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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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江湖-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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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敢生秦当家的气呀,”李闲自嘲地笑笑,道:“秦当家手段通天,小子害怕得很,所以先走一步。”   
    秦淮顿了顿,忽然展颜一笑,道:“可是我手段再高,还不是被你搂着脖子像牵猪一样牵到这里来?”         
李闲看看她的如花笑靥,竟是风情万种,不由得又浮起萧如非的影子,心中怜意顿生。李闲并不喜欢太有手腕的女人,楚梦就算其中之一。但他却在心里谅解了秦淮,因为如果她没有足够的手腕,在这个江湖上就难以生存。   
    “你今后做何打算?就在这微山湖畔做一辈子山贼吗?”李闲望着秦淮美丽而深邃的眼,问道。   
    秦淮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当一辈子山贼倒是不错的选择。”   
    李闲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秦淮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听那几只彭老虎说话。”李闲眨眨眼,神秘地道。   
    “隔了这么远,而且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竟能听见他们说话?”秦淮吃了一惊,道:“他们说什么?”   
    李闲笑道:“你猜猜。”   
    秦淮沉吟片刻,道:“他们在探讨今后彭门的走向。”   
    这回轮到李闲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秦淮缓缓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彭雄经过这件事,很看得起你,并从你身上看出了重阳教成功的希望。”   
    李闲点点头,道:“你说,如果我扔下重阳教主的位子一走了之,将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这个问题在李闲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但没有讨论的对象。曾经他曾以同样的一句话问厉天,厉天给他的答复只有短短一句:“重阳教四分五裂,江湖纷乱更甚。”   
    厉天的答复显然是有理的,但是却没有进行多方面的分析。难得眼前有个与重阳教毫无瓜葛且智计过人的女子,李闲忍不住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秦淮想了很久,道:“我不知道重阳教内部的情形,因此不能妄下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你的参与,重阳教的恶名将永远无法刷洗;另外一些重要人物将会为了教主之位谁属而争得反目。在这种情况下,江湖各大势力不会坐失良机,在再度摧毁重阳教后,一统江湖的征战将一发不可收拾。”   
    秦淮的话和厉天异曲同工,说得李闲闷闷不已。看来这教主之位,就像带鱼皮一样,永远撕不下来。         
江湖纷乱更甚,关他李闲鸟事!但李闲却不能坐看重阳教的那些人再度面临被摧毁的痛苦。忽然间,李闲心中猛震,兴起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必须与江乘风好好商量商量,因为那太可怕。   
    说话间,郑集已经近在眼前。   
    郑集不是一个集市,而是一座小城。城里最出名的,是青旗肆的梨花酒。   
    “青旗沽酒趁梨花。”李闲笑逐颜开地道,“每次经过这里,我都要呆上好几天。”   
    彭家四兄弟从后面赶了上来,都笑道:“今日我们喝个不醉无归!”   
    “哦?”李闲斜着眼问道,“就你们四个?”   
    “哼哼,”彭三公子彭豪说道,“我们四兄弟的酒量在青州都是出名的!”   
    李闲大笑起来,说道:“不妨问问你大哥,前几年被我灌得趴在地上的感觉是不是妙不可言?”   
    彭英涨红了脸,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天不让你体验体验那年我的美妙感受,怎对得住这里的梨花酒!”   
    秦淮忽然道:“何况不只他们四个,应该是五个。”   
    李闲大喜道:“原来你也会喝酒!妙极!妙极!”   
    彭英眨眼道:“秦当家小心。听说有人最喜欢装作酒后乱性,以达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淮登时飞红了脸,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美酒与美女,永远都是江湖人最喜欢的话题。   
    正当众人开怀而笑的时候,不远处的青旗肆却乱成一团。李闲猛然收住笑容,众人也都沉下了脸。   
    “砰!”地一声,是桌子砸碎的声音,继而是碗碟摔了一地的破碎声。有人吼道:“知道我是谁吗?敢收我的酒钱?”   
    “知……知道,”一个苍老的声音颤抖着道:“少侠是武当的高足……”   
    “告诉你!我的师尊就是紫虚道长!”那人得意地道,“下次招子放亮点!”   
    “是,是!小的以后不敢了。”   
    “这人就是粱纯。”众人走到酒肆门前,秦淮冷冷地盯着那武当弟子,低声说道。   
    李闲点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彭雄偷眼看了看李闲的笑脸,忽然一阵心惊。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李闲的杀意。   
    梁纯大笑着走出酒肆,回头道:“算你这老头识相!”   
    话音未落,面前已多了个人,和梁纯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梁纯毫无防备下,摔了个仰八叉。   
    酒肆里围了一大群人,看着梁纯仗势凌人的丑恶嘴脸,都是敢怒不敢言。见他结实摔了一交,都不由暗暗叫好。   
    梁纯勃然大怒,从地上一跃而起,吼道:“你……”   
    才说了一个字,对方抢着截断道:“你是什么东西!走路不带眼睛吗?”   
    梁纯吼道:“你知道……”   
    对方截断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还不快过来道歉!”   
    梁纯气得连连点头,道:“好,好!阁下是何方神圣?”   
    那人当然是李闲,闻言瞪着眼道:“老子是紫虚老杂毛他爹!你这小子是哪里钻出来的?敢打着我儿子的武当旗号到处招摇撞骗?”   
    秦淮掩嘴笑了,李闲扮起恶棍来,比之梁纯毫不逊色。彭门四虎却暗暗摇头,紫虚道长在武林上何等名望,李闲竟然说是他爹!   
    梁纯嘿嘿冷笑道:“我师尊很快就会来了,看你小子还敢胡言乱语!”   
    李闲“哦”了一声,道:“他见到爹会记得请安的,你大可放心。”   
    “放肆!”梁纯再也憋不住了,长剑忽然出鞘,对着李闲当胸刺来。         
武当享誉江湖数百年,是武林无可争议的泰山北斗。这梁纯虽然尚未入流,但出剑稳重厚实、破绽极小,已颇得紫虚真传。但这点功夫就算比之秦淮也相去甚远,何况已经领悟天道的李闲?   
    黄芒一闪,热浪排空。   
    梁纯只觉眼前尽是铺天盖地的黄芒,整个酒肆再也没有其他色彩。心中慌乱间,感到头顶一阵清凉。   
    黄芒敛去,酒肆里又恢复了秋天的凉意。   
    梁纯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的头发。伸手摸了摸头顶,已经光可鉴人,连一根毛都没剩下。   
    李闲笑嘻嘻地道:“紫虚不会教徒弟,老子教你改投少林,或许会学好一点。”   
    梁纯反应过来,大怒道:“我跟你拼了!”浑然忘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长剑一挺,再次攻了上来。   
    黄芒再现,血光冲天。         
梁纯连头带肩被劈成两半,倒在血泊之中。李闲冷冷地看着他的尸身,道:“抢人妻子,毁人家当,还弄瞎了人家的眼睛。正是因你这种人的存在,才使这江湖上的正邪对错越趋复杂。少一个你,多一份喝酒的心情。”   
    秦淮呆呆地听着,心里莫名地感动。自己当时在船上说过的话,李闲竟然记得一字不漏。可见这个看来胡闹的浪子,其实心里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是非准则。   
    彭雄低声对他的三个目瞪口呆的兄弟解释几句,彭英露出释然之色,道:“这种人撞在我的手里,一样也是杀了。”   
    李闲回过头来,笑了笑,耸肩道:“本来只削了他的头发,暗示他下回砍的就是头了。岂知他不听劝告。”   
    彭雄苦笑道:“你的暗示未免太隐讳了。没几人听得懂的。”         
彭英环视四周,沉声喝道:“此人十恶不赦,现已伏诛。大伙儿继续喝酒,这顿由我们请客,大家尽兴喝,不要扰了兴致。”说罢走到面无人色的老掌柜面前,递上一块大银,说道:“老人家受惊了,找几个年轻的小二哥,把这家伙葬了,不要惊动了官府。”         
众酒客惊魂甫定,战战兢兢地各自回座。李闲看了看彭英,嘻嘻一笑。这家伙高明得很,一派正义模样,其实根本不敢表露自己的身份,终究是怕惹上麻烦。不过这才是在这个江湖上的真正处世之道,无可厚非。   
    彭英见李闲笑得古怪,也呵呵笑了一声。众人找了张靠里的桌子,李闲呵呵笑道:“喝酒喝酒!好几年没喝过这里的梨花酒了,不知是否一样那么好。”   
    秦淮跟着坐了下来,道:“你的脸色不对。难道你没杀过人?”         
“不是的。”李闲凝望着手中空空的酒杯,道:“刚出道的时候,我的刀法杀戮之气很重,凡交手必决生死,那段时间杀的人是最多的。灭了慕容家以后,我的刀法开始收敛杀机,因为我每当想起死在厉天剑下的老弱妇孺,心里都会不舒服。当岳岚松自尽在我面前时,我就更加不喜欢杀人了。这是种说不出的变化,我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前几天,因为一个机遇,我的刀法上升到了天人合一的至境,天道讲究的是生机,杀人讲究的却是死气,这是一种极端的冲突,我还没能像厉天那样掌握自如,因此气血有些不顺畅。”   
    说话间,彭家兄弟提着酒坛坐了下来,彭英道:“李浪子的真气有衰竭之象,是否前些日子刚受过重伤?”   
    李闲摇头道:“用不了几天就能复元的。别管这些事了,我们喝酒!”   
    众人轰然举杯,气氛炽热无比,仿佛地上刚被搬走的尸体只是一个梦境。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识相的话是不该再逗留在此喝酒的,因为刚才梁纯说过,紫虚马上就要来了。   
    但是对李闲来说,命和酒相比,他选择的是酒。   
    多少恩怨忧愁,尽在杯中一饮而过。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隐仙再现 
    “我说……李兄,”彭雄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了,“能不能不要用坛子喝酒?”   
    “我不是答应了我用坛子你们用碗的吗?”   
    “可是这所谓的碗和脸盆一样大啊!”   
    “你们又没说要用小碗,你看人家秦姑娘用的也是个小脸盆。”   
    “话虽如此,”秦淮晕忽忽地道,“你也不必把人家酒肆里所有的酒都搬来呀!”   
    “这叫帮助掌柜的消货,免得积压。”李闲笑嘻嘻地道,“一会紫虚来了,就可以不用请他喝酒。”   
    “李浪子好小气。”门外传来一把不温不火的声音,“贫道酒量不好,喝不了李浪子多少酒的。”   
    “出家人不是不能喝酒的吗?”李闲微笑着看着紫虚坐到他们中间,四周的客人见状顿时鸡飞狗跳地散了个精光,整间酒肆全是道士打扮的武当弟子。         
“修佛才不能喝酒。道士喝一点点是可以的,炼丹的时候还有时要用黄酒做药引呢。”紫虚亲自去拿了个小酒杯,斟上满满一杯,道,“其实修道修佛,存乎一心。喝不喝酒并不代表什么,只是怕酗酒会影响平静心而已。当年少林寺天龙方丈就曾当我的面喝下一两烧刀子,以示直修本心,破除外障。”   
    李闲大笑道:“说得好!小子敬道长一杯!”说罢捧着酒坛仰脖就灌。   
    紫虚失笑道:“今日总算亲见李浪子喝酒的霸气。”   
    秦淮不依地道:“为什么你跟道长喝酒就可以以坛碰杯,和我们喝就不肯?”   
    李闲放下酒坛,叹了口气,道:“因为道长是一个人来的。”         
彭家兄弟见紫虚出现,登时噤若寒蝉。他们与秦淮不同,秦淮只是个山贼,紫虚是什么人物和她关系不大。但他们却不能不恭敬,因此也着实佩服李闲:紫虚乃堂堂武当掌门,在当今武林上的地位非同小可,单以身份地位而言,甚至在顾轻尘、厉天和徐不疑等人之上。李闲居然在他面前谈笑自若,仿佛刚才杀的只不过是只猪而不是紫虚的亲传弟子。   
    而李闲的最后一句话,更是玄机暗藏。指明了紫虚若想算账,只能一个人来算,而不能尽起弟子群起攻之。   
    紫虚一饮而尽,叹道:“痛快!贫道十余年没有这么喝过酒了。”   
    李闲大笑道:“所以道长错失了生命中最精彩的东西。”   
    紫虚紧紧盯着李闲,问道:“你真的那么爱喝酒?”   
    “坦白说,”李闲摸了摸酒坛,道:“我喝的不是酒,而是一种心情。所以我不会醉。”   
    紫虚“哦”了一声,道:“想不到李浪子有欧阳永叔的雅致。”   
    “我们都叫他欧阳修,道长偏要说欧阳永叔,你跟他很熟吗?”李闲打趣道,“改天叫他请我喝酒。”   
    紫虚叹了口气,道:“其实贫道现在并没有喝酒的心情。”   
    李闲心叫来了,故意问道:“为什么?”         
“李浪子可知就因你一句‘谷主有令,众弟子拼死反抗’,害得迷踪谷死了两百三十三名弟子,少林前几天刚刚为他们的二十几名棍僧超度,武当葬下了三十余名弟子。关中剑派弟子折损不大,但掌门却丢了性命;崆峒死了足足六十余人,何玉峰寒了胆,借口回去养手臂上的剑伤,退出了纷争。”   
    “这不是好得很吗?”李闲叹道,“又少了一个淌混水的帮派。何玉峰虽然不中用,却是个聪明人。”   
    紫虚两眼神光电射,道:“迷踪谷残杀各派弟子在先,这次的教训虽然惨痛,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但由于你等的挑拨,使正道人士也伤亡惨重,这该如何处置?”         
“正道人士是人,重阳教就不是人?”李闲眼里也闪过一道异彩,淡然道:“因为迷踪谷疯狂的报复,使得开封府的乞丐僧卜死伤殆尽,道长是否认为倒应给迷踪谷记上一功,褒奖他们稳定了开封的社会治安?”         
紫虚闭上眼,旋又睁开,道:“武当无意于江湖恩仇,但希望维持江湖平静。重阳教忽然死灰复燃,打破了这个均衡平静的江湖。作为出家之人,本不应管江湖俗事,但却也不能坐视江湖上狼烟四起,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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