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年底，是温景阳还贷款的日子，也是温景阳最不好过的日子。年底把贷款还了，年初就可以再贷出来了，虽说这一进一出不过是走个过场，可是这一个月却真的很难过，因为每年到了还贷的时候资金往往还在流动和周转当中，几乎每一笔款子都有用处。有时候实在是凑不出钱了，就只好东挪西借，先把银行这一个月的窟窿给堵上。好在这些钱也不过是进银行打个滚儿，年初的时候就又会滚回厂里来。不过这是以往的惯例，是在温景阳没有踢翻那缸陈年老醋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可就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因为他惹恼了曹迎春，所以去年年底滚进银行的钱今年年初便怎么都滚不出来了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当沈笑君通知温景阳说银行取消了为温氏企业继续发放贷款的计划的时候，温景阳的头嗡的一声涨得老大。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新产品刚刚投产，所有该投的钱都已经大把地投了下去。银行的贷款不回来，眼见着下个月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更别提其他的流动资金了。再找一家银行，没有个一年半载的贷款是不可能贷出来的。
要说温景阳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在年初放贷款的关键时候得罪了曹迎春，虽然这个女人又老又丑，可为男人吃起醋来却能要了人的命。当然，温景阳不是傻子，他没事干嘛要得罪掌握着温氏企业经济命脉的银行信贷部的主任曹迎春呢！其实追根究底他是不该得罪那个林丽清。温景阳一辈子不知道抛弃玩弄了多少女人，可是他实在不该把这些女人视为同等，比如林丽清，他实在应该区别对待，世上总是有这样一些女人，她们也许没有办法抓住男人的心，但是她们却总有办法让男人付出代价，林丽清就属于这一类。
温景阳一整个晚上都坐立不安，贷款的事让他心烦意乱，而云曦出去吃饭迟迟没回来也让他心烦意乱。他去云曦的宿舍好几次了，都没见到云曦的人，他希望自己今天在大门口看到的热吻不是最糟糕的情形，当然如果还有更糟糕的情形发生，那无疑就是云曦整晚都不回来。虽说温景阳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了，但是还是不得不忍受嫉妒和奢望带给他的痛苦和折磨，他无法停止想象云曦和秦川在一起亲热的场景，他无法停止猜测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然而他总不能不停地往云曦宿舍里跑，他只好一再叮嘱悦悦和舒晴，若是云曦回来请她务必给自己打个电话，说他有急事找她。可实际的情形是他有银行取消贷款这一件急事，而这件事云曦根本帮不上忙，他这么说只是想知道云曦回没回来而已。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了，电话一直不响，他一直等不到来自云曦的半点动静和消息。他想努力集中精神好好想想贷款的事该怎么解决，可就是集中不起来，满脑子都是云曦和秦川在一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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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爸爸妈妈知道了咱们的事会怎么想？”云曦一边吃牛排一边望着秦川问，此刻她的脸颊被爱情和葡萄酒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好看极了。
“他们一直都是通情达礼的父母，他们是决不会难为咱们的。不过要向他们宣布这件事，还真是有点难以启齿，我真是有犯罪感，他们把我养大不容易，养育之恩还没报答，就又偷了他们的宝贝女儿！你说我是不是有点那个？”
“不是你偷的，是我自己愿意给的！”云曦翘着嘴巴说。
“毕竟咱们是瞒着他们……”
“没事，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跟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打过招呼的，也是先爱了再说的！”云曦使劲儿为自己和秦川开脱，秦川被她逗笑了，忍不住伸手去刮她的鼻子，“你这个小东西！”
“我说的都是事实！”
“能跟我说说你的老板吗？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秦川望着云曦突然转移了话题。
“哥哥！被…。被你看出来了？”云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如果我看不出来那我就是傻子，要么就是根本不爱你！”秦川回答。
“关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是很有魄力也很有能力的一个人，就是太花心了，换女人像换衣服一样。我跟你说你可别不信，被他甩过的女人比黄浦江里的鱼还多！像他这种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也不具备爱的能力，但是偏偏愿意把爱挂在嘴上，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得如何如何！”
“他对你说了？”
“嗯！”云曦用怪里怪气的眼神看了看秦川，“不过你放心，我根本就不喜欢他，真的！还有我打算把工作辞掉，不是因为你回来才要辞的，是早就想辞了，我想参加明年的研究生考试！”
“怎么想到要考研究生了？”
“我想重新争取一个成为老师的机会，或者是从事别的有意义一点的工作。像现在这样做秘书，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云曦，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当老师的嘛？”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家里的外面的都有。尤其是袁野哥的离世这件事给我的震撼特别大，最近我一直在想，袁野哥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儿失去了最宝贵的生命，可是我呢，我在做什么？以前是我太幼稚，以为只要自己生活的开心就是幸福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自由自在的活着，这样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我不这么看了，人活着总要承担一些责任，对家庭，对亲人，对工作，对社会都要承担责任。以前觉得自己学的专业没什么好的，甚至觉得老师的职业很无聊，可是现在我也不这么想了，我现在知道了妈妈为什么那么热爱她的职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好的。”
“云曦，你长大了。”秦川望着云曦欣慰地说，“不过我想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
“什么建议？”
“不如去美国留学？布法罗大学的教育学院就很不错，如果你决定要去，我可以继续在那里攻读博士学位。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在美国读书，将来毕业了，你想回来咱们就回来，不想回来就留在美国，你看这样行吗？”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去美国留学？！”
“当然可以，只要你好好复习，考好托福和GRE，我给你联系入学，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只要不再和你分开，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你去！”
“云曦，不管再遇到什么事，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再离开你了。求你也别离开我，别不要我。”秦川紧紧握住云曦的手，好像一松开她就会飞了似的。
“还说什么离开？这下是你想甩都甩不掉了。小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是你的尾巴。这回你真的惹祸了，恐怕要一辈子托着我这条尾巴了。”云曦用眼睛斜睨着秦川，表情诙谐，样子实在招人怜爱，惹得秦川不禁又春情荡漾起来。此刻也就是在餐厅里，要是还在酒店里，他定要再爱她一遭了。
【337章】 问情聚散间
更新时间：2012518 13：13：51 本章字数：5284
当秦川把求婚戒指带在云曦左手无名指上的时候，在省城的一间咖啡厅里唐晓芙正当着曾云涛的面把自己的婚戒从左手的无名指上脱下来。
她将婚介捏在指尖上久久凝视，这是一枚单颗钻石加铂金底座的婚戒，在幽暗的灯光下简洁经典素雅大方的指环和低调闪烁的单颗钻石似乎在反复浅吟低诉着那句话：“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带上这款戒指就意味着这个女人是这个男人独一无二的选择。”当初和云涛一起去选购结婚戒指时珠宝店的售货小姐是这样向他们介绍这个款式的，正是因为听了售货小姐的介绍她和云涛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一款。如今戒指完好如新，而经它见证并盟誓的婚姻却已然破裂。在即将把戒指交还给云涛的这一刻，晓芙百感交集，暗想如果当年的那个售货小姐能够得知带上了这枚戒指的女人最终并不是给她带上这枚戒指的那个男人的独一无二的选择，她又会做何感想？
“云涛，你知道戒指最初的由来吗？”晓芙的语音里带着浓浓的伤感，但已无半点怨恨。
“不知道，你知道？”云涛情绪消沉，晓芙就在眼前，咫尺之间，伸手就抓得到她，可他却感到她已经渐行渐远。
“最早使用戒指的人是希腊的悲剧英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宙斯为惩罚普罗米修斯盗火给人类，将他绑缚在考卡苏斯山上，每天都有一只老鹰飞到山上，将他的内脏啄出，到了夜晚，他所失去的器官又会重新长出来。后来，大力士海格赫克利斯杀死老鹰，将他解救出来，原来绑缚他的锁链就化成了他的戒指。流传到后来，戒指代表相互维系的意思，所以早在古罗马时代，戴上戒指就成为男女互相承诺的一种方式。”
她提到承诺，他惭愧极了，不禁想起那天在医院在母亲的病榻前自己当着她的面抱着凌香香冲出门去的情形。他想说对不起请她原谅却无法启齿，因为就连他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亦无法原谅。
“婚戒的圆形，象征着生命和永恒，”晓芙凝视着指尖的戒指继续说道，“婚戒之所以戴在无名指上，是因为埃及人相信这个手指的血脉直通心房，可以达到主管爱情的地方——心脏。还有古罗马人认为，无名指是受到太阳神阿波罗所守护的手指，因此，在无名指上戴戒指，尤其是寄宿有太阳力量的钻石戒指，更能强化爱情，让爱情历久弥坚。”
“晓芙！”他不知道除了叫她的名字还能说点什么，她是如此看重爱情和婚姻，她以身相许把一生托付给自己，可自己却以随性和草率毫无责任心的行为辜负她的信任。
“这个还给你！也许它本来就不该属于我！”晓芙把戒指轻轻放在云涛的面前，“明天咱们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晓芙，能不这样吗？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和从前是一样的！”云涛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晓芙，这目光让晓芙心痛。
“不一样了，云涛，不是今天才不一样的，从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那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无论我在梦里多么伤心绝望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是原来的你。最近我总是想起你刚从兴安岭救火回来，一身的烟味儿满脸的尘土脏兮兮傻乎乎地站在我面前的样子，要是…。。要是现在你还能那样站在我面前该多好！”
“晓芙！”云涛情不自禁激动地一把握住晓芙的手，恍惚间仿佛又看见穿着军装的她扑进自己的怀里，用她的拳头拼命捶自己的肩膀并含着眼泪说：“你怎么才回来，我担心死了。”他的眼睛湿了，视线渐渐模糊。
“每个人都有机会开创将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改变过去。”晓芙把手从云涛的手里抽出来。“明天早上八点钟我在离婚登记住的门口等你！”
晓芙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起身走了，只留下了云涛一个人兀自对着自己面前的半杯苦咖啡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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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终于在这个被遗憾和悲伤坠得沉甸甸的冬天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土，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团聚的喜悦在重逢的一刻都化成了泪水，爷爷奶奶流泪了，爸爸妈妈流泪了，妹妹秦晓流泪了，恋人翠翠流泪了，秦山更是泪流满面。人生的离离合合，聚聚散散，抛洒在岁月里，汇成了光阴的变奏曲。阔别多年的亲人团聚，该是何等的喜悦？可是这份喜悦为什么在爷爷奶奶已经开始蹒跚的步履里变得沉重？为什么在爸爸妈妈已然斑白的两鬓里已然爬满皱纹的额头上变得晦涩？为什么在痛失爱侣的妹妹的形单影只里变得踉跄，为什么在始终靠鸿雁传情的恋人面前变得迷离？又为什么在没见到云峰云涛两位兄弟的失落里变得仓皇？混杂了这么多东西的喜悦是怎样的一种喜悦？还能不能算做喜悦？秦山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而尤其令刚刚回到故土的他感到困惑的是妹妹秦晓和未婚妻翠翠。
秦晓在见到秦山这个阔别多年的大哥时竟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安详平静，她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跟他聊天，问他在国外生活和学习的情况。她甚至没有主动提及袁野，只说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做妈妈了。妹妹的表现和秦山的想象大相径庭，他想象中的秦晓是悲惨和凄楚的，是极其需要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去努力安抚的。可是当秦山真正面对妹妹时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机会去说一句安慰的话。而他明明看得见也感受得到她的悲痛，只是她全然不表达，她让自己在痛苦中沉睡。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这样沉睡是好还是不好，可是他却也不忍把她从痛苦中吵醒，于是只好禁言慎行，就连对袁野必要的哀悼也不得不点到为止。
至于翠翠就更让秦山方寸大乱，她一直跟着爸爸妈妈忙里忙外，打他眼前身边来来去去过了无数次，可却始终不用正眼看看他，除了刚见面时礼节上的问候外，也再没有主动跟他说上一句话。在晚餐桌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当着秦山的面把翠翠好生夸奖了一番，说前一阵子多亏了她帮忙，里里外外不辞辛苦，跟亲闺女一样的贴心。秦山听了忍不住深受感动，自己没能尽到的责任和孝心翠翠帮着尽了，而这正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妻子该有的德行，于是他对她说了一番感激的话，还特别敬了她一杯酒，酒她倒是喝了，可是仍旧不和他说话。他被她弄糊涂了，开始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晚饭后，博远和伊锦一再地催秦山送翠翠回去，说现在是冬天，天黑得早走晚了不安全等等，其实不过是想给两个孩子创造单独说话的机会。在送翠翠回去的路上，秦山因紧张而显得很拘谨。翠翠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而他一时竟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于是气氛便不免有些尴尬。
“翠翠，我想去墓地看看袁野，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一起去吧？！”秦山终于找到了一句要说的话。
“后天吧，后天上午我不用上班！”翠翠说完就又沉默了。见翠翠不说话，老实厚重没有恋爱经验的秦山有些不知所措。
“秦山大哥！”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听见她叫自己。“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我是不是比照片上难看？”
“谁说的？你比照片上更漂亮，你穿护士制服的样子一定更好看！”一听翠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