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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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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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命运难以承受。他像披风一样将她覆盖……当他在她的呻吟声中软软地滑到一边时,满
足的闭上眼,伸开双手抓紧脑后的床沿,细心地玩味着体内的余味……
    过了很久,冒辟疆轻声问道:“元芳,董小宛来多久了?”
    “来了一个月多几天。同来的有惜惜、董旻、单妈。我安排她们住在水绘园。母亲大人
已经见过她,母亲很满意。”
    冒辟疆皱皱眉头,叹道:“全来啦。”
    “你有所不知,她亲自到来,你就不必亲自去苏州了。不是很好吗?”
    “方是方便了。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采取这种市井小女人的无赖做法,完全是破罐破摔的强迫手段,逼我冒辟疆
娶她。我平生最恨人逼迫。”
    “她不是这种人。”
    “但愿不是。”
    苏元芳看他脸上如少年般的疑虑,觉得男人总有长不大的时候。她笑了,问道:“你爱
不爱她?”
    “爱。可是……”
    “可是她没完全满足你的自私想法。你们男人都有这种坏德性。温柔体贴的一面你做得
很对,可人家需要救苦救难的时候,却必须等你有闲功夫才会伸手相助。”
    冒辟疆看她一眼,却没说话,他觉得她说得有理,有些时候,她也有点巾帼英雄似的豪
爽。冒辟疆为了掩饰自己的微窘,伸手抓摸苏元芳的一只乳房。她让他摸了几下之后,娇笑
着打开他的手。
    她继续说道:“你在这里焦虑不安有什么用?你知道董小宛遇到了什么麻烦?你所有的
顾虑都是出于自私的想法。”
    “董小宛遇到了什么麻烦?”
    苏元芳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叙说了董小宛如何在苏州被抢,如何被禁闭在佛塔中,如何
被柳如是、钱牧斋、杨昆将军所救的经过。最后讲了董小宛到如皋后的情形。她的叙述由于
加入了自己的看法和想象,以及一连串对悲惨遭遇发生的同情感叹,使冒辟疆更觉自愧。苏
元芳说道:“董小宛真是奇女子。我今生得遇如此红颜闺友也知足了。她是爱你才到了如皋
啊!”
    “我错怪她了。”冒辟疆想起刚才那些疑虑,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为有苏元芳和董小宛
这样的妻妾而有点沾沾自喜。
    苏元芳欠起身,笑吟吟地问:“你打算哪天去看她?”
    “明天就去。”冒辟疆脑中正晃过董小宛的音容笑貌,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明天不行。”
    “这……你是不是吃醋了?”
    其实苏元芳见他这么急切真的有点醋意。但她问他时就已经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生活中
的很多事并不因为你预知了结果,便减低它发生时心中的不快。否则,人人都知道要死,为
何还惧怕死呢。
    苏元芳伸出指头点他脑门,说道:“谁吃醋了?你怎么不想想,老爷刚回家,一定有许
多应酬的,你走得开吗?再说,总得让老爷晓得董小宛的事吧,你打算怎样去和老爷说?”
    冒辟疆自己也想到了这一层。此刻,顺势搂住她道:“当然得靠老婆出马了。”
    “呸!”苏元芳推他几下没推开。“我才不揽这种闲活呢。”
    “老婆,好老婆。我求求你嘛。”冒辟疆一边说一边用力挤压她的温软身体。
    “够了,够了。”她娇喘着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哆……啊……”
    冒辟疆笑着松了手。
    苏元芳道:“瞧你那模样。哎,我问你,你打算娶她吗?”
    “当然要娶。怎么?你后悔了?”
    “不后悔。娶她之后,我怎么办?”
    “我们三人睡一起。”
    “放屁,虽然我不介意你娶她,但我宁死都不许她上我的床。”
    “那你上她的床?”
    “更不行。”
    “你说怎么办嘛?”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只求你别忘了我,别把我冷在一边。”
    “怎么会呢?”冒辟疆一边说一边就要用亲昵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时,他也感到
苏元芳的手在摸索……
    刹那间,她意识到这具血肉之躯不久将要被他人分享,不再由自己独占。心里有一股要
破坏他的念头。至少,她自动放弃了从结婚那天就奉行的一条原则。
    这条原则是她母亲教她的。嫁人的前一天夜里,母亲来到她的闺房,极其耐心地教给她
房事和禁忌。当时深居闺中的她,对房事只有一个处女的朦胧想象,虽然她偷看过几页《春
宫图》和《金瓶梅词话》,但依旧认定那种事都是坏女人才干。如今这种事被赤裸裸揭示在
眼前,并且是由自己的母亲亲口说出,她为自己也为母亲羞愧。她将头埋到膝弯。最后,母
亲拧着她红彤彤的左耳威严地命令:“抬起头来,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
    至今,母亲的话不时在耳边回响。特别是在那些寂寞的时光里,她都用这条原则来缚住
自己的欲火。“乖女,现在记住:男人都是不经用的东西。你不要太贪心,要克制。纵欲过
度会损害他的身体,年轻时不觉得,老了你就要为照顾他而劳累终身。一定要克制。”
    母亲还送她一支金钗,告诉她男人有时是冒着死的危险在硬撑男子汉的面子,当他不能
阻止自身的奔泄时,就用这只钗猛刺他的尾椎。“别怕刺伤他,你要狠命刺。受伤总比失去
生命好。”母亲说:“这支钗救过你父亲,他现在学乖了。”
    那时,苏元芳才十四岁。
    现在,她二十八岁了,有着令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强烈欲求。她放弃那条要克制的戒条,
执意要伤害他。冒辟疆被她激烈的行为唬住了,伏在她汗淋淋的身上没敢动,便被苏元芳迅
速缴了械。他的确感到了伤害。
    在以后的六天中,苏元芳的要求越发频繁,似乎没完没了。她甚至打破了时间界限,只
要有空,那怕是白天她也要。
    她怀着一个明确的目的,就是要让另一个女人得到的是她用旧的东西,虽然她并不恨董
小宛。冒辟疆有些怕,尽量避开她。看着他虚弱畏缩的身影,她从内心发出了高高的笑声,
这笑声没发出来,在脑际回荡,震昏了她自己的头。
    冒辟疆回家的第二天就叫茗烟先到水绘园去问候董小宛,并送她一柄湘妃沔竹做扇骨的
湘绣折扇,上面有一行绢秀小字:“却话巴山夜雨时。”
    董小宛听到这个消息,欢喜不已。招呼茗烟坐下,将糕点、果品、瓜子、花生摆了一桌
子,茗烟也不客气,痛快地吃了一通。惜惜不停地探问冒公子的情况。
    茗烟得意极了,将他的冒险经历津津有味地叙说一遍,其中有许多添油加醋的夸张细
节,特别是三枚乌黑炮弹完全被他神化了。董小宛和惜惜听得有些心惊胆颤。惜惜叫道:
“好险!”茗烟得意极了。他早就发觉只有给闺中女人神吹才不会被指出漏洞。昨天晚上,
他给街角的铁匠吹三枚炮弹时,遭到了当众羞辱,街坊们都笑他尽是些山海经说法。
    茗烟尽了兴,才告辞而去。董小宛始终在把玩那柄折扇,一会打开,一会合拢。她心中
的幸福感不可言喻。惜惜站在窗前,被破皮纸下冲进来的风吹得一阵哆嗦。
    “该贴窗户纸了。”
    “是该贴了。”
    董小宛和惜惜忙了一整天,将水绘园的窗户全部换了新纸。单妈昨夜熬了一大盆米汤供
她俩使用。单妈午睡时听见她俩在窗台上唱歌。
    惜惜分享了姐姐的喜悦。当董小宛叫她帮忙换床单时,她笑道:“姐姐,这床单前几天
才换的。”
    “又脏了。”董小宛说。为了证明,她从枕头上捡了几根脱落的青丝。
    “嘻嘻,肯定是给冒公子准备床帏。”
    “死丫头。”董小宛假装要打,惜惜慌忙躲到她背后的大花瓶后。花瓶里插着菊花,有
些花苗因为折的时候还太小,永远不会开放了,悬在那里像病了一样。这些都是今年的最后
几朵花了,冬天的风已经抵达如皋。
    时光正在消逝。董小宛每天都换新的床单,等待着冒辟疆。但他没有来。出了什么事
呢?董小宛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想。深夜里,她常常产生幻觉,听见有人踩着枯枝和落叶,顺
着石板小径来到楼下,然后上了楼,敲她的门。她听见冒辟疆在叫她,忙起身去开门。门外
空空荡荡,北风吹卷着大地。
    这种事连续发生三次,自己也被吓得丧了气。她告诉惜惜。第四天夜里,为了避邪,惜
惜将一盏灯移到门前。那天夜里,董小宛睡得很安稳。天快亮时,她比惜惜起得早些,便去
开门,结果门一开,滚进一个人来。她吓得往后一跳,原来是单妈,她“哎哟、哎哟”地叫
着从地板上爬起来,怀里抱着昨夜那盏灯。要不是单妈,那盏灯差点酿成一场火灾,那扇门
被烧焦了一大块。她灭了火,正靠着门平息内心的惊恐,董小宛就开了门。
    整整一天,董小宛在房中靠写诗打发日子。这天她受了两次惊吓,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
而已。也许是相思的虚空状态使她的注意力进入了寂静,无边无际的寂静。
    第一次惊吓,是因为一只老鼠竟在大白天大摇大摆地跑上书桌,胡须一动一动的,跑到
砚盘前,嗅那喷香的墨水。董小宛一哆嗦,扔了笔就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单妈。单妈
说,“老鼠有什么好怕的?”单妈一边说一边就上了楼,她搞不懂女人中怎么会十个有九个
怕老鼠。那房里没有老鼠,董小宛要她保证三次,才大着胆子进了屋。老鼠的存在证明寂静
的准确性。董小宛又独自滑入寂静中。
    第二次惊吓发生在天刚黑的时候,她正点亮灯盏,吹熄火纸。敞开的窗户外传来一声拍
打声,然后有什么东西掉在楼下台阶上。董小宛好奇地刚要伸出头去,一件东西就从窗外迎
面飞来,飞过头顶,“啪”地一声掉在室内。她吓得瘫坐在椅子上。待看清是什么东西时,
惊吓就变成了惊喜。
    那是一柄大折扇,正是冒辟疆随身携带之物。他终于来了。
    原来冒辟疆趁着空闲,踏着夜色而来。走到楼下碰见惜惜,他竖起一根指头叫惜惜别出
声,惜惜朝开着的窗户指了指。冒辟疆突然想到秦淮旧院的惯例,如果男人想求见某个女
人,先从窗外扔个物件进去,女人有意,就投水果或糕点出来,叫做“投桃报李”;女人无
意,则原物奉还。当年侯朝宗见李香君时就是扔进一柄折扇(即有名的“桃花扇”)。冒辟
疆如法炮制,第一次没扔进去,第二次才扔了进去。董小宛会心一笑,拿了个梨子走到窗
前,使劲打向他。他正看着她笑,没提防被梨子打中额角,立刻就起了一个肿块。他“哎
哟”一声,董小宛快活地放声大笑,银铃似的笑声传遍水绘园。她好久没这样痛快地笑了,
乃至冒辟疆捂着额角踏进房来,她还在大笑,笑弯了腰。
    她用热水给他敷额角的肿块,娇嗔道:“这是对你的小小惩罚。”冒辟疆环抱着她的
腰,在她粉腮上亲了一口。他说:“我是来道歉的,让你久等了。”
    两人都很幸福,各自滔滔不绝地叙说别后之情和一些经历。无非是些流水帐,可在爱人
的耳中却是最好的情话。相爱的人在一起,有时候只是声调语气就够了,说什么并不重要。
俩人都努力想从对方的双眸中看见自己的身影,寻找昨日的幸福。董小宛的变故他已听苏元
芳说过,此刻听来别有一番滋味。他想象自己孤身一人把她救出来,甚至还经过一番生死搏
杀。他还想象自己救出她之后,就死在她的怀中,何等惨烈的爱情。他脸上露出的痛惜状,
刚好配合了董小宛的叙述,她以为他被深深打动了。
    她继续讲述,他继续沉迷在自己的想象中。她发觉他走了神,问他想啥,他说正想刚见
到她那天夜里的小船。她脸上起了红潮,双手更紧地搂住他的头。四目相对,瞳孔放大,她
闭上眼,嘴唇微张,迎接他的吻。这个吻对俩人来说都太深长了,有要憋死的感觉。俩人紧
搂着享受了很久彼此的气息。
    快到夜半,冒辟疆告辞,董小宛依依不舍送出门。他了解她的心情,便牵着她的手在园
中多走了几圈。北风使两人都觉得冷。她独自回到房中,抚摸着平整的床面,第一次发觉和
心上人在一起并非一定要上床。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新经验。
    冒辟疆回到冒府,想避开苏元芳,偷偷上床睡觉。但他刚进入卧室,她就跟了进来。看
见他额角的肿块,她说一定是在董小宛的床沿上撞的。他矢口否认。她说又没怪他。说完就
扭转身子假装生气,他怕她流泪,只好承认是在床沿上撞的。苏元芳笑了。她忽然一改这几
天的贫馋,体贴起他来,让他睡了个安稳觉。
    冒辟疆一大早就溜出了屋,在冒府的土地上逡巡。所有的树都光秃秃的,官道两边的树
弯着身子像在相互鞠躬。冒辟疆是想找个办法让父亲接受董小宛,他相信闲散的步伐隐藏有
智慧的源泉,常常有奇妙的想法跃入脑海。
    就在冒辟疆在户外绞尽脑汁也没找出一个好办法向老爷说出董小宛时,冒老爷却从一封
信中知道了这件事。这封信是钱牧斋写给冒老爷的。信中盛赞了董小宛的情深意笃,及其贤
慧聪明、洁身自爱、疾恶如仇的品质。当然也没忘记赞扬她的美貌和修养以及出类拔萃的情
趣,冒老爷感慨道:“这样的女人做皇帝娘娘都做得。”他从信的后半部方才知道董小宛是
个旧院歌妓,因为钱牧斋在信中告诉他已经帮董小宛脱了籍,她自由了。冒老爷邹皱眉头。
    刚好苏元芳抱着一只木盒走进来。她从堆杂物的房间中找到这只盒子,最初是盒面上描
金的图案吸引了她,擦去灰尘之后,她发现里面是半盒枯干的菊花,去年摘来准备泡茶喝,
里面还有十几块甘草和田七、一股怀旧的香味。她不知道是何时放在那里的。她说:“老
爷,这些菊花有药性,泡茶喝可以去脾火。”他让她把木盒放一边。女人总是能够找到陈谷
子烂芝麻,要不就翻出些旧事来和男人斗气。他说:“元芳,我问你,董小宛是谁?”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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