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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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江湖-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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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此酒,尽解千愁。”   
    李闲展颜道:“好!”举杯凑进唇边,就要一饮而尽。萧如是的眼里射出热切的色彩,一眨不眨地盯着。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穿进一道身影,大叫一声:“不要!”伸手拍向酒杯。   
    事起突然,昏暗的烛光之下,李闲与萧如是都没能看清来人。李闲本能地一避,那人已扑到李闲面前。   
    李闲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忽然之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有种天崩地裂的揪心感莫名地升起。   
    萧如是眼见事败,不由两眼通红,状若疯狂地抽出双剑,奔雷般刺向来人后心。   
    双剑破空声尖锐而凄然,来人却恍如不觉,只是满面泪痕,痴痴望着李闲。   
    李闲大惊道:“小心!”脱手掷出酒杯,劈头砸向萧如是的脸。   
    萧如是却不闪不避,剑势依然不变。   
    一切都已不及,李闲大吼一声,拼尽最大的力气,狠命将眼前佳人往旁猛地一扯,萧如是的右剑刺入李闲小腹,鲜血喷溅。   
    李闲已完全不知疼痛,呆望着萧如是的左剑从那人的胸前透出,剑尖那一抹艳红,在李闲眼前逐渐模糊,整个天地,都变成茫茫的一片血海。         
萧如是的神情疯狂而狰狞,松开双剑,倒退两步,仰天狂笑道:“你抢走了如非,就是非死不可!任是谁来,也救不了你!谁也……”话音顿止,额头出现一个酒杯大小的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血水与酒水混杂在一起,使他的头发与脸庞粘湿而凌乱,说不出的可怖。         
李闲不能置信地看了萧如是一眼,惨然摇了摇头,拔下小腹的剑,随手扔在一边,缓缓坐下,将来人轻轻平放在大腿上,拥在怀里。萧如非的脸在月光与烛火的映照下已清晰可辨,美丽的眼射出海样的深情,还有一丝无奈、一丝愧疚,只有苍白如纸的脸庞和嘴角淌流的鲜血,诉说着她此刻的痛楚。   
    萧如是被血与酒模糊了的双眼忽然睁圆,声嘶力竭地惨叫道:“如非!怎么会是你!”   
    萧如非转过头去,声音细如蚊呐:“哥,李大哥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不要、不要再……”   
    萧如非的话没能说完,痛苦地惨哼一声,闭上眼睛。   
    萧如是腾腾倒退,直退到墙角,跌坐下去。血水浸如眼睛,泪水瞬间将血水冲洗。   
    李闲一直运指如飞,在萧如非身周大穴上疾点,另一只手同时握着她的小手,精纯无比的先天真气毫无保留地源源输入。   
    萧如非缓缓睁眼,右手艰难地抬起,想为李献擦去额头的汗水,抬到半途,终于无力地垂下。   
    李闲伸手摸向贯穿着萧如非的长剑,轻轻一碰,却又触电般缩手,泪水不能抑制地淌流而下,大滴大滴地落在萧如非苍白的脸上。   
    萧如非辛苦地笑了笑,轻声道:“李大哥,你不要难过,我、我最怕你难过。”   
    李闲的声音已经沙哑,颤声道:“你为什么不躲!”         
萧如非眼睛仿佛罩上一层薄雾,迷离而无神,轻叹道:“在我心里,世上最重要的人,除了李大哥外,不是爹,而是哥哥。现在……现在哥哥想杀你,我……你们都不能死,都要好好地活着。我想,或许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原谅哥哥,哥哥也不会再对付你。你们都可以、都可以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李闲哑声道:“一壶毒酒,怎么可能毒得死我?你这个傻瓜……没有了你,我还怎么能开心地活着?你难道忘了,我们才刚刚说好了的,过几天趁着去开封,永远不回来了,我要带着你玩遍天下的!”         
萧如非无力地握着李闲的手,道:“这种酒……并不是一般的毒酒,这是神教当年封禁已久的禁物,炎阳心。只要一入喉,它就开始腐蚀,不消片刻,整个人尸骨无存。李大哥,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等着你去做。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就很开心了。”   
    李闲泣不成声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刚才你哥哥笑声那么大,司徒先生他们一定很快就到了,你先别说话,好好运功疗伤。”         
萧如非摇摇头,道:“我心里有很多话,再不说,恐怕再也不能说了。李大哥,我心里明白,你肯跟我在一起,只是不愿让我伤心。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每当看到你想起慕容雪的时候,我就说不出的难过。我知道,直至如今,我还是没能真正代替了她,没能好好服侍你。唯一欣慰的是,你心里总算是有我的影子。”   
    李闲急道:“我……”   
    萧如非忽然有了力气,探出手来轻轻掩住李闲的嘴,续道:“后来我终于也能明白,爱情的滋味,就像这炎阳心。炎阳心烧的是人的身,爱情烧的是人的心。”   
    李闲轻轻抚摸着萧如非冰冷的脸蛋,觉得自己的心,已被烧成灰烬。         
萧如非脸上忽然泛起红潮,轻声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真正地侍奉李大哥。我好恨徐弈,那晚要不是他捣乱,或许那晚已经……已经遂了现在的心愿,或许、或许你……也就忘了慕容雪。”   
    李闲的心变得冰凉。萧如非脸上的红潮,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回光返照之相。“我李闲在此立誓,从今以后,心中再不会有慕容雪的影子。”   
    萧如非露出凄美的笑容,摇头道:“心里的事,怎能控制。”   
    李闲举起右手,直指上苍,一字一字道:“苍天为证,李闲于此时此刻,娶萧如非为妻,万世千生,永不相弃!”         
萧如是一直呆望着两人,话语一句句从耳边掠过,心中就像被铁锤千万次地倾轧。看着萧如非的脸渐渐变得红润,而嘴角那抹血迹却更加凄丽,萧如是觉得,他的身、他的心,从此再也不会有生命。   
    李闲身上的血迹泪痕汗水,早已混成一片。萧如是远远望着,忽然觉得就像在看着自己。只要真正能带给她幸福,拥着她的男子是李闲或是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萧如是感到伤口越来越痛,眼皮越来越沉,生命正随着痴心、妒火、仇恨、悲哀、痛悔,慢慢消逝。   
    万世千生,永不相弃。   
    若真有来生,自己一定无法投胎为人的。到时,愿成为她的一支发钗、一只手镯,默默地衬托着她的美丽,见证着他们两人生死之间永恒的契约。   
    “万世千生,永不相弃。”萧如非反复低吟着,眼里射出异彩,轻呼道:“李大哥!”   
    李闲哽咽着将她搂住,轻轻吻着她的脸,吻干她的泪水,一直吻到她的唇。   
    萧如非细微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热烈地回应着,两人冰冷的嘴唇逐渐温热,舌尖疯狂地相互缠绕,似乎要在这一刻,实现永世的交缠。   
    萧如是笑了一笑,移开目光。   
    门外传来人声,有人用力地敲门。   
    唇分。   
    司徒铭率先破门而入,身后跟着重阳教群雄。         
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三人的伤口的血都还流个不停,几乎已把真个房间染上血色。尤其是萧如非,被一把长剑从后背至前胸对穿而过。而最令人心惊的却是萧如是,额头一个偌大的伤口,不停地涌着鲜血,尤为触目的是,他的头发披散着,竟已完全变白。         
司徒铭以移形换位的速度,瞬间移至萧如非身前,迅捷无伦地将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萧如非看见了司徒铭,却想起了另一件事,轻声道:“好好待贝贝,她是真心爱你的。”   
    李闲急道:“你不会有事的,吃了司徒先生的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司徒铭暗叹一声,垂首不语。萧如非的美目渐渐凄迷,深深望着李闲,微不可闻地说了声:“可惜,我们那局棋还没有下完,我已不能陪你玩遍天下了。”流出最后的泪水,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李闲忽然觉得怀内一轻,整颗心片片碎裂,碎片随着小腹的鲜血,撒在虚无之中,再也没有一丝气力。   
    “原来他们是兄妹,还好!”   
    “奴婢服侍教主更衣。”   
    “师姐,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一定要治好他心里的伤。”   
    “我不管江湖乐不乐意,我只想你平安无事!”   
    “这局棋,就当是我们玩遍天下的第一步。”         
李闲仰天一声悲啸,不停地失血和过度输送的真气,让他再也难以为继,蓦地栽倒,昏死过去。重阳教诸人大惊失色,拥上前来,司徒铭提起李闲的手腕,片刻后点了点头,连点几处穴道,又在伤处敷上一层药。血流立止。诸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唯一不同的是萧无语。正当萧如非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萧如是正漠然对着他说:“孩儿之罪,万死莫赎。但有一句遗言,望父亲采纳:立即同意与太湖水寨的结盟。这是教主事前指点孩儿的。”   
    萧如是的话说完,头一斜,瞑目而逝。几乎与此同时,萧如非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早已注定无法相守,死在同时,是否也是一种幸福?   
    只是,他们的父亲呢?   
    江乘风与蓝舒云左右搀扶着萧无语,缓步走出房门,萧无语的脚下,是两行长长的泪迹。 
正文 第四十章 重临开封 
    “如非!”李闲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如雨而下,绷带包扎着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一旁的司徒贝贝触电般蹦起,拿了条热毛巾,细细地为李闲抹拭着身上的汗水。   
    “你终于醒来了,我……我好担心。”司徒贝贝的声音沙哑而哽咽。   
    李闲急喘几口气,茫然四顾。屋里一切如常,唯一改变的,只有司徒贝贝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脸。   
    伤口揪心的疼痛,无情地提醒着李闲这一切都不是梦。看着司徒贝贝脸上未干的泪迹,一滴清泪从李闲眼中滑落。   
    李闲无力地躺下,问道:“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四天。”司徒贝贝换了条毛巾,敷在李闲额头。   
    “四天……你一直都在这里?”李闲挣扎这坐起,直勾勾望着司徒贝贝的脸,心中想起萧如非在生命燃尽的最后一刻,仍念念不忘的,他们的幸福。   
    “好好待贝贝,她是真心爱你的。”   
    李闲伸出手,轻轻抹干司徒贝贝脸上的泪,轻声道:“要是如非知道了你憔悴成这样,她会不开心的。”   
    司徒贝贝心下黯然。萧如非终于做到了,她终于取代了李闲心中慕容雪的位置。但这又如何?身上的伤口,可以越填越小;心中的伤口,只会越填越深。   
    是否一定要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如果哪天自己也死了,李闲会不会也这么伤心?会不会也永远记着自己?   
    “你好好休息吧。”李闲披衣而起,柔声道:“别累坏了。”   
    疲惫感袭上心头,李闲轻柔的话语让司徒贝贝心中一阵欣慰,四天四夜了,似乎从未合过眼。司徒贝贝揉了揉眼睛,觉得困倦欲死。   
    李闲帮她除下外衣,将她平放在床上,才长身而起,喃喃道:“如非现在一定很寂寞,我去陪陪她。”   
    看着李闲捂着伤口走出房门,司徒贝贝眼泪夺眶而出,瞬间湿透了枕头。   
    “教主醒了!”   
    李闲站在走廊上,漠然望着重阳教群雄蜂拥而来,神色都说不出的欢喜。   
    萧无语领着众人拜伏于地,齐声道:“愿天佑教主,早日康复圣躯!”         
李闲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不能置信地看着萧无语满头萧然的白发,和不再闪烁着智慧神光的眼睛。这真是四天吗?萧无语额头深深的皱纹,似乎已经刻下了十余年的沧桑。   
    李闲双膝一软,跪在萧无语身前,正色道:“岳父在上,请受李闲一拜。”   
    众人愕然。   
    萧无语哆嗦着身子,正想说话,李闲已续道:“如是如非虽已不在,李闲就是岳父的半个儿子。还望岳父以身体为重,切莫过于操劳。”   
    萧无语的泪水悄然滑落,但眼里却逐渐恢复了神采。   
    往者已矣,生者还是要好好活着。   
    江乘风、蓝舒云、成笑、司徒夫妇你眼望我眼,忽然不约而同地道:“恭喜教主,恭喜萧六弟!”   
    恭喜?   
    此时此刻,恭喜与祝福都变得那么讽刺。只是众人还可以说些什么?   
    李闲掏出玉佩,看了半晌,心中长叹。在这种时候,他还能弃恒帮、弃萧无语而去,扔下教主之位一走了之吗?   
    李闲站起身来,深深凝望一眼那萧然的白发,长叹一声,忽然转身就走。   
    江乘风叫道:“你身上有伤,还去哪里?”   
    李闲停下脚步,缓缓道:“如非现在很寂寞,我要去看看她。”   
    众人神色惨然。江乘风的脑海,又浮现出那天的三连劫。难道一切当真早已注定?   
    说到底,一切的悲伤,都是为了神教,为了那不灭却又虚无的理想。   
    江乘风四十余年来,首次对神教必胜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恒山的一处山坳,立着两座新坟。   
    两座坟没有连在一起。其中一座的周围仅有两支已熄的蜡烛,坟上已经开始长出杂草。   
    李闲将蜡烛点燃,叹了口气,走到另一座鲜花环绕的坟前,久久凝望。   
    墓碑上刻着“爱女萧如非之墓。愚父萧无语泣立。”李闲呆呆看了半晌,忽然走到碑石背后,抽出刀来,一字字刻上:“万世千生,永不相弃。李闲再誓于灵前。”   
    刻完字,李闲跪坐在碑石前,轻抚碑文,柔声道:“如非,等等李大哥。我们下辈子还要相见。”   
    远处忽然传来歌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歌声苍凉萧瑟,催人泪下,但李闲却没有心情去回味了,因为他听出了唱歌的人是谁。   
    一人白衣白袍,由远而近,长叹道:“空床卧听南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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