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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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玄录-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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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恶性重犯,比之以前更要变本加厉了。”
  想是高寿说及被杀的野儿母亲,满脸戚然,老泪欲落,他与玉掌仙子间的情份甚重,玉
掌仙子才死数日,这数日间悲情很难尽除。
  芮玮发觉高寿神色悲哀,再见他全身白袍,腰束白带,不象从前所见权贵豪丽的衣饰,
知他这身哀服,此时神情,皆在怀念亡妻之丧。
  玉掌仙子之死,间接关系到芮玮,只见芮玮忽然站起,跪在高寿身前,伏首道:“伯母
之死,芮玮之罪。”
  高寿忙道:“起来,起来,你何罪之有,快起来。”
  芮玮仍跪地道:“莫野妹为我盗张玉珍剑谱,张玉珍杀怕母,因莫野妹背叛之故,而莫
野妹因我背叛,怕母之死,非芮玮之罪,何人之罪!”
  高寿扶起芮玮道:“快别再说这种话,依此说,野儿出家为尼,又是你的罪过罗?”
  芮玮想起野儿缁衣尼帽神色憔悴的容貌,不由心中一酸,流泪道:“莫野妹看破红尘,
正是芮玮不仁不义之罪。”
  高寿强打笑容道:“笑话,这也是罪,那也是罪,为人在世,罪过未免大多了。”接着
“唉”了一声道:“天下出人意料之事,谁也怪不得,只怪命,一切都是命中安排,老天爷
的意思,怪,应怪老天爷,你能奈何得了老天爷吗?”
  芮玮止住泪道:“伯父可真有莫野妹的消息?”
  高寿“啊”声道:“你问起,我倒想起一件东西没有交给你。”
  芮玮问道:“什么东西,谁给我的?”
  高寿道:“你等着,我去拿来。”
  芮玮暗中问道:“会是要给我什么东西?”
  一会儿高寿走出,手捧一只檀木长盒,交到芮玮手中道:“这是野儿给你的。”
  芮玮惊道:“野儿!她……她在那里?”
  高寿摇头道:“你问我野儿消息,风亦不知,自凶杀案发生后,野儿再未见我。”
  芮玮问道:“那些物何来?”
  高寿叹道:“不知野儿为何不再见我,这檀木盒,她托官府送来!”
  芮玮打开死封的木盒,跃人眼际的是束秀丽、漆黑的娟发,发底压着一本色呈枯黄的旧
书。
  芮玮心中已猜到盒中有本海渊剑谱,但他却未猜到,还有一束野儿削发为尼时所留下的
青丝。
  发落情不断,这束娟发的存留,表示她——高莫野,直到如今还念念不忘于他。
  我说玮儿,你不要再徒自悲伤了,我知道你深爱野儿,现在你们两人,既不可能再以尘
俗之身相聚,我劝你还是忘了她吧,野儿并不希望你再念念不忘于她。
  你知不知道静儿很喜欢你,我与你父一场深交,你就好比我的亲子一般,我希望你能和
静儿成婚,不要再浪迹江湖,安居在我身旁,这样也就不在我与你父相交一场,玮儿,我这
意思,你说好吗?”
  芮玮仿佛没在听高寿说话,忽地一拍膝头道:“对啦,伯父,当年你在什么地方接回莫
野妹?”
  高寿道:“其实我虽勒令天下兵马打探你和野儿的下落,只知你的消息,并未打听到野
儿的去向,还是野儿闻说我在寻找她的下落,从华山捎信来说,她在华山为尼……”
  芮玮一听野儿在华山为尼,再不听高寿细诉下去,迫不及待道:“华山?好!我这就去
华山。”
  高寿大惊道:“你去华山做什么?”
  芮玮二话不说,抓起那束青丝,塞在怀中,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回身说道:“我去华
山找野儿回来……”
  声未毕,人已急奔而去。
  高寿急得大呼道:“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华山不能去……”
  华山为什么不能去,芮玮根本无法再听高寿对他讲了,因他疾奔如飞,高寿的呼叫,他
一丝也未听到。
  高寿气急败坏,实未想到野儿一束黑发,令得芮玮激动如斯,早知如此,他再不会把那
檀木盒递给芮玮了。
  这变化更非高莫野所能想到,那檀木盒在她削发后封起,本当找到芮玮的坟墓,在他坟
前焚化。
  高莫野的心意,自己出家就等于死了,娟发、剑谱既不能交到心中以为亡故的芮玮手
里,在他坟前焚化是要告诉他,此情唯君独有;君亡情断,今生长伴青灯古佛,以了余
生……
  那知芮玮死讯不闻,仍活在世上,于是她把檀木盒托官府送来,意思希芮玮学成天下第
一剑法,却忘了以寄余情的长发,而使芮玮误会。
 标题 
古龙《剑玄录》
第七十二章 慈悲庵
  芮玮枯死的心,被高莫野留赠的青丝,引燃埋葬心底的情意,那番情,芮玮本已决定不
去想她了。
  他本心想,野儿既已入空门,而且佛心虔诚,自己何必再牵扯她回到情海的尘世呢?
  现在他看到这束娟发,于是他心中以为野儿所以出家、只当自己亡故,实在情还未断,
盼望着自己仍活在世上,见到这束情所独钟、想思仍在的秀发,芮玮懊悔未以真面目,告诉
野儿,自己仍活在世上。
  他恨自己,既见野儿,怎会傻得蒙面见她,不告诉自己仍存在世上的消息。
  高寿见芮玮目到一束黑发,怔怔不语,问道:“你在想什么?”
  芮玮回道:“我在想,野儿也认出我了。”
  这句回得没头没脑,高寿奇道:“你说什么?”
  芮玮自言自语道:“她一定在怪我,见了面为何还不告诉她存在世上,难道我就残酷如
斯,还要她独个忍受故人已亡的痛苦,啊,我真该死,我应该告诉她,我仍在世上……
  是啦!是啦!我蒙面见她,她虽认出了我,故作不知,她以为我变了心,相认徒增痛
苦,所以,所以……”
  高寿听出芮玮的意思,叹道:“你蒙面见野儿,并无不对,野儿身入空门,离开尘俗,
就好象仙凡相隔,再相见只有痛苦。解了,其实高莫野,她,佛心早已坚,再不会去想那
“旧情复燃”四字了。
  高寿正在唉声叹气,只见高莫静一步步走了进来,声音微微颤抖道:“爹,你让他去找
二妹……”
  高寿抬起头,猛摇道:“不行,不行,华山他不能去!”
  忽见高莫静泪痕满面,脸色苍白,生似受了莫大刺激,怜惜道:“静儿,你哭什么?”
  高莫静伸袖一一抹,强颜笑道:“我没哭啊?”
  高寿叹道:“你……你……都听到了?”
  高莫静点了点头道:“他爱极二妹,此心不死,还是让他亲见二妹一面,知道二妹佛心
后,自会好点。”
  高寿道:“可是你二妹修行处轻易不能去啊!”
  高莫静摇头道:“佛庵圣地怎么不能去,爹,你放心,他武功不弱,不会吃亏的……”
  忽然看到那只檀木盒,“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
  从盒中拿出那本;日黄的绢册,翻开一看,只见里面记载一套剑法,她虽未学剑,却是
识货,惊道:“这个他怎么不拿?”
  高寿道:“他只拿走你二妹的长发,这本书看也没看。”
  高莫静想了想,道:“爹,这本书女儿暂且保管。”
  高寿也没在意,嗯了一声。
  芮玮并非不知那本书是张玉珍依照海渊刀谱改编成的剑谱,只要他能学全这本剑谱。武
功顿时判若两人。
  他一心只想亲身再见野儿一面,而忘了拿这本影响他一生的海渊剑谱。
  芮玮出北京城,雇车直往陕西去。
  西岳华山,耸立在陕西华阴县南,又名太华。
  隆冬,雪花如落叶般大,四下飘飞……
  华山古时有名的圣山,而且尼姑庵特多,大小十余座。
  冬天山风刺骨,香客绝不会在这冷得死人的天气来朝香。
  芮玮来到此处,却不停留,他满腔热望,不把那寒冷放在心上,仅着一袭夹衣,但然登
山。
  他没问清高莫野在那座尼庵修行,见到一座便上去打探,询问有否一位法号素心的女
尼。
  几乎整个山头被他问遍,开门的女尼一个样儿的摇头道:“施主,此处没有素心此人,
阿尔陀佛。”
  如那雪花落在地上,他寻觅野儿的热望,越来越凉。
  整个华山最后一座尼庵,被他找到了。
  这尼庵既小,所处之地又十分偏僻,亏他找得到,平常人很难发现这里会有一座尼庵。
  芮玮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叩那单薄的庵门,老大一会工夫才见开门,伸出张既老又丑的
脸来。
  芮玮诚恳问道:“请间老师父,这里有没有位法号素心的师姑?”
  那老比丘尼有点怕冷,头缩了回去,门后道:“素心?老身就叫素心。”
  芮玮听她前两个字,还以为她知道素心这人哩,那知她本人就叫素心,不由大失所望。
  老比丘尼道:“施主找老身有事么?”
  芮玮慌忙道:“不!不!在下不是找你。”
  老比丘尼脾气不大好,喃喃骂道:“这大冷大,随便敲门,这不是害人?活见鬼!”
  她,“砰”的一声用力关上庵门,芮玮不死心,大声问道:“老师父,庵内还有没有位
叫素心的?”
  老尼火气大发,门内骂道:“有个鬼!整个庵内再有一个人,就是鬼啦!?
  原来这小尼庵内只有这么一位老尼挂单,难怪她火气忒大,敢情一个人孤苦居此,连个
话伴都没有,气闷难消,大冷天碰到芮玮来瞎撞门,若非出家人,怕已出手打人了。
  芮玮碰了一鼻子灰,郁郁不乐地离开,心想:“这里再找不到,怕是高怕父弄锗了,野
儿并不在华山修行。
  他神情沮丧,目无所视地乱走,走了一刻,忽听一声轻咳,不由他骇了大跳,回头望
去,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人。
  只见那人身体臃肿,面容清矍苍老,倒非他是个胖子,只因身上又是棉袍又是翻毛大皮
袄,活象个大狗熊似的。
  芮玮不敢小视这身后老人,心想他穿了这么笨重的行头,竟能来到身后令自己毫无所
觉,还不知他在身后跟了多久,要是他不轻咳一声,只怕再跟下去,自己仍不知觉。
  再向来路看去,足有数寸厚的雪地,仅有自己的一行脚痕,却不见老人的脚痕,内心更
是大骇,心想此人莫非是妖怪不成?
  老人默不作声由得芮玮打量,等芮玮用着询问的眼光望着他时,他笑了笑。
  芮玮跟着一笑,他心头有事,一笑后,见老人没有说话,以为行路之人,所谓“见怪不
怪,其怪自败。”于是他也默不作声,照旧行起路来。
  芮玮边走边长吁短叹,浑然忘了刚才见了奇怪老人一事,实在他心中烦恼得很,脑中萦
回的只有野儿的影子,只觉野儿的幻影,一会儿巧笑情兮,窈窕少女的装束,一会儿宝象庄
严,缁衣芒鞋的尼装……
  走了一段又闻一声轻咳,芮玮这时不再惊骇,已知老人轻功高得出奇,他跟着自己不知
有没有事。
  他也不怕老人对他不利,心想老人要暗算自己,第一,次跟在身后出手,自己就难逃大
限。
  芮玮脾性执拗,老人不打招呼他也懒得招呼,一会他又忘了老人的存在,继续想起野儿
来。
  老人第三次轻咳,正当芮玮回忆到与野儿相处时最难忘的一刻,只觉又与野儿相倚在湖
畔,她在掬水给自己解渴,这段回忆被老人打断,芮玮暗暗有气。
  心想你老跟在我身后做什?当下飞奔起来,欲抛脱老人的紧跟。
  芮玮奔得好快,耳中山风呼呼,刮在脸上如针刺般,奔了一刻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嘿!老人好象没动似的,带着微笑着在身后。
  芮玮又惊又佩,他在疾奔时根本不觉身后有人,那知老人如鬼魅般不即不离。
  芮玮不信老人永远跟在后面而令自己不觉,一股好胜心被激上胸际,又飞奔起来。
  这一奔,只见芮玮身法快得有如闪电似的,但那老人照迫不误,身法更加如流星赶月,
紧接不离。
  芮玮心知轻功远不如老人,他知道老人想追上自己轻而易举,他现在和老人打消耗战,
暗忖:“看阁下能跟到何时?”
  芮玮自信内功不会输给老人,长奔下去等于在相较谁的内功悠长,果然两个时辰后,芮
玮发觉在内功方面,自己是稍胜一筹了。
  倏地,芮玮停下身来,面不红,气不喘。
  老人仍在芮玮身后,并未远离一寸,轻功方面只高不低,但是微闻他气息喘喘,这虽微
的声音已不能再让芮玮无法知觉身后有人在跟着。
  老人憩了一会笑道:“内功,我服了你。”
  芮玮听他说话,好胜心顿时泯灭,回身抱拳道:“老丈有何贵干?”
  老人回礼道:“这位小兄弟别怪我刚才无礼,我想试你来着,结果一试,大有可为。”
  芮玮摸不着头脑,笑间:“什么大有可为?”
  老人道:“你不是在找人吗?”
  芮玮奇道:“老丈如何知道?”
  老人笑道:“华山共有十六座尼庵,打你从第一座尼庵找起,我就跟了你了。”老人不
等芮玮疑问,接道:“大冷天找人,而且找的是位尼姑,这尼姑对你想来十分重要,我好奇
下,倒要看看这位尼姑是谁?”
  结果跟到最后一座尼庵,那老比丘发了火,你失望了,我也失望了。
  你失望的表情令我很感动,本来我的失望很小,只是一种好奇没有结果的失望,看到你
痛苦的表情,我觉得花了那么大的劲,跟着你,未能看到一位能令你——既年青又有为的青
年沮丧至斯的尼姑,大大不甘心起来。
  我非要见见那位尼姑是谁,害得你如此,为了满足我强烈的好奇心,所以我想指给你一
条明路……”
  芮玮大喜道:“敢情老丈知道这华山上还有一座外人无法找到的尼庵?”
  老人摇头笑道:“华山整座仅有一十七处尼庵,连你最后找到的小的可怜的尼庵,再无
另外一座尼庵。”
  芮玮大失所望,心想没有另外一座尼庵,何处去找野儿,所谓明路不见得可靠!老人见
状笑道:“你不必失望,华山有两处……”
  芮情惊喜道:“什么?还有另一座华山?”
  老人慢吞吞道:“你知不知道华山又名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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