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审判序列- 第4部分

　　　　兰斯吁了口气。

　　　　等到凯尔走远，爱丽丝望着比她高两个头的骑士，说：“你就在这里把我丢下，任我自生自灭就行了，没人可以救我的。”

　　　　兰斯皱着眉头看着她，说：“如果你真的没救了，至少让我亲手埋葬你。”

　　　　爱丽丝哼了一声，掉头就跑。

　　　　兰斯惊了一跳，立刻追了上去。

　　　　爱丽丝虽然人小，但是跑得很快。镇上来来往往行人不少，他身材高大不敢乱撞，看样子爱丽丝是很容易跑丢的。

　　　　“卡宾，跟着她。”兰斯抖了抖肩膀，肩上的鹰腾起翅膀，追了上去。

　　　　爱丽丝跑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一个行人，腰间的兜包里调出来一个圆头人偶。她惊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转身回去找那个人偶。兰斯的鹰卡宾一直在她头上打转。兰斯看样子就要追上了，忽然卡宾发出了尖声的鸣叫。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拿起人偶，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喧闹。她站起来，抬头一看，一匹骏马正向她疾奔而来。她吓坏了，不知道如何躲闪。这时候兰斯迎了上来，双手伸出来，抵住马的前胸。骏马被他这忽然一挡，只感觉巨大的阻力袭来。它长鸣一声，被兰斯硬生生挡了下来，没有站稳，侧倒下去。马上的骑手也摔了下去。

　　　　“啊……你……你做什么？”

　　　　兰斯只觉得双手发麻，都快要失去知觉了。他俯下身来，勉勉强强用使不上劲的手将爱丽丝扶了起来，说：“殿下，你为什么要跑？”

　　　　“我……我……”爱丽丝垂着双眼，口中模模糊糊地支吾着。

　　　　“嘿！我说你呢！”那个骑手从地上爬起来，顺道扶起倒地的马。马受了惊，冲上去想用前蹄踢兰斯，但被那个骑手紧紧拽住缰绳。

　　　　兰斯转过身，说：“抱歉……刚才不得已，如果让马撞上这女孩，她会有危险的。”

　　　　那个骑手一声钢铁铠，头发和胡须都是棕黑色的，左手别着一块大盾牌，看这个打扮像是皇宫中的人。

　　　　他很生气，说：“管好你家的小孩，自己不要命也不要去祸害别人！”

　　　　兰斯低下头，说：“很抱歉，我没有及时追上殿下。”

　　　　“我没有想祸害别人！我只想自己死掉算了……”爱丽丝大叫道，眼泪又掉了下来。

　　　　“殿下，殿下……我们走吧。”兰斯柔声说道。

　　　　“殿下？”

　　　　那个骑手听了，忽然憋不住地笑了出来。

　　　　“你是骑士？这小姑娘是你的主人？她是谁家的千金？”

　　　　“我是尼塔拉大将军坎塔尔生前的皇家骑士，”兰斯说，“殿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

　　　　“哦？你曾经是皇家骑士，现在却是一个普通女孩的骑士？”那个骑士笑得更加厉害了，“真可笑，你这不就把自己从骑士名单永久除名了么？哈哈……真可笑，居然有这么择主的骑士，居然胡乱选择这么一个主人。”

　　　　“请不要瞧不起我的主人。”兰斯恨声说，“真正的骑士是不会在乎主人的身份的。”

　　　　“我也是骑士，但是比较起来你太可怜了，嗯？穿得像个流浪汉，连马匹都没有，还整天保护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那个骑手大声地笑着，他真想把话说得更狠一点，来出他被掀翻的气，“你还是不要自称骑士了，这样我都不敢告诉别人我是骑士了。别人会说，骑士啊，我见过，那个穿得脏兮兮背着一把破枪带着一个小女孩徒步旅行的家伙！”

　　　　兰斯的双眼快要发出火来了。他试着伸手去摸背后的长枪，但是又想到，爱丽丝还在这里，他不能鲁莽地上前和这个人斗殴……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这几年在外面不也是这种待遇么，自己不是已经习惯了么，有什么可生气的……但是，他不是光在骂自己，他是在骂爱丽丝，他的主人……啊！

　　　　这时候，又一匹马追了上来，骑在马上的也是一个钢铠巨盾的骑士，不过那个骑士披着一头金发，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阿道夫（Aldoph），你在做什么？”那个女骑士看到两个人对峙着，觉得奇怪。

　　　　“凯丽（Carrie），这个小子掀翻了我的马，我看要给他点处置了。”那个叫做阿道夫的骑士说，“还自称曾经是个皇家骑士。”

　　　　“是么？”那个女人下马来，抚了抚那匹受惊的马，打量了一番，说，“这似乎摔得有点重啊。小子，你打算怎么赔偿？”

　　　　兰斯说：“你们要多少钱？”

　　　　“至少一百五十卡布。”阿道夫说，“还不算你耽误我的行程。”

　　　　“……好。”兰斯说着，伸手掏出钱袋。

　　　　“兰斯……”爱丽丝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嗯？”兰斯转过身去看着她。

　　　　“……你不要给钱。这都是我的错……”爱丽丝咬着嘴唇，说。

　　　　“一百五十卡布我还是能付得起的。”兰斯微笑着说。

　　　　“……兰斯，管好你的鹰。我们走。”爱丽丝说。

　　　　兰斯还没会过意，只见爱丽丝拿出一个大笑的南瓜头，向阿道夫扔了过去。

　　　　“啊哈哈哈哈……哦哈哈哈哈……”那个南瓜头似乎是个发条玩具，忽然发出了滑稽的笑声。

　　　　那个南瓜头正中阿道夫的前额，他叫了一声，一阵怒火涌上，吼道：“疯丫头，你以为这个玩意儿就能打倒我了吗？”

　　　　不料爱丽丝拉着兰斯的手，掉头就跑。阿道夫正想追上去，忽然那个南瓜头“嘭”的一声爆炸开来，散发出浓浓的香蕉味烟雾和一大堆软软的小豆子。那些豆子四下飞出去，粘得阿道夫满脸都是，甚至飞到了他的鼻孔里。

　　　　两个皇家骑士和周围路过的人都被那香蕉味的烟雾熏得头脑发昏，等到烟雾散去，兰斯和爱丽丝，连同那只鹰，都没了踪迹。

　　　　“他们跑了！”阿道夫叫道。

　　　　“阿道夫……那个女孩可能是个小丑（Clown）……咦？”凯丽勉强从香蕉烟雾中重新睁开眼睛，一看到阿道夫，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阿道夫，你脸上全是……豆豆……”凯丽捂着嘴巴，“咯咯咯”地不停地笑着，“像……像一个……小丑……”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阿道夫的脸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豆豆，看上去十分滑稽。他生气的用手把脸上的豆豆扯下来，放在嘴里，忽然惊讶地说：“这是糖豆！那个臭丫头！”

　　　　路过的一些小孩衣服上也被沾上了那些糖豆，他们发现那是糖豆之后，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他们看见阿道夫身上糖豆最多，于是都拥上前去，纷纷拍着阿道夫高大的身躯，叫道：“先生，多给我们一些糖豆吧！多给我们一些糖豆吧！”

　　　　阿道夫看这一群孩子把自己围城铁桶，火冒三丈地说：“这糖豆不是我扔的，是那个逃跑的人扔的，我现在要去追他们！”

　　　　“我们和你一起去！”小孩子纷纷叫道，依旧铁桶般围着他。

　　　　凯丽笑个不停，说：“哎，哎，阿道夫，你什么时候这么讨小孩子喜欢了啊？”

　　　　“我！小孩子？小孩子！”阿道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他也不能伸手打小孩子，只得自己生气。

　　　　凯丽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一个游侠骑士，也有他的难处。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应该做了就行了，你说是么，皇家骑士阿道夫？”

　第七章　我想做一个小丑

　　　　天还没亮，两个晨巡的卫兵就打着哈欠开始工作了。他们的职责是巡查城内的地痞斗殴、行凶抢劫，顺便关注一些重刑通缉犯的踪迹。不过这些“刺激的工作”可不是天天有，大多数时候是无聊的。无聊的生活让人觉得烦躁，让人想要寻找发泄和刺激，所以，卫兵们大都养成了急性子和坏脾气，喜欢和人发生矛盾——这也是民众最憎恨他们的原因。

　　　　两个卫兵还没怎么清醒。他们经过城中的奥兹莫克（Oatesmork）大教堂的时候，发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坐在教堂大门前的台阶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其中一个卫兵想都没有想，就上前去，大喝道。

　　　　两个人低着头靠在一起，似乎都在犯困，这一叫，那个高个子先抬起了头，怒皱着眉头，小声说：“吼你个头啊！”这时，他身边那个矮小身影的头也缓缓抬了起来。

　　　　“殿下……没事的……”

　　　　卫兵一听他这口气，马上找到了生气的理由。他们冲上前去，用手去推那两个人。“你们这些流浪汉，还敢对我们凶？马上交罚金出来，否则就和我去监狱！”

　　　　“……怎么了，兰斯，这些人想干嘛……”身形瘦弱的小女孩揉着眼睛，从梦中惊醒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她瞄了一眼眼前模糊的黑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兰斯被卫兵推了一下，身子向后一倾，倾到一半，腰间发力，又让身体正了回来。他没有理会那个卫兵，摇了摇头，说：“他们想敲诈我们。殿下，我可以出手惩罚他们吗？”

　　　　“哦……他们是坏人……”爱丽丝“殿下”觉得自己的头完全是晕的。在农夫的马车里颠簸了一天半夜，她才睡着两个小时，感觉都快给折腾死了。

　　　　“是的，殿下。”兰斯说。

　　　　“我头好晕啊……心跳的好快……”爱丽丝又倒在了台阶上，身体蜷缩成团，又轻轻地吐着气，睡了起来。

　　　　卫兵们很是愤怒。他们很难得碰到这种对他们如此没有礼貌的家伙。平时有将军们管制着，本来就受了不少气，现在拿平民来消消气，还碰着钉子了？这简直没法忍受。

　　　　他们想要动粗，捞起了袖子。兰斯似乎等的就是他们这个动作。他一下子站起来，还不等两个卫兵反应，一人一拳打在他们的胸口下。

　　　　两个卫兵应声而倒。

　　　　“……呼。”兰斯吁了口气，喃喃道，“还没太生疏。”

　　　　他转过身，坐回到爱丽丝身边。爱丽丝身上还是披着他那饱经风雨的披风当做铺盖。他很久没用过拳头了。作为一个游侠骑士，他也没少和别人发生过冲突，要么只是打闹着玩，要么就是一枪夺命，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方式。他忽然想起了原来骑士团的前辈们给他们这些学徒侍从讲拳术课的情形。什么拳击上至脑部下颚，下到肺部心脏，控制力度可以击晕，力量稍大可以击毙，他觉得那些讲课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一个男人从孩子到成人，只是转瞬的事，一个学徒侍从到一名皇家骑士，再成一名丧主游侠，然后又重新认定主人，这么多年的经历，却又如弹指一挥间。

　　　　他看了看爱丽丝。这个瘦弱的小女孩虽然白天一副苦瓜脸，熟睡之时却是眉目舒展，一副轻松的表情，看上去分外可爱。虽说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丝后悔，就因为那一点莫名的愧疚感就成为她的骑士。想想几年前自己的理想，成为多么伟大的骑士，现在那些彼岸的美梦又毁于自己之手，反倒觉得有些后怕，似乎是从前的自己要找现在的自己寻仇一样。

　　　　不过那样流浪下去也算不上什么生活啊，这个小女孩给了他目标，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他发誓一定要帮助她解除诅咒，虽然说他还不知道，那诅咒根本就是没法解除的。

　　　　这时候，他察觉到有人将教堂的大门打开了。

　　　　那个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对，老人一般都比较佝偻的，但他确实直挺的背脊，身高和兰斯差不多。要不是那一头花发灰须，还真看不出一个老人。

　　　　“我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那个老人开口说道。

　　　　“两个卫兵说话声音太大，我把他们打晕了。”兰斯小声说，“如果你声音也很大的话，麻烦你放小声点，我的主人正在睡觉。”

　　　　“你的主人？你是骑士？”那个老人会意地放低了声音，问。

　　　　“是的。”兰斯说。

　　　　“向阁下致以崇高的敬意。”老者弯下腰，说，“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年轻的游侠骑士了。不过你的主人似乎看上去更年轻。”

　　　　“是的，先生，”兰斯答道，“请问您是哪位？”

　　　　“我叫做道格拉斯·布雷恩，奥兹莫克教堂的牧师。天气寒冷，你快带着你的主人进教堂里吧。”老者说，“那两个人就不用管了，他们卫兵的口碑在这座城市中坏极了。”

　　　　“您就是道格拉斯·布雷恩先生？”兰斯一脸地惊喜，都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放大了。

　　　　“嘘……”道格拉斯小声说，“你的主人还在睡觉呢。”

　　　　兰斯连忙看了一下爱丽丝。才这么一会儿，她又睡熟了。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这么瘦弱，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道格拉斯走过来，看了看她，说，“你还真是想得明白，有时候给王公贵族做骑士，不如给小孩子做骑士。”

　　　　“我……我没考虑到这个地步……”兰斯低着头，羞愧地说，“我只是觉得对她愧疚而已。对了，布雷恩先生，我这样把她抱进去她会不会惊醒？”

　　　　“你没抱过小孩子吗？”道格拉斯笑着说，“看你的样子，是没抱过小孩子吧。我来帮你好了。”

　　　　兰斯点点头。

　　　　等到爱丽丝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

　　　　“爷爷……不，兰斯……兰斯？”她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下子没了安全感，害怕地叫了起来。

　　　　“……谢谢你，布雷恩先生，我等会再来问你。”兰斯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头还朝着外面说话。

　　　　“兰斯……”爱丽丝坐起来，缩成一团，望着他，说，“这是哪里？我为什么穿着别人的衣服？”

　　　　兰斯一看，爱丽丝穿了一身白色的睡裙，配着她那金黄的卷发，活像一个贵族小公主。他半低下头表示行礼，微笑道：“这，应该是布雷恩先生给你找的吧。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了，这里是奥兹莫克教堂里的住宿区。”

　　　　“布雷恩先生？”爱丽丝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但是对不上脸。

　　　　“就是凯尔要我们找的那个牧师，道格拉斯·布雷恩。”兰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说。

　　　　爱丽丝抿了抿嘴唇，忽然警觉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