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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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连-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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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旁观者齐声喝彩。
 “太棒啦!晚上有好吃的啦!”齐学军提起死蛇如获至宝。
 “小意思。”张志峰洋洋得意地擦净刀锋上的血迹,重新插回刀鞘,同时,抹了抹脖子上的冷汗。
 随着一棵大树被锯断,一个硕大的蚂蚁窝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这种红蚂蚁在热带雨林中以凶悍好斗著称,它们通常以树叶枯草为原材料筑球形巢悬于树上,如遇侵扰则群起而攻之。现在为保护蚁王,它们重重叠叠相互攀爬,平地摞起一尺多高,红红黄黄密密麻麻一片,个个同仇敌忾,凶猛地向天上喷射有毒的唾液。
 “广西佬”齐学军光想着晚上如何“料理”那条大蛇,干活时没留神,一脚踏了进去,顿时浑身上下每个角落都爬满了复仇的蚁群,它们张开巨大的颚齿,拼命撕咬那赤裸的肉体并注入毒液。齐学军一边惨叫一边在枯叶中扭动身躯不停地翻滚,可是越滚蚂蚁越多,密密匝匝齐聚拢来,情势危急!
 听见叫声,战士们不约而同地奔了过来,呆呆望着面前令人胆战心惊的情景全都傻了眼,正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时,不知谁喊了一句:赶快把他拖出来呀!众人猛醒,奋不顾身一拥而上把齐学军拖离了蚁巢。有的用衣服帮助扑打,有的干脆用手乱抓,一时间红蚂蚁满天飞舞,如天女散花般纷纷落在每个人光光的身子上又叮又咬,可是大家根本顾不得这些,发疯般拼命扑救。等到战斗结束,齐学军已是体无完肤全身瘫软,就像三伏天起了一身毒痱子,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眼睛瞪得老大说不出话来了。
 驻山下的工程兵部队军医闻讯赶来,立即采取急救措施。许久,齐学军才在众人焦虑的目光与等待中脱离危险,但因中毒过深引起大面积皮肤溃烂。据军医介绍说,在热带雨林中,这种蚂蚁还不是最凶险的,此间,有毒蚂蚁种类繁多且“英勇善战”,以前的轮战部队里甚至有被它们活活咬死的。众人闻之尽皆失色,出国前听说此事还将信将疑,如今方知是真!
 从此以后,齐学军患上“毒虫过敏症”,凡是遇上蜂蜇虫咬,便出现晕厥、抽搐,严重时不省人事。更奇怪的是宁死不再吃茄子,见着茄子就全身发痒,连队开饭只要听说吃茄子,不论真假撒腿就跑。班务会上有人批评他骄气,说他装病,面对不明真相的指责,“广西佬”有苦难言,甚至暗自落泪。
 齐学军出现了心理障碍。
 原始密林深处,指挥连驻地日渐雏形。浓荫葱茏之中一个个简易竹棚分散坐落,隐约可见,一条千难万难抠出来的小路从山脚盘旋而上直通山顶。先遣队即将大功告成!
 中午时分,连日过度劳累的先遣队员们顾不得酷热难耐,扒拉两口饭,倒头便睡。
 廖树林没精打彩地坐在半截木头上擦拭冲锋枪,因为夜间雾大潮湿,一班岗站下来,连人带枪都滑腻腻、水叽叽的,按规定必须待枪膛干燥后才能擦拭,所以,中午保养枪支渐成习惯。
 廖树林,东北汉子,方头大脸、身体强壮,脑子反应有点慢是个有名的“马大哈”,不是紧急集合一样一只穿错了鞋,就是上茅房忘了带手纸,只好找个墙角撅着屁股乱蹭,经常丢三落四。曾几何时,部队野营拉练住老乡家,他半夜叫岗走错了屋,迷迷糊糊进了房东小媳妇的门,黑灯瞎火在人家热炕头上一通乱摸,嘴里还叨咕着:“班副,班副,上岗了。”心里怪怪的:“手底下这小脸蛋怎么溜光水滑的?哪像一脸臊疙瘩的老爷们!不大对劲嘛!”好在房东大哥憨厚老实,小媳妇儿对亲人解放军的唐突冒失也就羞涩地一笑了之,否则非闹出“军民关系”和“生活作风”问题来不可。
 出了这种事,连里少不了大会小会批评一通,分析原因、查找根源、上升认识,以便防微杜渐以儆效尤。可忙了半天,廖树林反倒不以为然,用他的话说:“咱从小就这么马马虎虎惯了,在家时早晨起晚了穿上俺妈的大花裤子就往学校跑,同学们笑了半天,咱还稀里糊涂哪!害得俺妈好几次追到学校换裤子,错了就改嘛,有啥大惊小怪的?”别人说什么他也不往心里去,糊涂劲儿上来,照样大脑进水。
 反正不是故意的?!
 廖树林擦着枪、困劲儿就上来了,不知不觉中拉动了枪栓,然后才卸下弹匣。此时,一发子弹已经顶进了枪膛他还全然不知,擦枪完毕按照程序应该击发,朦胧中他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打破山林的寂静,同时也惊醒了熟睡的人们。这颗惹事生非的子弹首先射向床下的手榴弹箱,将最上面一枚手榴弹撞开一条裂缝后又反弹出来,击穿了床板。
 油机员曹向东身体倦曲、双腿重叠正侧身酣睡,这发跳弹径自钻进他的大腿。起初他只觉得身体一震,并未意识到已经中弹,还跟大家一起睡眼惺松地乱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哪儿响枪啦?”
 血!有人看见了血。“曹向东,你腿流血了,你被子弹打中啦!”曹向东紧紧抱住血如泉涌、完全麻木的左腿,一阵头晕目眩。
 张志峰蹦上床铺,迅速撕开急救包,给他进行包扎。
 “打穿了!打穿了!”身后又有人惊呼。
 “没打穿!没打穿!打不穿的!”曹向东满手是血,顾不得疼痛,使劲挣扎着要坐起来亲自看个究竟。
 张志峰忙把他按了下去:“躺好了!别动!”其实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这颗子弹击穿了曹向东的左腿后又钻进了右腿。
 “向东,你右腿也有血!右腿也受伤了!”又有人一惊一乍地乱嚷。
 “右腿没事!右腿没事!右腿是好的!”疼得死去活来的曹向东死死抱住自己的右腿。大家用力掰开他的血手,果然,一个窟窿汩汩往外冒血。张志峰一面笨手笨脚地给他包扎,一面说:“向东,沉住气,你右腿也伤着了。”
 曹向东闻声两眼翻白,休克了。
 “快!赶快到山下喊医生,叫车送医院!”张志峰眼前血迹斑斑,又见曹向东昏死过去,急红了眼,像只凶猛的猎豹反身扑向还拎着冲锋枪目瞪口呆的廖树林,一把揪住脖领子把他按在柱子上。
 此时张志峰愤怒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任务,全凭弟兄们坚忍不拔的毅力、吃苦耐劳的精神和拼死拼活的苦干,才基本告竣。眼看再有两天,部队一到便可缴令了,却被眼前这个“迷糊蛋”一声枪响,搞得功败垂成。强烈的责任心和荣誉感不容许在他率领的先遣组中发生这种令人沮丧的事情。
 这是事故!
 “为什么开枪?说!为什么开枪?”张志峰怒不可遏地吼道。
 “我没……没有……不知怎么响的……检……检查过了,枪里没子弹哪。”廖树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嗫嚅着。
 “胡说!没子弹怎么伤了人?我要处分你!”张志峰用力摇晃着对方。
 廖树林已经完全不知所措,意识即将丧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又像做了场噩梦,眼前发生的血淋淋的一幕使他胆战心惊。假如那发该死的子弹造成整箱手榴弹爆炸……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曹向东被紧急送往野战医院,又一个非战斗减员,战友们都难过的哭了,作为先遣组的领导者,张志峰自觉对此事难辞其咎,心情更加沉重。初上战场,未曾开仗就发生了这种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他太大意了。
 送走了曹向东,人们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防空警报声。
 一架美制C…47型军用运输机,像个迷失方向的醉汉,稀里糊涂地钻进防空火力网,立即遭到地面炮火的猛烈打击。隆隆炮声震天动地,兄弟部队开火啦!
 张志峰和其他从未参加过战斗的人一样,首次身临其境,他们聚集在高高的山头上,怀着紧张激动的心情,亲眼目睹了防空作战的壮观场面。绵延起伏的密林里火光闪闪炮声震天,万里晴空中黑烟朵朵爆炸声不断。那架倒霉的运输机摇摆着庞大而笨重的身躯,毫无反抗的极力躲避如暴风骤雨般射来的炮弹,企图冲出火网夺路逃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从炮声响起的那一刻起,不知是飞错了航线还是想铤而走险的飞行员,注定要同这架飞机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五七”炮准确的炮火把它拦腰截成两段,既没起火也没冒烟,就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打几个旋,便一头栽了下来,引来山上山下一片欢呼声。
 无一时,战利品送到,全是美国香烟,“万宝路”、“希尔顿”、“骆驼”,应有尽有。慷慨的老大哥部队把整整两车美国烟全都“共了产”,所有轮战大军利益均沾,人手一支地享受着来自大洋彼岸的战利品。不过那时洋烟并不盛行,人们也没把抽洋烟当成时尚,一时难以习惯,吸过一两支后都反映说:臭烘烘的,不是味儿!
 挑肥拣瘦!运输大队长也不那么好当。
 先遣组的任务结束了,又一支装备精良的防空作战部队即将进入战区。
 正文 第四章 南本河畔(二)
 天渐渐亮了,浓浓的大雾笼罩着间间四壁皆无的竹棚。一大团一大团的水气顺着山势到处涌动,同时,也畅通无阻的弥漫在每张床板周围。一觉醒来,被褥衣物全是湿漉漉、凉冰冰的,只有被年轻军人火力旺盛的躯体烘烤一宿的被窝深处尚有一丝暖意。两米开外白茫茫一片,隔着张床便谁也看不清谁,大家仿佛一群患白内障的病人,凭借视力极度低下时仅存的微亮四处摸索着。
 伴随起床哨音响起,竹林掩映的山脊像开了铁匠铺,你刚踢翻脸盆摔了茶缸子,他又碰倒步枪砸了水桶,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指挥连进入战区第一个清晨,就在这雾海里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中来到了。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刘文可怜巴巴的小身板儿每个骨头节都在颤抖,嘴唇哆嗦着勉强钻出被窝,“好一个冰凉刺骨的漫漫寒夜,早知如此,应该把皮大衣带来了。”
 “班副,你老人家这会儿还能有诗兴,我可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你不懂,当了一晚上‘团长’,还能没点体会?看看这被子,啧啧,跟水捞出来的差不多。”刘文拎起被角摇着脑袋说。
 “沟下边是不是有野兽啊?怎么老是稀里哗啦的乱响?紧张得要命,又不敢下去看。”
 “你呀,神精过敏!就是有野兽也没事,你手里的‘七斤半’吃素的?烧火棍子还抡一气呢!”刘文满不在乎地整理内务。
 “还是小心点吧,赶上个让咱们占了窝的野猪,一家伙连铺板带我拱下山沟去,人跟野猪打架恐怕不是对手。不过,昨晚上我把枪放在被子里,压上子弹,抱着睡,踏实多了。”
 “告诉你啊,有点紧张正常,不能胡来,小心走了火!咱班曹向东还在医院躺着呢,真不走运,让自己人误伤!听说是肌肉贯通伤,没碰到骨头,出师未捷身先‘伤’,教训哪!”刘文一席话引来大家一阵长吁短叹。
 开过早饭,小队长沈长河立即集合全连,就开设指挥所做了简短动员,他用一贯严厉的口气说:“上级命令四十八小时做好一切战斗准备,担负防区战备值班任务,从现在起,进入临战状态。每个人按照分工严格履行职责,各班排加强协作,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争分夺秒,不吃不喝不睡,只要你还爬得动,就必须按时完成任务!战场非儿戏,军中无戏言!听明白了吗?”
 随后,一声令下,紧张有序的架设作业展开了,整个驻地热火朝天,一派繁忙。到处是匆匆掠过的人影,号子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箱箱通信设备和战备器材从卡车上卸下,军官、士兵个个赤膊上阵,连背带扛搬上山来。山道上人来人往,一步一滑,无数次的摔倒爬起,每个人的腿和膝盖全让尖利的山石磕碰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佟雷奋勇当先虎虎生风专拣大箱子扛,帮这个班搬完又替那个班抬,累得满头大汗。他虽然马不停蹄四处奔忙,心里却不平静,作为无线排长,一般的军事常识和通信理论告诉他,山区通讯不比无遮无拦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这里高高的山脉和密密的丛林形成许多天然屏障,严重阻碍电磁波的传播,特别到了夜间,空气中充满浓重的水气,原本就不十分强大的电台功率又将大打折扣,形成信号衰减,要确保战场通信畅通绝非易事。更何况这里距师部指挥所百里之遥,已接近现有通讯装备联络距离的极限,中间群山阻隔,困难可想而知。
 昨晚一进防区,借着汽车灯光一看心里便没了底,就地形而言,隐蔽条件着实不错,可电台架设困难颇多,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地焦躁恍惚了一夜,最后自我安慰道:反正还有机关通信部门的领导和技术人员指导协助,也许群策群力,问题迎刃而解也未可知,总不至于束手无策吧?
 天刚亮,他就摸到报务班的棚子里,把电台台长赵建成提溜起来,小声商议对策。
 “排长,我正为这事犯愁呢!看看这环境,山这么高、林这么密,能行吗?”赵建成满脸愁容,“咱发射机功率太小,比当年王成背的那玩意儿大点有限,我看够呛。”
 佟雷瞧他那副蔫了巴几的样子有点好笑,便正色道:“劲可鼓而不可泄,还没动真格的心理上先败下阵来哪行,不能影响情绪。建成,我可告诉你,对师联系距离这么远,根本就别指望架设电话线,你们电台责无旁贷,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说实在的,我也没把握,咱们先对准联络方向把天线架高了再说。”
 “咱倒不是心虚,就是觉得把握不大,也只能先这样试试。”
 佟雷抹一把脸上的雾珠,狠狠的说:“一会儿你派两个人去砍树,加上铝杆,最起码架高十五米,死活也要联络上!这鬼地方哪来这么大的潮气?”
 “好吧。”赵建成答应着,心中仍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竹棚下面,几张折叠式野战工作台整齐排列,上面摆放着不同型号的短波无线电收信机。使用交流电源的“7512”型收信机和使用直流电源的“139”、“239”型收信机前,以许志宏为首的几名报务员头上捂着大耳机,左手轻拨电台旋钮,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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