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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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闺- 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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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我就打定主意,成生败死,我不苟活。”看着五皇子重又落了座,四皇子才接着道:“此一战,我有大错。”四皇子突然哽住,硬硬的转过头出神的看着窗外,好半天才透过口气接着道:“失了时机,是我连累了大家,我若活着,太子怎么能放得下心?他有帝王之能,我也有,一点不比他差,说不定比他还强上一星半点,朝廷内外一心向我的人也有很多,我若不死,太子不放心,他们也不会死心,太子一定会清洗,他们一定会阴谋阳谋迭出,这中间又得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何苦呢!”

五皇子听的动容,嘴唇动了动想劝,四皇子抬手止住他接着道:“我厌了,”顿了顿,神情厌倦而寂然:“活着也不过是具走肉,得了天下又能如何?一样无趣。”

“四哥总得替叶娘娘想想……”

“我这就是替她着想,”四皇子轻笑了一声:“我死了,她才能把这经念长久,但愿她知道什么叫顺天应变,专心念经。”五皇子呆看着他,他说的都是正理,残酷冰冷的正理,五皇子心里一阵悲伤涌起,当初刀枪相搏、胜败未辨时,自己无数次盼着他败,甚至盼着他死,可如今,自己这心里怎么只有悲怆呢?

“四哥!”五皇子这一声‘四哥’满溢着依恋和痛苦不舍,四皇子看着他轻笑道:“不必如此,咱们兄弟没有这样的情份。”四皇子微微仰头,目光从五皇子身上移开,越过他看向窗外,五皇子默然看着他,垂下了眼帘,静寂了好大一会儿,五皇子轻轻叹了口气,四皇子转回目光看向五皇子道:“孙氏要出家修行,祝氏要跟我走。”

“那大姐儿?”五皇子愕然而惊,四皇子脸上掠过丝痛苦不忍,眉头蹙起又松开:“太子是宽厚之人,一个婴孩,又是个女孩子儿,正该好好照应以博得个仁义慈悲的好名声,以后大了嫁人,若能说得上话,烦你和……和她替她挑个好人家。”五皇子好半天才长叹一声重重点了点头。四皇子垂头玩弄着手里的杯子,停了停接着道:“还有件事求你,我写了封信,烦你给她看看,你放心,极普通的信,告个别罢了。”五皇子梗了梗,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四皇子扬声叫人进来取了信,递给五皇子道:“我就不送了。”五皇子接过信,拱手告辞。出大门上了马,先往禁中回了话,出禁中上了车,歪在车厢里,手拢在袖筒里捏着四皇子那封信,捏来捏去捏到半路,慢慢抽出信,举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一只手掀开炭盆,手落下将信轻轻丢在了炭盆里。

四皇子看着五皇子走远了,背着手在暖阁里呆站了半天,转身出了暖阁,穿过园子进了祝明艳的院子。

祝明艳正抱着大姐儿指给她看博古架的东西玩儿,见四皇子进来,忙将大姐儿递给奶娘,四皇子却伸手接过大姐儿,将她抱在怀里仔细看了一遍,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这才重又将她交给奶娘,示意奶娘抱她出去。

“太子发话了?”祝明艳声音微颤,四皇子看住她答道:“嗯,让我去守陵。”祝明艳眼里爆出团亮闪,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四皇子看着她,脸上微笑渐浓,直笑的如春日花海:“你到底不如她。”祝明艳被他笑的脸色由红而青,这句话让她脸色瞬间又煞白,祝明艳用力咬住嘴唇扭过头,泪如雨下。

四皇子又笑了一会儿,抬手温柔的搭在祝明艳肩上,微微用力板过她,抽过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拭着眼泪道:“我说过,你不必如此,总是活着好。”

“我是你的妻!”祝明艳一把揪住四皇子的衣袖,颤抖的声音里透着凄厉:“是你明媒正娶,饮过合卺酒,结了发的妻!”

“是,”四皇子从祝明艳手里抽出衣袖:“我不该娶你,我负了她,也对不起你,若有来生,你要嫁个一心一意待你的人。我若有来生……”四皇子紧一句抢在祝明艳开口前道:“若有来生,只愿能圆我今生的念想,能再遇上她,有缘,有份。”祝明艳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四皇子看着她笑道:“活着吧,我死后,太子不犯着难为你们孤儿寡母,守着孩子,活着不难。”

“不!”祝明艳紧攥着拳头厉声叫道:“我们祝家没有怕死的人!我说过,我要跟你在一起,活在一起,死在一起!”四皇子默然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温声道:“该安排的,都安排好,我想明天晚上走。”

“好!”祝明艳泪水潸潸,好一会儿才哽咽着答应。



第三四一章 崩

五皇子回到府里,刚换了衣服接过茶抿了一口,叹了口气正要和李恬说去建安郡王府的伤感事,外面一阵急促非常的脚步声,小丫头边通禀边掀起帘子,一个小内侍一步踏进屋急道:“宣晋宁郡王觐见。”五皇子已经跳下炕,一边半转身穿着衣服,一边急问道:“谁宣的?太子?”
 
“是官家,”小内侍答道:“官家醒了,要见五爷。”
 
“啊?噢!”五皇子忙从李恬手里接过斗蓬带子,一边系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和李恬道:“阿爹醒了!我走了,不知道阿爹怎么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别等我。”李恬应了一声,跟在后面看着五皇子出了垂花门,又愣了一会儿才转回炕上,看着炕几上的烛光愣愣的出神。
 
从立了太子,官家的病情就毫无隐瞒的几乎一天一报,这些天官家一直晕睡,好象就没什么清醒的时候,这会儿清醒了,还要见五郎……只召了五郎?李恬扬声叫了青枝进来吩咐道:“让人打听打听,三爷和四爷进宫没有!”青枝一听就明白了,答应一声,急忙亲自出去传话了。
 
李恬缓缓坐回去,没多大会儿,青枝急步进来曲膝禀道:“只召了五爷。”李恬眉头微蹙很快又展开吩咐道:“让人盯着,若是三爷或是四爷进宫了,不管什么时候,赶紧报进来。”青枝抬头看了眼李恬,李恬叹了口气道:“请熊嬷嬷和水先生,还有悦娘进来,官家,大约就在这一两天了。”青枝轻轻抖了下,低低应了一声,忙出去传话。
 
熊嬷嬷等人进来,李恬和诸人商量安排妥当,再歇下已经夜深了。
 
五皇子跟着小内侍,急匆匆赶到官家寝宫,却被拦在外面,官家在和太子说话,吩咐不许打扰。
 
寝宫内,官家直直躺在床上,放在半旧的明黄被子上的手枯干的已经看不到生机,太子半跪半坐在床前脚踏上,双手握着官家一只手,脸上两行泪痕清晰可见,郑大官垂手站在床尾两三步处,呆呆的看着官家,抠搂的背显得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年。
 
“小月,我头痛,你给我揉揉。”官家声音含糊却极柔软,仿若十七八岁少年郎在说情话,太子呆了呆,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郑大官,郑大官泪眼混浊,从太子身后绕上前,伸手轻轻的给官家揉着太阳穴。
 
“小月,是你么?”官家用力往上抬着手,努力想去握按在自己头上的那双手:“你来接我了?小月,你去哪儿了?我想你,日思夜想,可我就是梦不到你,你去哪儿了?我让简师找你,他说你走了,你去哪儿了?我在这里,你能去哪儿呢?小月,我想你,你总算来了,你来接我了?”太子愣愣的看着官家,郑大官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手抖的几乎按不下去。
 
“小月,别怕,以后有我,我绝不让人欺负你。”官家的手到底没抬起来,颤抖着又砸下去,声音却高昂往上:“看谁敢瞧不起你!没人……小月,你等着,我要让她们都跪在你脚下,小月,她们都跪在你脚下,你看到没有?……”
 
“阿爹!”太子用力握紧官家的手,哽咽着叫了一声,官家却沉浸在过去与现实的混乱中:“小月,我的妻,我来了,你别走,等我……小月,等等我……”官家的声音凄楚而呜咽,太子握着父亲的手抵在额头,泪如雨下,郑大官的手轻轻抬起来,看着一口接一口吐着气又陷入晕睡的官家,愣怔的看出了神。
 
五皇子在廊下来回踱着步,他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屋里没半分动静,阿爹到底怎么样了?五皇子停在正殿门口,焦躁的看着那道墨绿锦缎帘子,帘子一动不动。五皇子呆看了好一会儿,垂下头背着手,又来回踱起了步子。
 
殿内,太子坐在床前脚塌上,失神的看着又陷入晕睡的父亲,看了不知道多长时候,脖子僵硬的慢慢扭头看向郑大官低声道:“阿娘真是自己绝药死的吗?”郑大官机灵灵打了个寒噤,直直的看着太子,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道:“慈宁皇后病的重……”
 
“嗯,”一阵令人心悸的静寞后,太子叹了口气,看着床上晕睡的官家自言自语般低低道:“阿娘走前跟我说了两件憾事,一是没能亲自带大我,二是对不起宁家姐姐,她没提阿爹。”郑大官的目光越过床上的官家不知道看在哪里,太子的话,他听见了,却又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满院新进使女中,他一眼就看到比所有人都瘦小一圈、正惊恐万状的明月……爷喜欢她、疼她,什么事都替她打算着……她象一株快要枯干的草,一点点滋润鲜活,却又渐渐的蔫渐渐的枯……
 
“……郑大哥,明华郡主那支簪子亮的闪眼睛,我就是多看了一眼,真不是想要,我一点也不想要那簪子,那不是我该想的东西,我跟爷说,爷怎么就不信呢?……人家是嫔,我是奴婢,瞧不起我不是应该的么?爷气成那样……郑大哥,我只想能常常看到爷,从来没想过要做王妃,我这样出身,这就知足了,我没多想过……郑大哥,我想大哥儿,想的心都碎了……全天下的人都跪在我面前又怎么样?我不要这些……”郑大官心里满满的都是旧日酸涩,只酸的眼窝发痛,痛得他直想放声痛哭。
 
五皇子拧眉看着廊下角落里的滴漏,已经两个时辰了,五皇子犹豫半晌,跺跺脚走到殿门口,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殿内传出一声痛哭,五皇子脚下踉跄站住,这是太子的声音,阿爹走了?
 
“五爷,山陵崩。”郑大官的话将五皇子从茫然失措中召回来,“走了?阿爹?走了!”虽说是早就想到的事,可临到头上,五皇子还是一片怔忡茫然。“阿爹!”片刻的茫然后,五皇子跺脚痛哭着扑进殿内,扑跪在太子身后,双手抠着坚硬的金砖地,以头跄地嚎啕痛哭起来。




第三四二章 牵连

郑大官又急急遣人去太子府通知太子妃季氏、中书省当值的范相公和后宫姜贵妃等人,再转进殿,见五皇子趴在太子身后,哭的歪在地上涕泪横流,不禁愣了愣,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郑大官忙上前几步,拉了拉五皇子,指着几乎哭晕过去的太子低低道:“五爷赶紧劝劝太子,节哀顺变,万万不能哭坏了身子,要以国家社稷为重,以百姓为重。”五皇子哽的根本说不出话,一把把抹着鼻涕眼泪,一边点头一边往前爬了两步,一头跄在太子身侧,嚎啕痛哭:“大哥,大……哥,阿爹走了,阿爹走了!咱们……咱们没有阿爹了……大哥……大哥……”
 
郑大官听的惊异,五爷这话劝的,怎么跟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似的?郑大官正愣怔间,只见太子转身楼住五皇子,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五哥儿别哭了,阿爹走了,还有大哥,有大哥呢,五哥儿别哭了。”郑大官心里划过丝明悟,看看太子,又看看头抵在太子怀里,紧紧揪着太子衣袖哭的全无形象的五皇子,轻轻往后退了两步,怪不得官家说老五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李恬得到信儿已经是半夜了,熊嬷嬷等人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很快安排好诸事,水秋娘陪着李恬穿了素服,出门上车往禁中赶去。
 
禁中一片灯火通明,水秋娘跟在李恬侧后,一边急步往里走,一边伤感的看着一群群手脚飞快的内侍将禁中一点点换成白茫茫一片,官家也走了,故人都走了……
 
正殿还没布置好,可男昭女穆已经分列清楚,李恬眼帘半垂飞快的扫了眼,太子妃已经去了簪环,素服跪在最前面,落后一些是叶贵妃和姜贵妃,见李恬进来,姜贵妃微微侧头以目示意,叶贵妃扫了眼,又以头跄地伏在了地上。太子妃季氏冲李恬颌首示意,指了指自己左边的垫子温声道:“你大病未愈,这里暖和,到这里来跪着。”李恬忙曲了曲膝,紧几步跪在太子妃手指的垫子上。
 
李恬刚刚跪好,三皇子韩王妃范氏就急步进来,目光越过叶贵妃和姜贵妃,带着丝丝怯意讨好的冲太子妃深曲膝到底,往李恬旁边的垫子上走了两步,这才想起来冲李恬以目示意。
 
范氏小心翼翼的在垫子上跪好挤出了眼泪,建安郡王妃祝明艳还没进来,李恬端正跪着,却凝神听着动静,周围急促轻悄的脚步声有节奏的连成了片,棺床前的享桌放好了,外面的芦棚搭好了,内侍们又抬了四五个火盆进来……可祝明艳还是没到。
 
叶贵妃忍不住了,直起身子冲当值的女官吩咐道:“去问问,是谁往建安郡王府传话的?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回音!”女官飞快的扫了眼太子妃季氏,曲膝恭敬答道:“回叶娘娘,是郭少监去建安郡王府传的话,郭少监已经回来复过命了。”郭少监是她的人,叶贵妃眉头紧蹙:“再叫人过去催一催!”女官忙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冲女官点了点头,侧身看着叶贵妃宽解道:“建安郡王妃孩子幼小,总要安排妥当才好赶过来,娘娘别急。”叶贵妃似应非应的‘哼’了一声。姜贵妃默然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
 
女官去而复返,直奔到太子妃身旁,曲膝俯身过去耳语了几句,李恬紧盯着女官和太子妃,只见太子妃身子轻轻抖了下又僵住,女官垂手退下,太子妃慢慢的俯下身,头抵着垫子边缘一动不动。李恬心里掠过层冰凉的惊惧,呆了呆,扭头寻到水秋娘,抬手掩在嘴边咳了几声,水秋娘忙取了药递过来,李恬趁机低低吩咐了几句,水秋娘领了吩咐出来,冷风一吹,才机灵灵连打了几个寒噤,双手抱胸只觉得满天满地都是风刀霜剑。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女使们托进孝服,侍侯殿内众人成服,外面棺床已经抬出,内外顿时哭声震天,太子和太子妃分在棺床两侧各自居首跪哭成礼,殿外芦棚里,范相公、姚相公和蒋相公跪在最前,后面依次是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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