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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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2-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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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竹紧张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   
    ……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仍然没有人来叩响洪竹的院门,渐渐浣衣坊里的动静也消失了,院外回复一片平静。   
    洪竹咽了口略带腥味地唾沫。紧张地从门缝里往外观看,发现外面已经没有人。他想推门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他的身体早已被恐惧变得僵硬了起来,半晌挪不动步子。   
    他蹲下揉了揉脚腕,鼓足所有的勇气,推门走到浣衣坊的街上,有些失神地四处观看着,发现不远处那些小太监宫女们的住所大门紧闭,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他走到一个院子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推。   
    门没有闩上。一推即开。   
    洪竹看着眼前的院子,脸上的惨白之色更浓。就连嘴唇都开始泛着青光。   
    他没有看到满院的尸体,但是他看到了不起眼角落里的几滩血迹。而且这个院子已经空了,没有一个人存在。   
    想必其它的院子里也是这样,这些院子里地太监宫女们都已经被陛下下旨杀死,就连尸体也在凌晨前黑暗掩护下,被拖到了某些隐秘的地方烧掉。   
    陛下地手,果然血腥。   
    ……   
    ……   
    洪竹有些痴傻地退出那间空无一人的小院,站在了浣衣坊无人地小巷中。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没来杀死自己。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和害怕在他的心中交织着,让他整个身体抖了起来。   
    咔的一声!   
    天上层层乌云的深处亮过一道明光。转瞬即逝,雷声轰隆隆的传遍了京都以及京都四野的乡村,紧接着大风一起。无数地雨点,便在风雷地陪伴下往地面上洒落。   
    洪竹在大雨中站立着,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打湿自己单薄地衣裳,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紧紧握着像救命稻草一样的匕首,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紧闭木门,再也不敢打开——   
    “父皇,这是为什么!”太子用一种平日里极难见到地愤怒,怒视着自己的父亲,大声吼叫道:“为什么!”   
    庆国皇帝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盯着皇后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庞,将双手负在身后,缓缓低下头,将脸贴在了皇后的脸旁。   
    皇后的身体无来由一震,看着这个自己最熟悉,最爱也是最恨的中年男子靠近了自己,看清楚了他身上那件黑边金黄辉映的龙袍,看清楚了龙袍上金线的纹路,嗅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却是看不清楚这名男子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那表情下面隐着的心情。沸*****腾*****文******学会员手打   
    很多年过去了,皇后其实一直都没有看清楚皇帝。   
    她的身体又抖了一下,很明显,这位皇后对于皇帝陛下,从骨子深处感到畏惧。   
    皇帝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后一下怔住了,她根本就不清楚为什么今天会出现清宫这样可怕的事情,此时听皇帝一说,才知道原来和太子有关,可是太子最近如此安稳本分,能惹出什么事来呢?尤其是听到皇帝说的这句话,一种女性独有的情绪让皇后激动了起来,尖着声音嚷道:“我的儿子?难道不是你的儿子?”   
    回答皇后的是啪的一声脆响,皇帝缓缓收回手掌,看着面前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皇后,冷漠说道:“如果你不想朕废后,就不要在这里大吼大叫。”   
    话语虽然轻柔,却挟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峻之意。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望着皇帝神经兮兮哭笑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这十几年了……你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这时候居然打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这个时候,太子看着母亲受辱,早已狂吼一声冲了过来,拦在了皇后的身前,愤怒而无措地盯着皇帝,大叫道:“父亲,够了!”   
    可是虽然他拦皇帝与皇后中间,可是皇帝那双幽深的眸子,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太子这个人,直接穿过了他的肉身,盯着他身后泫然而泣的皇后,淡淡说道:“切不可失了体统。知道吗?皇后。”   
    皇后畏惧地抬起头来,隔着太子并不宽厚的身体,看了皇帝一眼,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皇帝见她并不答话,眉头微皱,往前踏了一步。   
    再往前一步,就要直接撞到太子地身上。   
    太子此时的心已经凉透了,他知道自己的父皇是个怎样刻薄无情的人物,一代君主。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尤其是此时此刻。父皇扇了母后一个耳光,可至少证明了。他还将母后当作一个人看待。   
    可是皇帝的目光直接穿透了自己,就像自己不存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帝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   
    ……   
    太子不明白父皇因为何事如此动怒,如此不容自己,忽然间想到一椿事情,脸色变得愈发惨白,但他却依然挡在了皇后的身前。因为他要保护自己的母亲。   
    虽然皇帝只是向前踏了一步。但太子却感觉到一座大东山凌顶而来,一股逼人的气势从面前这个穿龙袍的男子身上喷发。直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太子似乎能够听到自己膝盖咯吱发响地声音,他害怕了,他想退开。可是他又不通退开,因为他知道皇帝正在盛怒中,他不知道皇帝在盛怒之下,会对母后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他一步不让地站在皇帝与皇后之间,拼尽自己地全力,抵抗着那股逼人的气势,他地心里有些恍惚,想着,难道这就是一位一代霸主所拥有的气势?能够坐到龙椅上的人,难道就必须这样铁血无情?   
    “为什么?”太子在强大的压力下艰难支撑,脖子上青筋直冒,尖声吼道:“父亲,为什么!”   
    这一次,皇帝终于正视了太子一眼,看着这个敢拦在自己身前的年青男子,眼瞳里泛着幽幽的光,声音像是从他的唇缝里挤出来一样,低沉骂道:“恶心!”   
    ……   
    ……   
    太子明白了,太子证明了自己地猜测,太子崩溃了,太子地腿软了,一下子跌坐在皇帝的身前,开始嚎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涂满了整张脸。   
    皇帝没有再看他一眼,走到皇后地身边,冷漠地挥手,又是一记耳光抽了出去!   
    皇后一声惨呼,被这一记耳光打的翻倒在地,躺在了矮榻之上。   
    皇帝低下头,附在皇后耳边,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朕将这孩子交给你,你就把他带成这种样子?”   
    ……   
    ……   
    皇帝抬起身子,冷漠地向东宫外走去,将要出宫门时,他回头冷漠而厌恶地看了瘫坐在地上地太子一眼,鄙夷说道:“如果你先前敢一直站在朕的面前,朕或许还会给你些许尊重。”   
    说完此话,这位异常冷酷无情的庆国皇帝拂袖而去,他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挺拔,那样的冷峻,根本不像是一位丈夫或是妻子,而……只是一位君主。沸————腾————文————学会员手打   
    东宫的大门被缓缓关上了,殿内的血腥味道还残留着,但除了痛哭着的皇后与太子之外,没有一个人,显得是那样的寂清。   
    太子忽然缓缓地站起身来,有些木然地将母亲扶着坐好。   
    啪的一声,皇后打了他一记耳光。太子却是躲也不躲,眸子里充斥着绝望与挣扎的眼神,一举手握住了母亲第二次扇下的手腕,狠狠说道:“母亲……如果你不想死,就赶紧想个办法通知奶奶!”   
    皇后一下子怔住了。   
    ……   
    ……   
    东宫与广信宫,宫内与宫外,浣衣坊内外,就在半个时辰之中,任何一个曾经在两座宫殿内服侍过的太监与宫女,此时都已经被尽数杀死,除了洪竹之外,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数百条冤魂,就为了皇帝遮掩皇室的丑闻而牺牲。   
    或许直到此时,这位庆国的皇帝陛下,才开始逐渐展露自己最铁血、最冷酷、也是最强大的那一面。   
    这位穿着龙袍的中年男子,一个人来到了广信宫外。   
    他的身旁没有跟着任何一个太监。   
    洪老太监见他来了,深深躬身一礼,然后像一个幽魂一样消失无踪。   
    这整座广信宫,便只剩下宫内的长公主,与宫外的皇帝,两个人隔着厚厚的宫门而立,不知道彼此都在想些什么,接下来的是死亡,还是回忆?是十几年的相知,还是一刹那的生离?是君臣,还是兄妹?   
    起风了。   
    京都上空的乌云越来越厚。   
    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无数的雨水倾盆而下。   
    坐在矮榻上的长公主缓缓抬头,用一种冷漠可笑的目光看着宫门口,宫门咯吱声中被缓缓推开,一个浑身湿透,长发披散于后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他身上的龙袍上绘着的龙,似乎正在湿水中挣扎着,想要冲将出来,撕毁这人间的一切。   
    长公主李云睿,冷漠地看着他,说道:“原来,你也会这样狼狈。”   
    嚓的一声!天空中雷电大作,电光照耀着昏黑的皇宫,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事物都照耀的光亮无比。   
    尤其是皇帝陛下的身影,那个愤怒而压抑,孤独而霸道的身影。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九十章 雷雨(下)           
    一道闪电从京都上空的乌云里掠过,刹那之后,一记闷雷响起,震得整座皇宫都开始颤抖起来,哗哗的大雨落了下来,打湿了皇城里的一切,雨水在极短的时间内汇聚到宫殿之下,沿着琉璃瓦间的空隙向下流着,声音极大。   
    此时尚是春时,若有雷,也应是干雷轰隆,而似这种雷雨天气,不免就显得有些突兀与诡异,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动怒,还是天子已然动怒。   
    皇帝走进了广信宫的大门,回身缓缓将宫门关上,然后从手腕上取下一条发带,细致地将自己被淋湿的头发束好,一丝不芶,一丝不乱,并不如他此时的心情。   
    长公主半倚在矮榻之上,望着他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在如今这个时刻,空旷的广信宫里忽然出现这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声在风雨声中回荡着,虽然轻脆,却是遮掩不住,四处传递,显得异常诡异。   
    皇帝面色不变,缓缓向前走着,走到了矮榻之前,长公主的面前。   
    在他的身后,一道笔直的湿脚印,每个脚印之间的距离都是那样的平均,脚印形成的线条,如同直直地画出来般。   
    并没有沉默许久,皇帝冷漠地看着李云睿,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   
    然后长公主李云睿陷入了沉默。   
    她皱着好看的眉头,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身边的矮榻,如水般的瞳子里像年轻的小女生一样闪动着疑惑与无辜。   
    她似乎在思考,似乎在疑惑,似乎在不知所谓。   
    然而她最终抬起头。仰着脸,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天下权力最大地男子,朱唇微启,玉齿轻分,轻轻说道:“什么为什么?”   
    此时距离皇帝问出那三个字,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而皇帝似乎很有耐心听到答案。   
    不等皇帝继续追问,李云睿忽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眨着大大的眼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说道:“你是问为什么?”   
    “为什么?”   
    她忽然笑了起来,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站在皇帝的对面,用那两道怨恨的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皇帝哥哥,你是问为什么妹妹三十几岁了还没有嫁人?还是问为什么妹妹十五岁时就不知廉耻勾引状元郎?还是问为什么妹妹要养了那么多面首?”   
    她轻轻咬着嘴唇,往皇帝身前逼近一步,盯着他的双眼,用一种冷冽到骨子里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长公主李云睿放着荣华富贵,清淡随心的岁月不过,却要为朝廷打理内库这么多年。为什么她这个蠢货要强行压抑下自己的恶心。为庆国的皇帝收纳人才?为什么她要劳心劳神与旁地国度打交道?为什么她要暗中组个君山会,去杀一些皇帝不方便杀的人。去搞一些会让朝廷颜面无光地阴谋?”   
    “为什么?”李云睿认真地盯着皇帝,一拂云袖,尖声说道:“皇帝哥哥。你说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愚蠢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你是整个天下最光彩亮丽的角色,我却甘心于成为你背后那个最黑暗地角色?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些名声?”   
    皇帝沉默着,冷漠着,可怜地看着她。   
    长公主忽然神经质一般地笑了起来:“这不都是为了你吗?我最亲爱的哥哥,你要青史留名,那些肮脏的东西,便必须由别人承担着……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呢?”   
    “我呢?”   
    长公主愤怒地抓着皇帝的龙袍,恨恨说道:“我也要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属于我的东西都夺走!为什么你就没有一点情份?看看你那个私生子吧……你把我的一切都夺走给了他……为什么?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会没有,我也甘心情愿,只要你愿意……可是,就不能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李云睿喘息了两下,然后迅疾平静下来,用一种可怜地目光看了皇帝一眼,缓缓说道:“可惜了……你那个私生子还是只肯姓范。”   
    ……   
    ……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缓缓说道:“你疯了。”   
    “我没疯!”李云睿愤怒尖叫道:“我以前地十几年都是疯的!但今天,我没疯!”   
    “你疯了。”皇帝冷漠地说道:“你问了那么多为什么,似乎这一切地根源都在朕身上,可你想过没有,你对权力的喜好已经到了一种畸形的程度。”   
    “畸形?”李云睿皱了皱眉头,闪过一丝轻蔑地表情,“女人想要权力就是畸形,那你这位天下权力最大的人,算是什么东西?”   
    “放肆!”皇帝从喉间挤出极低沉的话语,挥手欲打。   
    长公主仰着脸,冷漠地看着他,看着他的手掌,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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