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咫尺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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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咫尺危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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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更急,“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快点给我说!” 

      都说妇人误事,果然到了关键时刻就黏黏糊糊,急死人。 

      凤鸣越问,秋月越是哭得厉害,一味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神色凄然。 

      凤鸣连连跺脚,“不是什么?秋月,你不要再敷衍我……啊……”话声一滞,忽然低呼一声,捂着受伤的额头软软向后倒。 

      “鸣王!”绵涯等大吃一惊,手急眼快纷纷扑前,在凤鸣倒地前把他抱住。 

      秋月吓得跪下凑前,面无血色,一边帮凤鸣抚着胸口,一边颤声道,“鸣王,你可不要吓唬奴婢,你快醒醒……” 

      凤鸣刚才只是一时胸口抑闷,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却故意好一会才缓缓打开眼睛,目光寻找到秋月,苦笑一下,幽幽道,“我都快急死了,哪还有功夫吓唬你?” 

      他知道定有大事发生,心内忐忑,脸色苍白却是货真价实的。 

      但如果真象众人所说的,伏击成功,容恬无损,那还会有什么大事这么了不得? 

      秋月对凤鸣的身体比对自己的身体更为关心,手忙脚乱地帮凤鸣探额头,抹了一把眼泪,渐渐止了哭声,垂下眼帘不说话。 

      凤鸣也不做声,直愣愣看着秋月,一脸想知道真相的坚持。 

      秋月终究还是敌不过他的哀兵战术,轻轻启唇,非常犹豫地道,“是大王不许我们说的……” 

      “不许你们说什么?” 

      秋月猛地沉默。 

      凤鸣伸出手,在秋月袖子上轻轻摇了两下,低声央道,“告诉我吧。什么都被瞒着,我不想像个傻瓜一样。” 

      秋月把头垂得很低,手微微往回缩了一下。 

      “萧圣师他们在后面,负责擒拿溃逃的敌方大将。” 

      凤鸣听见自己老爹的名字,心里一紧。 

      难道那个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为“父”不仁的男人,竟马失前蹄,在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伏击战出了事? 

      他呼呼喘了两口气,唯恐秋月说出不详的消息。 

      “他们把这次伏击的主脑给生擒了,”只听秋月轻声说道,“是瞳将军。” 

      凤鸣憋得紧紧的一口气这才吐出来,忍不住埋怨道,“秋月,你痛快一点吧。不要一上一下的,害我提心吊胆。”停了一会,藏不住关切地问,“萧圣师他没有受伤吧?” 






      秋月摇头。 

      “那摇曳妇人,采锵,秋星,烈儿他们,都还好吧?” 

      秋月点点头。 

      凤鸣大松一口气,傻笑两下,振作起来,“既然大家都平安,那么别的消息我都可以接受。你直接把事情告诉我,不要担心我受不起。说吧,到底什么事让你们这么紧张?”友好的拍拍秋月的肩膀。 


      他这种表态向来都会引起秋月等人的一阵偷笑,这次却不灵验。秋月勉强挤出一个算是笑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视线似乎不敢和凤鸣直触,一直看着草地,继续道,“大王审问了瞳将军,瞳将军说这次计划确实是若言和瞳少爷策划,但若言并没有参与狭道的伏击。” 


      “哦!”凤鸣为使秋月宽心,做出一个不在意的表情,淡然镇定点头道,“这个我已经猜到,若言这么狡猾,能够趁机除去是幸运,不能除去,也不值得苦恼。” 

      心里暗自盘算,说来说去,最不妙的地方也只是抓不到若言而已,但仅仅这样,并不需要对自己隐瞒什么。 

      想到这里,脑里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一个小小的肥皂泡在脑海里迸裂,些许危险和不安四处飞溅开来。 

      浑身一凛。 

      凤鸣若有所思,凝住了笑脸,“若言一直视容恬为心腹大患,他一手策划的绝妙陷阱,为什么不亲自参与?难道他知道容恬会看穿他的诱敌之计?”看向秋月。 

      秋月眼睛里藏了很多复杂的哀伤,和凤鸣偶然对上双眸,连忙把视线别开,摇头道,“不是的,若言没有想到鸣王会猜出他已经苏醒,还以为大王一定会在这个狭道中埋伏。鸣王你看那个狭道的地形多可怕,如果不是大王事先有准备,瞳将军的人马真的有全歼我们的能力。我们可都算是死里逃生了。” 


      她说得虽然不错,凤鸣却越发觉得诡异,沉声问,“那若言到哪里去了?这么重要的伏击,除非有比这更紧要的事,否则他不可能不亲自参与。” 

      他一问,秋月怔了一怔,仿佛被这个问题触动了伤心处,用衣袖掩着眼睛,又是一阵无声哭泣。 

      凤鸣却再没有开始的急躁,握着秋月微微颤抖的手,有点不敢确定地自言自语,“难道他……领了另一路人马?难……难道他……”直勾勾盯着秋月。 

      这时,连他自己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秋月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猛然伏入凤鸣怀里,悲声痛哭起来,“夜袭都城营救太后风险很大,若言以为大王绝不会带着鸣王一起冒险。瞳将军说,若言自己领了离国的一队精锐,趁机去袭击我们的营地……” 


      凤鸣骤然瞪大了眼睛,“他以为我会留在营地。” 

      若言那个可怕的男人,竟然宁愿放弃亲自伏击容恬这个大敌的机会,而去袭击营地只为了抓住自己? 

      脊背上一股寒流窜过。 

      “容恬把营地里面的精锐,全部抽调一空。”凤鸣眸光骤沉,努力压抑心头那阵寒意,缓缓倒吸一口凉气,“西雷精锐,萧圣师的高手,永逸太子的人马……甚至连媚姬大部分的家将护卫,都在这里。” 


      唇上血色尽退,半晌,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媚姬,三公主,容虎他们……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茫然地看一眼秋月,“还有秋蓝……” 



      这些秋月早就知道,但听凤鸣说起,心里猛然一颤,点了点头,眼泪珍珠断线般滚落下来。 



      “若言杀入营地,发现全营精锐尽出,会猜到计谋已经败露。如果在营地又找不到我,一定会气急败坏。”凤鸣愣愣说了两句,脸色骤变,从草地上猛然跳起来,“他会把所有人杀了泄愤!不行,我们要立即回援!我要去见容恬!” 




      秋月一把死死拽住,“鸣王,别去!大王说了不会回援。” 



      凤鸣激烈答道,“不回援,他们就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他想到什么,簌然一惊,目光犀利起来,“你们就是为了这个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直到他们被屠杀殆尽吗?” 




      秋月被他斥责得一呆,讷讷放开凤鸣的衣袖,捂着脸痛哭起来。 



      凤鸣转身就朝容恬那方走,绵涯身形微动,拦在他面前,“鸣王……” 



      凤鸣扫他一眼,“我不想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让开。”他心痛到了极点,声音嘶哑低沉,却出奇地具有威摄力。 



      绵涯等都愣了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以凤鸣今日的地位,除了容恬,谁还有胆子敢真的用武强拦?要隐瞒的已经隐瞒不住,拦又有什么用。 



      凤鸣见绵涯不说话,径直从他侧边走过。 



      众人略一犹豫后,便不再阻拦,看他一人朝远处走,隔了一丈后,静静跟在他身后护卫。 



      已经停止厮杀的战场还残留着血的味道,殷红渗入泥里,仿佛几个世纪都会持续这种瑰丽的颜色。 



      三路厮杀过后的人马在狭道另一头集结。血战过后,军队还算整齐,士兵们按照队形坐下休息,有的挨在战友膝上呼呼大睡,有的正为战友包扎伤口,进食的进食,喂马的喂马,一部分仍持剑肃立,负担起警戒的责任。 




      深夜突袭,都是轻装上路,他们连帐篷也没有带一个,容恬这个主帅静静坐在崖下的一块大石头上,似在闭目深思。 



      周围的心腹侍卫散开一圈,都在两三丈外,人人屏息静守。 



      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打搅大王的安宁,不安的气息在这片混杂着血腥和胜利的树林深处飘荡。 



      脸上平静的大王,却给人以难以抵受的庞大压力,这种压力从他所在的地方辐射至四面八方,连桀骜不驯的山风,到了他呼吸的地方,也不敢稍做妄动。 



      凤鸣一路过去,直过四五道哨岗。 



      侍卫们都认识他,又见他脸色不对,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向他查问,自动自觉让开一道口子,一声不吭地让他往里走。 



      他在容恬面前站定。 



      “秋月什么都告诉你了?”闭目沉思中的容恬嘴角微动,化成一丝苦涩的笑意,瞬间消失在如刀刻的刚硬轮廓上。他睁开眼睛,忽然皱眉,“你的额头怎么了?” 



      “别管我的额头。”凤鸣吐出一口气,用少见的严肃语气说,“容恬,我们要回援。” 



      “回援?回援哪里?” 



      “营地。营地里面一点兵力都没有,全部抽调一空。如果我们不去援救,他们必死无疑。” 



      容恬眼神清冷,淡淡反问,“我们去援救,他们就可以活吗?” 



      “至少有希望。”凤鸣见他态度冷淡,伸手握住他双肩,急切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若言也许已经攻下营地,那个地方易守难攻,我们可能要面对一场苦战。而且……而且说不定他还会设下新的陷阱,但是容恬,为了容虎他们,我们至少尽力而为。立即回援,没时间了!” 




      情急之下,凤鸣用尽力气。容恬高大的身躯被他摇撼得晃动了几下,脸上却没有一丝动摇,只是将凤鸣双手从肩上抓下来,握在手里端详,隔了一会,看着凤鸣,“凤鸣,你真天真。我就喜欢你这样天真。”唇角动了动,似笑,却丝毫笑的感觉也没有。 




      凤鸣听得浑身发冷,结结巴巴道,“容恬,你说什么?你真的忍心放弃他们?” 



      容恬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沉痛瞬间转过,如一抹快得令人心碎的流星,“就算匆忙赶回去,若言想必已经攻陷营地。就算我们兵力相当,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靠武力将所有人救回来。一个不慎,还会掉入若言的陷阱。” 




      凤鸣仍不死心,努力分析道,“但如果我们赶回去,至少可以使若言忌惮三分,若言很有可能会暂时留下容虎他们的性命,把他们作为人质。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和若言谈和,交换人质?” 




      容恬凝视凤鸣。 



      目光里,藏了说之不尽的深意。 



      几年的时间过去,眼前人虽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浴池里被吓昏过去的青涩少年,但此刻握在掌中的手,却还是纤细柔软。 



      一如当日。 



      眼看着个头慢慢地长,从马儿都不会骑,到如今已经可以随着他一道深夜疾奔,也一点一滴把自己教的剑术学会五六成,可脑子里,却永远抹不去他单薄脆弱的样子。 



      他已经成了西雷王心脏里一块最柔软的地方。 



      容恬痛恨任何人触碰这块地方,尤其是若言。 



      那个为了再次得到凤鸣,而亲自领兵袭击大营的离王,他对凤鸣近乎疯狂的执拗让容恬深感不安。 



      假如回援,若言确实会将容虎媚姬等作为人质,这一点凤鸣完全没有想错。 



      但若言惟一肯交换人质的条件,只可能是凤鸣。 



      只会是凤鸣。 



      一个容恬绝不会同意的条件。 



      “容恬,下令吧。”凤鸣几乎是哀求了。 



      晨曦从林间交错的枝木间洒落,金黄一片,看在凤鸣眼中,却是如血一般惊心动魄的颜色。 



      本应代表美好和新生的清晨,现在却残忍地昭示着流逝。 



      时间,还有营地里所有人的生命,都在一点一滴流逝。 





      永殷毕竟不是离国地盘,若言攻陷营地后,如果没有遇上西雷援兵,很快就会大模大样的撤走。 





      决定撤走的一刻,也许就是媚姬等被杀的时候。 



      “容恬,容恬……”他焦急地呼唤着容恬的名字。 



      容恬把他的手握得很紧,隐隐发疼。 



      这里面隐藏着的决绝,令他胆战心寒。 



      “我们不回援。” 



      “为什么?”凤鸣不甘地大叫起来。 



      容恬把悲痛藏在眸底,深至凤鸣无法看见的地方。 



      单纯有时候是一种令人欣慰的保护,容恬深深庆幸凤鸣至今仍然拥有它。 



      武力不能取胜的情况下,回援的后果可想而知。若言会用媚姬等作为人质,以求交换凤鸣,一切就会变成僵局。 



      一个使凤鸣受尽煎熬的僵局。 



      交出凤鸣是绝不可能的,但若言却极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伤害凤鸣。 



      以若言的狠毒,他甚至可能在凤鸣面前将人质逐个杀死,把他们的尸首悬挂在高高的营门上,让残忍的画面永远留在凤鸣眸底。 



      那将让凤鸣终此一生痛苦内疚,夜夜噩梦。 



      容恬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容恬,求求你,我知道这样回援很危险,我们兵力不足,但是至少尝试一下,救救他们……” 



      凤鸣苦苦哀求。 



      他悲鸣的声音像一只哀伤的小鹿,容恬曾经希望自己永远不会看见凤鸣这种悲伤的表情。 



      他没有猜到会让凤鸣露出这种表情的人,竟然是自己。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连尝试一下都不愿意?”凤鸣跪在他脚下,无力地哭喊,“你为什么不发兵?为什么不救救他们?为什么?西雷王!” 



      这一刻,他深爱的人,仿佛只是至高无上的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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