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龙泉剑给我瞧瞧。”客氏道:“别提这把剑啦,这把剑几乎弄出大事。”客娉婷道:“瞧
一瞧有什麽关系。”客氏道:“这剑你可不能拿去用。”客娉婷道:“我听师公和慕容总管
道:宫中宝剑虽多,
有这把最好,其他的还比不上魏公公新得的那把游龙剑呢!”客氏微露惊讶之容,自言
自语道:“怪不得那小子这样宝贝?”岳鸣珂听得她们议论自己的宝剑,十分留意。客氏边
说边拉开壁橱,岳鸣珂凝神注意,忽觉微风飒然,一蓬银光向自己射来!
岳鸣珂衣袖一拂,将那些梅花针纷纷拂落,一跃下地,客娉婷叫道:“有刺客!”客氏
见是岳呜珂,吓了一跳,客娉婷叫道:“妈别慌,女儿拿他!”客氏一按机关,隐人复壁暗
室。客娉婷随手拔了一把长剑,刷的一剑向岳鸣珂刺来。
岳鸣珂大吃一惊。吃惊的不是为了这少女剑法高明,而是她使的竟是玉罗刹独门剑法的
招数!当下连避叁招,门外人声纷扰,岳呜珂一个“秋水横舟”,往她手腕一切,左手双指
点她面上双睛,客娉婷武功虽然不弱,究是初临大敌,心一慌,被岳鸣珂劈手将长剑夺过,
纵身一跃,一本剑谱忽然跌下地来“岳呜珂急忙捡起,门外卫士已然抢进。
岳鸣珂夺获的那把长剑虽然不是龙泉宝剑,却也十分锋利,随手一削,把一名卫士的单
刀削断,右脚一起,又将一名卫士踢出门外,飘身飞上屋檐,再一翻身上了屋脊,疾忙逃
跑,越过几重楼台殿宇,忽听得四面大喊“捉刺客”之声!岳鸣珂躲入花树丛中,只见数十
名卫士,四处涌来,追赶的方向却不是向自己闹事的乳娘府,岳呜珂好生奇怪,跳上树顶了
望,只见远处一条黑影,疾若流星,从内苑一直飞出外面的保和中和太和叁大殿,倏忽不
见,身形之快,前所未见!那份轻功绝不在自己之下!岳鸣珂大为奇怪,想不到有人和自己
在同一天晚上夜闯深宫。
卫士们到处搜索,过了半个更次,渐渐散去,岳呜珂见附近 有两名卫士巡选,走来走
去,蓦然想道:我何不捉着他们一问,即从花木後突然扑出,双臂斜伸,以闪电般的手法,
分点两名敌人穴道,左边那名卫士咕咚一声,应指即倒!右边那名卫士突然向後一仰,反手
一勾,竟然勾着了岳呜珂手腕,岳呜珂坐腰一带,没有带动,自己却反力而给他反推了出
去,不由得大吃一惊,拔出长剑,一剑刺出,那人闷声不响,身形一翻,双掌切落,竟然抢
攻自己左面空门,岳呜珂剑锋一颤,疾刺敌人小腹,这一招迅捷无伦,那人“吓”的一声,
一低头,竟然从剑底钻过,双掌迅收即发,掌风夹耳掠过!功力之纯,变招之速,为岳呜珂
对敌以来所仅见。
殊不知岳呜珂吃惊,那人却吃惊更甚。他是东厂卫士的总教头,官中的第一把好手,名
叫慕容冲,身兼内外两家之长,几十年来,从无对手。那料今晚宫中,接连两处报有刺客,
神武官前发现的刺客,轻功在他之上,追之不及,这犹说是未曾交手,不算折损威风:而这
名刺客,见面叁招,剑剑辛辣,自己几乎给他刺中,而且他身上穿的还是东厂卫士的制服,
看来必定有人已遭毒手。若然擒他不得,自己还有何面目以见同僚。
两人各怀戒惧,手底丝毫不缓,片刻之间,已各自抢攻了一二十招!
岳呜珂见他哑斗闷战,起了疑心,低声喝道:“喂,你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我不是宫中
卫士,你别认错了人!”在岳鸣珂心中,以为他既不招唤同伴,可能像自己一样,也是偷偷
溜进皇宫。殊不知慕容冲身为东厂卫士的总教头。武功自夸无敌,初时发现“刺客”,又想
独自擒获领功,生怕其他卫士赶来分功,所以未曾呼唤。
岳呜珂这一起疑,出声招呼,略一分心,剑法稍缓,慕容冲见隙即入,“蓬”的一拳,
击在岳呜珂肩上,竟是岳鸣珂内功深湛,也晃了几晃,忍痛还了一剑。慕容冲一招得手,扑
击越加凌厉!岳鸣珂中了一拳,惭觉不支,又斗了二叁十招,乾清宫的卫士已听到声息,远
远赶来。慕容冲急於领功,左手勾拳,右手绵掌同时发出,岳鸣珂向後一仰,长剑迅戳下
盘,呼的一声,掌风从鼻尖掠过,慕容冲向上一跃,嗤的一声,裤管也被刺穿,岳呜珂侧身
一剑,慕容冲忽然大叫一声,腾身便走。黑黝里一个人窜了出来,把岳呜珂一拉,转到假山
石後。
这人正是成坤,他身为御前侍卫的班长,当然也是一流高手,他躲在山洞里闷得发慌,
听得外面声响岑寂,偷偷溜出,忽然发现慕容冲来回搜索,若在平时,成坤武功虽然略逊於
慕容冲,还不至怕他,但在此际,却吓得又躲到假山石後。躲藏的地方,恰恰和岳呜珂隐身
之处相距不远。
不久,岳鸣珂窜出和慕容冲交起手来,成坤日间曾受苦刑,创伤朱复,急忙运气调元,
过了一阵,见岳呜珂中了一拳之後,渐处下风,偷偷折了几枝竹枝,用最上乘的“摘叶飞
花,伤人立死”的暗器功夫,发了出去。慕容冲战岳呜珂不过是打个平手,骤然发现有高手
暗伺在旁,只怕折损当场,纵同伴赶来,他已有伤颜面,所以腾身便走。
成坤把岳鸣珂拖到假山石後,道:“随我来。”转过几处假山,突把一块大石一掀,露
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成坤和岳呜珂缓了口气,只听得外面又闹成一片。
成坤道:“从这里可一直通到宫外御河,不必冒险从西华门出去了。”岳鸣珂道:“这
条神秘地道没人知道麽?”成坤道:“这条秘道是先帝还在东宫之时所造。只有五名卫士知
道。先帝一死,我们这班御前侍卫都已失势。他们未必肯为魏忠贤卖力,我料他们未必敢冒
险到地道来搜。”两人一路出去,果然毫无阻滞,背後也没人追。不久听见水声淙淙,成坤
打开暗门,河水淹漫进来,岳鸣珂就想窜出,成坤叫道:“且慢!”伸手在石壁上一按,岳
呜珂这才看出,洞外有一面铁轮疾转,轮叶都是尖刀,过了一阵,转势渐缓,又过了一阵,
才完全停止。
成坤掩上暗门,和岳呜珂从刀轮之下钻出,上岸之後,成坤仰望天色,说道:“天快亮
了,我们这身湿漉漉的不好行走。董方的家就在附近,我们且到他那里换过一身衣裳,我也
有话要对董嫂子说。”
董方是成坤的副手,董方的妻子也是武林人物,并且知道丈夫一向和成坤不大和好,开
门一见成坤带了另一个卫士像两只落汤鹦似的走了进来,不禁吓了一跳,成坤道:“大嫂把
门关紧,我有话要和你说。”
成坤把董方临危救他,受了暗算之事说了,董方妻子素知成坤从不说谎,“哇”的一声
哭起来道:“我早叫他不要当这捞什子的御前侍卫了,跟我父亲干镖行还自在得多,他却不
听,如今果然出了事了。”成坤道:“嫂子,你先别哭,我们二人虽然一向不大和好,但他
这次舍身救我,我却感激得很,包在我的身上,把你丈夫救出来便是。”董大嫂收了眼泪,
睁大眼睛,露出疑惑之容,似乎是在说:“你自身难保,如何能救我的丈夫?”
成坤道:“你拿纸笔来,我替你写一封信,天明後你去找锦衣卫指挥石浩,叫他替你把
信送给魏忠贤,魏忠贤再大胆子也不敢杀你丈夫!”岳鸣珂恍然悟道:“是啊,成大哥没
死,魏忠贤自然不敢杀董大哥。”
董大嫂这时也已醒悟,成坤知道宫中的秘密太多,魏忠贤与客氏秽乱宫廷诛锄异己等等
事情,遮瞒不了成坤耳目。而且官中还有许多卫士是成坤的朋友,成坤以此要挟,魏忠贤总
不能不有所顾忌。
成坤写了书信, 大嫂道:“我已替你们准备了两套衣服,你们将就一点穿吧。”成坤
和岳呜珂进了客房,掩上房门把湿衣脱下,成坤的湿衣中藏着一对手套,成坤反覆看了一
遍,珍而重之的把它放在桌上。岳呜珂抬起的皇帝所写的那团纸团,藏在贴肉之外,幸喜没
有湿透,急忙点起油灯,贴着灯罩,把它烘乾。换了衣裳,成坤忽道:“岳大哥,你的武功
是高明极了,小弟远远不如。你救了我的性命,今生我是无可报答的了,这一对手套万望你
赏面收下。”岳呜珂道:“成大哥,这是那里话来?……”本想推辞,见他辞诚意恳,而且
一对手套也不是什麽贵重东西,也便收了。
成坤见他收好手套,这才说道:“岳大哥,这对手套乃先帝所赐,听说是用金丝猿的毛
和黑龙江的白皮线织成,刀枪不人,毒邪不侵,戴上了用来空手夺人兵刃,那是最好不
过!”岳呜珂叫道:“你为何不早说,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接受!”把手套拿了出
来,成坤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既答允收了我的微礼,如何又要反悔!”岳鸣珂
没法,只好再多谢一遍,把手套珍重地藏人怀中。
这时东方已露鱼肚白色,董大嫂出门雇了一辆马车,悄悄把成坤岳呜珂送走,她也入皇
城去了巳
岳鸣珂吩咐赶马车的驾到兵科给事中杨涟家中,成坤道:“啊,原来你是住在那里,杨
涟是一个好官。谅来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岳鸣珂道:“怎麽?”成坤道:“你住在杨家有
人知道吗?”岳呜珂道:“知道的不多,我人京时也料不到发生这些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把
居处保密。”成坤叹了口气,贴着岳呜珂耳根悄悄说道:“你的住处只怕他们已知道了。”
岳鸣珂道:“你怎麽知道?”成坤道:“前天我被魏忠贤囚禁之前,听得有些东厂卫士商
议,说是要监视杨家。我正不明白为何他们如此,原来是你住在那里。”
岳鸣珂大急,赶到杨家,天已大明,成坤偷瞧外面,见没熟人,和岳呜珂下车,忽见杨
家大门打开,家人叫道:“岳爷回来了!”
岳呜珂和成坤走上中堂,只儿杨涟端坐当中,大叫“反了!”岳呜珂急问何事?杨涟
道:“我身为兵部大员,料不到竟然有强盗打我的主意。”岳呜珂道:“失了什麽东西?”
杨涟道:“东西倒没有失什麽。强盗只拿了一些古董,不过你那位同伴却给贼人劫走了。”
岳鸣珂一听,魂飞魄散,他和铁珊瑚意气虽然未尽相没,可是一路同行,情份却如兄妹。定
了定神,问道:“强盗来了多少?”杨涟道:“大约有七八个吧?都是蒙面的!你那位同伴
出来和他们打,寡不敌众,给捉去了。”岳呜珂一想:这班强盗一定是魏忠贤的手下,但不
敢说出,免杨涟忧惧,只道:“待小侄邀请武林朋友,替老伯侦查。”杨涟道:“京中从来
没有出过这样猖獗的匪徒,我要到兵部衙门去,叫他们通知九门提督,问他是干什麽的?你
回来了那好极啦,替我看着这个家吧。”又吩咐家丁严密看管门户,怒气冲冲,亲自到兵部
去了。
岳呜珂和成坤进入客房,成坤道:“必然是东厂卫士干的无疑。令友是谁,叫什麽名
字,我替你打听打听。”岳呜珂道:“我进宫去和他们大闹一场。”成坤摇播头道:“不
行,你闹了两次,他们一定严密戒备。宫中除了慕容冲外,听说还新来了两名高手,连我也
只是隐隐约约的听他们说,不知道他们名宇。像此情形一定是在江湖上辈份极高的人,岳兄
若再冒险闯宫,只恐自投罗网。我在宫中还有好友,待过了一两天,风声稍缓之後,我就秘
密替你打听。”岳呜珂一想,也只好如此,道:“那麽,你看他们还会不会再来?只怕我们
不去找他,他却来找我们。”成坤道:“兵法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出了这桩事情,他们
料你不敢住在杨家,我们却偏在这里。他们和杨涟没有什麽仇恨,看来不会再来。再说,他
们若来,以你我的武功,当场捉他一两个,然後拚死打出去,把这件事揭穿,索性和他干一
场。”岳呜珂道:“好,就是这样!”
晚上杨涟回来,道:“九门提督已下旨缉拿,我限他们十天破案。”岳鸣珂暗笑道:
“这个案叫九门提督去办,十年也不会破!”杨涟缓了口气忽道:“这件事气死我了,好在
还有一件好消息可告诉你,”
岳呜珂问道:“什麽好消息?”杨涟道:“今日我到兵部衙门,接到了熊经略八百里快
马加急送来的信,说是後天便可到京,告诉兵部同仁知道。信中并说要在寒舍下榻。这真是
大喜之事,朝中乱糟糟的,也得他回来管一下了。”熊经略要回来之事,岳呜珂昨晚已知,
不过现在消息更加证实,心中亦是高兴。便道:“熊经略虽然手握兵权,但他是外臣,只恐
管不了朝廷之事。”杨涟道:“论职位他虽然高不过台阁之臣,但他正气凛然,又有尚方宝
剑,就是方从 魏忠贤也要怕他。”
到了熊廷弼回来的日期,熊廷弼的几位好友如吏部尚书周嘉谟,礼部尚书孙慎行,都御
史邹元标等人都到杨涟家中等候。兵部尚书杨 本也要来,但却因调兵 西之事,不能参
加。几个人一早便等,等到过了午牌时分,都未闻有鸣锣开道之声,正自奇怪。孙慎行道:
“莫非改期了?”杨涟道:“熊经略绝不会失信於人。”话犹未了,管家的来报道:“外面
有两条大汉要见老爷。我间他姓名,他说是姓熊的,只恐是熊经略的家人,老爷见不见
他。”杨涟“啊呀!”一声站了起来,道:“快请他进来!这一定是老熊了,我知道他的脾
气!”过了片刻,一个虎头鹰目的大汉踏步走上台阶,满脸风尘之色,後面一个随从,背着
一个包袱,众官纷纷起立,叫道:“熊经略,你怎麽不预先通报一声!”想不到这个手握兵
符,声威赫赫的名将,竟然只带了一个随从,就从边关来到京城。
熊廷弼笑道:“我不是前天就派人送了信吗?怎麽说我没有通报。”众官所指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