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深 by 戎葵 (虐心+强文+全死光光的悲文+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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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深 by 戎葵 (虐心+强文+全死光光的悲文+推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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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疏道:“此粥算做一餐。民生疾苦我不懂得,必得尝尝。” 
喻青落了笑,淡淡看他。 

回京已有半月,除了工部衙门中南方抗旱的一些条陈外,诸事平顺,唯有弄碧至今下落不明,令方杜若隐隐不安。 
这一日公务结毕,方杜若出了工部大门正待上轿返家,见越临川自大理寺方向慢慢晃了过来,脸上挂着笑,道:“方大人,工部的班点儿果然严谨,下官候你多时了。” 
经苏瑾谦一案,方杜若与越临川多有罅隙,如今见他带笑而来,不快之余心头微紧。 
“越大人寻在下何事?” 
“大理寺衙门中现下有个人,方大人或许认得。横竖不远,大人随我过去见见可好?” 
方杜若一怔,弄碧二字浮上心头,却又觉得事无这般巧法,口中只道:“今日天晚,在下要回府用餐,越大人衙门中有事,明日向工部寻我便是。” 
越临川笑,“事关生杀,下官不敢怠慢,方大人素有菩萨之名,就不怕如此拖延误人性命?” 
方杜若沉吟一瞬,低声吩咐身后家人道:“你们暂且回府,全当轿中有人。此事切勿使六殿下知晓。” 
家人点头离去。越临川侧身让路,伸手请方杜若先行。 
到得大理寺内堂,方杜若在堂侧坐下,有小厮恭敬上茶。越临川在他下首坐定,吩咐道:“人带上来。” 
一忽儿镣铐声响,狱吏押上一名囚服女子,长发散乱容色憔悴。方杜若仔细去看,当真是弄碧! 
方杜若惊得几乎稳不住身形,然而只是紧攥茶盏,没有其余动作。 
越临川并未看向方杜若,见狱吏踢弄碧跪下,向她道:“你是何人,讲给这位方大人知道。” 
“……妾身弄碧,为前雍州牧卢衡妾室。” 
“你抬头看看,这位方大人你可认得?” 
弄碧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方杜若一瞬,低头道:“妾身不认得这位大人。” 
“‘方杜若’的名字也从未听过?” 
弄碧摇头。 
“你昔年在长安绛仙阁为歌伎,你那亡夫卢衡曾于阁中摆酒款待这位方大人,绛仙阁诸人说你数次陪座,你如今却不认得了?” 
“弄碧一介歌女,不过逢场卖笑,陪座之事一日几桌,自然不能将全体宾客个个认得。” 
“不愧为常年卖笑之人,话说的滴水不漏。”越临川笑了笑,“那本官问你,你全家上下俱已在长安问斩,为何独你逃出?” 
“妾身当日趁看守不备,孤身逃出,为恐人多口杂,并未……知会家中他人。” 
“让你挺着将近七个月的身孕从卢府一路逃出,莫非六殿下手下的兵丁那日全瞎了眼么?”越临川笑着勾了勾手指,有狱吏将夹棍搬入堂中,越临川道:“不动些真功夫,你也不会说实话。” 
方杜若起身拦在弄碧面前,“堂堂大理寺司法衙门,竟要当堂屈打成招么!” 
“方大人,”越临川亦起身,立在方杜若对面笑着盯住他的眼睛,“您是朝廷命官,言辞之间应多加注意,切莫落得诬蔑同僚之嫌。所谓‘屈打成招’,是指人本无罪,以严刑逼之,强其认罪画押,如今这女子逃狱之罪已然定实,下官不过用些手段促她说出如何逃法,焉能算做‘屈打成招’?何况大人扪心想想,这女子方才说的可是实情?若连大人都不相信,她如今咬死嘴唇不讲真话,碰又不能碰,打也不能打,大人叫下官如何审案呢?” 
“当日是在下私自放她出府,大人不必审她,审我便是。” 
越临川扬声笑起,拊掌道:“方大人果真慈悲心肠,认的比下官想的还快呢——”说着行至主座案前坐下,“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将当日实情详细告知,若赶得上,下官明日早朝便要递折子了。” 
方杜若回身望向弄碧,道:“卢娘子,委屈你了。” 
弄碧垂头跪在地上,轻轻摇头。 

接连施粥数日,饥情得缓。农乡惟开州库向蜀州全境富户高价购米,一时米车连绵于道。毓疏得知已有邻州商贾运米入境,决断之下,命将官购再延几日,待米源充足之时渐渐停止。锦官城内已恢复了几许日常秩序,街道污物俱已清理干净,大灾前期惨死的饥民尸骨也被分处掩埋。这日毓疏向一处饥民墓场祭拜完毕,骑马回城时恰逢晚粥开施,本想静静路过粥场,不知哪个百姓最先认出了他衣上龙纹,高呼一句:“是皇子钦差啊!三殿下来了!” 
排队受粥的百姓霎时全体望来,毓疏向人群点了点头,却见百姓顷刻之间忽忽啦啦全跪下去,谢恩问礼之声四面乍起。 
毓疏虽为天家皇子,但只随皇帝太子受过百官朝拜,从未见过此等局面,一时有些无措,凝神片刻,扬声道:“天降重灾为家国不幸,皇上以万民为念,寝食难安,特命毓疏前来赈抚。如今蜀州上下官民同心共度此劫,情可感天,灾情不日必解。毓疏请列位放心,有我毓疏一餐,必有蜀州百姓一餐,毓疏在此,定不叫蜀州红土再添新坟。” 
叩谢之声轰然响起,毓疏望着马下跪拜不息骨瘦如柴的饥民,暗暗攥紧缰绳。 
那一声声“救苦救难贤德三殿下”,鞭子一样抽在心上。 
粗略用过晚饭,暮色已深,毓疏看过常务条陈,嫌房中气闷,带了两个随侍向城中街道缓步而行。路过一处巷口时,忽闻暗处幼童啼哭,声调凄惨。毓疏命随侍过去查看,一忽儿带过一个四五岁的男孩,随侍举灯去照,毓疏见那孩子满身脏污,瘦得皮包骨头,心生恻隐之心,蹲下抚着他的肩膀问他:“你叫什么?爹娘呢?” 
许是那孩子年幼,听不懂官话,只是不停边哭边咳,始终不曾回话。 
那些细弱的咳嗽一声一声敲在毓疏心上,他伸手将孩子抱起,身旁的随侍微露嫌恶之色,伸手想替他接过,却被毓疏挡开。一路抱回府衙,毓疏命下人盛了碗温粥上来,将孩子抱在膝上,粥碗递到他嘴边。孩子张嘴便咬,大口猛灌,呛得剧烈咳嗽,毓疏将粥碗撤开,轻拍孩子的背,孩子见食物撤走,哭得更加厉害,毓疏一手捏住孩子的下巴一手端碗,喂他一口,便将他的头向后扳开,待他咽下,再喂一口。那些随侍从未见人这般仔细妥帖地喂过孩子,更不要说那堂堂天家三皇子,一时立在堂下只是看呆。毓疏喂了小半碗,想起喻青说过久饥之人不可饱食,命人将粥撤去。孩子仍哭着要食,毓疏低声去哄,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声声道:“好了好了,呆会儿再给。”那孩子许是听他声音慈善,闹了一刻,渐渐平顺下来。 
堂中诸人见那小小的孩子一双脏手紧紧抓着毓疏天青绸的常服袖子,各自有些复杂心绪。毓疏回神抬头,见堂中寂静,一时有些疑惑,然而只是开口问道:“喻青呢?” 
喻青已从外面回来半刻,方才站在门边同众人一样看着孩子闹腾毓疏劝哄,此时上前道:“微臣在。” 
“我看着孩子许是家人尽死,他年纪小,看不懂告示,也不知道排队领粥。似这样的孩子必定还有,若无人看顾终会饿死,你安排些人手向城中与州内各县搜寻搜寻,将这些年幼失怙的孩子集中起来给粥养育。”毓疏说着低眉片刻,“还有子女早丧的老者,许因老病无法自去领粥,似这样的也集中供养,将粥饭递到手上。” 
喻青低头领命,鼻间有些酸涩,道:“殿下慈悲。是微臣疏忽了……” 
毓疏看着孩子笑了笑,“若不是看见他我也想不到,速去办吧。” 
下人这时过来带孩子下去梳洗,孩子见有人要将他从毓疏怀中抱走,又是一阵踢打哭闹。毓疏无奈,抱着孩子起身要将他带下,喻青道:“殿下,微臣还有一事请殿下决断。” 
“讲。” 
“如今施粥治标,集米治本,但灾情未过,还需灭蝗治根。” 
“前几日未顾蝗情,只因百姓饥疲无力兴治,如今饥情暂缓,可着司农令向下分派,组织各县百姓灭蝗。你先斟酌安排,选一处蝗灾最重的郡县,我明日前往亲临。” 
“殿下,灭蝗原非难事,但蜀州古风淳厚,百姓皆道蝗为天罚,捕之不祥。” 
毓疏略感惊讶,“率民捕蝗前朝本朝俱已有之,蜀州之地至今仍传捕蝗不祥?” 
“蜀州史上罕有蝗情,今次飞蝗突起,若非百姓不敢捕杀,不至有此大灾。如今百姓更道……道有良守之地,飞蝗不入其境,现下殿下坐镇蜀州,飞蝗不日自会避去。” 
毓疏几分哭笑不得,“我在此处,他们反而益发不肯捕蝗?” 
喻青点头,“若要劝民捕蝗,恐需殿下亲自出面,并且……”想了一刻,找不到其他形容,只得直言道,“寻个为百姓信服的由头。” 
怀中的孩子已然浅浅睡去,毓疏将孩子递到下人手里,沉吟一刻,道:“此事我会细做筹划,你先将人手职责分派下去,还依刚才说的,选个蝗情最重的郡县,明日启程。” 

方杜若被扣的消息由小糯传回六皇子府。原本毓清那日得了宫中赏赐的御制荷叶豆沙包,知道方杜若喜欢吃甜馅儿的糯米点心,让小糯给送过去。小糯到了方府见方杜若不在,随口问了个下人去哪了,那下人言辞支吾,小糯觉得蹊跷,便寻得小粳仔细盘问。小粳只道会客去了,再问去哪家会客,又说许是同朋友到茶肆吃茶,小糯越问越起疑惑,直逼问了小半个时辰,才问出原来人被扣在了大理寺衙门。小糯慌忙回府传信,毓清一听,登时摔了杯子,起身便向马厩牵马,小糯赶紧拦住,道:“主子主子,大理寺是朝廷衙门,这要人之事可去不得!” 
毓清边向腰间佩刀边道:“你也知道大理寺是何样衙门,青天白日下什么话不能谈,偏要在夜里将人扣下,这会子指不定在用什么刑法,你说去得去不得!” 
“主子即便要人,也千万捱过今晚,明早宫门一开,主子入宫去跟皇上说解,只要皇上下道旨意,哪个也不敢为难方大人。” 
“明早!那今晚怎么算!”毓清说话间推开小糯翻身上马,鞭马直冲出府外。 
小糯深悔言辞太急,实不该将此事令主子知晓。仓皇之下,只得向营兵驻馆去寻齐陵,一路上又耽去小半时辰。 
那厢大理寺正门已闭,毓清策马直至门前,使马鞭抽门,喝道:“六皇子毓清在此,开门!” 
门内一时起了灯火人影,大门匆匆打开,几个看门的狱吏迎至门前。 
“工部方杜若人在哪里?速去放他出来!” 
一个狱吏抖着声音道:“方大人现已收监……小的……做不了主……” 
毓清劈头给他一鞭,将马弛进大理寺院内,高声道:“找个能做主的出来!” 
越临川今日宿在衙门内,此时披着官服从后院赶来,看见马上的毓清,跪下叩道:“微臣越临川参见六殿下。” 
毓清就着灯火瞪了他一刻,道:“放方杜若出来,今晚两厢无事,如若不然,要你仔细担待。” 
越临川低着头,道:“殿下不问问方大人因何事收监?” 
毓清只道:“放他出来便是,有事无事,我亲口问他。” 
“如今方大人是大理寺牢囚,现下夜已深沉,并非探视时间,殿下想见方大人不妨明日再来。” 
毓清气得牙关紧咬,“好,你倒说清,他因何事做了你的牢囚?” 
“殿下此言差矣,方大人犯的是国法,入的是天牢,并非‘微臣’的牢囚。” 
“哪条国法?” 
“包庇谋反,私纵死囚。” 
毓清心头一寒,“……弄碧?” 
越临川抬头,望着毓清笑起,“看来殿下知道。” 
毓清攥紧马鞭,片刻道:“我是知道,人是我指使他放的,放他出来,要关关我便是。” 
越临川摇头笑道:“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却没那个胆子不经陛下许可便将殿下押入牢中。何况,方大人的供状上写得详细,他此事前后全不曾令殿下知晓。如今殿下既说知道,那方大人讲的便是伪供了?” 
妄言加罪。毓清恨得只剩咬碎牙齿,却不敢再将罪责揽在身上,只寒声问道:“你们用什么手段逼他说的?” 
“大理寺问案自然有大理寺的规矩手法,殿下监管兵部工部,这司法衙门中的事,恐不是殿下应当过问的。” 
毓清冷笑,翻身下马,手按在刀柄上向越临川走去,“这样同我说话,你还真是不怕死。” 
越临川抬头看着他笑,“微臣怕死,微臣怕死得很,但是微臣只有一个脑袋,今日不依殿下坏了礼法,殿下杀我;依了殿下坏了国法,陛下杀我。微臣是典狱官,宁坏礼法不坏国法,横竖是死,还是留给殿下来杀吧。” 
毓清被那一张诡谲的笑脸扎得周身怒意鼎沸,扬手便要抽刀。此时齐陵赶至,匆匆扑上前来按住毓清的手道:“殿下,殿下!越大人是朝廷命官,殿下万不可逞一时之意啊!” 
“朝廷命官?不是我天家臣子?他今日放肆至此,按犯上论罪也该杀他!” 
“殿下即便要杀,需待皇上下旨,不能当庭动手啊殿下!” 
毓清气得面色铁青,齐陵攥紧毓清的手腕跪下向他道:“殿下想杀人解恨,杀齐陵便是,齐陵是殿下手下的兵将,齐陵杀得,但越大人万万不能杀!” 
毓清猛地转过头来,慑得齐陵向后一缩。然而毓清看了他一刻,甩手回身道:“今日事结,明日朝堂再见分晓。” 
越临川叩道:“微臣恭送六殿下。” 
毓清跨鞍上马,拨马便走,再未回头看他一眼。 
越临川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绽出一个笑来。 

次日毓疏带领喻青姜益并蜀州司农令杨能等人前往德阳。昨日拣到的孩子睡了一夜,早起吃了一顿饱饭,精神变得十分欢快,洗干净了身子换上新衣服之后在州府衙门中四处乱跑,看见毓疏,扑过去紧紧抓住他常服下摆,哄他拽他都再不松手。 
毓疏笑,“这是将我当成管饭的主儿了。带着就带着吧。”说着将孩子抱上马去,自己也踏镫上去。孩子见他握上缰绳,又是紧拽住他的袖子。毓疏问随侍:“问出名字了么?” 
随侍道:“问不出。本地官吏说蜀州贫民这么大的孩子多半没起名字。” 
毓疏策马行在路上,看了孩子一会儿,笑道:“你这么爱抓着我,就叫‘握儿’吧。” 
随行的本地官吏讲给孩子听,也不知孩子听懂没有,只是仰着小脑袋盯着毓疏看。 
毓疏一路骑着马想事,怕孩子闷了不老实,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些话。有时孩子开口答两句,毓疏多半听不大明白,下属用官话翻过来,毓疏也没用心在听。行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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