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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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右边-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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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来台北了啊?〃她高兴着,两手拎着许多家百货公司的提袋,身上的穿著很显眼亮丽,就像当初她在班上总是不会让大家有漠视她的机会一样。    
    〃纯 ,刚好……我们班选在牛排馆聚餐耶!大家都联络不到你,没想到我还可以遇见你……太好了,来来来!一起过去。〃    
    〃不……不用了。〃我苦笑着拒绝。    
    当然要拒绝,我这身打扮和这种没有长进的模样怎么可以让那些同窗们看见呢!    
    再说,我家的电话号码从没换过,所以大家不是联络不到我,而是根本自动把我掠过删除。同学会的目的不就在于聊八卦,互相交换一堆惊喜不是吗?大家最想知道的是班上同学谁谁谁赚了大钱,谁谁谁读到博士移民到国外,谁谁谁当了某董事长的情妇,谁又结婚、生小孩,最好还离婚……不就是这样吗?    
    看小时候的锦鲤和长大的锦鲤哪里不同?不过变大了而已,不过从小锦鲤变成大锦鲤而已。所以他们非常明白,我这样平凡无奇的江 纯的一生就只会是一条直线、一尾锦鲤,不可能给他们任何惊奇,自然,我被掠过是可以理解的。    
    〃哎唷!走嘛!牛排馆就在转角而已啦!这次很多人参加哦!和刚毕业时办的同学会一样有23个人呢!如果你去的话就有24个人了,就打破那年的纪录了耶!〃林彩芋笑靥如花,〃我是这次的主办人,给我个面子嘛!〃    
    原来我去的目的有一个很实在的理由,人数从23变成24,破了历年的纪录。    
    〃快啦快啦!〃林彩芋拉住我的手,笑逐颜开地说着:〃听说了吗?丽仁要结婚了啊!不简单,来台北可以在那么大的公司上班,而且一下子就要结婚了,对象很有钱呢!可惜今天她不能来。〃    
    在半推半就和她的一堆听说之下我硬是被拖进牛排馆。    
    林彩芋一进到里面就和大家热络的招呼起来,我也顺其自然的被撇下了,被丢在一堆明明认识却感觉陌生的人群中。    
    我的四周都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他们互指而惊叫着:〃你变漂亮了〃,〃听说你现在过得很好〃,〃嫁得老公很不错哦!〃……诸如此类的社交性话语开始轰进我的脑袋。大家的漠视我早已经习惯,只是我多么希望他们可以漠视得更彻底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什么叫半透明的状态呢?    
    〃你现在好吗?〃靠过来的友善问句是以前坐在我前面的连宇棠,他是个相貌俊俏的男生,多年不见,不只外表加成,连身高也都比我高上一个头。好意外,男生的发育有晚到过了专科时期吗?    
    不过我还是乐于见到他,他是以前少数会帮我捡橡皮擦的好人之一。    
    〃怎么从没听过你来台北?来多久了?〃    
    我的脸又不争气的红起来,〃来差不多……〃    
    我的话还没说完,连宇棠已经被两个人给拱着离开我的视线。    
    〃哎呀!这不是李 纯吗?〃相当刺耳的声音来自于我们班班代表,他比以前还胖许多,以前如果是凹凸不平的芭乐脸,现在肯定就是凹凸不平的哈蜜瓜脸。    
    〃嗨……〃我点点头,挤出笑。    
    班代表用手肘推推一同过来的同学,嘟起嘴。〃看吧!我就说我记忆力超好的,可以将人和名字连起来而不会叫错,你们刚才还猜半天 纯的名字,我一下就叫出来了!〃语末还丢给我骄傲的表情,说完他们又挤进另一个谈话的团体里。    
    〃啊, 芳!〃又有人挤过来,〃你近来不错啊!看起来和以前都一样嘛……有没有看到彩芋?啊,我看到了,谢啦!〃    
    〃嘿,好久不见 !〃肩膀再被拍一下,挟带而来的是浓厚的毒药香水,〃纯芬,你还是老样子啊!岁月没有在你脸上留下痕迹,你还是拙拙的哦……嘿!敏育,近来混哪里啊?〃连说出口的话也是〃毒药〃。    
    所以这场同学会我就是这么样的〃半透明〃,大家看见了我,对我招呼、说话,不过事后问他们我穿什么样的衣服、说了什么,绝对没有人回答得出来。我就像交通号志,所有人扫过一眼知道该遵行的方向后就扬长而去,不多驻足停留,没有一丝感觉。


第三部分Left。05 五彩鹦鹉破碎的梦(4)

    这场同学会让我更清楚我的社交圈是如此荒凉,从以前到现在都挤不进任何一个团体里面。我知道我的思路活跃可是我个性闭塞,我的情感丰富可是我不善言辞,在同性里没有可以窃窃私语的伙伴,在异性圈中我是中性份子吸引不了任何人。    
    我……极度贫乏。    
    〃要走了啊?梅 ,不是才刚来吗?〃    
    〃嗳。〃    
    悻悻然地离开那里。    
    纯 、李 纯、 芳、纯芬、梅 ……拥有最多的,竟是一堆不属于我的名字。    
    数着54个台阶数,过年繁殖了不少楼梯间垃圾,我比平常避开更多的障碍物才回到我租下的房间,一打开门,一股因过度激动而无法大叫的声响哽在我的喉咙,让我像只鱼儿冒出水面的吐出咕噜声。    
    房内!房间内!    
    我看着房内这种仿佛两伊激战过后的景象:四处的残破凌乱,武器是至少一打的啤酒瓶,被扫射的是屋内所有物品,战后留下的尸体除了那些已经被毁损的东西外,还有……    
    我的老天!    
    巧笙是有说过她弄脏了屋内她不负责,可是她可没提到她要把屋子用流弹炸过啊!    
    〃巧笙!〃    
    目光搜寻,我找到仅存的活口了。    
    冲到她身旁,她眼神呆茫的倚在衣柜旁,右手有几道血痕,伤口不深,流不出血,只像是睡眠不足时角膜浮现的红丝。    
    〃怎么了?〃一把搀起她让她坐在床上,一向总是光鲜活泼的巧笙现在就像一个快断气的路边流浪汉,全身脏污、头发凌乱,一旁堆着武器啤酒罐,她像是活生生泡在酒桶里再被拎起来一样的浑身酒气,如果她不是我的室友,我一定捏鼻再夺门而出。扶正她时注意到她手上还握着水果刀,再度一凛,微抖的手夺下她手中的刀,顿时明白她手腕的伤怎么来的了。以往总抱怨这把刀不够锋利,现在就真的庆幸它钝得刚刚好。    
    看到刀,脑中又闪过一幕,急速起身在小小的房间张望一下,确定没有其他人卧倒在血泊中时才松口气。    
    巧笙还在酒精的迷障里,我在一片残破中好不容易找到逃过一劫的玻璃杯,从背包中拿出矿泉水倒了半杯,凑上她干裂的唇。    
    〃喝些水好不好?〃    
    连问四、五声,她才将瞳孔中暗淡得快要熄灭的光移到我脸上,接着用力推开我的手,玻璃杯夭折的声音随着她惊天地的嚎哭和谩骂而来。    
    〃我不要水!我要安达!给我安达!〃    
    她歇斯底里的吼叫震进我的脑门,忍住痛,我轻问。〃安达……他,是谁?〃    
    是她那些男朋友中的哪一个呢?数量庞大,我实在想不起来。    
    巧笙双手抓住我的衣领,吐出的酒味喷上我的脸,令我有作呕的冲动。    
    〃像……像安达充的,那个啊!你不……不知道吗?我最爱……爱的是他呀!〃她用力摇晃我的身体,好像我不知道是罪该万死的事。    
    反扳她的手,趁我还没被她摇出满天星星再吐出来时,我和她隔开一个臂膀的距离。〃你……先休息嘛!我去找你的安达充回来。〃    
    〃他不会回来的!〃她用力摔出的啤酒罐击中我的小圆镜,我已经听到圆镜死前的哀嚎声。    
    巧笙酒驼色的脸孔跟着布满狂雨,〃他和我……和我分手了……他主动提分手的……啊!那个死男人!〃她暴躁的像狮虎,一把抓起衣服用力撕扯着,嘴巴仍不停的吼叫。〃只有我……我向别人说再见……他竟敢……那个臭男人!〃    
    〃呃,是没错啦!……啊!这是我的衣服,不要撕啦!嘿,这也不行,我的裤子耶!〃我一次次夺下她欲发泄的物品。不简单,巧笙在重度醉酒的阶段仍然可以准确的辨识哪样东西是她的、哪样东西是我的,而这时我才发现在她的暴虐下,我的东西有大半惨遭杀害,另一小半就算不死也已经残弱的不堪使用了。    
    她仍然继续哭喊着要她的安达充,胡乱而雅俗兼备的谩骂声让房间惟一的小窗都微微激动着。


第三部分Left。05 五彩鹦鹉破碎的梦(5)

    我着手收拾这片残破的战场,认命的找来大纸箱,心疼的将它们的尸体放进去,挪好椅子,摆正桌子,还要避免被流弹巧笙的手和啤酒罐打到的闪躲,心疼的捡起刚买不久的CD架肢骸和一堆辨识不出的碎片放进纸箱,又拿来扫把和抹布将房内打扫过,在巧笙发出的灵曲之下我将房内恢复原状了,不过空了许多。    
    心痛啊!空下的原本是摆着我的东西的。    
    〃臭男人!死光好了!〃    
    我从背包拿出剩下半瓶的矿泉水挨进她的唇,〃喝一些水吧!〃    
    骂那么久也该口渴了吧!    
    〃那个死男人以后就不要让我看见!〃    
    〃是,他是臭男人,你先喝点水吧!〃    
    我顺应地答话,她却瞠目的瞪我,酒气再吐上我的脸。〃你!你不准骂他!他是我最爱的安达!你不准骂!〃    
    又一个挥手,幸好我逃得快,不然她这挺猛的力道肯定让我抹上清不掉的眼影好几天。    
    有点无力着手,我放弃地任她吼叫。    
    这是不是别人说的,爱多深恨就多深,突然间有一点点明白爱恨之间产生的微妙绝不是伟大的爱因斯坦可以用相对论算出来的。    
    〃你不懂!你没爱过!你这种平凡的女人什么都不懂!你哪里知道什么叫爱?〃她用力捶着床垫,听着她的怒言波及到我身上,说着我是如何的差劲,怎么样的古怪,一辈子只有单恋的份,今生交不到男朋友之类的话……    
    可不可以?    
    给她一拳呢?    
    我真的这么想。    
    也许该寻求外力来安抚她吧(借助墙壁或木板)!    
    不过呢!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地让她哭着、骂着……看着银月从小窗探进,我和她同个姿势的靠卧在床边墙上,未开灯的房内有她失恋的暴烈气味和那抹弦月的舒懒雅致,混合在一起后是我对爱情的迷惘和困顿。    
    会不会有天我失恋后也是用这种方式来和痛苦撕杀?会不会痛苦极了就学巧笙用利刃划血脉?    
    没恋爱过而一直处在单恋的我,实在很难了解,结束一份感情时要用什么方式作结才算妥当。    
    想起一直单恋的书店男子,伸手抚向左心处。    
    很久没见到他了,累积太多太多的想念之后,原来啊……也会有痛感呢!只是不知道是单恋比较痛还是失恋比较痛?    
    巧笙的谩骂从房内消失了,只剩下她徐缓的呼吸声伴着外头的风鸣声。    
    她终于睡着了。    
    替她盖妥棉被,我想我也该睡了。    
    我的感情世界就只能是单恋的宿命吗?    
    虽然我不同于右边女子的出色亮丽,但我还是有恋爱的权利吧!    
    好想。    
    睡前,眼缝中的银灰下有人伸出了手。    
    好想。抓住一只手,属于我的。    
    温暖的,不用为我摘下星星,不用甜言蜜语灌溉爱情,只要和我牵起手,陪我。    
    一直走。    
    好想。    
    〃谢谢……欢迎,下次光临。〃    
    我在柜台前对离开的客人有气无力地轻喊。    
    大量的苦闷很倨傲地占领我的心,很想假装快乐却知道自己还是只能苦着一张脸。    
    原因就来自一本摊开在柜台上的法语原文书,里头满篇的法文带着藐视正讥笑我对它全然的无知,惟一看得懂的是在书线夹这页左上的数字。371。    
    上回他才看到236页啊,可是现在已经在371页了。    
    掏心肝啊!为什么我前几天要放假呢?为什么过完年我没立刻回来呢?他已经看到371页了,我却还没……    
    〃叮铃!〃    
    清脆的门边陶铃响,我呼吸一窒,柚木和书香的气味开始改变,像浪潮一样的逐渐从门口袭卷过来。    
    不用抬头看我知道,他来了。    
    一股热冒上脸蛋,趁着抚起垂落的发丝,我从指缝中看着从柜台前走过的他。    
    一成不变的蓝色衬衫、蓝黑色牛仔裤,一双褐色的休闲鞋,仍是目空无物的直直朝着外文区走去。


第三部分Left。05 五彩鹦鹉破碎的梦(6)

    像以往一样,他的眸子由暗黑转成浓蓝的开始在外文区找书。    
    像以往一样,是我喜爱极了的他。    
    正想兴奋得笑出来时,一低头,来不及微笑的唇僵住。    
    和以往不一样,老天!他要找的书在我这里。    
    我看到他的俊颜闪过几丝困惑,在原本放书的位置来回搜寻,确定找不到后再转看L型书柜的另一边。    
    趁着他转身的动作,我这辈子动作从没这么利落的抱起书像个偷儿一样的压低身子接近外文区,在探头探脑确定他还没转过身来时,我赶紧将书归回原处,又以最快速度伏在地板上,绕过一旁的矮柜和书桌,在他都没有察觉我的存在时,我成功了。    
    YA!宾果!    
    立挺身子站在柜台,这一看,店里的五、六个客人正把狐疑的眼光放在我身上。    
    嘿嘿嘿!    
    我笑不出来,向他们一一点头后赶紧低头,假意认真记账的翻着薄子,回避那一双双惊眸。    
    不久后,我才继续我的窥伺。    
    他在那一侧找不到书,转过身时的表情有点凝重,一旋步,又回到原本的柜子前,用手指触着一本本的书侧,从头再一次寻找。    
    快!右边!再右边!原本那里啊!    
    突然,他的双目一亮,就是我熟悉的〃啊!找到了〃的光芒。    
    眸子绽出温柔,将书取出,选定一个位置后无声地坐下,纤细的手指拉起书线夹,第371页。    
    几绺发丝贴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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