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归去来-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恐怕未必用得着呢!这孩子也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我在边上看着说道。
  她正蹲着呢,听了抬头问:“你自个说,愿意走么?咱们都那么喜欢你。”
  小桃笑着搂住她说:“姐姐们都对我极好的,可是我还是想和爹爹在一起。”
  莺儿笑着伸手点了一下她额头,“小机灵鬼,横竖谁也不得罪啊!我可不管,这衣裳做了你一定要穿的。”
  正说笑着,哲哲打了帘子进来了,说:“卓护卫来了,说是三日后带小桃去见她爹爹呢!”她身后让进来一个穿藏青袍子的人,就是那日抄家前来王府的青年。
  起身见了礼,他问道:“姑娘,可好?”
  “劳您挂心了,做人就要安贫乐道,再多也是没有的了。”哲哲她们并不知道我真实身份,我也不想由此引出这茬来,只是冷淡敷衍了他几句。约好了时辰,众人也就散了。

  第二十九章 残缺

  三日过起来倒也特别快,莺儿倒是叫人赶出了衣裳,让小桃一早换上,见爹总是大事。我也早早换了一身普通衣裳,因为这天牢在宫外,不比宫里规矩那么多了。
  等到吃了早饭,卓敬炀没来,莺儿倒是早早的打扫起来。我瞧她今日好像特地打扮过一样,也一直心神不定。如果猜得没错,应该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一会儿就坐到我身边来,拽拽我袖子,问:“你和卓护卫很熟么?那日他问你来着,可是你没怎么理他呀?”
  我笑笑说:“你那么爱打听他的事儿,等会他来了自己问不就得了。”
  她一害臊就甩开我,说:“你心眼不好,我不跟你说了。”
  哲哲突然从屋外进来,看到我就说:“可好你在这儿,爷说了,今儿你不用陪小桃出去,去书房伺候笔墨。”
  我愕然,原先一直以为必得带着小桃去的,原来他还是不放心我出宫。算了,此刻也犟不得。
  “好吧,这会儿就去么?”我平静地问哲哲。
  “嗯,先去一进的正殿。这会儿卓护卫也在爷那里,说是你过去整好带上小桃,可能直接送她去什么地方了。”说完,她蹲下拉着小桃,满眼不舍,屋子里忽然静悄悄的,大家都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
  一手牵着小桃,一手拿着她日常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吃食,我们就来到了惇本殿。众人已经等在里面,拉着小桃给四阿哥行礼请了安,他只微微点头,卓敬炀随后上前接过了我手上的包袱。
  “去完天牢后,爷是要将小桃送去哪里?”我忍不住问道。
  他也不看我,犹自说道:“或者你比我更清楚呢?京城有家若无客栈,恐怕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若无客栈,这个名字在我心头涌起。我直直盯着他的侧脸看,这个人看似淡薄,其实洞悉一切。习远山的根据地知道,甚至知道我也了解那个地方,他的思想是无法看穿的。他静坐在那里,似乎只是在等待一个把所有人绳之以法的时机罢了,一阵恐慌感好像从五脏六腑蹿上。
  这个时候,四阿哥终于抬头看我,说:“只是让卓护卫送他回去,不会伤害任何人,何况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信那家伙笨到会待在那里任我去抓。”
  看着小桃拉着卓敬炀的手走出两道大门,把我们关在里面,意识里的欢乐仿佛都被抽空了。叹了口气,这一道道宫墙院门,实在令人觉得太压抑了。从古到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女子打破头要进来,又在这里面打破头要争宠呢?哪一个是幸福到老,哪一个不是晚景凄凉?
  “叹什么气?我们又是哪儿亏待你了?”四阿哥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后面走。
  哲哲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跟了上去,得了,我控制呼吸,大气不喘总行了吧。
  站在案边研墨,四阿哥只是自顾自在临,有多久没有在书房伺候了?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我的心情也被感染了。这世界上,有些人好像生来注定是要成大业的,所有的品格都汇集在了一起,就好像弘历。有些人注定平凡不鸣的,这也是性格所致,好比我自己。
  “你觉得郎士宁的画儿如何?”冷不丁他来了这么一句,我一愣,怎么就说到他身上了?
  “嗯,我觉得郎大人的画艺非凡,他的西洋画可以弥补中国画的不足,我们也可以拿来借鉴。”
  “是么?竟然有那么好?”他把笔一掷,走到屋角去洗手。
  我连忙过去拿了擦手巾给他,他接过,看着我说:“你和他从前就认识么?觉得他支持的教义怎么样?”
  我想了一下,说:“见过一回,他实则来中国是为了传教,没想到被赏识的是画画。每个人都有抱负,郎士宁的抱负在这里恐怕不能实现了,但是他本身所带来的绘画知识和作品却都会变得重要。”
  他边听边颌首,说:“皇阿玛是不会认同他的那些东西的,一来他不信这个,二来与本国有违。但是他的画儿确实不错,西洋画风与本国画风实在有许多区别。”
  这时候哲哲送来点心,这就说明快到午膳时间了。四阿哥的习惯是午饭少吃,但是之前要吃点东西,这大概就是少食多餐的道理。趁这个时候,我也出来歇会儿,时间长了脚也站得生疼。不知道这小桃到底见着了爹没有,现在又是什么情形。
  忽然见打远处门外进来一小太监,走进一瞧正是小荣子,我闪到一边,莺儿迎了上去。只见小荣子凑在莺儿耳边轻声了几句,她就立刻回身进屋去报了。
  没一会儿四阿哥从屋里出来,扫视了一圈,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出去。看起来是回自己屋去了,哲哲紧跟在后面。
  他们走了一会儿,莺儿才过来说道:“说是皇上已经决定对那个刺客如何处置了,一直就盼着抓住指使的人,不过看来是白费力气。”
  我心里无端就有点烦,说,“不过是个没成功的刺客,会怎么处置?”
  “吓!瞧你说的,他有这个念头就该杀头了,谁敢对皇上不敬!”说罢转身去端吃剩的点心,待到出来,又说,“只是可怜小桃这孩子,还那么小。”
  “那四阿哥会怎么做?那刺客虽然与我们无关,但是也是父母所生的,真的要那么残忍?”
  “我怎么知道那么多!”她实在不耐烦了,端着东西出去了,只剩下我一人站在原地。
  一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安,左顾右盼,总不见卓敬炀回来,四阿哥自然也没有那么早回来。因为中饭没吃几口,所以连午睡都免了,哲哲就形容我是“像只兔子上窜下跳”。到了太阳开始下山,中门小太监终于带了卓敬炀的口讯进来,说是小桃已经安全送到,他也不进宫了。莺儿听了自然一百分不高兴,气呼呼捧着没绣好的什么神秘宝贝回屋去了。我的半颗心好歹放了下来,要说就平日的性格来讲,对小桃我本来不该有更多的感情。只是她那样灵秀的一个孩子,让我好像看到了自己,个性独立,颇有主见,但是内心仍旧会觉得孤独。如果她最最爱的爹爹也……我实在不知道她怎么能够承受。
  傍晚时分,四阿哥终于回来了,见了我也一言不发,只是钻进书房里看书,哲哲点灯后也出去了。仍旧是我站在外面伺候,为什么只能站着,做老板秘书好歹还有个桌子啊!
  过了许久他就叫我了:“我忘了问了,卓敬炀回来过么?小桃送回去了吧?”
  我将下午的话又说了一回,他听了“嗯”了一声。随后说:“她爹被判明日午后斩首示众。”
  我猛地抬头,一下子没有消化这句话,什么,斩首示众?四阿哥眼里的东西很明确地告诉我,我没有听错。
  是啊,什么在左右我的思想,认为根本不会死那么严重?是我21世纪带来的固有思维还是阿Q精神,原来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是我自己而已。在这个时代,君为臣纲,对百姓来说,皇上就是天。你想把天捅个窟窿,这不是造反是什么?这不要你性命吗?
  无力感,我不知道他是低头看书还是在看我,只知道自己周身蔓延的那种无力感。这不是第一次了,自命游戏人生,真的能游戏而已么?诸事不管,置身事外?
  可能是见我许久不答话,他站起来想要走过来,却最终又踌躇,“你这又是为什么?你自己也说了,这世界总有残缺。”
  外面忽然起了风,冲进屋子扑在我慢慢抬起的脸上,是啊,这是歌里唱的,原来那天,他都在听那首歌。冲他微微一笑,咬牙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我们都被卷入这场硝烟当中,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争先恐后,前赴后继。

  第三十章 夜奔

  说话间,外面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出去看看,并没有人。再走出外间到了院子,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就从窗口跃进了书房。我吓了一跳,连忙想转身跑进去,脚上却绊到了什么软物,定睛一看才倒抽口气,竟然是两个门口伺候的侍卫。不敢细想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只听到屋里已经动起了手,拔腿就朝里奔。这人什么来头我恐怕也猜出了一二,真是糟糕透顶,这种关键时刻小顺子去哪儿了,卓敬炀也正好不在宫里。
  眼看到了门口伸手就掀帘子,冷不防被侧里暗处的手一拉,人就倒了过去。忍不住尖叫出声,那人连忙捂住我嘴。屋里传来四阿哥焦急的问话声,回答不了也动弹不得,我就与蒙面人对峙着,狠命盯着他露出的那双眼睛。
  他见我不怎么反抗了,才放松了钳住我双手的力道。见状我使劲挣扎出来,伸手扯下他蒙住脸的黑巾。
  “怎么又是你?!”看来我猜得确实没错,我面前的是颜予文,屋里的有9分可能是习远山了。
  他赌气从我手中抢回布巾,说:“你以为我愿意来?”说罢焦急朝书房望去。
  我也把听力转回书房门内打斗的两人,可惜并听不出谁占了上风。四阿哥虽然功夫不差,但上次的伤才刚复原没有多久,习远山又明显不是江湖中的等闲之辈,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
  只见一黑衣男子从屋里一跃而出,冲着我们低吼:“点了他龙潭穴,我们快走,耽搁时间太久了!”
  果然是习远山,可是点了什么穴?会不会有事?
  颜予文听了就要走,突然想到什么,返身拉住我一齐往外跑。
  “等等!带我去哪里?你们到底……”
  “当然是为了救你出去!”
  “哎,哎,可是……”不由分说,我便被拉了出去。一路跑出几道大门,就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不知怎么的,心情却好了起来。还好今天换了便服,虽然没能陪小桃出去,倒在此时行了方便。
  听着周围静悄悄,只剩下三人的脚步声和风带动衣衫的声响,我却使劲拽着颜予文的手,向前跑去。他回头看我,黑暗中眼睛仍是亮晶晶的,我咧嘴一笑。
  到了前星门外,习远山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塞在嘴边一吹,发出奇怪的又有规律的暗号声,过不多会儿,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
  待到马车近了,颜予文立刻跳上去,回身拉我上去,随后习远山左右观察一下也上了车。
  “我们这个样子怎么出去呢?”在马车快速行进的间中,我低声问道。
  就听到驾车人说:“换身衣裳,拿着。”就递进来一个包袱。
  习远山打开一看,是两套太监衣服,他们二人动作利索就套上了褂袍,戴上了官帽。见我一直盯着笑,颜予文粗声道:“有什么好笑的?”又探身拉驾车人的衣服,“小卓,她怎么办?”
  “她”是指我吗?是啊,打算让我怎么办,就这样子能混出去?
  待到那叫小卓的回过头来,笑说:“怎么来的,便怎么出去就是了。”
  这声音好熟悉,刚才还不觉得,我仔细再看那人,天哪,小卓小卓,竟然就是今日偏巧办了差不再入宫的卓护卫!这事情太蹊跷了,我傻傻看着他不出声。
  “姑娘可知道自个儿是怎么进来的?也是我帮着带进来的,只是那会儿您昏了过去。”他又开口我才缓过神来。
  “这么说,你就是无间道了?”我好奇地问,“现在怎么出去呢?用什么理由,大半夜的。”
  “无间道?我没有加入什么门派,师傅也早死了。”这家伙竟然一本正经给我解释起来了。
  “小卓,快走吧!恐怕瞒不了多久,别出了岔子,你也不好交差。”这时,我左边沉默许久的习远山终于开口了。
  听了这话,大家都不发声音了,我只是一个人在脑子里纠缠自己到底怎么混出这皇城去。
  不久就到了城门口,守门的士兵自然上前拦住了我们这辆看似“形迹可疑”的马车。我只觉得自己脑门和心里一样在开始渗出汗水和鸡皮疙瘩,紧张之后还是紧张。偷眼看车上另外两人,颜予文比我好不了多少,习远山却确实像座山似的坐着不动。
  外面卓敬炀却开始和守门士兵吵了起来:“大胆,四阿哥的人你也敢拦,不想活了么?”
  回答的人听起来也有些迟疑,却仍旧刻板地说:“不管怎么样,咱们得瞧瞧是不是您说的这样啊!上回那是四阿哥亲自抱了个姑娘来,咱们哪里敢拦,都烂在心里了。这会子您说要送她出去,也没个四阿哥的书信为证,咱们要是放了上头怪罪下来如何是好啊?”
  “我是四爷的贴身护卫,你也不信么?这事儿就是张扬不得,才这么晚送出去,更要不得字据。爷虽然喜欢这姑娘,但宫里容不得,落不得把柄!”
  听了这话,虽然是他随口扯的,我心里却始终觉得怪怪的。颜予文转头盯着我瞧,又装没事吹吹气。众人的眼中,我也是被金屋藏娇的那一种么?烦死人了。
  “唉!罢了罢了,拉开帘子看一眼就得了,您也知道我是嘴紧的人,平日里赏些好处就什么都忘记了。”那士兵边说边就撩起了车帘,“咦?还有俩人儿干吗的?”
  “能怎么呀!路上伺候的,放心好了,一会准回来的!送到就行了。”卓敬炀边说边塞了一锭银子给他。
  那人便不再计较,笑眯眯转身让行了,黑暗中感觉到一滴汗水滴在左手背上;看看那人;仍旧不动声色。
  我笑着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任凭马车摇摆着,也许送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