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风景都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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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风景都看透-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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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部是天生没发育好还是后来被驴子踢过两脚?”
“那……那你说怎么办?他一晚上都没追问半个字,我越想越有问题,他肯定是……”陆茗眉郁闷又抓狂地叫了一声,“都是你,你没事乱开什么玩笑!”
时经纬实在无法接受一贯对他横眉毛竖眼睛怎么看都不是人的陆茗眉,突然半夜变身纠结小女人。浑身鸡皮疙瘩的同时,不免也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小女人的时候?”
陆茗眉说话的对象一旦转向时经纬,立刻气势如虹:“我本来就是女人!我不仅是女人而且很女人,但我为什么要女人给你看啊?”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的……”
“那你说到底怎么办!”
时经纬彻底拜服,想想后无奈道:“这不都出来了么,我跟他谈谈吧。正好我们是他画展的承办商,我明天下午还和他有个专访,再沟通沟通吧。”
没想到他远远低估了陆茗眉的战斗力,他才略讲了讲社里和程松坡准备建立的长期合作关系,陆茗眉立刻就两眼放光地扑上来问:“那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时经纬吓得暗暗哆嗦一下,总觉得陆茗眉这忙很可能要他抛头颅洒热血,那他肯定是万万不能的:“先说清楚是什么事!”
陆茗眉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漫溢出来,见过变脸的,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她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压根看不出来刚刚还对他横眉怒目:“你不说要和他做几次专访嘛……”
时经纬立刻警觉起来,这该不是要他公然写软文吧?
“你能不能问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陆茗眉笑容可掬,“比如这次回来有没有长待的打算啦,准备待多久啊,还有……”她咬着唇,很艰难地思索词句,“哎呀反正就是这一类的啦!”
纵然是时经纬这种平素脑筋转得比螺旋桨还快的人,此时也被陆茗眉懵到,他收收身子往后靠,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陆茗眉眉毛一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好半天后才不清不愿道:“我不知道他这次回来什么打算,想你借专访的机会帮我旁敲侧击一下!”
她声音含混得像蚊子嗡嗡,马上又补充一句:“你别表现得太明显像是我要来打探的啊!”
时经纬偏着脑袋,瞅陆茗眉许久才终于明白,陆茗眉想知道程松坡对未来的规划,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这个未来里是否有她。
见时经纬愣愣地不说话,陆茗眉又横眉怒视:“干吗一声不吭?反正你得帮我!”
时经纬心底一股说不出的酸味。
坦白说最初他对陆茗眉印象极差,早在三年前,时经纬就见过陆茗眉,那时明爱华的高血压性心脏病恶化,要做冠脉再通。时经纬和数位同行朋友前去探望数次,甚至手术当天他还和明爱华的丈夫一道陪在医院。时经纬原以为明爱华从未结过婚,到这回才知她不仅二婚,还和前夫有个太妹女儿。
手术结束后那个女儿才出现,冷冰冰的好像有人欠她五百万,时经纬看到术后虚弱的明爱华拉住女儿,说些什么他不清楚,隐约只听到“死不瞑目”几个字眼,而那女儿全程僵着脸,连问候的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时经纬终于明白上帝是公平的,像明爱华这种在事业上可作行业标杆的人物,却没法教出一个孝顺女儿。
后来听说明爱华在给女儿物色对象,这一行八卦新闻腿最长,没多久时经纬就听说到各种关于陆茗眉的惊悚传闻,比如她在酒吧门口表情魔幻犹如服药,比如她在街上强行改道追尾后对对方车主破口大骂……所以当明爱华打电话来关怀他的私人问题时,时经纬生生把一口咖啡全喷到显示器上。
对时经纬来说,和谁相亲,是无盐嫫母亦或河东狮,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介绍你相亲的多为长辈,长辈的任务一定要圆满完成,一定要合得风光,分得体面。
落实到陆茗眉这里,就是一定要分得体面。
不想和陆茗眉约会几次,倒并未看出她什么大毛病,一定要挑刺的话,那也就是有点见钱眼开。不出半年时间,他身边稍有家当的朋友,都被陆茗眉游说去她所在的支行,办下不少理财业务。事业心强不是坏事,时经纬只是有些憋闷,敢情自己这么一大有为青年,在陆茗眉眼里,就只有给她贡献绩效奖金的用处?
时经纬拿定主意如果哪天陆茗眉游说他去买银行的理财产品,他一定要好好抢白她一番,谁知陆茗眉半年来似乎从未打过他的主意。时经纬忍不住,多番暗示她自己有房有车无贷款,陆茗眉却仍无表示,时经纬心痒难耐,连社里楼下的门房大爷都找陆茗眉买过一万块的基金,他到底是哪里不符合陆茗眉的客户要求?
反正他也正好空窗期,有个人陪陪吃饭斗斗嘴还是挺不错的,不料昨天母亲突然到上海出差,联合明爱华险些给他搞出一起包办婚姻。现在更离谱,婚没包办成,凭空跳出个这么有来头的第三者。
哦哦哦,不对,好像我才是第三者,时经纬想。
更让他纳闷的,是陆茗眉这种恶婆娘,也有人能治住她?
回想起数小时前机场大厅那场热吻,时经纬暗自思忖,这交情看来不浅呀,陆茗眉干嘛这么畏首畏尾一副小儿女情态?
再说那程松坡又是颇有头脸的人物,明爱华何必还这么费心给女儿物色对象?
见时经纬半天没吭声,陆茗眉便换了口气,硬的不行来软的:“帮帮忙嘛,时总编,时老板,时帅锅,靓仔~”
“好。”
“吖?”
“有个条件。”
陆茗眉眉飞色舞:“什么什么,你尽管说!”
“你得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你究竟把对谁的不满转移到我的身上?”
“什么?”
“你究竟把对谁的不满转移到我的身上?”时经纬目光凛凛,反常的较起真来,“谁让你曾深深的相信,又最终背叛了你?谁让你没有办法去仇恨,而让我成了替罪羊?”
陆茗眉兀自强硬地瞪着他,脸色却已苍白如纸,双唇不住颤动,说不出一个字来。
PART 2
命运是懦弱者的止痛药。所谓命运,就是人对于已经无法扭转的结局,编造出的聊以自慰的借口。而所谓命中注定,纯粹是恋奸情热智商降低的人,用来自我催眠的一种说辞罢了。

“没有,”陆茗眉回过神后迅速反驳,“你神经过敏。”
时经纬淡淡一笑:“好啊,那我上去和程松坡说,你跟我约会大半年,今天我们家长见面。”
“时经纬你怎么这么卑鄙?”
“你不是说我总有一天会成为背叛者么?背叛者当然卑鄙,天经地义。”
“你!”陆茗眉忍住脱口欲出的脏话,暗暗在心里问候时经纬的八代祖宗,“算我瞎眼,还以为你有一点点良知!”
她推开车门准备摔门而去,被时经纬及时拉住:“算了,跟你开玩笑的。”
原来他常和陆茗眉开些不着四六的玩笑,每次都会被陆茗眉鄙薄回来,这回陆茗眉却只防范地盯着他,听他说上去和程松坡解释,反而挡住他:“你不会上去又变卦吧?”
“拜托!”时经纬无奈道,“大姐你有什么值得我这么折腾?我都大半夜陪你出来发癫了,临了摆你一道,我有什么好处?”
陆茗眉收回怀疑的目光,嘴里却嘀咕道:“那可说不定,小人的一大特色就是见不得人好。”
大罗神仙也会被陆茗眉这张嘴说得翻脸,时经纬想,不过——这似乎是自己的特殊待遇,我他妈惹谁了我?
敲开程松坡的房门,程松坡睡眼惺忪,一脸讶异,陆茗眉马上又变身了,搂住程松坡的胳膊给了他一个无敌温柔的笑容,转过身就从眯起的眼缝里朝时经纬嗖嗖地射出两把小飞刀。
好在时经纬今晚的心脏已被陆茗眉锻炼得很成熟,他掏出名片双手递给程松坡,略作自我介绍后笑道:“我当时跟她开个玩笑,回家后自己觉得太过火了,想找程先生解释一下。陆小姐说你压根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可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大半夜地把你们二位都吵醒,实在是对不住。其实程先生我们联系过的,之前社里几次和程先生开视频会议谈合作的事,我都在场。另外我的助手还找你约明天下午的专访,我也正好能提前过来看看,程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们社里好安排。”
陆茗眉也撇撇嘴说:“服了你了,都说没事,”她又朝程松坡笑笑,“我都说你不会为这种事生气了,他非说不好意思,难道大半夜把人吵醒就好意思啦?”
时经纬终于相信,女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动物,没有之一。
程松坡很客气,和他确认好下午访谈的时间地点,又留他喝茶。时经纬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再看看人物地点,很识相的告辞。告辞前他对口型朝陆茗眉说:“欠我一顿饭。”
陆茗眉也用口型回应:滚。
程松坡送时经纬出来搭电梯,他看见程松坡的手搭在陆茗眉腰间,女人曲线最玲珑的部位。这两人不知今天晚上要怎么风流快活,而他要独自一人在凄凉夜风中开车回家,忍不住骂自己,今天又不是三月五号学雷锋日,这么高风亮节干嘛呢?
更要命的是这回陆茗眉没义气,八位家长都留给他一个人应付,他暗暗在陆茗眉的罪名上又加一条重色轻友。好在父母工作都忙,二十余年的忽悠经验用在他们身上早已游刃有余,陆父离婚续娶后对陆茗眉管束松了许多,容易打发,唯一难说服的是明爱华。明爱华两年前从集团总编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就移民澳洲,每年大约也就回来一两次,他听说明爱华办移民时曾想带陆茗眉一起过去,不知什么原因最终没有办下来,所以明爱华才开始在国内为陆茗眉物色合适的结婚人选。
贼喊捉贼在时经纬的字典里有另一个词来表达,叫“先发制人”,等明爱华来审问不如主动出击,一早他就拨电话给明爱华。寒暄问候后他率先道:“我爸妈今晚的飞机回北京,他们让我谢谢老师的招待,还说下次过来再请老师吃饭。”
明爱华口气凝重,先问他最近工作忙不忙,又问陆茗眉这半年工作如何,身体是否安好。时经纬见一贯直率的老师今日如此踯躅,心下了然,知明爱华放心不下,又不好去逼问陆茗眉,只好从他这里婉转打听。
略一思量,时经纬便有了打算,话中颇有安慰的意思:“明老师,茗眉吃软不吃硬,你一逼她,她就反弹,这个你比我清楚吧?”明爱华附和一声,时经纬又笑,“其实这个事儿妈妈也催我,家里急呀,说封建社会我这么大,都快要抱孙子了,”明爱华电话那头笑起来,时经纬也跟着笑,“茗眉也不是不懂事,她就是有点小脾气喜欢跟你唱唱反调,也是因为和你亲,知道你不会怪她嘛。你看要是银行的客户,她就是心里骂娘脸上还得堆出笑容不是?我仔细想过,我呢倒是随时准备就绪,茗眉那边你也知道她们银行竞争激烈工作压力大。上次她还和我说呢,顶头上司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还楼上楼下地带客户,生怕一休假,位子就被人抢了……”
这是某次陆茗眉拒绝他约会时的理由,此时信手拈来、点到即止,该表达的意思,一二三点都清晰无比:他经济方面已无后顾之忧,随时能迎娶陆茗眉进门;母亲紧张儿子,势必一结婚就要催小两口带孩子;陆茗眉正在事业上升期,不可能空出一两年时间来生孩子。
明爱华沉吟半晌,放下大半颗心:“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茗眉不在我身边,我总是担心。怕她工作压力大没人诉苦,又怕她生病了没人在身边照顾,恨不得马上就有个让她托付终身的人,我也了了一桩心事。”
“老师你要担心也得担心我不是?茗眉的客户里,多的是精英人士,什么电子设计院院长的侄子、连锁店的小开,还有什么高级飞行员……反正你能想到的年轻有为的未婚男人,都排着队约她去吃饭。我每次去大堂里等她的时候,你可真不知道,我比你还放不下一百颗心呀!”
时经纬一张甜嘴哄得明爱华放下整颗心,她微叹后笑道:“经济因素倒在其次,那些人再有钱,也是家里的,我还是更看重个人能力和性格。别人我还真不放心,经纬你是我看着起来的,在家里肯定不会委屈茗眉,到外面也能独当一面,还真没有第二个人让我这么放心。”
时经纬适时表达谦虚,明爱华又说:“你最近几篇专访我都看过,做得很不错……听说最近你们承办了一个青年画家的画展?”
“对,从意大利回来的华裔画家程松坡,”时经纬回答的空档脑子里已转过百道弯,“现在年轻人对各种各样的文化演出兴趣越来越大,这方面的消费力比往年强了很多,是时候开发文化市场了。明老师你觉得呢?”
“嗯,我听说过这个人,在欧洲拿过不少奖,这次是你负责?”
“社里安排我给他做几期专访,除了我这本周刊,另外的报纸、月刊上也会有登载,内容都是我负责。画展筹备方面有另外的小组,社里这次很重视。”
“之前有接触吗?”
“开过视频会议,通过几次邮件,不难相处。”
明爱华哦了一声,似有未尽之言,闲聊几句后才挂断电话。时经纬摸着下巴,眉心越拧越紧——陆茗眉年纪也不小了,照理说她若和程松坡恋爱,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何必还要借他过桥?明爱华的态度也奇奇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她方才问起程松坡,真的只是顺口关心自己的工作吗?
时经纬思来想去,只知道这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却对内里细节毫无头绪,无法窥知一二。
下午照约定时间与程松坡做专访,程松坡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毕业后一直在欧洲发展,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写意手法与西方油画融合贯通,在色彩绚丽的油画中展现出中国传统绘画的诗意气韵。尤其近两年来备受赞誉,声名鹊起,业内普遍认为他正处在上升期,潜力巨大。
出乎时经纬意料的,程松坡身上透露出和他的画风极不相符的刚硬之气。有那么一瞬间,时经纬误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搞艺术的,而是扛枪杆子的。从他脸部轮廓的线条,到一举手一投足,都像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而不像一位画家。
时经纬不得不承认,这种刚毅的男性气质,对女人有很致命的杀伤力。
无怪乎陆茗眉被迷得七荤八素。
整理好采访录音后送父亲母亲继父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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