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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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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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入住的蛇妖宣布了那张温暖舒适的大床所有权。徐秋随只能报之以苦笑。炕上是早就烧暖了的,睡在旁边也不会觉得太冷。
他收拾了桌子,又关好了门窗。天阴阴的,看样子不用等着过几天,今天晚上就会下雪。他检查好了门窗,又去看了苏湛新设的符阵,位置不对的地方悄悄移了一点。苏湛的符阵术法十分高明,但是经验上还是少了些,等再过段时间,他法力精进的时候,自然会有所领悟。他回到卧房,看到苏湛懒懒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便知他是吃撑了肚子,心里暗暗好笑,也不也去惹他,免得他又要生气。
他到后院抱了一堆茅草,铺在地上,又将外衣解下来,铺到茅草上,这才裹了被子睡了。这一夜果然下了雪,山上已无动物的脚步声,只听到簌簌的雪落在地上,显得更为静谧。他身上的法力大阗被封住,难以御寒,晚上归例被冻醒的时候,感到身上被绳索缠得很紧,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脸上。
他吃了一惊,立刻惊醒了。只见一条浑身翠绿的大蛇缠在自己身上,蛇头就贴在自己的脸上,睡得十分香甜。
原来苏湛吃得太饱,浑身不舒服,忍不住变了原形在床上游来游去。但炕上的温度对他来说,又稍热了些,他更迷迷糊糊地游到一个温度适宜的身体,便缠了上来。
尽管徐秋随修成人身已有多年,但对天敌的恐惧是植在心底的,以前苏湛是人形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苏湛恢复了原形,那种恐惧便从心底漫溢而出,想到苏湛此时睡得极熟,若是不慎吵醒了他,他半睡半醒间,一口便把自己吞了,他便不由得浑身发抖,连动也不能动。
他的颤抖似乎让苏湛很是不适,在他身上勒得更紧,蛇头在他脸上蹭了蹭,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睁开了眼睛,绿幽幽的两点光芒在黑夜更为明显,徐秋随浑身颤抖,嘴唇发白,往日的山主气势消失殆尽,勉强笑道:“苏湛,你醒了么?能不能……移开一点?”苏湛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形。他恶意地吐着信子,在徐秋随脸上舔来舔去:
“你就这么害怕?”
“即使是人,也、也会害怕的。”徐秋随勉强自己镇定心神说道。
“是吗?可是你不是普通人吗?居然还在发抖。”似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苏湛开心地在徐秋随身上游来游去。
冷汗从他背脊上渗出,很快就将里衣湿了一片,额头上也有冷汗不断的冒出来:“别这样……苏湛……”
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此时不能用法力维持人身,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吓出原形。因为尾巴已经快露出来了。
缠在他身体上的苏湛显然最先发现这点,不满地吐着信子:“别露出你那难看的原形!你要是敢露出原形,我就一口吃了你!”
“可是好紧……”他快喘不过气了。
“你不是你喜欢我,嫁给我了吗?连我的蛇身都接受不了,还谈什么嫁给我?”苏湛恶意地用信子轻触他的嘴唇。
如果这是亲吻的话,恐怕天底下大半的情侣都要心力交瘁而死掉。徐秋随勉强自己挤出笑容,颤声道:“我只是有点怕,并不是……不能接受。”
“既然怕,何必勉强?”苏湛有些奇怪,但像是上了瘾一般,在徐秋随的身上磨蹭着,不肯下来。
“因为我喜欢你,苏湛……我喜欢你……”他被吓傻了,几乎只是喃喃地,却不敢尖叫,面对蛇头近距离的接触,脑海一片空白,瞳孔焦距都对不准了。
“喜欢?喜欢是什么?你说了很次说喜欢我,却从来不说喜欢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不是同类。”苏湛想了一会儿,却没发现回答,奇怪地看向他,却发现他已被吓晕了。
“真是没用啊,这样都能被吓晕。”苏湛自言自语,恢复了人身,躺倒在他身旁。茅草的感觉并不舒适,比苏湛洞里的石床还难受,倒是徐秋随的皮肤很好摸,头发也很柔软,吓得苍白的脸色也让他感到十分兴奋。
徐秋随真是个奇怪的妖怪。明明怕的要死,却还死要命贴上来。或许妖怪之所以叫妖怪,就是因为都很怪吧。即使徐秋随的外表能变得和人一模一样,但他的心思比人还要琢磨不透。
冬天是一个令蛇感到厌倦的季节,苏湛心血来潮时会跟着徐秋随去打猎,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呆在屋里,有时修炼,有时游荡,有时吃饭。不过最让他乐此不疲还是变成原形挂在门上,等徐秋随回家时,便从房门顶上吊下来,吓他一跳。
徐秋随开始时吓得面容失色,但过不多久,似乎也就习惯,即使脸色苍白,浑身僵硬,也能将他小心地从身上捉下来,放回床上。
这一片灵山地界离俗世有千里之遥,徐秋随法力不足,不能到俗世购买平日所需,于是就在这片山林中寻找食材。
严冬很快就要到了,能找到的食材并不多,有时只能打到一只野兔,或是从松鼠的洞里挖出储存的榛子松子,甚至是石头缝下藏着的石峰蜂蜜。每当找到一点食物,都会让他十分高兴。
好在两个人都是妖怪,即使没有吃的也能过日子,在没食物的时候,苏湛虽然失望,但也不会抱怨。
其实有没有吃的他并不在意,在意的只是做得好不好吃。徐秋随原本厨艺只是中上,但在苏湛的百般挑剔之下,厨艺节节攀升。
漫漫严冬过去,当结了冰的山泉再次流淌时,苏湛也发觉自己的精力也在渐渐苏醒。
自从他修炼的时候起,就没再接触过同类的雌性,并不是因为他一心向道,而只是他无论原形还是人身的相貌,都远胜同类许多,在求偶上自然不大积极,别的妖怪对他敬畏有加,也不敢来招惹他。
如今和徐秋随朝夕相处,共在一个屋檐下,徐秋随又甘愿以他的姬妾自居,他自不必客气地享用了,而且徐秋随被封住法力,当然十分方便。
徐秋承终于得偿所愿,和苏湛似模似样地做起了夫夫。两妖共同修炼,切磋法术,有时在徐徐秋随的强烈要求下,苏湛也会和他一起去钓鱼或是下棋,但苏湛每次都没什么耐心,才坐一会儿便说要走。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苏湛对他已不像刚开始那么戒备,但当他请求苏湛解开他的封印,总被苏湛一口回绝。
开始时徐秋随还有些着急,渐渐地也便无所谓了。其实即使苏湛解开他的封印,他也没心思修炼。
不知不觉,两百年过去,苏湛对他的态度仍然像刚开始一样不远不近。但是这两百年却像倏忽而逝般,转瞬即过。
苏湛的法力更为高强,六百年的道行已经超过了他。苏湛的心性也越发成熟,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变成如今深沉的男子模样。
依旧是那般俊美,那么骄傲潇洒的样子,但目光仍旧是……仍旧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柔情。
或许蛇妖本就是无情的,他再强求也是无用。可是他总在幻想,有一天会感动苏湛,两人能真心在一起。
只要在他身边一天,就会有机会。徐秋随想着,虽然如今只是充当一个仆从的角色,但比起远远看着他,他还是宁愿现在这样,任凭光阴流转,与他晨错共度。
可惜的是,他所能掌 握只是自己的这一半,而另一半,却在苏湛手里。


第三章 变心

天边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徐秋随早就做好了晚饭等着苏湛回来,可是快到傍晚,仍然没看到苏湛的身影。闲着无赖,他便靠在标杆上等待。
法力被封住的这两百年,他都没有出过北山,苏湛仿佛是故意一般,要他过关囚居的生活。也没来没提过要带他出去。而诸如油盐酱醋之类一定要到集市上买的东西,自然便由苏湛代劳。
徐秋随被禁足也不介意,除了想去终南山探望以前的兄弟外,他也没什么别的地方要去,苏湛愿意跑这一趟,也就由他。可是买个盐都能用去三个时辰,便不得不让担心了。
眼看着大颗大颗的雨点落下来,他去下不安,打了伞,准备下山去寻。
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苏湛远远地腾云而来,快到山前时,便按下了云头,飘然自云端萍,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之色,似乎在回想着有趣的事,抬眼看到徐秋随站在不远处,他的神情便有些冷淡。
徐秋随心里有些不安,却是故作镇定地走上前去,问道:“苏湛,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你是在盘问我么?”苏湛神色有些不悦。
“如果你不想我多问,那我就不问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觉察到苏湛的不快,他问得也十分小心翼翼。
“不必。我吃过了。”苏湛推开他遮住自己的伞,进了门,抖了抖身上的衣袍,捏了个避水决,雨水纷纷落了下来。如果他一路上用了天罡真气,这些雨滴原本是落不到他身上的,可见他心不在焉,连天罡真气都忘了用了。
“吃过了?在哪吃的?”徐秋随暗暗惊。
“你管得太宽吧?是我什么人啊?”
他神色有些尴尬,虽然两个人住在一起,苏湛也默许了他的存在,但即使是妖怪要结成双修眷侣的关系,也要拜过天地才成。如今苏湛失口否认,他也的确拿他没有办法。
明智自己此时不应该开口激怒他,但闻到苏湛身上陌生的脂粉气息,却让他忐忑不安,问道:“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苏湛冷笑道:“我欠了你什么了,让你这么质问?”
徐秋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看到苏湛拂袖进了卧房,他连忙跟了进去,放软了声音问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备一些。你从未在外面吃饭,也很少回来这么,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如果你不愿回答,直说罢了,又何苦说这么重的话?”
“我说话的语气很重么?”苏湛瞅着他,只是笑,“我不是一直这么说话?”
心上那根悬而未决的刺终于还是刺了进去。徐秋随几乎晃了一晃才勉强站稳,说道:“你以前不理我,可是却从来没我吵过架,苏湛,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强忍着震怒,语气仍然充满森冷之意。
苏湛更是不耐烦,虽然早就做了决裂的准备,但徐秋随的反应,仍然让他心烦意乱:“说就说,又有什么了不起?偏偏你就能啰嗦个没完。我回来的路上,遇到柳员外的女儿,将她从山贼的手里救出来,我们俩一见钟情了。送回家时,便向柳员外提了亲,柳员外已答应了。她相貌秀美,身材窈窕,实是胜过你千倍万倍。我们在一起也有两百多年了,你以为一直缠着我,别人就会再有机会,是不是?可惜,你越是缠着我不放,我就越是对你厌烦透顶。”
仿佛晴天霹雳,徐秋随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你在哪里遇到她的?好人家的姑娘,又怎么会在荒郊野外出现?何况北山乃是灵山地界,遍地都是妖魔精怪,什么时候有过山贼的?”“灵山这么大,有几伙山贼又有什么奇怪?你是太久没出门,孤陋寡闻了吧?”苏湛冷冷道,“如今我话也说满了,如果你还是要赖着不走,那就等柳小姐过门吧。她是正室,你这个做妾的,小心伺候她也便罢了,若是不肯,就请下去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见过一面,你又怎知她爱上了你?你若是娶她为妻,以后恐怕会有不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苏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是你不但不是我的同类,还是我的口中之物,我们不也做了两百年的夫夫么?想当年,你对我也是一见钟情,况且还是男子之身,又是一山之主,岂不是更为不配?”
徐秋随被他说得神色尴尬,心里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耻,低声道:“苏湛,人和妖毕竟是不同的。”
“人不过百岁寿命,再怎么奸诈狡猾,只怕也是有限罢?”
“人外有人人,天外有天,你不必妄自尊大。你和她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越是苦口婆心,苏湛就越是不耐烦,将他狠狠一推,撞到墙上。
苏湛动了真怒,这一撞下意识地用了法力,那墙又是被符阵加持过的,坚硬逾铁;徐秋随被撞得肩膀都快碎掉,疼痛难忍,几乎晕厥过去,只能勉强拍案 着肩膀,靠着墙,才能支撑着让自己站直。
苏湛冷笑一声:“我此时道行法力都已用过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一介大妖,不思进取,反而委身于人,岂不是更为可笑?我看应该反省的是你吧!”
徐秋随脸色苍白,低声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惦记着……我的法力比你高强么?”他低低地笑了几声,那笑声难听之极,“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你封住我的法力,是不是为了超过我?”
你等了他两百多年,以为终于能等到苏湛明白感情,会对他动心,却没想到,苏湛终于对人动心了,那个人却不是他。
苏湛从始至终,对他只防备和忌惮。
被他看出了心思,苏湛不由得恼羞成怒,可是徐秋随的样子过于恐怖,他也不知是发怒是怕,恶狠狠地道:“是又怎样?你法力高强,终南山又离北这么近,我又怎么知道,如果我一个不慎被你害了,你和你那帮兄弟不来一个里应外合,占据北山?”
“我心里喜欢你,又怎么……会害你?”
“是么?”苏湛极轻极淡地一笑,“可惜我却对你喜欢不起来。你以前没有害过我,但是以后呢?我一直不喜欢你,难保你不会因爱成恨,翻脸无情。我这也是未雨绸缪,你别怪我。”
徐秋随紧紧闭着嘴唇,长年没有法力的身体早就已经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又经常被苏湛任性折腾,这一撞之下,竟让他受了内伤,刚才勉强自己说那几句话,已激荡得自己气血翻涌,他甚至怀疑自己开口,会不会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苏湛,却始终不能说出一句话。
长久的静默让苏湛也冷静下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恻然,缓和了语气:“徐秋随,我们好聚好散吧。这间房子我不会在住,待会儿我就收拾东西搬出去。大概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相通。想通以后离开北山吧,到时我会给你解开封印。”
徐秋随仍是一言不发,但眼底尽是伤感,痛苦和绝望。
“就此别过吧。”苏湛丢了一句话,像是不愿面对他此时的表情,逃也似地出了门。
本来以为很难办的事顺利解决,苏湛松了一口气,心下又有些难言的空虚。他一路上都在琢磨,到底要怎么和徐秋随开口,但想不到摊牌是这么容易,却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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