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马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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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马香车-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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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是我个人引以自慰和自豪的,不过,事情演变到现在,即使我坦诚地说出来,也势将没法满足二位的欲望,因为,事实上有些事我自己也仍在暗中摸索中。”
  黑衣人道:“那不要紧,就杜大侠所知道的,加以说明就行了,其余的,我们可以共同研究……”
  司马元也附和着接道:“是啊!所谓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多两个人用脑筋,总比一个人暗中摸索要强一点呀!”
  杜少恒点首苦笑着:“对,对……”
  话锋一顿,才神色一整,道:“现在,我向二位提供的,只是我个人为何突然离家出走的原因,也许二位都听人说过,我的元配汤紫云的故事吧?”
  黑衣人点点头道:“据说,你们还是中表联婚?”
  “是的,”杜少恒苦笑道:“亲上加亲的婚姻,却偏偏不容于家慈,说来这真是孽。”
  黑衣人道:“杜大侠是孝子,为了顺从老母的意旨,不得不忍痛将汤夫人给休了?”
  杜少恒回答的是一声长叹。
  司马元也轻轻一叹道:“这故事倒有点像爱国诗人陆放翁与唐琬的遭遇……”
  爱国诗人陆放易与唐琬,也是中表联姻,感情特别好,依常情而论,这种“侄女随姑”的婚姻,婆媳之间,也应该是特别融洽才对。
  奇怪的是,陆母却特别讨厌她这位侄女儿媳。
  在封建社会中,“不顺父母”已构成“出”的条件,放翁为了顺从父母,只好忍痛将唐琬休弃,又因伉俪情深,难以割舍,于是,想出一变通办法,将唐琬藏之别馆,以便暗中往来。
  不久,这把戏被陆母识破了,虽然二人早已闻风逃避,而不会被乃母当场捉住,但此种藉断丝连的关系,已不能继续下去了。
  以后,唐琬改嫁给同郡的赵士程。
  放翁三十岁时,游城南沈氏园,恰巧遇见唐琬夫妇,唐琬告诉赵士程放翁是自己表兄,并派人送去酒肴。
  试想,此情此景,放翁能吃得下那些美酒佳肴吗?
  于是,他在墙上题了一阕传诵千古的“钗头凤”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琬看了,曾和一词,表示自己的一往情深,在这种新愁旧恨的夹击之下,这位薄命的少妇,无法支持,不久便在哀伤中死去。
  这打击,对放公翁是太大了,所以,他毕生难以忘记,他晚年时曾有诗云: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棉!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陆放翁这一家庭惨剧,完全由其慈母一手造成,而又眼看心爱人儿折磨至死,而无所帮助,实在算是一宗罕见的人间悲剧。
  也由于杜少恒与汤紫云之间的遭遇,大致与陆放翁唐琬相同,因而司马元才有此一番感叹。
  黑衣人也轻叹一声道:“老天爷也未免太恶作剧了,像这种惨剧,居然还让它重演。”
  司马元注目问道:“杜兄,以后呢?那位汤夫人是否也曾改嫁?”
  杜少恒幽幽地接道:“以后,不知所终,不过,我断定她不会改嫁。”
  略为停了一下,又殷殷地接道:“汤紫云被休以后不久,家慈又给我订了一门亲事,那就是迄今生死下落不明的上官倩。”
  “上官夫人曾经给杜兄生过一位公子?”
  “不!如果她曾经替我生过儿子,二十年前,我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司马元道:“那么,那位一同失踪的社公子,是……?”
  “不!那应该算是我的第三个拙荆所生,不过,我与她,却只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
  黑衣人笑了笑,道:“已有夫妻之实,并且还生过儿子,却无夫妻的名义,这倒又是一宗奇闻。”
  杜少恒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与上官倩成婚后一年,犹无所出,家慈望孙情切,乃四出求神问卜,并通请名医诊治,但所有的江湖术士与大夫,都断定上官倩不能生育,说来真是冤孽,上官倩既不能生育,而本性又奇妒,不许我纳小,家慈望孙心切,但对这位不能生育的媳妇,不但毫无怨言,而且婆媳之间,还特别投缘。”
  司马元也苦笑道:“像这情形,的确只能归之于一个孽字。”
  黑衣人笑问道:“那么,那位有实无名的第三位夫人,又是如何凑合成的呢?”
  杜少恒道:“那是我的一位姓曹的表兄,所想出来的馊主意,他告诉家慈和拙荆,他有一个三全其美的移花接木之计……”
  黑衣人截口笑道:“一计而能三全其美,这应该算是锦囊妙计呀……只是,不知是如何一个三全其美法?”
  杜少恒苦笑着接道:“所谓三全其美,是家慈可以达到抱孙子的愿望,拙荆不必醋海兴波,我也毋须纳妾。”
  “这的确是妙计,只是我还是想不通,要如何才能这么皆大欢喜。”
  “那就是花钱去临时找一个有宜男之相的女人……”
  “真妙!也真亏你那位姓曹的表兄,能想得出来。”
  司马元插口笑道:“可是,像这样的人,也不容易找呀!”
  杜少恒道:“这倒用不着我们担心,我那位姓曹的表兄,早就代我物色好了,那是一位卖解的少女,人很美,年龄相当,也正是宜男之相。而且,那位姑娘,只有一位老父,她的父亲虽然不答应,但她本人,却是一口就承诺下来。”
  黑衣人笑道:“冲着你这位名满江湖的风流侠少,那自然是没得话说呀……”
  杜少恒苦笑道:“当时,双方言明,以白银千两为代价,生下小孩后,孩子归我杜家,女方却必须立即一刀两断。”
  “既然是交易,那是当然啦!”黑衣人含笑接道:“那位卖解的姑娘,姓仟名谁,杜大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她姓石,名瑶姑。”
  “如果杜大侠再见到那位石姑娘,还认得她吗?”
  杜少恒长叹一声道:“虽然事隔二十年以上了,但我自信,还应该认得她。”
  司马元接问道:“既然石姑娘已经替杜大侠生过儿子了,那已经算是三全其美了,当时的杜兄,又怎会舍得弃家出走呢?”
  “这是孽”,杜少恒苦笑道:“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所谓日久生情,何况,我跟石姑娘虽然没有夫妻名份,但孩子都生下来了,自然会暗中滋生情愫。”
  司马元点点头道:“不错,这也是人之常情。”
  杜少恒道:“坏也就坏在这一点,孩子生下后的最初几个月,自然还需要生母的照顾,因此,石姑娘也暂时没有离去,不料,就在孩子生下的三个月之后,石姑娘突然反悔,将那千两白银还给寒家,她自己却带着孩子悄然开溜了。”
  “啊……”司马元与黑衣人同声惊呼着。
  杜少恒接道:“当时,寒家财雄势大,石姑娘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孩子,自然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中去,但不幸的是,首先找着她的,竟然是拙荆所派出的人。”
  “当然,拙荆所需要的,只是孩子,但她没有用强抢,却是觑准一个机会,趁石姑娘偶然离开之际,将孩子偷了回来。”
  司马元接口道:“这情形,石姑娘知不知道?”
  杜少恒道:“她不知道,但她可以想象得到,是谁将孩子偷走了……”
  “于是,她再度找上门来?”
  “是的,孩子是她的命,本来,她也在我身上浪费过太多的感情,但既然格于现实,没法和我长相厮守,就只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孩子去了,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一找上门来,可就够瞧的了。”
  杜少恒轻叹道:“是的,但拙荆的手段,却使人言之痛心。”
  “此话怎讲?”
  “拙荆偷到孩子之后,却是寄在她的亲戚家,也没有向家慈和我说明,反而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石姑娘的身上,说她有一个年轻英俊的小白脸,此行准是跟那个小白脸私奔了……”
  黑衣人截口接道:“如果石姑娘是跟小白脸私奔,为何还会将千两白银还给你们?”
  “是呀!”杜少恒苦笑道:“但孩子是她的命,同时也是我杜家的命根子,孩子丢了,全家人都惶急得失去了理智,在当时那情况之下,不会有人去分析拙荆的话是真是假,而盲目地加以接纳的。”
  司马元,黑衣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声。
  杜少恒也长叹一声道:“当石姑娘找上寒家时,也正是我全家上下都失去理智之际,拙荆矢口否认偷到她的孩子,而且还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家慈也很不谅解,认为她是故意前来讹诈,而以恶言相加……”
  黑衣人截口笑道:“难道杜大侠也在一旁煽火?”
  “我当时不在家。”杜少恒苦笑道:“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即使我在家,事实上也没法回护她的。”
  “以后呢?”
  “她在悲愤莫名的情况之下,被拙荆赶出了大门,当时还正下着倾盆大雨。”
  司马元长叹一声道:“那位石姑娘,也实在够可怜的了。”
  杜少恒目注案头摇曳不定的烛火,脸上肌肉扭曲着,没接腔。
  黑衣人接问道:“以后,杜大侠没有找过石姑娘?”
  杜少恒幽幽地接道:“找过,但我回家时,已经快近半夜,雨,仍然没停,但我由拙荆口中获知孩子已经找回,而孩子的妈却已在大雨中被赶走之后,立即派人连夜四出追寻,而家慈于获悉孩子确已被拙荆偷回之后,心中方甚为不忍,着令我务必将她找回来,但事实上她这一走,却如泥牛入海,讯息杳然。”
  一顿话锋,又苦笑着接道:“二位请想想看,由于汤紫云的无辜被休,我一直在内疚神明,怎禁得起再一次严重的打击。”
  “这就是杜大侠弃家出走的原因?”
  “是的,二位请替我想想看,我还能在那个家里呆下去吗!”
  黑衣人接道:“这些年来,杜大侠是否也在暗中找过汤夫人和石姑娘?”
  杜少恒长叹一声道:“当然找过,可是茫茫人海,要找一个毫无线索的人那有多难。”
  司马元注目问道:“杜兄,三位嫂夫人,是否都会武功?”
  杜少恒道:“都会的,汤紫云、上官倩都出身于武林世家,说起来,倒是石瑶姑的武功最差。”
  黑衣人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怪不得方才杜大侠回答那欲望香车的问题时,会有那种说法,原来那等于是杜大侠你自己现身说法呀!”
  司马元也附和着说道:“不错,女人不一定是祸水,有时候,男人也会成为祸水,以杜大侠本身的遭遇而言,倒的确是有道理的。”
  杜少恒苦笑道:“岂仅是有道理而已,很可能那欲望香车的这个问题,就是针对我才提出的……”
  “杜兄此言,是否另有所本?”
  “我不过是有这种预感。”
  “杜兄认为,那欲望香车的主人,可能跟你甚有渊源?”
  “唔……但愿我估计错误,也但愿我这个祸水,不致于引起危害江湖的劫难来。”
  “这个,杜兄似可毋须多虑,欲望香车出现江湖,已一年有余,可从来不曾有过危害江湖的事迹。”
  黑衣人也点点头道:“不错,真正可虑的,还是那个什么天一门。”
  杜少恒笑着,没接腔。
  沉寂了少顷之后,黑衣人站起身来,道:“二位,我不再打扰了,关于拾得儿的事,就照方才在太白酒楼中所决定,且等在下向敞上请示之后,再与社大侠联络……”
  说到这里,抱拳一揖,道:“在下就此告辞。”
  送走黑衣人后,杜少恒、司马元二人也各自回房安歇。
  司马元替杜少恒安排的寝室,是这幢建筑中最后一进,寝室的窗外,就是一个小型的花园。
  洛阳的牡丹,是天下闻名的。
  此刻,虽然是隆冬季节,看不到牡丹花,却有着十来株腊梅点缀其间。
  尽管隔着一层纸窗,但那股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却能透窗而入。
  有着满腹心事的杜少恒,本来就没有睡意,闻到那股淡淡梅香之后,更是精神为之一振地,将纸窗推了开来,凭窗凝望。
  窗外,一片粉妆玉琢,而最近的一株腊梅,就在窗前不足五尺处,当然,由于窗户已经打开,那淡淡的幽香,也变得较为冷冽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含着冷冽梅香的清新空气,脑子由一片混沌中,忽然想到了拾得儿……这个年纪轻轻,而人高马大的傻大个儿,也跟他在这两天当中,所遇上的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一样,有着浓厚的神秘色彩。
  不错,那的确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浑金璞玉,其资质秉赋之佳,实为他生平所仅见。
  那傻大个儿,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借着一个当人的方式来跟着他?
  那股傻劲儿……不……其实,那不是傻劲儿,应该说是一种纯朴率真的本性才对……那股劲儿如果是故意装出来的,那么,那小子的表演功夫,就应该算是炉火纯青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傻大个儿怎会没有一点声息?
  拾得儿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似此密尔咫尺,凭他的听觉之灵敏,绝不致于连一点声息也听不到。
  因此,立即绕到隔壁房门口,举手轻轻叩了三下,却没有一丝反应。
  推了推房门,房门是由里面闩着的。
  于是,他又回到自己房间穿窗而出,到达拾得儿房间的窗口。
  拾得儿房间的窗门是虚掩着的,室内却是空空如也。
  这情形,自然使得杜少恒暗中为之一惊。
  但他强定心神,仔细察看,证实拾得儿确是已入睡之后,又起身离去的。
  窗外的积雪上,有着浅浅的足痕,浅到如不经意,还真不容易察觉出来,而且,他敢断定,那的确是拾得儿的足痕。
  大雪已经停止,这些足痕之所以如此浅,决非由于新雪所掩盖。
  那么,由这些表示轻功相当高明的足痕,不难想见拾得儿的武功,已具有很好的基础。
  而且,由于拾得儿隐瞒了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也不难想见,他那仿似傻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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