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你认为该怎么做?”
她凝眉思索良久,“秋秋讨厌那人吗?”
“怎么可能?你也不是不知道,她那位贞洁烈女要是真那么讨厌一个人,怎么可能给他那个接近的机会?虽说是酒后乱性,也要有机会喝酒不是吗?”
“既然如此,答应他又怎样?”
“可是,”麦云语意不决,“你不怕那个男人只所以要和她结婚,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柏樱轻哂,“如果一个男人根本不想娶一个女人时,孩子不会改变任何事。”
是。麦云沉默下来,当年的宛若,就算在医院生子时,莫柏杉也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个小时后便匆匆离去,遑论什么浪子回头。
“告诉宛若,既然她不讨厌,甚至是喜欢,而那个男一号明显是看重她甚至是喜欢她的,结婚又怎样?最坏的结果不外乎是再次失去婚姻,问她可承受得起第二次失败?”
是呵,最坏的结果便是重新回到目前的无婚状态,又有什么可以怕的呢?怕的是受过一次伤,便不敢再爱。
“我知道了。”麦云话音一转,“你怎样?”
“我?还不错。”
“不错是如何个不错?”
“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同事和睦,万事大吉。”
“樱,我是认真的,我……”
“在这通电话之前,也许我有那么几分迷惘,可现在,没有了。最坏的结果既然已能承受,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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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诺梵知道柏樱并不希望自己的打扰,但他就是克制不住想来看她。之前相隔万里也就算了,而现在,明明知道她和他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他有什么理由压制自己的思念成灾?
此起彼伏的交易大厅里,柏樱只盯着眼前的电脑视屏,沉静得似乎不存在。他禁不住又一次叹奇,像她如此的性子,当初怎么选择了这样一个张扬喧闹的职业?
他尚未行至她跟前,她不经意的转头移眸间,看见了他,微颌首算打过招呼后,再回到波澜起伏的数字世界。
他走过去。她的细密长睫只随着数字的变化而绎动,一对翦水双眸在此间又经过了算计无数,工作中的樱,精明,锐利,却美丽无比。
“是来找我的吗?”她在他的打量中忽然抬头,问。
“我请你吃饭?”
“是个好提议。”她摸摸正唱空城计的胃部,“我还有十分钟。”
“没问题。”他愿意等她,只要她允许,别说十分钟,十年他也可以等下去,只要她给他资格。
十分钟后,柏樱坐上了原诺梵的劳斯莱斯轿车离去。
十一分钟后,斯南枫的保进捷跑车停在交易所大门前,车上同行的,还有青春灿烂的宝儿。
“你的新女人就是在这里工作?是个操盘手?”
“等一会见了她,不要在她面前说什么新女人,旧女人的。她是我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很用心的那种,我不希望她误会,记住了?”
“你说了有几百遍了耶,老公公。”
“那是因为你记性不好耶,小孩子。”
“再说一次,我不是小孩子了啦!”
“好,好,好,小大人……”
“我要生气了喔。”
“好,好,美丽的女士……”
**************
车开过曼哈顿高级住宅区,柏樱不想刻意调回放在车窗外的视线,却又不想看着那些建筑物自眼前滑过。
“樱……”
“唔?”她掉头看他,有几分迫不及待。
“它还在。”
“是吗?”她问得轻淡。
“要去看看吗?”
“不要。”她看向前方车流,“下班高峰,好好开车吧。”
“你走以后,我不敢一个人住在里面,搬到了斯塔腾。七年里,我回过这里没几回,每一回都是想藉着我们曾共同分享过的每一样事物来消除思念,每一回却都是落荒而逃……”
“诺梵,开车吧。”她不想听。曾经,她精心装饰过里面的每一样事物,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挂钩,都是她在中国城的市场上淘宝的结果。在决定永远离开的那个夜晚,她处理掉了所有她经手过的大小物件,就连空气中,她也喷足了杀虫剂。他到这里能找到什么呢?
“我把它们都买回来了。”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
“什么?”
“我找到了那个收购站,全部买回来了。他们甚至没有打开你打结的包裹,他们说,那位小姐看起来对它有着强烈的留恋,说不定会回头再买回去。”
粗枝大叶的美国人何时也有了法国人的浪漫唯美?
“我一样一样把它们回复原状,却怎么也回不去你摆弄它们的模样。”
就像他和她。
“我知道,空悼念过去是种没有意义的行为,所以,我不是想我们回到过去。”
回得去吗?
“我要的,是我们的重新开始,就像两个才相识的男人女人,谈一场从头来过的恋爱。”
“诺梵……”
“不要急着回绝,问问你的心好吗,樱?”
****************
她的心?柏樱扪胸,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但它在想什么?原诺梵是她十七岁就爱上的男人,也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她没有失忆,也不是神仙,前尘往事堆积在那里,不可能挥挥衣袖,便付诸流水。可是,又如何?
七年前的拉扯太痛太剧烈,她没办法当作不曾经历,既然有经历,她和他,就永远不可能是才相识的男人女人,如何个从头来过?怎样个重新开始?
“樱?”停稳车,见她似未所觉,温柔轻唤。
“诺梵,放弃吧。”
他脸色一白,黑眸淬出一抹火气,沉声问:“为什么?”
“我们不是刚认识的男女,我们所曾共同拥有过的岁月不可抹煞,所以,我们也拥有不了全新的未来。”
“不可抹煞?”好,他喜欢这个说法。“所以,你便否决了我们重新开始的可能?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正是因为我们谁都没办法当过去不曾存在,所以我们才没有办法全新开始。我能欺骗自己,你是我刚刚结识的陌生人吗?你呢,你的不放手,难道不是因为你对过往的不甘心?也许,我们都有不甘心,不舍得,但是不是每条路都可以回头,我们走的路线已经岔开了……”
“不是!”他忽然扳住她的肩,眼睛牢牢锁住她的,“都是借口,这些都是借口!你不给我机会,是因为你始终不肯原谅我,不肯原谅我在七年前与别人的那场婚礼,是不是?”
她定定盯着他眉头的郁结,徐久,红唇逸出一声叹息,“是又如何呢?”
“你……”
“七年前,你在你的朋友之义加之家族利益和我们的感情之间选择了前者,现在,你兼顾了你的朋友之义,也使你的家族利益得到了回报,所以才回来圆满那段缺憾的感情吗?”
“樱……”他惶惑。
“这个世界,不是任你予取予求的,你怎么可能什么都得到?”
“不,不是的,樱,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站在原地等你?那是因为,当初,你甚至连左右为难都不曾,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舍了我,那使我明白,我在你的心中永远不可能占据主位,我只是你随时可以牺牲掉的次位者。”
“不!不是!”他爱她如珍宝啊。
“为什么不是?设想,我等了你,过了你当初设定的三年,然后,因为某种因素,你还要维持那段婚姻,再要我等。那么七年后呢,当另一件关乎你家族关乎你的朋友的事件摆在你面前,我呢,再一次被牺牲掉吗?”
“樱……”
“连你也不敢说吧?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七年后不会发生?”
他不敢说吗?他不晓得,因为他已经有过那一次不良的记录,他不晓得再一次的选择放在眼前,他会如何。
车窗外,纽约的灯火次第亮起。
“我不可能永远扮演你人生历程中那个被牺牲掉的角色,我的人生不是你的附属,这是我回到国内一年后彻底想透了的,所以,我允许我的指头套上了别人的戒指,允许自己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拥抱。”
他痛楚地闭上了双眼,五内俱焚。
“诺梵,不要再抓住过去不放了,或者,你该看看你现在的周围,也许,会发现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他人生最大的惊喜,是在十年前的夏威夷海滩,上帝让一个小女孩撞进了他的生命。而他人生最大的不可承受之痛,则是失去这个惊喜,从此,生命苍白无力。
可是,他竟然没办法反驳她的话,果如她所说,当初,他不曾左右为难?不曾犹豫不舍?他有过的,但是,他也以为小女孩能体谅他的两难……他自私地期翼她的谅解和宽待,而她决然离开。
“诺梵,我记得,我们一直没有真正的道一声‘再见’,现在,就让我们补了这个缺失。诺梵,再……”
“不!”他突然疯狂,攫她入怀,滚烫宽软的唇堵回了那个让他锥心刺骨的字符。
这一次,她没有强烈地推他拒他,只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望进他痛楚焦灼的双眸,静静扬起一脉美好的笑容:“诺梵,再见。”
“不,不——”他摇头,他拒绝,他不要!
一滴泪垂在她脸上。
诺梵。她拭去了那滴泪,攥在掌心,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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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八章]
按下公寓大门的开关,她很奇怪,她为什么不意外?
乔娜。汉斯上门时,她还有那么一线诧异,怎么,轮到现任男友了,反而心平气和?
“你是莫柏樱?”
好流利的中文。“是,你是斯南枫提起过的宝儿?”
宝儿,不同于乔娜的修长婀娜,仪态万方,她有着东方女孩的娇小,却有着立体娇美的五官。
“你叫他斯南枫?”宝儿又一回将她打量了个仔细,“的确,你与他以往交往过的每一个女人都不同。”
她闪身迎客,“请进,想喝什么?”
“无所谓,我不是为了喝什么来的。”
“知道,我也是为了基本的礼节才问的。”她倒了一杯白水放在茶几上,“请坐。”
宝儿大剌剌坐在她对面的沙发,“我承认,你很有味道。”
“谢谢。”她径自品尝十分钟前甫煮就的咖啡。
“离开南。”
哈,这个较之地道的美国小姐乔娜,更直言不讳。
“为什么?”
“你配不上他。”
“为什么?”
“南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没有女人可以配得上他。除了我。”
“只有这样吗?”
“而且,你不是处女。”
柏樱失笑,当真是笑,“这也是个原因?”
“当然,在你们的国家,是不是处女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
“那敢问宝儿小姐是哪个国家的呢?”
“我从小拿是美国绿卡,当然是美国人。”
好值得骄傲。“这么说,宝儿小姐接受的是地道的美国教育喽。”
“那是当然,我现在在耶鲁大学读新闻。”
好高的学历。“那么在你认识里,是否处女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
“至少,我为南保持着处女之身。”
好纯洁的女孩。“那他呢?”
“什么?”她一愣。
柏樱悠呡了口咖啡入腹,“他是处男吗?”
“他……”宝儿抿了抿唇,才说,“他大了我十几岁,我不能要求他在我长大前都不碰女人。”
好高的情操。“那么,你又替他不平什么呢?我不是处女,他也不是处男不是吗?”
“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因为他是男人,我是女人吗?”
“……”宝儿想说是,但她却也是个大女人主义的标傍者,“总之,南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包括完璧之身?”
“对。我认识南时,他已经不是处男了。所以,我不怪他。”
柏樱唇角上扬,“你认识他以后呢?”
“……”宝儿终于真正认知到这个女人和以往南所交往的女人的不同,“在南心里,我还是个小孩子。但他宠我爱我胜过他的每一个女人,我的家在西雅图,来到纽约,他的家是我的家,他的衬衫是我的睡衣,他的怀抱是我最安稳的港弯,甚至,我们分享同一张床。你敢说,作为他的女朋友,你不介意?”大眼晴盯着眼前女人的表情,不想放过她的每一丝哀怨,毕竟之前,曾有太多女人在获悉后凄然泪下。
“很介意。”她美眸轻扬,对上了对面小朋友的逼视。
啊?介意应该是这样四平八稳的吗?
“所以呢?”
“所以,”虽然这女人的反应大在意料之外,宝儿仍会按以往的流程来达成此行目的,“所以,离开他。”
“他的每一个女人你都要这样做的吗?”
“从我十六岁开始。”
“其实,如果你真你所说的那样自信,大可不必。反正不你在乎他在你长大之前碰过多少女人,反正你一直知道他最终回到你身边,那么,只要等待就好,何必这么累呢?”
她当然在乎!她在乎他的亲吻不只对他,他在乎他的双臂不止有她,她更在乎不止一个女人和他分享那张大床。所以,她要求他不要把女人带回来那个家,他答应了。所以,她一次次出面宣示主权,吓退他的女人。
“这是我的问题,你只要离开他就好。”
“这便是我的问题了。”
“你不离开?”
“我说过,这是我的问题。不过,我倒很好奇,对于那些不离开他的女人,你是如何做的呢?”
“我……”她会找到南,告诉他,她不喜欢那个女人,她讨厌那个女人,然后,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就会自南的身边消失。“我会让南把你甩掉!”
“那好,你就让他把我甩掉吧。”她持起咖啡杯,优雅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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