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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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连-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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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想家了?”
 “嗯,我想妈妈了。”
 “我说你没长大吧,十足的孩子气,等打完仗就回去了。”佟雷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下。
 “跟没说一样,世界上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谁也不想打仗,可是人家要打,咱就得奉陪到底!别说是吃苦受罪,就是牺牲了也是光荣的。”佟雷的语气很坚定。
 桔红色的太阳像个垂暮的老人,衰弱地斜倚在西边的山凹里,大杜鹃直挺挺的立在树叶中间,伸长脖子,正在进行一天中最后一轮歌咏比赛,“布谷、布谷”。
 晚风乍起,轻轻拂过,有了一丝凉意,战地显得那样平静。
 许久,佟雷转过身,面对着安静,小心地拂开她额前的一绺短发,托起她的下巴,慢慢抚摸那火热的脸颊,仔细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
 “静静,回国以后咱们就结婚!”
 安静注视着佟雷深情的目光,高高的胸脯起伏着,她轻轻答应一声,没说话,情不自禁地将头深深埋进那绿色的军装里……
 正文 第十章 战场轶事(一)
 春节到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异国战场上过春节,感觉和心情与国内相比,大相径庭。首先是脚踏别国土地远离家乡亲人,环境和气氛都不对,看什么都别扭。特别是北方兵,春节按说应该在隆冬季节滴水成冰,瑞雪飘飘银装素裹漫天皆白。人们顶风踏雪赶回家中,围着火炉、坐上暖炕,酒温肉香,一家人热热闹闹共度良宵。而这里却是烈日炎炎、山林孤寂,大家摇着蒲扇淌着大汗,头晕脑涨有气无力地互相作揖拜年,完全是敷衍了事,一点味道都没有,甚至有些滑稽。若不是日历终于翻到了这一天,恐怕没人想得到该过大年了。其次,是身处战场,这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发生战斗,因此不可能有轻松愉快的假期,歌舞升平的享乐和彻底放松的狂欢,心情压抑可想而知。大家把激情和思念悄悄埋在心底,面朝北方,遥祝祖国亲人幸福安康,用最平常的心态,度过这极不平凡的节日!
 为了过好这个彻底的革命化春节,指挥连党支部、团支部力所能及的想尽了办法,要在客观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尽量使战士们快乐、健康。士兵委员会在周援朝带领下,以主人翁的态度积极出谋划策,设计出一系列活动方案,并逐项加以落实。
 除夕会餐,炊事班集思广益、想方设法绞尽脑汁搞出八菜一汤。什么“红烧肉”、“炖排骨”、“拌凉薯”、“炒鸡蛋”、“金针木耳肉丝汤”等等,一应俱全,保证大家吃饱、吃好。吃饱了不想家!
 酒足饭饱之后,联欢会是必定要开的,这是传统,体现了官兵同乐亲密无间和军营文化的丰富多彩。连队文娱骨干们早早把任务布置下去,每班出一个节目,要求根据当前形势贴近战斗生活,既然是在战场上,就得有点火药味。至于形式嘛,不限,基本是老一套。
 炊事班的三句半《夸夸班长大胡子》,虽有“老王卖瓜”之嫌,但句句是实。四个“老炊”各执锣鼓,一声号令,“咚咚锵——咚咚锵——”,有板有眼敲起来,连比带划念到:
 老挝前线战旗扬,
 革命战士斗志钢,
 大炮一响敌机落,
 咣!咣!咣!
 炊事班长本姓梁,
 饭菜做得味道香,
 关心同志带头干,
 棒!棒!棒!
 潮湿劈柴填炉膛,
 熏得班长像灶王,
 迎着困难往前冲,
 上!上!上!
 为了战友身体强,
 夜半送饭上山岗,
 一个跟头摔下来,
 当!当!当!
 ……
 架线班的群口快板《查线》颇具功力,六个黑大汉往“台”上一站,“呱嗒、呱嗒”竹板声声响起来:
 竹板一打乐开怀,新春佳节今天来,
 欢天喜地咱不摆,单说查线速度快!
 那一天,警报敲,美国飞贼来云霄,
 大炮吼,机枪叫,刹时炸弹往下掉!
 浓烟滚滚半天空,电话线路不畅通,
 查线队员不怕死,奋不顾身往前冲!
 冲得猛,冲得快,谁也没有他们帅,
 一身是胆武艺高,管它“雷公”和“鬼怪”!
 ……
 报务班的机灵鬼们别出心裁,在饭碗里倒上水,效准音律当乐器,轮到谁谁敲,齐心合力演奏了一曲《我是一个兵》。节拍准确、配合默契、清脆悦耳、情趣盎然。
 佟雷的口琴独奏、张小川的魔术表演、刘文的诗朗诵、电话班的小合唱,一个接一个,诙谐幽默,引来欢声笑语。连五音不全的沈长河和王怀忠都被推上台,来了一段“二重唱”《打靶归来》。结果一张嘴就走了调,上不去也下不来,“台口”两端又被周援朝和金亮把住,无论怎样谦恭的敬礼、作揖,就是过不了关,只得在哄闹声中,荒腔走板步调不一地勉强将就完,面红耳赤、狼狈逃窜,身后响起一片“不怀好意”的欢笑和“别有用心”的掌声。
 联欢会大大激发了战士们的热情。
 大年初一包饺子是重头戏。
 司务长豁出血本,把一头整猪统统剁成了肉馅,配以卷心菜,按照每人一斤面、一斤馅的标准分到各班。只见营地上下人影如梭,屋里屋外笑声如潮,全连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全力以赴地为这顿例行饺子大忙特忙起来。
 和面盛馅的家什当然是洗脸盆,它除了平时正常发挥洗脸、洗脚、洗衣服、洗澡的作用之外,逢年过节又增加了炊具功能,反正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谁的脸盆新、碰掉的瓷儿少、看着顺眼,抄起来洗两遍就使。擀面杖更好办,门口有现成的竹子,要多粗有多粗,要多长有多长,好歹砍两根就行。案板也不成问题,铺盖卷下面的床板就中用,在战争时期就不要穷讲究了。
 包饺子是个细活儿,也是个技术活儿,看似简单,干起来可不那么容易,来不得半点马虎和轻敌。如果凑凑合合捏巴上,质量不过关,下锅一煮,闹的不好面是面、馅是馅,变成一锅猪肉丸子加片儿汤!说实在话,首先,擀饺子皮儿就是个难题。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谁在家摸过锅台做过饭?城市兵出了校门进工厂,挟着饭盒上下班。农村兵起五更睡半夜,面朝黄土背朝天,进门也是吃现成的,完全没有实战经验。再说,若大一团软了巴几的面,先得搓成长长的条儿,再揪成小小的球,最后还要擀成圆圆的皮儿。这么多道工序,哪道也不敢偷工减料、敷衍潦草,否则吃亏的是自己,简直太复杂了!
 侦察班宿舍气氛格外庄严。
 齐学军自告奋勇担任“操棍手”,端起架式居中而坐。其他人老老实实无限崇敬的围在四周,大气不出眼皮不眨,只盼他快点弄出饺子皮儿来便可开包。可事与愿违,那个小小的面球,任他左抻右擀、上揪下拽,不是粘在铺板上就是黏在指缝里,左手倒右手,右手又倒回左手,忙得心力交瘁通身臭汗。眼见好端端一个白面团渐渐变成了“黑煤球”,侦察员们彻底绝望了,对他根本不在行的表演完全没有了耐心。
 “玩够了吧?还不快滚一边去!你从小连尿泥都没和好,还想擀饺子皮儿?换人!换人!”班长金亮急刺白脸,众人也跟着一齐声讨。
 “诸位,诸位,别急,别急,一回生二回熟,让我再练两个就行了。”齐学军不甘心地嚷着,撂下“煤球”,伸手又去抓面。
 “等你练会了,黄花菜都凉了!别罗嗦,赶快让位,要练上一边练去!”金亮忍无可忍地揪住齐学军的耳朵,把他提开。见大家均“畏缩不前”,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动手干起来,虽然比“前任”好不了多少,总算是大小不一、厚薄不匀、见棱见角的搞出了“成品”。甭管好赖,包进馅儿去就是饺子,煮熟了能吃就是胜利。
 侦察员们总算吃上了自己亲手包的“饺子”。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相比之下,架线三班顺利多了。“铁匠”陈友人粗心细敢想敢干,提前就有妙计在手成竹在胸。他取一条毛巾往脖子上一系,指着众人说:“咱班文娱节目搞得挺露脸,指导员都表扬了,不错,吃饺子也不能含糊!不能让二排那帮小白脸子说咱是大老粗。我就不信这个‘羊上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回来个流水作业,我和大宝负责擀皮儿,小李、小郑装馅,其他人包。都给我包结实喽,谁要是弄得乱七八糟,就让他把片汤全喝下去,撑死他!”
 说罢,他让魏立财取来根一米多长的铁锨把,刮光洗净,抓过面团往上一绕抡起来就擀,身大力猛动作娴熟,看得人眼花缭乱。转眼间,铺板上出现一张硕大无比的面皮,厚薄适中、平平展展、熨熨贴贴。然后没等大家回过神,又抄起一只瓷碗,往半空中一抛,潇洒接住。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手握定,碗底朝下,照准大面皮,“啪、啪、啪、啪”,像“冲床”似的一口气按下去。不大不小、一模一样、整齐漂亮的饺子皮儿顿时出现在眼前。
 “好哇!太棒啦!”架线兵们齐声欢呼士气大振,对班长这手绝技佩服得五体投地。按照事先分工,放馅儿的放馅儿,包的包,有条有理秩序井然,无一时,大功告成。全体人马扬眉吐气浩浩荡荡直奔炊事班,吃了个头一锅。而此时其他班排还饥肠辘辘手忙脚乱的“崴泥”哪!
 真痛快!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当陈友用树杈剔着牙花子,打着饱嗝挨班转悠显摆时,气得“饿狼”们差点把他四脚朝天摁在地上狠揍一顿。
 扑克牌比赛,每班出两名“高手”,车轮大战“五十K”,什么破“四旧”、立“四新”,顾不得那么多了,输了钻床板!
 可扑克牌怎么解决呢?
 还是张小川有办法,扛来半卷油毡,嘁里咔嚓剪成五十四个长方块,用小刀刻上“黑桃”、“红桃”、“梅花”、“方块”、“大王”、“小王”,因陋就简,能用就行。
 不过玩起来的确不大顺手,总结起来毛病有三:一是牌太厚,一副牌分开摞上七、八摞,否则码起来半人多高,不稳当,容易“塌方”,到时候砸着谁脑袋也不合适,可是分开一码,就使那些偷牌癖者有了可乘之机。二是实在太脏,两把牌摸下来,好端端一双手立马变得又黑又臭,擦汗时不当心再抹到面孔上就更热闹了,黑一道白一道的,就像一群刚下火车的司炉工。三是容易引发“不团结”,天热油毡就发软、发黏,刻上去的牌面很快就会发生变化,摸上来是“红桃五”,打出去就成了“红桃四”,中间那颗红心找不着啦!你说是“五”,我偏说是“四”,懒皮!闹得不可开交。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玩得兴致盎然有滋有味,一个个把铺板拍得山响,脸红脖子粗的一决雌雄。可就忘了一件事,沥青粘在手上不那么好洗,任凭你肥皂搓、地上蹭、石头磨、小刀刮,就是搞不掉!黑的还是黑的。气得司务长开饭时亲自守住大笼屉,坚决不让那些“黑猩猩”的大爪子染指白面馒头。
 有得必有失!
 指挥连与工程兵汽车连的春节篮球友谊赛即将开哨。
 坑坑洼洼的土质球场隐蔽在小山洼里,周围长满参天大树。一看地形,就知道工程兵老大哥为开辟这片小天地下了多大功夫!当代“愚公”们把一个六十度的陡坡挖走半拉,又用土石填了二十多米长、七八米深的山沟子,营造出这难得的战地体育活动场,实在令人羡慕!
 沈长河对这场比赛高度重视。征得领导同意,提前对战勤班子做了调整,把所有篮球“名将”全部替换下山,养精蓄锐准备“征战”。尽管他一再强调“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要打出水平、打出风格”,但潜意识里却是“志在必得、打则必胜”。
 说公道话,指挥连在篮球运动方面,可谓人才济济实力雄厚。因为团长杨天臣有个习惯,每年新兵入伍,他总是嘱咐军务部门,把篮球尖子挑选出来分配到指挥连,以备不时之需,为的是能够“召之即来”,随时集中训练,在与地方和兄弟部队的较量中拉得上、打得赢。久而久之,新兵来、老兵走,年年“沉淀”,这支球队的主力队员基本成了团篮球队的原班人马,有的甚至是师篮球队成员,个个高大威猛颇具实力。就连队水平而言应属上乘,因此敢于夸下海口——打遍前线无敌手!
 队员们蹲了快一年山头没摸篮球,早就心痒难熬跃跃欲试。队长张志峰更是急不可耐,把个崭新的篮球整天掖在铺底下,有空就拿出来把玩,拍拍打打心旷神怡。
 一到球场,大家都乐了。两根立柱、几块横板钉制的简易篮球架晃晃荡荡,明显不够高度,球筐也松松垮垮朝下耷拉着,三步上篮纵身跃起可将球轻松扣入。练球时,队员们花样百出尽显身手,纵情表演各自绝技。此时此地,就别计较场地是否符合标准了,人人都轻而易举地成为“NBA”大将“迈克尔&;#8226;乔丹”。
 再看对手,一水儿的南方小个子,黑瘦坚硬、短小精干。身无号衣,一律赤膊,看起来都一个模样,根本分不清谁是前锋、哪个是后卫,颠颠扇扇、蹦蹦跳跳,活像一群争抢木瓜的猴子!“拉拉队”整齐划一分列场边,热情高涨吼声如雷:“向指挥连学习!”响彻云霄,使人感动。看架式也不是善茬儿,今天必定有场“恶战”!
 “场外指导”沈长河面色冷峻,举着一根手指警告队员:“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按既定战术打,客场作战谁也不许轻敌,人家是轻车熟路,闭眼都能扔进去。哪个要是花拳绣腿、麻痹大意输了球,我就按临战怯阵或有意纵敌论处,懂不懂?!”众人听罢皆掩口窃笑不以为然,心想: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几个人,随便上去扒拉、扒拉就行了,还用那么认真?
 一声哨响,篮球友谊赛开始。
 客队如猛虎下山,威风八面。传切配合动作娴熟,利用身高连投带扣,毫不手软,连得十分,把比赛变成了表演,打得主队分不清东南西北,一时晕了头,半天没进一个球。可是好景不长,五分钟过后,场上形势急转直下,所有队员就像喝多了“二锅头”的醉汉,面红耳赤步履踉跄、歪七扭八动作迟缓,一个个上气不接下气,叉手弯腰喘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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