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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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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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抱紧我的挣扎,“尧尧,听话,你听我说。”声音里满满的心疼。
“你放开我,我不听,你放开我!”我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像快要溺水的人做最后的努力,我甚至开始用手打他,直到累得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任他抱着一动不动。
他松开,伸手抹我脸上的泪,发现是徒劳。“尧尧,我不能害你。从杭州回来我一直在逃避,柯锦说的对,我就是个懦夫。我怕被别人指指点点,我怕面对自己,我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我以为自己能缩在你的依赖里一辈子,其实我很内疚,我觉得我在利用你,以为只要对你好就能弥补对你的亏欠,我想对你好,想让你幸福,可是……你看我始终没办法吻你。”他自嘲地笑,眼里有泪。
我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根链子系在我的脚踝,轻轻握住,“听说脚链是下辈子的约定。”他抬头望着我,“尧尧,这辈子是我欠你的,我把下辈子还给你。下辈子我一定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其他女人,只喜欢你。”
“这一次你把我丢了,我不会在原地等你了。”
“你放心地往前走,我在下辈子等你。”
等待,是最残忍的惩罚。
公司合同到期,我没有续约。在家闷睡了三天后去了杭州。我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只是想出来走走,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地方便是这里。一年前我曾细细地走过这里的大街小巷,只为寻找那个愿意接受惩罚的男人。他当时来这里抱着怎样的心情?他为什么来这里?此刻我又为什么在这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怎么没有人来找我……
回南京我找到柯锦,“他跟我分手了。你找过他?”
“是的,但我并不抱歉。”
“为什么?”怒气要为伤痛找个说法。
“你值得更好的幸福。”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幸福?”
“我们这样的人很多都因为扛不住压力而选择逃避,结婚生子,和常人一样。可事实就是事实,最后只能用婚姻的幌子遮盖自私的懦弱和贪心。”
“你跟大师兄也会这样?”
他抽了口烟,“我也有动摇的时候。”说这话的时候他静静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转开视线。
“那怎么办?”
“这个世上还有一种叫‘责任’的东西。”他笑道。
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终究有气,不无恶意地问:“你是攻还是受?”
他一愣,挑眉斜我,“攻。”
我撇嘴耸了耸肩,没劲。
上街吃了一碗鸭血粉丝,四处看看也没什么需要整理的,真像歌词里说的“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我们像没发生事一样。”拍拍屁股回了北京。
我和蒋闻宇的事已经跟家里交代了,蒋爸爸打了蒋闻宇,我爸摔了门。我照旧不知道爸妈对蒋闻宇说了什么,我去书房陪他跪到爸爸心软。儿女都是父母的债。
不想找工作,于是我闲了下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絮絮叨叨地跟保姆讲我晚上做的梦,然后去西蒙的诊所听他絮絮叨叨地试图让我开口说晚上做了哪些梦。隔壁的隔壁家二小子时常办聚会,站在院子里看车队蜂拥而过,司机终于严谨地出现在门口,帮我把渔具搬上车,呼啸而去。
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去祸害兽兽。伸出左手在她面前来回晃,看她半天不明白不假思索地单独伸出了中指。她大惊:“尧儿你变了!”
我纳闷,看看自己的手才回过味来,恼羞成怒:“戒指!”
她更惊:“丢了?”
我放弃与她交流。
接到小姨的电话,辛迪死了。年初的时候就病了,终于没能熬过去。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主人,几乎没有照顾过它,丢给小姨,就算它病了也没有过去看它。当初仅仅因为它的产地是德国就任性地想要拥有,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用心爱它,所以连这最后的一点牵扯都没有了?内疚让悲伤更清醒。轻轻抚摸着脚链上的血珀,血珀啊,波罗的海……
把决定跟爸妈说了,他们没有反对。开始准备出国的东西,计划先去小姨那边,再慢慢选学校。
悔婚的事太大,全家皆惊,小希因此知道了实情,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我当时以为会是柯锦。”回味着他的话,我一怔,心情莫名。“出去走走也好,别再认识什么野男人。一定要回来,国外不适合你。”
兽兽带着男友请我吃饭,“我们感情稳定美满甜蜜,让你沾沾我们的喜气,找个好男人。”对于我出国的事兽兽先喜后悲的表情让我哭笑不得。她喜的是我出国终于远离了蒋闻宇,在她看来蒋就是颗不定时炸弹,我跟他的关系随时都有可能翻盘。让她悲的是:“我去看你机票谁出啊?”
何益来北京见我,这在我意料之中。有兽兽和老接这样的忠实拥护者,我跟何益的剧情似乎总会“未完待续”。
“非走不可吗?”他的衣服看起来皱巴巴的。
我抱着杯子低头看里面的咖啡,轻轻地点头。我的视线里只看得到他握紧的拳头。今天的咖啡少糖。
他走了,咖啡维持端上来的样子,一口未动。走的时候他留下一张CD,什么也没说。
看着对面空了的位子,沉默地把咖啡一口一口喝完。轻轻拨动着桌上的CD,看着窗外的车来人往,我真的非走不可吗?
CD里面只有一首《洋葱》,何益自己唱的。“盘底的洋葱像我,永远是调味品……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片刻地降临,如果你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听着歌,想起何益,难过。想起蒋闻宇,也难过。甩甩头,合上行李。
机场的闸口,挥别家人和朋友,相似的情景一再上演,我又要走了啊。何益没有来送我,他给我发了条短信:'对不起,我没办法送你走。一路平安。'就算没有爱情,也希望对方安稳地活着。这是爱情最后的退让。
在候机大厅看飞机起起落落,我非走不可吗?可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黯然神伤,远走他乡,到底小说抄袭了生活,还是我们用生活抄袭了小说?耳机里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洋葱》……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33
给行李办好退送手续我便回了家。妈妈看到我吓了一大跳:“你这孩子还真是有主意。”我嬉皮笑脸地黏在她身上,“你不高兴吗?你很高兴吧?”爸爸一尘不变的镇定终于有了裂缝,故意端着脸训了我一顿,可还是被我发现了他转身时嘴角的笑意。父母在不远游,父母在不远游……
我开始认认真真思考我的人生。蒋闻宇说他一直在逃避,我又何尝不是?和蒋闻宇订婚时,我骗自己看不到他的不安,以为只要不去捅破就没事。和他分手了,我回北京,我出国,对自己说是因为南京没必要再呆,其实不过是逃避伤心而已。甚至包括何益,我不敢打电话跟他告别,不敢正视他的感情,只是因为我在逃避为难。其实,我也是个懦夫。
如果我当初学金融是为了蒋闻宇,那么我自己有没有想做的事情?我曾问过小希现在的选择辛不辛苦,那这么多年我自己可曾快活过?
我又开始了游手好闲的日子,只是这一次不再漫无目的。我开始接受邻居的邀请,参加他们的聚会,一起奢侈,一起高雅,一起返璞归真,游过车河,办过沙龙,做过义工。五光十色,生活真的是总总而生,林林而群。在我伤春悲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没有机会伤春悲秋。感情不可笑,可笑的是因为感情而罔顾所有。人生真的不只是感情,正如马斯洛所言,归属、爱、自我实现……
跟在大师兄后面“打工”,从我感兴趣的事情入手,总能找到我真正想要的。我又重新拿起了相机,从机器操作开始系统地学,以“旁听生”的身份成为了大师兄的校友。游走在各大展馆、美术馆、画廊,我需要把自己原先那点小小的灵感扑腾开,在更多的艺术氛围中渗透。有时候看着一幅幅精美的作品只觉得心情澎湃,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又一时抓不住。
空余的时候就去大师兄的工作室帮忙。自从他们的作品在星可推出后已经名声大噪,企业、团体甚至电视台慕名而来,原先面向普通受众的平面摄影已经大大缩减,现在越来越往品牌定制发展。所以他们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我在这里顶缸的时间反而多。
今天来拍写真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男朋友陪着过来的。我现在的摄影技术已经大有长进,得心应手地拍着,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换镜头的时候偶然看到画面里女孩摆着唯美的造型,男孩拿着手机在远处认真地拍着。按理说这在影楼是不允许的,可我却无心阻止。我想起了大一那年去黄山,很相似的一幕,何益的镜头里是我,而我的镜头却是为蒋闻宇而定格。我趁他们不注意,把男孩一起拍进画面,画面里男孩正为女孩拍照片,而女孩看的是另一个镜头。希望女孩看到照片的时候能懂得。
收工来到大师兄办公室,听到里面有争执。
“那女的俗成那样还想出名?开发商怎么了?指手画脚懂个屁!”
“人家付钱就是老大,老大我不是说你,你吃牛排还能要求几成熟,难不成人家只肯卖一成熟的你会吃啊?”
“你庸俗!有钱了不起?有钱也别糟蹋老子艺术。”
“我是庸俗,我出来接活是为了养老婆孩子。你不庸俗,你抱着你那堆艺术看看谁买?你不庸俗,当初是谁连洗片的钱都没有?”
“都少说两句!”
“我……”
唉,又是因为这个。一直以来,总有人固守在艺术和商业两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生怕被对方染指蚕食。我始终赞同艺术也需要商业。如果没有金钱来养活创造艺术的人,那艺术也就不会出现,当然,也有一种情况是贫穷和困境造就了艺术。但真正的问题在于艺术家自身坚守的分水岭在哪里,是遭商业攻城略地面目全非,还是圈一块领土限时开放,等存够了米粮继续自顾自地艺术。其实,有时候商业是一块试金石,它在测量一个灵魂艺术的浓度。人生与现实的较量也大抵如此。忽然心头一动,难掩兴奋,我好像找到了。
“书画经纪人?”爸爸摘下眼镜不确定地重复。
“恩,我喜欢这个,我也觉得自己能做好。”这是我头一回这么深入地跟爸爸讨论我的人生规划,当初大学填志愿都没这么郑重过。
“做这个需要涉猎的领域就多了,艺术鉴赏、策划、公关,甚至考古、历史都要掌握,你现在等于要从头学起,你吃得了这个苦?”
“喜欢就不苦。而且我也不是一点基础没有,商业这一块我已经具备,艺术我有天赋,文学我有功底,历史我有底蕴,公关我有人脉,策划我有头脑,热爱祖国,有品位有修养,也会有崇高的职业道德。”人生允许有选错的机会,只要愿意纠正。这么多年一直追着蒋闻宇跑,虽然流了很多泪,但我从不后悔。我为年少的那段爱恋拼尽全力过了,虽然结果有些遗憾,但我同样收获了美好。至少我知道那个男人的心是暖暖的,他值得我的曾经。小希曾说过生在这样的家庭相比很多人而言是幸运的,有更多的助力,不用为生计发愁,可以有犯错的机会任自己挥霍。家庭是我强有力的后盾,现在我想再为自己任性一次。
三月份回了趟南京。当初走的时候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几个月没住落满了灰。时间充裕也有力气便自己一点一点清扫整理,顺便看看哪些东西要带走的。多宝阁上有我这么多年来收集的各种宝贝,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每一样都爱不释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一边心里面暗自衡量着怎么提升价值空间。搬来凳子清理够不着的地方,看到最顶层的“饮泪”愣了一下,怎么摆上面来了?原本是在中间随手能拿到的地方,这还是当初兽兽带着我淘到的。小心拿下来,看到里面的水晶苹果,是了,当时蒋闻宇拒绝了我,眼不见为净就把它们搁到了看不着的地方。轻轻抹去苹果上的灰尘,这是蒋闻宇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唉,原来太过童话的剧情总归是一场幻境。童话是水晶的,现实才是那只能食用的苹果。想了想,把它们擦干净之后又放回刚才的地方。
梳妆台上有不少宝贝,自己买的,别人送的,琳琅满目。有一对毛茸茸的小雪人耳坠是纳豆送的,这么久以来一直当宠,忍不住又戴上对着镜子自恋一番。前段时间她在群里显摆去相亲了,描述对方和平井坚91。5%相似度,被阿宏当面戳穿其实是个彪形大汉,她果然就好这一口。
最下面一层抽屉里静静躺着两个首饰盒,自收到之后从没有戴过。一个是大一那年何益送我的菩提手串,一个是大二那年圣诞蒋闻宇送我的豌豆荚手链。手慢慢描摹着它们的轮廓,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花了一天时间把东西整理分类,有些带走,有些留下。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包裹行李,六年前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原来拥有便是对自己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提前往蒋家打过电话,便自己打车去了河西,路上想着这次回北京得把驾照考了。这次的礼物是妈妈准备的,两家的关系不可能因为我和蒋闻宇的事不成就决裂。我现在由衷地觉得世上真的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站在门口唏嘘世事无常也有常,兜兜转转,我依然是蒋家的客人。蒋妈妈红着眼圈拉住我的手:“是蒋家没福气。好孩子,蒋妈妈以后还是你的蒋妈妈,以后你的孩子也是蒋家的孙子,我一样疼。”我挽着她,反而找回了从前的亲昵,“好,您要给他煮好吃的,给他零花钱,给他讲故事……”
蒋闻宇头发又剪短了,把额头全露了出来,人显得很精神。他把橙子剥开,递给我,他依然抿着嘴笑,可眼睛不再灰蒙蒙的。终究忍不住上前抱住他,闻到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和初时一样。我们之间,有些变了,有些却没变,他还是我的小宇哥哥,我的小宇哥哥。
“哥哥。”
“恩。”
“哥哥。”
“恩。”
“哥哥。”
“恩。”他低低地笑。
大师兄跟我一起回的南京,当然是为了与柯锦团聚。他俩现在你去一趟南京我回一趟北京,腻歪得让我牙疼。晚上请我吃饭,选的餐厅正是那年葛伟过生日请客的地方,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周一然。店已经重新装修过了,生意更胜从前。让我啼笑皆非的是播的音乐还是当年那首,何益在自习教室唱过的,害我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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