本宫掌嘴!”
锦心应个是,嘴巴子啪啪的打了上去。
情势紧急,我睥睨众人:“还有谁要拦本宫?”
底下一片静默,我再不看众人,携了嫣寻的手直奔内殿。
远远的,我看见陶美人静静坐着,像无事人般喝着茶水,耳畔传来的却是媜儿撕心裂肺的呻吟。
她也见了我,含笑一福道:“娘娘怎么来了?”
我也懒得多说,急忙问道:“月华夫人怎么样了?禀报皇上了吗?太医呢?”
陶美人神情自若,和缓道:“皇上连日为四皇子夭折和国事烦心,太后的意思,现在不必特意去禀报,待月华夫人产下龙胎之后再禀报不迟。至于太医嘛,宫中四处天花肆虐,太医们分身乏术,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
我一听便急了:“混账!此刻是月华夫人的胎重要还是遏制天花重要?太医监的人怎么轻重不分?快去再请,若再有推托者,看本宫回明了皇上不摘了他的脑袋!”
我要朝里走,却被陶映柔拦住道:“里面血腥重得很,娘娘千金之体,可不敢沾染了。”
我拨开她的手:“本宫千金之躯,还会怕一点子血腥之气?”
但那血腥气着实浓郁,我一步一步走向媜儿,心里怕极了。她仰躺在沉香木大床上,脸色比刚刷好的宣纸还要苍白,甫一看见,我真怕她连呼吸也停顿了。
绯墨在她的床前,隐忍着安排其余人忙着忙那,见到我,她的眼泪涌出来道:“娘娘终于来了!”
我心里像有千百根刺在扎一样,密密麻麻的憋屈和心疼。
绯墨道:“发作都一个时辰了,龙胎是坐位,产婆不敢轻易叫娘娘用力,娘娘流了好多血,这阵子又疼晕过去了。”
我望着媜儿全无半点血色的脸庞,“是陶美人不准你们去请太医的?”
绯墨点头道:“刚发作的时候太后就遣陶美人来了,说是不让闲杂人等带了天花进来,实际是将飞寰殿封了起来。她们如此刁难,咱们娘娘若是顺顺当当,最多是多疼一会儿,这会子只怕也生了,可是,可是娘娘胎位不正……”
“不用说了。”,我摆手道,“嫣寻,你告诉李顺,让他去请崔太医来,无论他在为谁诊治,无论有多紧急,也让他立即到飞寰殿来!”
嫣寻欲言又止,须臾低低道:“娘娘忘了,崔太医今日下值回驸马都尉府了,这会宫门已经关了,只怕不好请到。奴婢愚见,不如去请李太医。”
我回过神,“也好,你让李顺速速去请!”
绯墨又道:“我们娘娘这样子着实让人心惊,娘娘还是尽快去请皇上做主才好。”
太后故意刁难,崔钰不在宫中,我也是急糊涂了。绯墨这样一说,我立时有了主意,“好,你在这里守着月华夫人,留心着陶美人一举一动,本宫这就去请皇上!”
我刚跨出一步,就听见低低无力一声:“姐姐”。
绯墨和产婆异口同声道:“娘娘醒了!”
我忙坐到媜儿身边:“快别说话,免得牵带着肚子疼!”
媜儿苦笑道:“我也料不到是这样的疼,怕是要将小命断送了。”
我不敢告诉她腹内胎位不正的事,强笑道:“胡说什么,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你且忍着,凡事听产婆的,保你生个乖巧伶俐的孩儿。”
媜儿眼眸里闪着光彩,“我与阿琮的孩儿,自然是乖巧伶俐的。”
她四处张望,带着些许怒气,“阿琮呢?当真要等我疼死才来么?”
她一生气,反倒恢复了些血色,我心中大慰,接过绯墨递来的参汤喂她:“还说快疼死了,发脾气倒是有劲儿呢!快喝点,免得等一会发作的厉害你又没力气了。”
媜儿皱眉,勉力喝了几口,问我:“姐姐,我怎么觉得下面湿的厉害,是不是流了好多血?”
我哪里敢说实话,但见她精神还好,哄她道:“生孩子都是这样,没有不流血的,我当初生玉真,翻来覆去疼晕过去几遭,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媜儿听我说着,忽然尖叫一声:“好疼!”整个人顿时缩成了一团虾米,一群人慌的劝她舒展开身体以免伤了胎儿。
我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只是不知道怎么办,产婆声音发颤道:“娘娘别看月华夫人精神足,那是因为她身体健壮,换做别人早不行了!娘娘还是快催催太医大人吧,老奴着实害怕,老奴担不起这个责啊!”
我脑中原本一片混乱,被产婆一说倒清晰了,传太医,请萧琮,这是刻不容缓的两件事,我模模糊糊意识到,如果萧琮不来,媜儿母子堪忧,但只要萧琮来了,媜儿一定会平安生产!
陶美人看着我匆匆忙忙出来,问道:“娘娘是要去请皇上吗?”
我忙乱中瞥她一眼:“月华夫人呼号的这样厉害,妹妹端坐许久颜色不改,怎的毫无心肝?”
陶美人含笑道:“月华夫人受生产之苦,嫔妾心里虽然着急,却于事无补。何况嫔妾也不敢忘了太后的嘱咐,若是嫔妾像娘娘这样关心则乱,又如何守得住飞寰殿呢?”
媜儿呼痛一声高过一声,我冷声道:“本宫不欲与你废话,待月华夫人平安后,本宫自会向妹妹讨教。”
陶美人道:“月华夫人胎位不正乃是天意,这是历朝祖宗不想要这个孩子,太后顺水推舟有什么不好?娘娘这会儿急赤白脸的去惊扰圣驾,只怕也是亡羊补牢。娘娘怎的就不明白?”
我心头火气,她竟敢说出这样僭越的话!
飞快旋身,我一手指向陶美人鼻尖,口吻冰冷:“本宫顾念你曾经也失去过孩子,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拦着本宫颠三倒四,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陶映柔一怔,也是没想到我气急败坏全不顾规矩礼仪,我冷冷的看着她,毫无半点谦和忍让之意,她终究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我到承恩殿时,萧琮批了一夜的折子已经睡下,康延年犹豫着要不要通报,我心里慌乱惶惑到了极点,也不待通报,推开紧闭的殿门朝里喊道:“皇上,嫔妾有要事启奏皇上!”
里面值夜的内监小跑出来,脸吓的煞白:“哎哟,奉薇夫人,这么晚皇上已经睡下了,有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吧,这惊了圣驾的罪过奴才们可担不起啊!”
我推开他们,径直朝萧琮寝殿去,他面朝里沉沉睡着,看样子确实很是疲累。换做别的事我断然不敢也不会打扰他的好梦,可是媜儿待产情况危急至此,太后着意刁难,我不求他又能求谁?
我硬生生将他推搡醒,哭的不能自己:“夫君,媜儿她,媜儿她胎位不正,她,她……”
萧琮初醒时的怔忡和迷茫刹那间消散,他一跃而起道:“什么,她要生了?”
我潸然泪下:“是,发作至今已有两个时辰了!”
萧琮初是一愣,紧接踹翻一个跪在地上的内监怒道:“混账杀才,怎么没人通报?”
那内监筛糠样回道:“皇上息怒,飞寰殿无人通报,奴才们也不知情啊!”
我哽咽道:“是太后不许飞寰殿的人通报,怕扰了皇上歇息……”
萧琮的脸色阴晴不定,我垂首低泣,只看见他宽松的袍子摇曳在地。俄顷,他复了往日镇定神态,拉了我的手道:“去飞寰殿!”
承恩殿到飞寰殿的路并不远,内监们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脚底生风,萧琮和我仍嫌他们走的太慢。
萧琮踏进飞寰殿便皱起了眉头,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浓的化不开,毫无遮掩的可能。
陶美人梨花带雨迎上来:“皇上,您可来了,月华夫人叫的好惨,嫔妾实在不忍心。”
她嘤嘤哭泣,显得极关心媜儿,和起先单独与我相处时判若两人。
我冷眼看她,萧琮道:“怎么样了?”
陶美人抽泣道:“李太医刚才看过,说月华夫人胎位不正,实难……”
我松开萧琮的手朝里走去,萧琮也想跟进来,被陶美人拦住说:“月华夫人正生产,按照祖宗规矩,皇上乃真龙天子,岂能涉足产褥之地?”
萧琮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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