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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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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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穿上旧鞋,稀里糊涂地走回头路,回到过去的那个悲惨世界中去。

  “我不想一个人住,我就是不想一个人住。”

  我闭上眼睛,皱紧眉头。往事历历在目。

  “芳华,别耍小孩子脾气。要不,我多陪你一会儿?要不,你打电话找一个好朋友来陪你?”

  “算了,你走吧。”

  “你没事吧?”

  “我有事儿你能留下来吗?”

  我不敢接她的话茬儿,前面说过,我是一个挺没劲的男人,就是这么没劲,有的时候,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前怕狼后怕虎的,不知道怕的是什么。其实,我真留下来能怎么样?会怎么样?我能吃什么大亏?但是我还是讪讪的走了,几乎像一个贼一样溜走了。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给小西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他正在朝阳门的钱柜唱歌,问我去不去,我说马上过去。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2

  “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偶尔是不是也会有烦恼?”

  我进门的时候,王小西正在唱罗大佑的经典老歌《只要你过得比我好》,那一刻,我几乎潸然泪下。幸好,我是有自尊心的,所以也就是零点零零一秒的工夫,我就调整出我的年度最佳表情——一张符合国际标准的“加分面孔”——类似《时尚·男人》的内页广告。

  “怎么样?感动了吧?”小西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一手举着麦克,一手搭在他身边一个姑娘的腰上,那姑娘真是细腰,不堪一握。

  “西哥,能不能以后不要唱这么老的歌!SHOW YOUR AGE(泄露年龄)。”“小细腰”婉转娥眉。

  包间里有六七个人,王小西是娘子军代表,被一群小姑娘围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小西总是会喜欢一些年纪比自己小一半的女孩子,而且他还喜欢让那些女孩子叫他“干爹”或者“西哥”,乱七八糟的一通胡喊,跟乱伦似的。当然,我更不明白的是这帮姑娘,一个个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条有身条,为什么会喜欢跟一个矮胖矮胖啤酒筒似的男人混呢?

  我还没坐稳当,小西就指着离我最近的两个女孩说:“丁蔓,青青,替我照顾好咱们的大律师。”那两个女孩子,都二十四五的模样,个子高挑,丰乳肥臀,一个长发及腰,一个短发齐耳,不过她们的脸始终有一半遮在头发里面,让人看不清楚眉眼。

  那个“长发及腰”给我递过歌本,我立刻把头埋进去。小西好像兴致很高,他大声招呼着,点名让每个姑娘为她唱一首歌。轮到“短发齐耳”,她唱了《哭砂》——“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让我欢喜又让我悲哀……”

  那种幽怨的调子,忽然让我想起朱芳华,想起我今天离开她的时候,她的那种刻骨铭心的幽怨。我一直走到门边,她还呆坐在沙发上,像一尊忧伤的石膏像,什么都不说,目光游离,仿佛整个人要崩溃一样。我知道她在假装坚强,她就是那么一个女人,心里有天大的苦天大的委屈,但嘴上就是不说。她在这一点上绝不如温秀玉,和温秀玉生活久了,就发现她根本不像她表现的那么脆弱那么顺从,而是非常有主意,懂策略,而且还有自己的手段。不过,温秀玉非常善于掌握局面,比如说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发多大的脾气,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一步,而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

  “青青,你怎么回事,让你照顾许老板,你是怎么照顾的?”

  那个“长发及腰”立刻反驳:“你的许老板有心事。”

  我赶紧说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有点闷,我到外面透透气。

  “青青,陪陪许老板。”

  尽管我一再说“不用不用”,青青还是跟了出来。她穿着最新一期时装杂志上的推荐服装,滚着边镶着流苏,长的地方长,短的地方短,腰上系了一块按常规应该围在肩上的深色印花绸巾,很是风情,这样的姑娘看看也养眼,何况还那么懂事。

  “你和小西是朋友?”

  “我是他朋友的朋友。”

  “哦。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就是刚才唱《哭砂》的那个女孩子。她叫丁蔓,刚失恋,我陪她出来散心,西哥也知道,所以就带我们出来一起唱唱歌。”

  “是初恋?”我问。

  “这有什么重要?”她反问。

  “一般来说初恋比较有杀伤力。”

  “不见得吧。”青青表示质疑。

  “为什么这么说?”我掉过脑袋看她。

  “我在这方面有点经验。”她脸不变色心不跳。

  “很丰富吗?”我觉得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还可以吧。”她还真有点当代姑娘那种当仁不让的劲头儿。

  说实话,青青是那种很容易交往的女孩子,跟她在一起不用刻意去找话题,你们总会有的聊的。

  “那么,依着你的经验,他们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我接着问她。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有没有挽回的余地,而在于想不想挽回。是丁蔓自己要吹的,人家那边还在穷追猛打呢。”

  “既然两个人都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分手?”

  “闲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解释真是“高明”,听起来让人耳目一新。

  “你笑什么?”青青用手拂开落下来的头发,做明知故问状。

  “没笑什么。你自己是闲还是忙呢?大周末的又陪失恋的女友散心,又陪朋友的哥们透气?”

  “我?我是撑的。”

  我忽然懂得为什么小西愿意跟这些生于80年代的姑娘来往了,她们的确挺好玩的,我是说在好玩这个层面上,她们没有那么累,不会跟你死缠烂打,不会纠缠于一些细枝末节,而且她们既懂事又不懂事,既是女孩又是女人,或者说既不是女孩也不是女人,正好是一种处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状态。跟她们在一起,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一清二楚,不会像我和朱芳华那样,也不会像我和温秀玉那样,我们都是那种把“爱”“婚姻”当做一样正经事儿来办的人,不像她们玩着就把“事儿”给办了。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3

  歌唱到一半,小西借着出来上厕所的机会跟我商量,他想带一个姑娘去我那儿,我说不行。他说你东边的那房子不是空着吗?我撒了一个谎,说来了一个远房亲戚。小西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然后说:“一军,你别介意,我觉得青青不错,你看咱们这样行不行,一会儿大家一起去吃一点东西,我请客。然后上你家打牌。我说的是你自己的家,温秀玉也不在家,完后,我和丁蔓睡客房,你跟青青……”

  “一军,我今天心情不好,再说,我对青青没有那种想法。”

  “你不会是想跟她保持纯洁的友谊?特校园特纯洁特柏拉图的那种?”

  “要不这样,今天就先散了吧,一会儿我买单,你要不尽兴,我接着请客,洗桑拿怎么样?”

  “你有心事?”

  “没有,就是心情不好。”

  “一军,我跟你说,什么心情好,心情不好,都是自找的,找个姑娘,聊聊玩玩再睡一大觉,你就放松了。不信你就听我一回,试试,屡试不爽。”

  “那要睡完一觉,心情还不好怎么办?”

  “那就换个姑娘,再来一遍。”

  “嗨,你们说什么‘再来一遍’?”

  一回身,发现丁蔓跟青青就在我们后面。我赶紧说:“嘿,你们怎么在这儿?”

  “先交代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刚从厕所出来。”

  “你们是同性恋?”

  “你怎么看出来的?”

  “要不是同性恋,你们为什么去厕所那么长时间,而且出来的时候还说‘再来一遍’?”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4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凌晨四点半回到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我才猛然想起来,昨天答应过朱芳华,我今儿一早就过去,给她找个小时工,再帮她去超市买点洗衣粉沐浴露什么的。糟糕!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心里急速想着怎么跟她解释。电话铃声响了七八遍,没有人接。会去哪儿呢?也许出去了?不会啊,昨天我走得急,连钥匙都没有给她留下,她要是出去,可怎么回来?或者是她负气故意不接电话?或者是她又跑了,并且十年不肯再理我?

  我一边洗澡,一边这么瞎琢磨。到最后,到底是拗不过自己,我换上干净衬衣决定上朱芳华那边看看。就算她不是我前妻,她也毕竟是我的客人,她不是住在我的房子里嘛。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5

  敲门,没人答应。我掏出钥匙开了门,天哪,房间里像施了魔法——鲜花盛开,音乐和啤酒,飘起的窗纱和干净的空气,处处洋溢着一种令人心醉的浪漫。

  我的前妻,云鬓斜簪,冰肌胜雪,罩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衣,几乎通体透明,像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哗哗地流淌,流淌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还有她那镶满蕾丝花边的丝质文胸,还有那炫丽浮华的绣花内裤,全是粉红色,像春日的樱花,轻柔精致,触动人心底最脆弱的那 

一部分。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说过我是一个没劲的男人,我最没劲的地方就在于我是一个没有勇气行动的男人。当然,我之所以缺乏勇气,是因为我丧失了热情,就是那种年轻时代一时冲动热血沸腾的热情。不是说我现在的血就不会热,会热的,但我会一直等到它慢慢冷下来。看啊,岁月把我变成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为自己感到羞耻,但有的时候想一想,这不就是一个好男人应该做的吗?尊重女性,像柳下惠那样坐怀不乱。

  所以——

  我在门口站了一阵,很快就由心潮起伏过度到心如止水——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我居然表现得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客房服务生。

  我说:“对不起,我刚才敲过门,我以为你不在里面。”

  “不,我在里面,我是故意脱成这样勾引你的。”我的前妻面带讥讽。她不但不赶紧找个什么东西披上,反而变本加厉,就势摆了个玉体横陈的姿势。

  “芳华,别这样。万一我经不起考验。”

  “我求之不得。”

  “要不,我先出去。”说着,我赶紧往后退。

  “你先给我把门关上,你就不怕让邻居看见。”她一声令下,我恭敬不如从命。

  关上门,顺手从门后拿一件西服外套丢给朱芳华,我以一种不伤她自尊的方式劝她罩上。我说:“窗户开着呢,小心冻着。”

  “那就把窗户关上。”

  “听话,别耍小孩脾气。”

  她总算收起了她的“粉红色”武器,随随便便地套上我丢过去的外套,那是一件质地优秀的深色休闲西服,裹在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给我一种“春风浩荡”“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感觉。

  “你来干什么?”

  “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再说,昨天忘了把钥匙留给你。”

  “这儿的钥匙都谁有?”

  “过去王小西有,现在就我有。”

  “可是,我手里也有一套。”

  朱芳华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套钥匙,还有一个留言。上面写着:“亲爱的,钥匙给你留在信封里了,我走了。别找我。”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妈的,一定是王小西,我记得他欠我一套钥匙,他说丢了,找不着了,这个孙子!

  我把钥匙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把信封和留言塞进裤兜,然后对朱芳华说:“你别那么看着我,这套钥匙留给你,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里面把门插上,你要是实在没安全感,咱就找人换个锁,你要不嫌麻烦,换个防盗门也行。”

  “许一军,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比如这十年过得怎么样,为什么忽然要来找你,还要住在你这儿?”

  是摊牌的时候了!我是一个没劲的男人,我害怕过去,也害怕未来。我不能让局面失控,我虽然讨厌每天的生活井然有序一成不变,但是我更讨厌纠缠不清狼狈不堪。从本质上说,我不是王小西,他对待生活的办法往往是“以毒攻毒”“以暴制暴”“大乱之后大治”,而我则是典型的“惹不起还躲不起”“自欺欺人”“得过且过”的那一类。我不想招惹朱芳华,并不是因为她青春已逝,而是因为我自己的心老了,我不想再折腾,也折腾不起了。

  “芳华,咱们毕竟做过夫妻,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好,但是我不想再重新伤害你,伤害我们。你知道,我结婚了,有了一个儿子,今年十岁。我希望你过得比我好,我希望假如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愿意,我希望能补偿你,但是,你不要为难我,我不愿意节外生枝。”我磕磕绊绊结结巴巴总算把这些话说完整了。

  “好吧,前夫。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无论我发生什么事情,遇到什么问题,都跟你没有关系了。如果你肯帮助我,也仅是一种人道主义的援助,是一种慈善行为,而不代表任何其他的意思。对不对?”朱芳华略带挑衅,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我知道她这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你不要老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你这样子,会让我心里难受的。”

  “那么我什么样子,你会心里好受些?”

  “正常一点。”

  “我哪里不正常?”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

  “芳华,我们在十年前就结束了。”

  “那又怎么样?”

  “那意味着没有回头路了。”

  “谁说要回头了?”

  “是我说要回头的,好了吧?”

  那天剩下的时间,我陪着朱芳华去丽都吃了牛排,之所以去那个地方,是因为很少有我的朋友会去那儿,尤其是在星期六下午,哪里想到一进门就看见站在大厅里的青青,一副亭亭玉立等人的模样。这次她的头发没有遮在脸上,而是用一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发卡别住,露出整张脸。和昨天晚上的“波西米亚”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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