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晚在清丽楼,她宁愿死,也不愿意碧瑛为慕容云医治。
性子如此刚烈,如此固执,现在没了慕容云的保护,她在宫中生存,实在是步步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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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贵妃的仪式早已完毕,蜜儿之所以让雪柔前去赴宴,无疑是为了彰显离贵妃尊贵的地位。
当雪柔匆匆赶到的时候,众人早已座无虚席。
她脚刚要迈入殿内,站在门旁的太监,冷眼瞥了雪柔一眼,高亮而尖细的声音响起:蔷薇阁雪小主到。
目光一瞬,全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很不幸,她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曾经是那么一位荣宠无限的皇后,如今落得连一个妃嫔也不如,只是小主。
知道雪柔真正身份的人,除了宫中的老人,其他的都不知道,她就是以往的皇后。
因为,慕容云曾经在她离开皇宫时,下了一道圣旨诏告天下,皇后已经去世。
皇后去世,可是大事,可是没有丧礼,没有吊唁,如同皇宫死掉的一只狗。
众人虽都诧异,也立即了解,曾经的这个皇后毒辣无比,谋害了皇帝多少的子嗣。如今已是一具尸身,纵使皇帝再宠爱,也会怪罪她的狠毒,怎还会为她办葬礼。
不揭发她的罪名,那是给了她最大的恩赐了。
现在,在场不认识雪柔的人,只认为,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小主而已。
可是,在场中的,几人的目光,还是久久的凝着她不放。
她知道,他们的眸中全都藏着恨。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一次的好机会。
今晚要想全身而退,实在是难。
抬眸望去,下首两侧列席坐了七八女子,珠翠罗衣,皆是容颜娇艳无双,想必这些都是慕容云新招的妃嫔。
厅中,太后居中,右手是皇帝。皇帝的怀中拥着一个身穿白色凤袍的女子,想必定是黎离,新册封的离贵妃。
在雪国,贵妃凤袍和皇后凤袍都是差不离,只有头上的凤冠,只有皇后才有,那是最高位子的象征。
而太后左侧的,则是已经怀孕已经有四个月的夏嫔,如今她也晋封为夏妃,如果再诞下一个皇子,那地位足够能与黎离一拼。
夏嫔旁侧的人,雪柔只看一眼,便匆匆而过,不是逃避,而是真的情怯。
如今,已是绿嫔的她,现在似乎过的很好,锦衣霞披,容光满面。
再下,而是一直怒视着她的静妃,这个女人可是恨她入了骨。
她就奇怪,她回来也有半年了,为何不见哪个人来找她的麻烦?莫非她们都已经不恨她了,不过,怎么可能?
似乎只是一瞬,那些凝着她目光的人,都悄悄的移去。
各人眼中的嘲讽,讥笑,她看的分明。
皇帝与黎离在低声调笑,显然没有注意她的到来,也罢,现在她是一个人人厌恶的人,何必惹人烦扰。
手掌处传来温热,雪柔回头凝了碧瑛一眼,眉眼含笑。
微吐口气,硬着头皮,向太后皇上,和各位妃嫔请安。
双膝跪地,一股寒气袭来,她的身子轻轻一颤。
言语带着坚定,与真挚的恭敬:“奴婢参见太后,参见皇上,参见离贵妃,参见夏妃,参见绿嫔,参见各位姐妹。”
太后微愣,眼睛眯起,审视着雪柔。
良久,并未让她起身,而是继续与夏妃说着玩笑。
黎离从慕容云的怀中探出头来,凝了雪柔一眼,眸中带着慌乱。
急忙起身,想要亲自来扶雪柔起来。
岂知,还未起身,已被那人再次拉回怀里。
黎离有丝嗔怒,微撅嘴:“皇上,姐姐还跪在那里呢,地板寒气重,实在不易久跪。”
那人始终没有看雪柔,伸手刮了黎离的鼻翼,淡淡的说道:“母后都未说话,有你什么事,离儿你总是这么心软。”
雪柔苦笑,感情她现在真是蛇蝎妇人,而黎离是善良的女子。
黎离嘴唇蠕动,想要出口反驳,看了皇上一眼,又看看太后。最后还是缄默了声息,整个身子依偎在慕容云的怀中,再也不说话。
25。情不在,心也死
膝盖渐渐的有些疼,尖尖的刺痛。
可是,她不怕痛,也不怕别人的冷嘲热讽,她只希望这场宴会可以尽快的结束,尽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经历这么多,她已经不在乎什么情与爱,她只在乎快乐的生存。
可是,总有一些人,想不让你好,偏偏要往死里整她。
“雪小主,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了吗?这迟到了,可不是下跪惩罚这么简单。”开口说话的,是夏妃。
她眉目清冷,嘴角嘲弄的看着雪柔。
雪柔微舒口气,她知道夏妃不会放过她,可是想必不止夏妃一个人吧。
果然,沉默已久的太后,也开了口。
“皇帝你说该怎么罚?”太后眸光移向慕容云,满脸的试探。
慕容云转过头来,看了太后一眼,终于将目光凝向雪柔。
凤眸里,波澜不惊,毫无表情。
似乎,他们从未相识,他也从未爱过她。
“母后做主就行,儿臣没有意见。”
雪柔微怔,有丝恍然的看着慕容云,心内一禀。
他果真不爱她了,往昔那眸中的炙热,也早已看不见。他们最终形同与陌路,天涯与阶梯本来毫无相干。
太后嗔笑,轻轻的凝了黎离一眼,而后目光又移向雪柔。
满脸的春风,满脸的愉悦。
朱红唇瓣轻启,冷冷的声音溢出:“那就跪在殿外直到黎明拂晓吧。”
咣,不知是谁手中的杯具滑落,清脆的声音,饶了一室的静谧。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众位嫔妃根本没有想到,太后会下如此重的惩罚。
跪在雪地一天一夜,这是谁也禁受不了的,何况雪柔那瘦弱的身板。
饶是,武功高强之人,也恐怕会受些风寒的。
一时之间,私语声音越来越小,抽气声四起。
“谢太后恩典,奴婢领罚。”
人群中,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已经退出殿外,没有丝毫的争辩,没有任何的迟疑,更不曾向皇上求情。
只是脚步还未走出殿门,就生生的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她分明听见了绿影的声音。
果然,绿影跪在太后面前,第一个替雪柔求情。
“太后仁慈,今天又是离贵妃册封的日子,不如就饶过雪小主这一次吧。”
太后眉梢微挑,望着绿影,手中握着玉扳指,力道渐渐的收紧。
面色却丝毫不变,淡淡而笑:“绿嫔求情哀家自然得卖个面子,只是这以后,如果人人效法,岂不是会乱了套?”
绿影大惊,惶恐的看着,太后那阴晴不定的脸,明明面目慈祥,眸光却透露着寒光。
别人不知,绿影自是知道太后已经恨极雪柔,如今慕容云已经不再护雪柔,太后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这次出来求情,无非是明着惹恼太后,这下可捅了大篓子。
一时之间,竟然进退两难,无奈她只得跪下,请求太后可以息怒。
“太后息怒。”
众位妃嫔面面相觑,分别从位子上下来,跪在地上。
雪柔冷漠一笑,瞥了眼绿影,更是环顾了众人一眼,刚要抬脚。
迎面却走来一人,蓝色衣诀,潇洒如风。
“哟,这是怎么了?母后,怎么每次儿臣出现都不是时候呀?”
“逸儿你怎么总是长不大呀?”
太后轻瞥慕容逸一眼,眸中全是责备。
她知道慕容逸心中对雪柔有着特别的感情,可是她绝对不允许,她的两个儿子都爱上这个女人。
慕容逸轻轻的凝了雪柔一眼,快步走向太后。
“母后瞧你说的,儿子早长大了。”
太后冷哼一声,没有搭话,目光凝向慕容逸身后的两人。而后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绿影战战兢兢的起身,小心翼翼的回到座位,再也不敢有半句求饶之言。
眸光更是似有若无的掠过雪柔,唇角不自觉的微抿。
慕容逸身后的两人,有一人身穿黑色锦袍,面若温玉,目如朗星,颜如璞玉。
是柳晨与王虎二人,柳晨回头凝了雪柔一眼,眼角有一抹淡淡的笑。
而后,慕容逸与柳晨分别端坐在上座。
一直沉默的慕容云看到柳晨,执起手中的酒盏,举杯相敬。
“柳兄此次进宫,定是有事吧?不知柳兄与我二哥也是旧识?”
“非也,路上恰巧遇见,实属偶然,事先并不知道这位,就是贤王爷。”柳晨举起酒杯回敬慕容云,而后又举杯相邀慕容逸。
慕容逸没有抬手,只是淡然一笑:“恕本王不能承柳兄这个情,本王对酒精过敏。”
此话一出,不止众人诧异,就连杵在殿门口的雪柔,也感到惊讶不已。
雪国贤王,素来不是千杯不醉的吗?如今,怎会过敏?
抬眸,凝了慕容逸一眼,神色竟是担忧,可这种关切的眼神,偏偏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终于,慕容云第一次对雪柔说话,语气冰冷慎人:“雪小主,还要站在门边多久?难道没有听见太后的旨意吗?”
雪柔将目光移到慕容云的身上,白色衣诀翩然,他还是如往昔俊逸,面容是不可抵挡的威慑,眸光是冰冷极致的严寒。
现在,她终于懂得了,什么叫情不在,心也死。
唇角勾起,欠身一福:“奴婢失礼了,请皇上责罚。”
慕容云执起手中的酒杯,腕上微用力,酒盏便呈抛物状碎裂在地。
他甚至不屑看她,冷哼一声:“把它捡起,将酒渍拭去。”
四周传来抽气声,偌大的宫殿,竟没有一人敢大口喘气,每个人的目光都盯着雪柔。
雪柔心口微疼,嘴角的笑依旧在,这些都算什么,她的日子才刚开始,只是一点点的难堪,就承受不住了吗?
不,她能撑住,不为其它,只为那仅存的自尊。
宁愿被别人嘲笑,侮辱,也不能低头向那个男人求饶,那个曾经爱她至深,如今却恨她入骨的男人。
碧瑛脸色苍白,愣愣的看着雪柔良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头一下下的磕在光滑的地板上,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响起一阵阵的回音。
“皇上,奴婢代主子捡起,奴婢定将地板擦拭的一尘不染。”
说罢,腿脚挪动,一点点移向酒杯碎落的地方。
那冷酷的声音,带着丝决绝的再次飘出,语气中有太多的怒意:“放肆,如果你敢动一下,朕就会要了你的脑袋。”
碧瑛怔住,泪眼朦胧的望着慕容云,眸中全是不置信。
26。心早已死
刚要再求,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她抬头,看见雪柔的目光灼灼发光,像极了黑夜里璀璨的珍珠,明亮中带着坚强。
雪柔对着碧瑛摇摇头,淡淡一笑:“碧瑛,谢谢你,现在也只有你如此待我,本来我也是将死之人,不如今天就免费为大家演一场戏,愉悦了别人,也算是积德。”
闻听此话,慕容云波澜不惊的脸庞,猛然一顿,微眯凤眸凝着雪柔,眼中全是冰冷的光。
慕容逸目光流转,直直的望着雪柔,这一刻他真的想不顾一切冲出去,将雪柔护在胸前。
可是那背后的手,已经被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太后握住,他想动,也不能动。
柳晨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望着雪柔的眸,更沉了一分。
黎离更是凝着雪柔,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紫色身影,慢慢的跪爬在地上,双手颤颤的捡起那一点点的碎片,碎片被紧紧的握在另一个手掌里,鲜血一滴滴从手掌流出。
雪柔面无表情,依旧认真的捡起碎片,地上的血连同酒一起,被她的衣袖一遍遍的逝去。
不知为何,本来不多的液体,却越擦越多,眼眶的泪,不知何时也已夺眶而出。
手上的疼,怎比的过心上的疼?
这就是昔日爱她入骨的男人,如今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如此的侮辱她,当真是不爱她了,不然他如何这样狠心。
手掌不断有鲜血溢出,衣袖处亦是沾满了鲜血,脸颊也早已布满了泪。
此刻的她,哪还有一点端庄的样子,如此狼狈,如此窝囊。
再次执起衣袖,欲要将地板擦得一尘不染,手臂被一双大手拉住。
抬头,嘲弄的一笑,不该是他,也不能是他。
这个人,怎会愿意出手帮她,她实在猜不透。
黑色衣诀,除了柳晨还会有谁?
“不要擦了,如今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执意擦完最后的一滴水渍。
颤然起身,面对柳晨而笑:“心早已死,这副丑皮囊已是多余,还在乎什么手?”
柳晨微怔,显然很意外雪柔会这样说,脸色微白。
碧瑛在旁,已是泣不成声,忙扶住雪柔摇摇欲坠的身体。
雪柔掠过柳晨,将目光盯在慕容云的脸上,勾唇淡笑,脸上的泪痕也已干涸。
“皇上,可还满意?如果没有,奴婢可以继续。”
慕容云目光深沉的望着雪柔,波澜不惊的眸中,闪过一丝悸动。
偎在他身旁的黎离,分明感到慕容云的整个身子在颤抖,她关切的望着慕容云。
慕容云将目光移到黎离处,颤抖渐渐的消失。
“你是一点都没变,朕讨厌这样倔强的性格。”
雪柔冷冷而笑,说道:“皇上不见,就不会心烦,奴婢会永远不出现在你的视线,只要皇上的一句话。”
慕容云墨眸微暗,望着雪柔的眸,透露着一丝危险,那种气息围绕着殿上的所有人。
“休想,朕就是要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你,直到你死为止。”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黎离脸色微白,夏嫔更是惊讶,静妃早已咬紧牙关。
慕容云的意思,不外乎两种,一是,真的恨极雪柔,二是,心里还有雪柔。
之所以恨,才想要折磨她,之所以折磨她,心底还是有那刻骨铭心的爱。
雪柔身体微颤,眸中闪过疑惑,还未出口反驳,那人早已下出圣旨。
“今夜雪小主侍寝。”
话毕,众人未反应过来,白色身影已快速渡到雪柔身前,抱起她的腰身,身影快速的消失在宫殿。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有碧瑛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她就知道,慕容云根本做不到彻底对雪柔狠心,慕容云对雪柔的情,究竟有多深,谁可以看的清楚,明白。
黎离嘴角慢慢的勾起淡笑,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眸光更是灰暗。
看来,战争才真正开始,她以为早已分出了胜负。
今晚为何,让蜜儿那么晚去通知雪柔前来赴宴,无意是想要试探一下慕容云的心。
看来,她猜的一丝不差,慕容云心里到底还是有雪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